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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謝逾的臉色越來越黑之外，一切都好。

玩歸玩鬧歸鬧，大家總愛拿天羡長老開玩笑。

曲妃卿所言不假，白曄以靈氣為結界，在身邊展開了類似於避水決的圓形陣法。

就物理學的角度而言，在密閉空間下，過熱的水大量蒸發會產生蒸汽，使空間內壓力不斷提高。而當壓力超過靈氣泡可以承受的極限強度時——

「謝逾心性殘暴，若是惹他不快，定不會手下留情，也不知白曄會怎麼做。」

孟訣透露的情報句句屬實，把各大門派日後的進攻路線一字不漏地說了個底朝天。

「孟、孟訣？」

承影冷哼：「你之前可沒說過要半夜練劍。」

然後洪亮的嗓音透過玄鏡，傳入在場每個人耳朵里：

孟訣裝傻充愣：「多謝魔君，魔君謬讚。」

「他視我為替身，為救那女人，挖了我的心頭血、割了我的肝脾腎臟、剜了我的靈髓，麻藥打進我的身體，我慢慢閉上眼睛。在他眼裡，我就是這樣不值一提。如果人有下輩子，我發誓，絕對不要再愛上他！」

謝逾坐在主人位上笑得陰鷙，頗有虐文男主六親不認的氣質：「不過在下有個疑問：仙門大宗對弟子們理應不薄，各位為何要選擇叛出師門？」

無論哪方都看不起臨陣脫逃的懦夫，魔族也不例外。

白曄的心好痛。

為感謝「天羡長老」帶來的信息，受魔君指示，周府特意設了宴席款待賓客。

崇嶺之內高山挺拔、道路閉塞，與外界聯繫少之又少，鎮中百姓鮮有見到仙門修士的時候。

他原以為那名仙門弟子會趁其不備發動奇襲，可為何竟當眾來了一場他炸他自己？這……這是正道的新型進攻方式嗎？

境內鏡外，撕心裂肺的吼聲在三個人心底同時響起——

既然早就定了計策，孟訣那廝為何不透露一點風聲？他們的翩翩起舞與放聲高歌又算是什麼？這群劍修能做個人嗎？

梵音寺的靈光長老淡笑一聲，摸了把圓潤光潔的後腦勺：「正是。我們寺中倘有弟子無心修鍊，便會尋了永歸在旁長歌相伴，音律正濃之時兩目相望，霎時佛光陡現、心魔盡除。」

「原來兩位小道長的表演只是為了助興，是在下唐突了。」

寧寧看著他那隻焦黑如烤鴨爪的手hetubook.com.com。

場面慘不忍睹，寧寧咬著牙跑向白曄身邊，不敢看更不敢碰。

白曄生得玉樹臨風，往原地一站，毋須太多言語動作，便自有一番飄逸雋永的仙人之姿。

曲妃卿頷首道：「若是在平常，由於修為不足，這些水電火光會很快消散。但白曄是個聰明人，將靈氣和雷電圍繞在自己身邊，如同一個密閉的繭，能有效減少術法流失。」

玄鏡之外的長老們無法聽見傳音，正當面面相覷之時，忽然見到鏡子里的謝逾哈哈大笑，帶了幾分揶揄地拍一拍孟訣肩頭。

片刻之後再回來，身邊跟了個身形頎長的白衣青年。

白曄不懂其間緣由，帶了些許困惑地扭頭望她。

席間端坐著的謝逾殺氣湧現，唯恐那仙門弟子暴起傷人，手中魔氣緩緩凝聚，只等時機成熟搶佔先機，腦袋裡上演的劇目叫做《荊軻刺秦》。

劍修講究以劍破萬法，對戰之時最是凌厲果決，拿著劍的男人誰能不愛，孟訣也理所當然成為了修真界里的萬人迷角色，粉絲連起來可繞玄虛派五圈。

林淺心有餘悸地盯著鏡子，目光里隱隱有幾分期待：「聽聞他行事向來嚴謹，更何況是流明山出類拔萃的優秀弟子……」

白曄若是跳跳舞背背詩，甚至來個胸口碎大石都不為過，但這會兒動用五行符術，無異於自爆身份、往謝逾的槍口上撞，簡直比美團還能送，談笑風生間把自己生生送沒。

謝逾與他閉門詳談多時，再現身出來，整個人都透著股神清氣爽的勁兒，彷彿明天就能把修真界踏平。

「不過話說回來，」紀雲開用白白短短的手指撓撓腦袋，在一眾叔叔阿姨的包圍下探出頭，「孟訣好像不見了誒。」

永歸：……？

不知是誰叫了句：「白曄上場了！」

謝逾頭也不回地下台了。

白曄滿目的不敢置信，勉強動用體內殘存的最後一點靈力，傳音入密：「這是怎麼一回事？」

修真界里的別人都在拼了命地變強，而他們，卻在用生命變態。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那人臉上竟然會出現類似於恐懼的神色，但意料之中的是，謝逾周身已有殺氣湧現。

寧寧只得點頭，抬眸遙遙望向謝逾。

「接下來……」hetubook.com.com

玄鏡之外有長老驚嘆道：「竟是水火雷三行並用，不愧是少年英才！何掌門育人有方啊！」

謝逾的臉色越來越差勁，白曄卻對此一無所知。

唯有站在人群里的寧寧一顆心提到了嗓子上，大感不妙。

玄鏡外的視線聚焦體由天羡子瞬間變成他的親親師兄。

寧寧只想拒絕。

寧寧終於明白，她心裏那陣不太好的預感是怎麼回事了。

何效臣身為難兄難弟，很是感同身受地拍了拍他肩頭。在身旁諸多同情的視線中，天羡子面無表情地端水，喝茶，指尖微微顫抖。

白曄身體抽搐一下，眼底有淚痕滑落。

所有變故都發生在轉瞬之間，何效臣已經快要摸不清劇情走向：「他為何會與謝逾這般親近？」

有人抽了口氣：「孟訣？莫非孟訣也要參加選妃？不會吧？」

隔壁霓光島的好幾位修士同時起身往這邊跑，男男女女雜七雜八，頗為好奇地探頭探腦。

自家小弟子得了表揚，何效臣憨笑道：「過獎過獎，白曄性子隨我，應該不會讓人失望哈。」

她以為接下來註定是場惡戰。

事故現場，寧寧同樣是滿臉的懵。

白曄瞳孔地震，努力埋頭吃菜，把心口的震驚往下壓。

誰管那麼多恩怨情仇仙魔糾葛，物理之下人人平等，這分明是根正苗紅的《走近科學》。

天羡子抓耳撓腮：「永歸小師傅的曲子，還真是別具一格。」

不少圍觀的女子下意識發出驚嘆，旋即爆發出洶湧如潮的哇聲一片。

紀雲開往嘴裏狂塞甜點，似是心有所感，嗤地笑出了聲。

兩抹清淚，終於從兩張灰頭土臉的面龐上悄然滑落。

「啊這……」

她頗以為然，點頭繼續往台上看。

寧寧心裏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壓低聲音對身後的裴寂道：「你覺得他有幾成把握？」

玄虛劍派的劍修果然恐怖。

梵音寺、流明山與玄虛劍派的大宗風範一個接一個倒，三派長老清一色面無表情，只希望這場為他們而開的法事儘快過去。

你這小子名不虛傳，還真不是人啊。

孟訣在選妃開始的時候，曾道他會有事離開片刻。

「此地說到底不過是場已逝的幻境，他無論知曉何事，都不會對未來造成任何影響。」

和-圖-書當壓力超過可以承受的極限強度，像高壓鍋意外爆炸那樣，靈氣泡也會砰地爆開，將泡泡里所有東西轟然炸飛。

煉妖塔里的其他弟子都在生死邊緣反覆橫跳，唯有他們幾個被捲入浮屠境，還來了場叫人大跌眼鏡的魔君選妃。

道法千萬條，安全第一條，施法不規範，親人兩行淚。

然後吧唧一聲，如同被燒熟的死肉摔在地上，冒出縷縷白煙。

宴席之中出現了一陣短暫的沉默。

此人性情多疑，若是理由無法將其說服，必然會徒增麻煩。

也就是兩顆光頭懸在半空，含情脈脈兩相對視，在極度詭異的歌聲里，後腦勺哐哐哐地閃金光。

快到所有人都只瞥見吞天食地的亮光陡然爆開，一抹美麗的白色在巨大衝擊下彈飛而起，沿拋物線軌跡硬邦邦地往半空砸。

恰值此時疾電大作、金光憧憧，電光凝聚成圓環之勢，照亮舞動著的雪白人影。

看著那團直挺挺癱倒的死肉，這位多疑的魔君剎那間感到了難以名狀的恐懼。

「天羡長老叛出玄虛入我魔門，實乃可喜可賀的大好事！原以為天羡子乃正道之光，不料也是個貪生怕死之輩，哈哈！」

他說著抬起右手，像是要與永歸小師傅所做的那樣，同她擊一個掌：「就交給你們了。」

他們位於浮屠境中，所見所聞皆是仙魔大戰時期的記憶，而在這個時間段，魔族與正道修士不共戴天。

更何況他是個劍修。

孟訣道：「而我們恰好能以此為契機，讓謝逾對我們的叛逃深信不疑——這豈不比入宮為妃靠譜許多？」

——以「叛逃長老和他狐朋狗友」的身份。

玄鏡里的永歸重重落地，玄鏡外圍觀的長老們同時抖了三抖。

雖然孟訣被人在心裏罵了個遍，但不得不承認的是，托他的福，一行人終於有了合理的理由在周府待下。

火光突現的瞬間，不僅台下觀眾呼聲大漲，連台上坐著的魔君謝逾也是面色一變。

這種事情他們並不想聽！

火光迸射之餘，竟從煙火的間隙里竄出幾縷瑩亮水色，好似蛟龍出洞，凝聚成片地穿梭於火海之間。

托他的福，玄虛劍派鏡前咕嚕嚕又聚了一群人。

「這一切，全是拜真霄劍尊所賜——你們能明白，被師尊當作白月光替身的和圖書感受嗎？」

裴寂本就對這種事情毫無興趣，如今似是被他做作的姿態辣了眼睛，眸底透出顯而易見的不耐煩，聞言沉聲回應：「零。」

人群里發出小孩詫異的驚呼：「這、這是——！」

——畢竟這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動作，而是妥妥的厄運傳遞，誰擊掌誰在空中玩七百二十度大轉體。

孟訣笑意不改，頗為愜意地垂眸向台下打量，沒往他們這邊望上一眼：「我借用師尊名義叛出師門，把未來各大門派的計劃和進攻路線全告訴他了。」

擂台上下，傳來迷人的焦香。

她還以為這位高嶺之花般的師兄會放下偶像包袱，與那兩人一起參加選妃101，沒想到他非但光速搞定魔君，還大大方方承認了自己是玄虛劍派長老——

「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深深愛上了他。師尊待我不薄，可我萬萬沒有想到，他之所以親近於我，只是因為我與他愛而不得的女人長相有七分相似。」

念及賀知洲在小重山裡的所作所為，天羡子緊隨何掌門腳步，嘴裏糕點噴了滿桌。

白曄像是被送去非洲煤窯打了八百年苦工，面目全非到可以直接改名為「黑曄」。盯著寧寧顫顫巍巍張開嘴時，吐出一口飄渺白煙。

然後在下一瞬間，巨大的爆破音響徹四野。

天羡子本人：……

寧寧看著他沒說話，滿目儘是複雜的神色。

她本想查探一番白曄傷勢，卻被裴寂中途攔下。抱著劍的黑衣少年與她方才的動作如出一轍，伸手俯身時低低出了聲：「我來。」

寧寧心急如焚，利用傳音入密匆忙對白曄道：「把身邊的靈氣散開！」

但見那年輕修士勾唇一笑，端的是眉飛入鬢、眸清似水，在眾人驚艷的目光中騰空起身，長袖一舞，身後兀地出現一道粲然火光。

台上舞動著的白曄如痴如醉、青絲墨染，猶如鸞回鳳翥，一雙水光瀲灧的黑眸欲語還休，手裡拿著的劇本名為《貴妃醉酒》。

沉默，是十方法會永遠的康橋。

畢竟在他的視角里，這些事情真的好有條理，好符合邏輯，完全無懈可擊。

其中一顆還一邊發亮，一邊面目猙獰地拿嘴噴火花。

何效臣滿面春風地哈哈大笑：「過獎過獎！你們要是再誇，我該不好意思了。」

玄鏡之外再度陷入沉默。

和*圖*書雖然也想在後宮爭霸中嶄露頭角，但他必然不可能像前者那般豁得出去，因此上場上得極其矜持，走出了步步生蓮的架勢，任哪位古早男主見了都要讚歎一聲：呵，好一隻磨人的小野貓。

「三法並施，難度極大。」

他們這邊亂作一團，席間謝逾的眼中也罕見露出了百思不得其解的茫然與困惑。

白曄：……？

與所有古早虐文男主一樣，謝逾生有一副優越的好皮相，勾唇輕笑時眼尾稍挑，顯出幾分懶散的桀驁：「我身旁這位乃玄虛劍派天羡長老，從今以後，便是崇嶺鎮的貴客。若有誰對長老不敬，殺無赦。」

「孟訣？」

何效臣剛喝下的茶水噗地噴出來，聲線顫抖：「白——曄——！」

孟訣身為天羡子首徒、玄虛劍派實力最強的元嬰弟子，不但面容俊美，性格更是儒雅溫和，只需輕輕一笑，就足以引得諸多女修心尖震蕩。

真霄眼底劍氣涌動，真霄不想明白。

為什麼又又又是天羡長老！

身旁的裴寂同樣皺了眉：「我今夜在周家旁側的竹林練劍，你若是做噩夢睡不著，可以來找我。」

謝逾為何還不殺他？

「哦。」

「今日選妃暫且作罷。」

然而萬萬沒想到，有名小廝模樣的男人匆匆上台，于謝逾身旁悄聲耳語幾句。後者由最初的暴怒漸漸軟化，顯出幾分驚詫與欣喜之色。

面如冠玉的青年左騰右挪，身側彷彿炸開一朵朵絢麗奪目的煙花，在眾人瞠目結舌之際，忽然眸光一動。

好高級好恐怖，好不走尋常路，真真叫他完全看不通！

寧寧越說越入戲，以狗血對付狗血，把在座真正的古早男主說得目瞪口呆、深信不疑。

在場眾人皆是一默。

「孟、孟道友？」

就很做作不清純，堪稱十方法會最不一樣的煙火，一時間惹來眾多看熱鬧的視線，乍一見到此番慘狀，紛紛露出一言難盡的複雜神色。

一切發生得太快了。

靈氣與符法皆被束縛于陣法之中，由於無法往外界消逝，便也顯得格外濃郁。火光洶洶、水色晶瑩，加之電光迅捷似游龍，絢爛得猶如夢幻。

寧寧從儲物袋拿出一條手帕，擦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淚。

孟訣，你這個叛徒！！！

「快停下！」

與一心想要完成任務的永歸不同，白曄此人很有偶像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