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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寧寧只左右搖晃了兩三下，便維持著捧臉的動作，朝他靠近一些。

裴寂沒想過敲門的會是寧寧。

裴寂屏住呼吸，指尖暗自用力，抓緊皺起的床單。

「你這是做什麼？」

於是當棉布輕輕擦過，少女柔和的呼吸也在皮膚上無聲散開，彷彿一根溫熱的羽毛，緩緩掃過腰窩。

那是久違的系統提示音，這時候突然響起，准沒好事。

她滿心擔憂終於少了一些，聞言輕輕勾了嘴角，目光裡帶出几絲玩味的笑意：「那你在醫館療傷的時候，豈不是很讓大夫頭大？」

在他長達十多年的人生里，所接觸到最多的東西，唯有空蕩狹窄的黑屋、染血的長鞭木棍與女人毫不留情的耳光。

他哪怕摔在地上，也要一根筋地用衣服把上身擋好，只不過如今的模樣……似乎比之前更加狼狽。

如果忽略那些深深淺淺的傷疤，這副身體其實很是漂亮。

裴寂忍著痛，一手捂住泛了紅的臉，另一隻手勉強伸到床頭，把上衣蓋在自己身上。

駱元明的邪陣狠戾非常，如同無數帶著千鈞之力的飛刀刺在他身上，所過之處血肉模糊，又因為裴寂方才的動作紛紛迸裂，溢出殷紅血跡。

房間里的空氣猶如凝滯。

……太奇怪了。

現在這樣有什麼不能看的。

「裴、裴小寂。」

寧寧心亂如麻放棄思考，乾脆自暴自棄地放棄思考。棉布在他心口悠悠一轉，往下來到腰腹的位置。

他……此時沒有穿上衣。

屋內先是一陣極為短暫的沉默，繼而冷冽的少年音低低響起，沒帶任何感情：「進來。」

寧寧拚命組織語言，試圖挽回自己在小師弟眼裡日漸崩壞的形象，只希望不要被當作恬不知恥的女流氓。

寧寧的思緒一團亂麻，只想找口棺材，安安靜靜把自己埋好。

有些像是鞭痕，有的則是燙傷，毫無章法、深淺不一，耀武揚威般橫亘在蒼白的皮膚上，如同璞玉之上猙獰的裂痕。

裴寂刻意避開這道視線，竭力克制重如鼓擂的心跳，沒來得及開口，就很快聽見她的聲音：「出去做什麼？等你穿好衣服，讓傷口裂得更深？」

寧寧的目光繼續下移，明明沒有實體，明明單純得沒有絲毫雜質，卻讓他的心口忍不住輕輕發顫。

可它不是。

「如果弄疼了你，一定要告訴我。」

完蛋了，徹底完蛋了。

裴寂在心裏默默反駁她。

他覺得醫館嘈雜，又不愛與旁人打交道，等包完紗布就先行回了客棧房間。恰好素問堂的一名長老閑來無事，見狀與之達成協定，正午時分前來替他換藥。

寧寧略微一怔。

他似是被層層疊疊的繃帶折騰得有些煩心，又或因為拆線粗魯，不慎讓傷口再度裂開，這會兒不耐煩地皺了眉，在聽見推門聲時動作一頓，面色冷淡地轉過頭來。

她蹲下正要伸手，卻見裴寂咬牙撐起身子，一隻手仍然按在鎖骨處的衣物上。

然而裴寂卻不這麼想。

然而裴寂來不及把話說完，所有言語就兀地卡在喉嚨里。ｗｗw.hetubｏｏk•cｏｍ•cｏｍ

然後趁他發愣，直接掀下那層薄薄的衣衫。

「怎麼了？」

裴寂腰身精瘦，肌肉流暢地向內收緊，偏生又帶了幾分柔軟與纖細，很是漂亮。

「你是背後長了眼睛，還是腦袋能一百八十度轉到後頭？讓我看看——好像都不可以嘛。」

他茫然接下這道視線，沙啞的聲線從喉嚨溢出來：「……癢。」

裴寂怔怔說不出話，耳邊響起女孩清脆如鈴的聲線：「所以，要不要我幫你止血上藥？」

想起裴寂重重摔在地上的那一下，她下意識一邊說一邊伸出右手，輕輕摸上對方後腦勺：「這裡是不是撞疼了？」

她心無顧忌，把房門往身後倉促一推，徑直來到裴寂身邊。

……他不想讓寧寧看到衣物下那具蒼白醜陋的身體。

——為什麼會突然講出真心話啊！這也太死亡了吧！裴寂聽完會怎麼看她呀！！！

後來踏入玄虛劍派修習劍道，雖然知曉同門間彼此療傷屬於常態，可一來少時記憶根深蒂固，二來裴寂獨來獨往，從未將受傷之後的身體向旁人袒露。

寧寧果然變了神色。

如果他一動不動坐在圓凳上，寧寧一定不會有別的什麼想法。

他從不為此感到羞恥，哪怕有大夫見后露出驚訝之色，也不過神色淡淡，並不理會。

可現在離得近了，見到裴寂這副模樣，她反而覺得心頭悶悶地發熱。

寧寧往他腰側受傷最重的地方，輕輕吹了口氣。

裴寂在與駱元明的一戰中受了重傷，自長老們聞訊而來，便被立刻送往醫館治療。算一算時間，這會兒應該已經回來了。

「哇。」

話音剛落，饒是她本人也不由得愣在原地。

啊。

如同久旱大地遇見了久違的雨，深入骨髓的刺痛一絲絲散開，化作抓心撓肺的癢，順著血液在轉瞬之間襲往全身。

裴寂握著紗布的右手一緊。

無論受傷還是留疤，對於裴寂而言皆是家常便飯。

她說的是自己在秘境里受了傷，裴寂受承影教唆，在傷口上輕輕吹風的事。

妙啊，妙啊。

裴寂快成了個血人，得先把這些礙事的血跡擦乾。

裴寂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略微愣住，也正是在這一瞬間，側腰上吹過一陣清清涼涼的風。

只不過是牽了一次手而已，哪怕四捨五入，也絕不可能變成裸體坦誠相見的地步吧！更何況這怎麼說也是裴寂的身體，她——

承影哆哆嗦嗦，小心翼翼端詳他此時此刻的反應：「你還能挺住嗎？忍住，千萬要忍住，想想你的劍譜、你的儲物袋、你的理想抱負……你可別衝動啊！」

連素問堂長老都說他不動也不說話的模樣像具死屍，若是實在很疼，叫出聲來其實也無妨。

可此時此刻，遲疑與恐懼卻從心底迅速蔓延，如同密不透風的藤蔓層層疊疊，桎梏起他的所有動作和思緒。

裴寂的身體很明顯地僵住。

這不像是裴寂的風格。

在居民們約定俗成的習慣里，同齡男女之間，唯有夫妻可見和*圖*書對方褪去衣物的模樣。

裴寂呼吸僵住，身體一顫。

小小的腦袋瓜里全是大大的問號，他答不出任何問題，只能保持微笑一動不動坐在椅子上，直接由劍修跳槽成為佛家彌勒雕像，任爾東西南北風，我自巋然不動。

那道風來得猝不及防，正好落在他最為敏感、疼痛也最劇烈的地方。

這處地方傷口尤為嚴重，凝固的血液覆蓋著裂開的傷疤，為了盡量避開傷口，寧寧在擦拭時湊得更近一些。

前來客棧看熱鬧的人絡繹不絕，獲救的女孩們亦是一個接一個趕來道謝。

那股清涼的氣息仍然迴旋在腰腹，牽引出與之截然相反的陣陣燥氣。裴寂連回話的力氣也沒有，把腦袋埋得更低。

裴寂的神色本有過剎那緩和，寧寧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轉變弄得摸不著頭腦，思慮無果，又聽見他聲線沙啞地重複一遍：「我可以自己來，不需要——」

任何人都無所謂，唯有她不可以。

無論如何，第一次被撞見褪去上衣換藥，難免會覺得慌亂無措。

這風評逆轉的速度堪稱川劇變臉，比法國投降還快。

他自幼生活在靈力匱乏的村落，身旁的平民百姓不如修真界那般豁達，更不可能像二十一世紀一樣開放。

這種無心的撩撥最是叫人煎熬，裴寂喉結微動，隔了好一會兒才啞聲應道：「……嗯。多謝。」

她動作笨拙，手掌上溫柔綿軟的觸感卻讓人無比安心。

他從小被娘親打罵著長大，後者對棄她而去的魔修恨之入骨，心理偏執得幾近癲狂，等裴寂長相與那男人越來越像，報復便也越來越狠。

她不應該在說這種話時分神的。

寧寧擦拭得心無旁騖，渾然沒有察覺跟前少年人眼尾泛起的微紅與微微顫抖的呼吸。

沒救了沒救了，不但上身被女孩子看了個光，補救措施還一塌糊塗，裴小寂這回算是沒臉見寧寧了。

好在身為師尊的天羡子已然清醒，一代劍道大能化身迎賓小哥，滿臉懵地聽著旁人講述玄虛劍派如何懲奸除惡，此次謀略如何出其不意。

不久前還冷寂疏離的少年耳根一熱，頗有些狼狽地側身傾向床頭，試圖一把拿過擺放在床上的衣物。

是那種叫人忍不住想要摸上一把的漂亮。

不止臉龐，他們的眼睛也離得很近。

「有沒有人說過？你的鎖骨很漂亮哦。」

棉布浸了水，首先落在鎖骨之上，然後帶著惹人心煩意亂的涼氣一點點向下，來到傷勢最為嚴重的胸前。

如若這具身體毫無瑕疵，裴寂定會欣然地、甚至帶著期待地讓寧寧見到。

她小心翼翼拭去一團污血，全神貫注地努力不碰到傷口，嘴裏順勢繼續往下說：「手上肌肉的形狀也是，一定每天都在按時練劍吧？還有手指脖子都很好看啊，是我喜歡的類——」

——現在這樣怎麼就能讓她大大咧咧地看了啊！

她之前從沒有發現過，原來「身體」這兩個再普通不過的字，也能曖昧得叫人臉色通紅。

——裴寂正坐在桌前圓凳ｈｔｔｐs://www•ｈeｔuｂoｏk.com•ｃｏｍ上，垂眸拆去上身纏繞的層層紗布。

寧寧抬頭望他，手裡的動作驟然停下：「疼嗎？」

寧寧臉上糊了層簡易障眼法，確保不會被鸞城裡修為不夠的百姓看破，加之身形輕捷，很快便來到裴寂門口，抬手敲了敲門。

寧寧笑了，圓潤的杏眼彎起淺淺弧度，聲音像是浸了糖：「其實上回你往我手上渡仙氣兒，也挺舒服的。」

寧寧決定誇一誇他。

他們一行人勘破城主府秘辛后，其間的經歷被說書先生們大肆添油加醋，生生把天羡子門下所有人都描繪成了卧薪嘗膽、深謀遠慮的大俠士。

「你還怕癢啊？」

裴寂：「要。」

與其他人光滑潔凈的皮膚不同，裴寂身上遍布著猙獰可怖、如同蜈蚣一般的舊痕。而後來拜入玄虛劍派，比武切磋時不少同門聯合起來的刻意針對，更是讓他平添數道劍傷。

裴寂：……

就很神秘，很淡然，很有不爭不搶、淡泊明志的世外高人氣質。

旁人給他療傷，無論傷得多重，他都自始至終不會發出任何聲音。哪怕偶爾實在難以忍受，也只會咬牙悶哼。

也許寧寧會面露同情，將他當作傷痕纍纍的可憐蟲；也許會被這些醜陋的疤痕嚇一跳，露出厭惡與排斥的目光。

然後漠然如死水的表情瞬間僵住，雖然神情沒有太大變化，瞳孔卻顯而易見地猛然一縮。

他面色陰冷，勉強止住因疼痛帶來的輕顫，淺淺吸了口氣：「……你先出去。」

他自尊心向來很強，連怕黑那件事都要死鴨子嘴硬，拚命藏著掖著，不讓任何人知道。

裴寂愣了半晌，不知道是不是被這番虎狼之詞嚇了一跳，臉上獃獃地沒什麼表情，倒是耳朵上的紅潮刷啦啦往脖子涌。

寧寧掀起眼皮看他。

裴寂幾乎用盡了殘存的所有意識，才將低呼出聲的衝動壓回喉嚨里，唯有按在床單上的手指用力更緊，指節泛起蒼白之色。

無論是哪一種可能性，都讓他心口鈍鈍地發悶。

體內靈力如流水般潺潺而動，為他消去心口氤氳的濃郁燥熱。裴寂沒發出任何聲音，凝神看去，望見寧寧又抬了腦袋，仍是笑著瞧他。

他有足夠的自制力，定然不會衝動。

奈何他動作匆忙，引得渾身傷口驟然迸裂，鑽心疼痛瞬間侵入五臟六腑，一陣恍惚之下，竟從圓凳上摔了下去。

然而寧寧沒有表現出嫌惡之色，也並未流露憐憫與施捨的神采，只是一本正經靠近他，雙手捧在裴寂臉頰兩側，輕輕往左右搖晃：

她說得認真，看著紗布一層層落下，蹙了眉沒再講話。

那些染了血的舊紗布在他跌倒后盡數散開，寧寧小心翼翼將它們一點點拆開，嘴裏沒停：「如果再不止血，難受的可是你自己。明天就是鸞城的燈會，你還想不想跟我——我們一起出去玩？」

他在心底暗罵自己扭捏，本打算將衣物移開，念及薄衫之下的身體，動作卻又是一頓。

寧寧看著他的傷口，總覺得自己身上相同的位置也在莫名發疼，m.ｈeｔｕｂｏoｋ•ｃom•cｏｍ視線劃過那一道道深褐色的舊傷，大概明白了裴寂為什麼會堅持讓她離開。

寧寧心下疑惑，卻也沒想太多，右手稍稍用力，便將房門推開。

裴寂雖然恐懼黑暗，卻也並不喜歡太盛的陽光。此時正值正午，他習慣性拉上了窗前的簾帳，讓整個房間都籠罩著一層若有似無的暗光。

直到此番撞見她，身體卻變得和往常都不一樣。

寧寧被他嚇得不輕，眼睜睜看著傷口因為這個動作盡數破裂，溢出猩紅的血。

「你在換藥嗎？」

——畢竟若要問起天羡長老大戰之後的感受，此人只會誠心誠意地說上一句：「九洲春歸真好喝啊！」

寧寧以前途經籃球場，早就見過無數個脫了上衣狂奔如猴的男學生，加之時常網上衝浪陶冶情操，對眼前景象並未覺得多麼驚訝，反倒被裴寂身上的條條傷疤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心口重重一跳。

「傷口全裂開了。你別動，我扶你起來。」

承影的靈體蜷縮成一個圓滾滾的球，一雙眼睛從圓球的縫隙里悄悄露出來。

也不知道觸碰起來，會是怎樣的感受。

被捂在兩手之間的臉很熱，被她呼吸灼到的皮膚很熱，與寧寧視線相交的雙眼也在微微發熱。

裴寂本就不剩下太多力氣，此刻被女孩捧了臉，唯能任由她的擺布。

「這要謝謝你。」

這種話自然不可能親口告訴她，裴寂沒再出聲，倉促垂了視線，目光悄悄降落在跟前的小姑娘臉上。

承影發自內心地感慨：「寧寧她如此生猛嗎？」

漆黑長發被一根髮帶粗略束起，此時髮帶鬆散，大半黑髮慵慵懶懶地傾瀉在冰涼地板上，有的拂過少年人白玉般的面龐與細長眼尾，雖是凌散，卻也平添幾分道不明的曖昧之色。

連承影也大吃一驚，發出一聲宛如抽水馬桶的尖嘯。

寧寧回客棧時很小心。

寧寧把浸滿血跡的紗布拆下，從木桌上拿起裴寂準備好的棉布。

「你如果想鬧彆扭，等我包好傷口再來。」

哦，拆紗布的意思，也就是他褪了上衣。

鐵鏽腥氣與髮絲間的木植清香彼此交融，凌亂衣物隨著呼吸輕輕起伏，因為裴寂動作匆忙，只粗略蓋住了胸膛與手臂的大部分皮膚。肩膀上的肌肉與白皙腰側隱約可見，實在有些——

但從某種方面來說，卻是越來越糟。

「那個，就是，我的意思是，作為相親相愛的同門師姐弟，咱們關係已經算是不錯了，這種事情不用太在意。」

而除卻這些觸目驚心的血痕，他身上還遍布著許多舊傷。

那些粗製濫造的葯自然無法令傷痕完全愈合。

更無需說他耳根上濃郁的紅，以及倉惶不定的目光。

裴寂眸色更沉，濃郁幽暗的自厭徐徐上涌，為整個瞳孔染上檀木黑。他只覺心底無端煩躁，刻意避開了視線，不再去看她。

「……而且總說什麼『自己來自己來』，背上的傷口怎麼辦？」

裴寂第一次被人摸腦袋，之前後腦勺撞在地板上的劇痛得了疏解，如同沉重冰塊慢慢融化，化作水流漸漸散開。hetubook.com.com一股暖意帶了恰到好處的力道，有些舒服，也有些癢。

——寧寧一把攬過他後背沒有受傷的地方，將其摟在懷中，繼而稍一用力，便將高出她許多的少年人順勢抱起。

他身形瘦削高挑，卻並不顯得過分孱弱，因常年練劍，手臂與腹部皆可見到均勻有致的肌肉，既有少年人獨有的纖細之感，又處處蘊藏著力量，猶如蟄伏在深夜的野獸。

比電流更為酥麻的觸感，看不見也留不著。

她向來將他當作發泄憤怒的器具，從不曾為自己唯一的孩子療傷，只會偶爾丟下一些便宜的金瘡葯，讓他自行塗抹，不至於死去。

而在房內正中央的圓桌前，是少年人瘦削挺拔的影子。

寧寧腦袋轟隆隆炸開。

這些傷口實在稱不上美觀，裴寂定然不願讓其他人見到這些疤痕，如今被她一覽無遺，心裏肯定很不好受。

他覺得自己快瘋了。

修行之人的氣力遠遠超出凡俗之輩，寧寧抱得毫不費力、一氣呵成，感受到裴寂的極度僵硬後站起身來，把他放在一旁的床褥之上。

他確實好受了一些。

這番操作如狼似虎，饒是承影也被震驚得呆立當場，看見近在咫尺的小姑娘板了臉，坐在床沿低下腦袋。

她從小到大沒受過苦，皮膚白皙柔軟、沒有絲毫瑕疵，像極了軟綿綿的白玉糕。

寧寧似是有些氣惱，語氣很急：「我連你的手都拉過了，現在這樣有什麼不能看的！」

其實以它看來，此時此刻最有效的台詞應當是「看了我的身子，你就要對我負責」。有理有據無法反駁，絕對能生米煮成熟飯，一舉攻破兩人之間的所有隔閡。

可惜裴寂這不成器的臭小子說不得。

就連今日醫館里的大夫替他擦藥時，也忍不住輕嘆著自言自語，從未在一人身上見過如此之多的疤痕。

承影猜出這孩子的內心所想，少有的語氣正經，遲疑出聲：「裴小寂……」

「我看你這兒傷口最深，應該挺疼的——這樣吹一吹會不會覺得好些？」

寧寧心底湧起一陣不祥的預感。

寧寧察覺他眸光一黯，伸手拉一拉蓋在裴寂身上的薄衫，卻見他將衣角攥得更緊，蹙眉冷聲道：「你出去。」

門沒鎖，虛掩著。

每一寸皮膚都被她納入眼底、無處可藏，寧寧的視線雖則柔和，卻猶如實質，悄悄擴散在他身體隱秘的每處角落，像是溫柔至極的刀。

承影嘖嘖稱奇，裴小寂真是被寧寧吃得夠死，這麼多年過去，終於有人能治治他的臭脾氣。這性格天克，他算是逃不了了。

隨著吱呀一響，屋內的景象徐徐出現在眼前。

他將房門虛掩，本以為站在門外的是那名長老，順勢一抬頭，卻猝不及防見到另一張面孔。

她認認真真擦完了半凝固的污血，正要從桌上拿起傷葯，卻聽見耳邊傳來無比清晰的叮咚響。

才不是這樣。

寧寧低著頭，在他的角度看去，只能見到女孩光潔的額頭與秀氣挺直的鼻樑。房內昏沉寂靜，她濃密漆黑的長睫向下悠悠垂落，一張一合之間，好似蝴蝶顫動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