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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晨看著眼前的故人們，有些慨嘆，頭一次感受到歲月的無情，「都老了，都老了……」

眸子緩緩閉合，意識逐漸沉寂。

火堆慢慢地燒，不是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讓整個屋子都帶上了溫暖。

「依依姐？」

陸晨看著篝火，疑惑地問道：「小妹呢？」

在葬禮后，她就要帶著一半王權家的人，前往邊塞，從此更姓為權，為權家家主。

原來人的青春，真的只有一回。

楊蔑驚喜的起身，「師尊，你原來還活著！」

陸晨擺了擺手，看著楊蔑，眸子中帶著讚賞，「就在此處生活吧，挺好。」

房間內，大家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從最初的久別生疏，到後來的熱情澎湃，回憶起曾經縱橫大陸的青春歲月。

但顯然，人已經到了，陸晨感知到了門外人的氣息，似乎帶著躊躇的情緒，那道門檻像是天塹。

王權醉在位置上坐下，「我不想以這個樣子和大家重逢的。」

風庭雲頷首，離開房間，她之前當然通知了王權醉，但王權醉沒有來。

陸晨搖了搖頭，笑道：「在我看來，你還是當年那個調皮的小妹。」

他指了指自己，「而論相貌的可怖，我當屬第一。」

過了一會兒，房門被再次推開，冷風吹著室內，門外卻不見人影。

王權霸業嘆了口氣，「小妹，來吧，大家都是這樣。」

王權霸業沉默了下，對風庭雲道：「去跟她說，大哥到了，可能是最後一次見面了。」

而他的兄長，李自在已經在去年冬天老死在床榻。

王權霸業看著床邊的陸晨，感慨萬千，「大哥，卻不想，這次是我先走了。」

有一身可橫行天下的實力，便一定要出山為國為民嗎，也不一定，徒兒喜歡，那便在此生活，就是最好。

「去看看你師尊吧。」

門外，風庭雲和王權醉站在那等候，雙眸皆閃爍著淚光。

一世九十余載，她仍是當年那個愛笑的、愛吃的，永遠www.hetubook.com.com長不大的八卦少女。

床上擺著小桌子，小桌子上面有各種點心，甚至還有燒雞。

說著，她眼中露出一絲狡黠，「嘖嘖嘖，我兩個兒子可以啊，一個泡到了塗山四當家，一個追到了塗山大當家，還都是天下最強的高手，這東方家不得給我寫進歷史啊？」

東方秦蘭放下雞腿，在老閨蜜面前也沒覺得不好意思，不如說，她從來都不會是因為吃相難看被人瞅見會覺得害羞的女人。

陸晨發獃了幾秒，「還是不吃了。」

原來這些年，過的最開心的還是秦蘭。

說著，她又拿起一根新的雞腿，揮舞道：「想吃嗎？」

他什麼都不做，那柄劍鞘才會到應該到的人手中，完成霸業的心愿。

真奇妙，他在狐妖世界中，也會有一天坐在別人的床頭，送故友離世。

拿起紙巾擦了下嘴，笑道：「依依姐，這麼多年都不來看我，我還以為你是怕尷尬呢，哈哈。」

王權霸業輕輕搖頭，「沒了，貴兒很令我自豪，淮竹若能看到他今日的成就，想必也會開懷，這偌大的王權山莊，也不怕傳承斷絕，此生無憾。」

他在塗山混了這麼多年，又在輪迴台上做過外送法寶實驗，自然明白這其中的玄妙。

楊蔑看似木訥愚鈍，卻不想大智若愚，在深山中練刀，卻練出了門道。

楊蔑獃獃的點了下頭，「聽師尊的。」

陸晨來之前，本想再指點一下楊蔑，交代一些事，此時又不想說什麼了。

可真是好久不見，上次一見，還是在三十年前。

陸晨心中瞭然，這件事他在昨晚和王權霸業的聊天中已經知道了，對於王權霸業的判斷他不置可否。

他沒想到自己隨手收的小徒弟，有朝一日會成長到這種地步，那種刀法意境的層次，幾乎和自己進入此世界時差不多了。

十殿閻羅隕落，黃泉族除了玄蛇老祖之外的至強者是誰，無需多言。

和*圖*書東方秦蘭看著面色緋紅的繪梨衣，翻身從床上下來，真如她所說，身體倍兒棒，走到繪梨衣身邊，還調戲似的勾起繪梨衣的下巴，「嘻嘻，依依姐，我現在越來越後悔了，當年咋就沒讓小日落認個乾娘呢，一定很好玩。」

陸晨默然，「……霸業，你想和淮竹，下一世，再相見嗎？」

其他幾人見到被紅髮少女攙扶著的老人，也是驚喜萬分，他們半夜被喊起來，心中還多少有些火氣，沒想到竟是大哥來了。

王權霸業顫巍巍的掀開被子，從側面取出一柄劍鞘和竹笛，目光中滿是緬懷，「淮竹……我要來……見你了。」

還好，大家不曾留有遺憾。

可沒想到，東方秦蘭都九十多了，胃口還這麼好，正在大吃特吃呢。

「大哥……」

正在劈柴的男人停下手中的刀，猛然看向身後，疑惑只有半息，便跪了下去，「師尊！」

她只是不想讓氣氛那麼沉重，拉著繪梨衣在房間內的椅子上坐下，「快跟我說說，月初那臭小子，怎麼追到你姐姐的？」

繪梨衣聞言也有些尷尬，「秦蘭～！說什麼呢？」

東方秦蘭晃了晃雞腿，又咬了一口，看起來真是吃的倍兒香，「我知道你來是想幹什麼的，老娘我沒什麼心愿，身體好著呢，有吃有喝，比起見著你，我更想看到兒媳婦來這兒敬個茶。」

黃泉輪迴這些年無恙，而通過繪梨衣托塗山狐妖打探到的消息，黃泉族似乎有了新的主人。

陸晨虛抬了下手，「蔑兒，你很不錯，為師沒想到你竟能修到此等境界。」

陸晨拍了拍風庭雲的肩膀。

但陸晨卻是像乾屍一般，根本不像活人。

牧神氣笑著道，他是煉體修士，雖然一身修為不算高，但身體還算健朗，能夠自理。

看著這一張張蒼老的面孔，他想起了一句話。

少許后，王權醉嘆息一聲，放下了手，看向陸晨，「大哥，三哥，五哥，六哥……好和圖書久……不見。」

可在這屋內的，卻都是曾經震懾一方的絕世強者。

陸晨語氣溫和，慢慢的出聲。

深夜，王權山莊，古典的卧房中。

王權霸業不顧風庭雲反對，強硬的從床榻上下來，顫巍巍的坐在那裡，臉上卻是止不住的笑意。

他是面具團中如今身體最好的人，勉強可以自己出行走動，之前想趕往塗山，但又聽說王權霸業病危，便先來了這邊。

數名白髮蒼蒼的老人在房間內坐著，圍在火盆前，像是凡間老人們在寒冷的夜圍在火旁說些往事。

看望過楊蔑，陸晨和繪梨衣再次上路，前往神火山莊。

你的蓋世英雄，劍意曾修至天下第一的，王權霸業，來找你了。

八卦特製盡顯，陸晨看著這一幕，也會心的笑了。

王權霸業笑了笑，「那多謝大哥了……」

見繪梨衣尷尬，她又笑道：「好啦，開玩笑的。」

繪梨衣攙扶著他在風庭雲準備好的椅子上坐下，火盆上方的吊籃中煮著熱茶，空氣中瀰漫著靈茶的芬芳。

陸晨感受到王權霸業的生命氣息在極速消逝，知道他的壽元算是真正走到了盡頭。

陸晨也是愣了下，他來之前已經做好心裏準備，想著也是悲傷的告別，在老人的床榻前說些溫和的話，問問對方還有什麼心愿。

也真悲涼，果真沒人逃得過生老病死。

楊一嘆如今滿頭銀髮化白髮，再無昔日的光澤，滿臉皺紋，只有額上的天眼仍炯炯有神，他的法力和身體在這幾年也都在飛速的衰敗，「大哥，我還想去塗山看你呢。」

一日後，連巫山深處，湖泊庭院旁。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大哥，你看起來比我還老，哈哈。」

一群老爺子老婆婆在屋內聊至天亮，最後眾人散去，房間內只留陸晨與再次躺在床榻上的王權霸業。

這是老劍客為這天下斬出的最後一劍，王權霸業想要守護未來。

「只是一試，給你們添些和_圖_書緣法。」

「還有什麼心愿嗎？」

無暮啊，幫一下自己家的後人，不過分吧？

火爐旁，人手一杯熱茶，陸晨取出落日葫，卻又收了起來。

陸晨說著，取過那柄劍鞘，于上面刻字，同時又施展玄法，將此法寶與王權霸業的靈魂勾連，這樣他在下黃泉時，也會如塗山續緣法寶那般，帶著此劍鞘下去。

就算是東方月初和王權富貴，也不一定能勝過現在的楊蔑。

李去濁渾濁的老眼中帶著笑意，他坐在輪椅上，被家族後人推著，身體一日不如一日，這次出門被很多人否決，但他還是來了，因為他覺得自己也時日無多了。

他現在吃不了東西，消化系統早就崩壞了，第五衰下，身體器官基本都是廢的。

王權醉的聲音傳來，和陸晨記憶中的不同，有些沙啞。

王權霸業的身體本不允許他起身，可他不能接受和老友們相聚，自己卻躺在床上。

陸晨思來想去，還是把神火山莊定為最後一站，東方月初今天不在，東方秦蘭卻還未逝去。

「小妹，不想見我嗎？」

沐天城一事了結后，她才明白原來自己和楊蔑險些深入險境，若自己被金晨曦的本體侵染，難以想象會發生什麼事。

他也是真的感慨，眼前的楊蔑看起來像是個青年男人，與東方月初和王權富貴看起來差不多，顯然是修為已至化境才會有的表現。

神火山莊的人見到陸晨，驚喜的恨不得敲鑼打鼓，年邁的門房更是滿院的大喊，「大公子回家了！」

他久居深山，除了每年會固定時日去洞府前祭拜，平日里並不外出，因此還不知道塗山東方月初和妖盟之主的決戰，也不知道東方日落還在世的消息。

「大哥，知道你還活著，小妹很開心，你與哥哥們聊吧，我有些困，想回去睡了。」

她又看到攙扶著陸晨的繪梨衣，心中沒有疑慮，連忙恭敬的行禮，「感謝日落公子當年大恩。」

翠玉鳴鸞自湖水中浮出，和圖書看到陸晨也是驚訝，「是日落公子嗎？」

繪梨衣並不說話，就像風庭雲照顧王權霸業和其他老人那般，照顧著陸晨，她知道丈夫此行，是想和故人們告別。

眾人都看向王權醉，風庭雲關上門，將溫暖留住。

清晨日出，天邊第一縷微光灑下，照在王權霸業蒼老的面龐上。

他不覺得沒有轉世續緣，自己還能與淮竹下世相見，他們都是人，塗山也做不到。

他笑了笑，「最後能再見大哥一面，滿足了。」

陸晨和其他人知道王權醉為何不想和大家見面了，眼前的女子，已經是一名身形佝僂的老嫗，再無當年少女的青春美貌和靈性。

果然，吃貨的靈魂，最是強大嗎。

王權霸業渾濁的老眼迷惑，「大哥？」

陸晨問道。

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

她看向陸晨，「嘻嘻，小日落，怎麼看起來比我還老啊，尚能飯否！？」

「大哥，我又研究了新法寶，你要看看嗎？」

門外的人似乎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以道袍的長袖掩著面走來。

此時那老嫗似乎正在吃東西，蒼老的右手拿著一條雞腿，放在嘴中啃到一半，見到陸晨和繪梨衣推門而入，動作瞬間停住了。

他和繪梨衣進入卧房，看見那個靠在床頭的老嫗。

他一番自嘲的話語，讓屋內的氣氛緩和許多，這也並不是虛言，大家雖然垂垂老矣，但還是像正常老頭老婆婆。

陸晨起身，離開房間，他沒有干涉黃泉族來帶人的想法，那會起反作用。

繪梨衣帶著陸晨離去，他還有幾個地方沒去。

風庭雲擦了擦眼淚，知曉師尊應該離世了，她必須堅強起來，去完成師尊給她的使命。

來之前他聽說，面具團除了王權霸業外，還有四人在世，如今怎麼只看到楊一嘆、李去濁、牧神氣三人？

他驚喜地看著走入門來的老人，那比自己看起來還要蒼老的老者，他不會認錯，這就是日落，沒有人可以有他這樣的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