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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人推了一把，身後傳來冷冽的女聲，「別發獃，跟緊他。」

風聲響起，葉秋風獃獃地看著折返回來的克雷芒。

夜幕下，狂風聲響起，在大地上似乎有一陣潮流奔騰，讓那些看守現場的守夜人更是心驚膽戰。

「我們或許找到了，沒有跑錯地方。」

斷後的人是絕對走不了的，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而拉拉提娜並未受很重的傷，原本克雷芒是很奇怪的。

她站在那裡揮舞鐵鞭，卻無法阻止敵人的進一步逼近。

克雷芒大喊，可他的話語未落，自己身旁的葉秋風就爆成了一團肉醬。

黑暗中傳來一陣拍手聲，如同觀看一場大戲謝幕後，有禮貌的觀眾。

砰——

「你……」

「不，你沒有傷勢，能跑的更遠，論長跑，你應該是最擅長的，畢竟一燈大師經常罰你。」

藉著篝火的光芒，人們終於看清了來者，那是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年輕男人，一頭黑色短髮，渾身帶著令人不寒而慄的血煞之氣。

「什麼為什麼？」

陸晨看著現場十幾位警惕的守夜人，皺了皺眉，從胸前取出宗教裁判所的身份令牌，「自己人。」

「別殺他，你們的目標……」

他即唾棄自己的怯懦和卑劣，又渴望奇迹發生，最強的葉秋風能帶著他和尼爾福殺出去。

幾道弩箭自黑暗中射出，刺穿少女的胸膛，手臂，大腿。

克雷芒看到對方，愣了下一下，他感覺這個女人很熟悉，自己似乎在哪裡見過。

抽出匕首，轉身，不再看躺在地上的一燈大師。

炙熱的血雨灑在他臉上，一時呆愣在原地。

一時間，所有守夜人都握緊了自己的武器，儘管對面沒有出手，但他們不覺得這會是自己人。

對於現場的守夜人們來說，他們只知道這是一次永夜教會發動的襲擊，但並不知道眼前建築的含義。

「不，挺有意思的，時間還很早，我想看到謝幕。」

最終，他抬手，將匕首插入一和_圖_書燈大師的心臟，感受著這位老人漸漸停止的生機。

克雷芒張了張嘴，又沉默了下來。

做守夜人的，多半都不會是膽小鬼，可他們即便不那麼怕死，也不想死的沒價值。

而一柄他見過的匕首被遞到他眼前，女人的聲音自耳畔傳來，「很簡單，將它插入那位老先生的胸口就可以了。」

女人的步伐詭異，明明走得那麼慢，卻一步之間就來到了克雷芒身邊。

葉秋風拉了下克雷芒，敵人已經包圍過來了，他們沒有時間浪費。

一燈大師先是震驚，后是嘆息，「看來你們的情報很準確。」

「再堅持一下啊，要斷後也是我來！」

「怎麼了？」

女人點頭，面紗下露出溫柔的笑，點頭道：「當然，歡迎你，我們的聖子殿下。」

葉秋風忽然開口，打斷了奔跑中的寂靜。

拉拉提娜，這位英姿颯爽的銀髮女孩兒，用鐵鞭和多名敵人周旋，且戰且退，最後退到了羅斯福的遺體旁，這個女孩兒不跑了。

克雷芒沉默了下，超前跑去。

克雷芒沖站在對面的女人笑了笑，「我自由了？」

沉寂良久，克雷芒邁動腳步，走向一燈大師。

葉秋風的聲音顯得有些虛弱，如果此時有晨光照耀，就能看清他的褲子已經被血染透，劇烈的跑動中，他腹部的傷口在大量出血。

他很想對永夜教會大喊，自己就是守護者，放過他的同學們，只殺掉自己就行了。

克雷芒打了個激靈，求生的本能讓他緊追葉秋風的步伐，葉秋風不愧是被譽為天才的人，即便身體素質略處下風，但一路過關斬將，連殺四人，竟真的帶他衝出了巨石陣。

在危難時候，強者會照顧弱者，就像葉秋風從不曾讓他去衝鋒。

夜幕下，圍繞著這座規模不小莊園的，是一堆堆篝火，將這篇區域照的燈火通明。

不如說，你們為什麼沒考慮過丟下我，四個人合力突圍，會更快一點呢？

「要結束這場鬧劇和圖書嗎？」

優等生們討論著突圍策略，一個個都英勇的像是歌劇中的大英雄，但沒人詢問自己的意見，好像他就是一個該被帶著跑的拖油瓶。

一燈大師看著克雷芒身邊葉秋風的遺體，嘆了口氣。

「走！」

「克雷芒！？」

她抬起帶著黑紗的素手，輕柔的摸了摸克雷芒的腦袋，「我的小克雷芒，你理應獲得自由，獲得你應有的榮耀，獲得你應有的……愛。」

「就因為這樣？」

一燈大師雙手合十，「你們什麼都得不到，而即便是你，沾染上了我的怪異本源，也會被裁判長大人追殺至死。」

克雷芒張了張嘴，還想問對方是不是知道自己「守護者」的身份，難道是一燈大師向其他同學透露了消息？

克雷芒眼角淚水遏制不住的滑落，他忽然覺得，這裏的同學們都是很好的。

沉重地落地聲響起，煙塵瀰漫，在克雷芒身邊不遠處，一名老者顫巍巍的起身，衣衫襤褸，正是一燈大師。

女人的朱唇輕貼克雷芒的耳畔，手指向一燈大師的方向，「殺了他。」

回想往昔，他們剛剛來到這座莊園時，七八歲的男孩兒女孩兒們，那時候也曾共同經歷快樂的時光。

莊園遠方的黑暗中，有人露出微笑。

她失去力量，癱倒在地，顫抖著伸手去撫摸地上那瞪大雙眼而死的金髮少年，又回頭看了眼逐漸跑遠的葉秋風和克雷芒，張了張嘴，那口型是：「跑快點。」

那道聲音的主人由遠及近，月光下照耀出她的真身，那是一名穿著黑色長裙的女人，身姿窈窕，腰肢纖柔，踩著一雙漆黑的高跟鞋，款款而來。

克雷芒眼中滿是驚駭，大腦一片混沌。

克雷芒不語，眉眼低垂，沒有人知道他內心的情緒變換。

金髮青年兇狠的咆哮，也帶著痛苦的哀嚎，用最後的力氣撞向左側的敵人，喉嚨沙啞道：「阿葉！」

克雷芒來不及為「逃出生天」欣喜，他無法忍耐自己回頭的慾望，和圖書他還是回頭去看了。

他目光轉向那個穿著紅色西裝的英俊中年男子，「我能問下，你是哪位大罪司教嗎？」

這麼死，有些許，不甘心。

對了，尼爾福呢？葉秋風為什麼不問尼爾福的意見？

克雷芒想起那些死去的同學，不由得心生愧疚，他知道這些人或許是衝著自己來的，衝著自己這個假身份來的。

「對，跑快些，我最後的……朋友啊。」

尼爾福背部有一個巨大的口子，自左厚肩直至腰部，他早已受了致命傷，但還是陪自己殺到了葉秋風這邊。

在場的祭司們紛紛單膝下跪，「見過教宗冕下。」

他們儘管有時候會調侃嘲笑自己的成績，但從來沒有侮辱過自己，每個人都有著優秀的閃光點。

黑夜宛若她的面紗，令人看不真切她的容貌，只給人一種如夢如幻的感覺，醉人微醺。

「你們為什麼要護著我，就因為我是最弱的那個嗎？」

啪啪啪——

克雷芒看著黑暗中的背影。

夜風中，少年的聲音帶著感慨。

巨石陣內。

「克雷芒。」

葉秋風看著克雷芒的背影，輕聲自語，轉身看向追來的永夜教會三等祭祀。

葉秋風的聲音越來越低。

趁著月色的微光，他朝下看去，那裡趴著他的室友，那個偶爾很討厭的傢伙。

阿斯頓面容嚴肅的向黑暗中的一個方向行禮，「見過教宗冕下。」

原來……那個總愛挑自己毛病的，愛嚷嚷的傢伙，不在了嗎？

「是嗎？我倒是很想知道，季無咎是不是真的出了問題。」

可他希望朋友們的犧牲是有意義的，起碼要讓守護者活下來，就算多爭取一分鐘也好。

空氣中瀰漫著沉重的怪異氣息，即便是那些強者們出手的殘留，也令人心顫。

……

克雷芒被發生在眼前的一切震的說不出話，他心想，如果我勇敢一些，說我自己就是守護者，把自己「交出去」，這些同學是不是就不會死？

但葉秋風的回答更快，沒等他問出和_圖_書下一句，就說道：「不是的……這隻是一小部分原因，大家願意照顧你，因為我們是朋友啊。」

「謹遵您的意志。」

克雷芒覺得眼睛莫名的有些酸澀，他忽然覺得尼爾福還是很好的，起碼不會每天都嘲諷自己，生日的時候還給自己送過糯米糕。

一燈大師看著少年的眼睛，最終雙手合十，「你要背棄黎明，擁抱黑夜嗎？」

陪自己殺到這裏的，是一個早已註定要死的人？

狂風停歇，周遭的篝火一陣傾倒，好在來者在抵達目的地前減慢了速度，否則現場將重歸黑暗。

葉秋風停下腳步，扶了一下克雷芒的肩膀，苦笑道：「你耐力是真好，繼續跑吧，我應該能為你再爭取一分鐘。」

他回神后定睛朝前去看，只見那名高大魁梧的金髮少年，手持獵刀撲向三名超凡者，只攻不守，一往無前。

一燈大師震驚地看著這個少年，對方的眼神變換，讓他明白克雷芒是見過這個女人的。

紅衣男子如同舞台演員一般，手放在胸前，彎腰行了個禮節，「永夜教會，傲慢大罪司教，費拉登·阿斯頓，很榮幸見到您，一燈大師。」

人往往在失去的時候，才會發現自己擁有過什麼。

但此時他忽然明白拉拉提娜為何要提出斷後了，他想起來了，拉拉提娜喜歡羅斯福，羅斯福作為開路人活不了，那她就作為斷後人陪他死。

克雷芒忽然很討厭這種對話，或者說他很討厭自己，「……我能問問，為什麼嗎？」

葉秋風的速度開始變慢，顯然承受不住奔跑了。

葉秋風沉默著，衝刺，起跳，一劍削去兩名敵人的頭顱，落地時眉頭皺了皺，顯然腹部的傷口在不斷崩裂出血。

女人低語道。

「一切都會有的，你今晚可以不用死，只要你……」

一時間克雷芒覺得這些同學陌生了起來，到底是自己太懦弱，還是他們太堅強？

克雷芒獃獃的接過匕首，看向一燈大師。

克雷芒很後悔，原來這裏並不和-圖-書是囚籠和地獄，他有一群從小到大都生活在一起的同學啊，他們也曾有快樂的時光，有溫馨，甚至有愛。

他想起尼爾福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想起羅斯福跟自己一起去食堂偷過麵包，想起拉拉提娜給自己講過神學的經義，想起葉秋風和自己在球場上並肩作戰……

克雷芒愣了下，轉身去看，結果哪裡有尼爾福的影子，對方沒有站在自己身後。

克雷芒大喝道，也不知何來的勇氣如此發話。

克雷芒腳步僵硬，跟上葉秋風的步伐，而前面則傳來了羅斯福的咆哮聲。

一燈大師神情不斷變換，他的力量已經乾涸了，如今有這位天下第二恐怖的強者在這裏，他確實掀不起風浪了。

「我們讀過的經義中不是常說嗎，強者掌握了力量，總要照顧弱者，這樣世界才會美好善良。」

而下一刻，一道溫柔的女聲在夜幕中響起，讓一燈大師和阿斯頓同時色變。

克雷芒問出內心的疑惑，他在想，如果不是為了照顧自己，尼爾福或許也不會死。

而比這些殘留怪異氣息更加令人擔憂的則是，在海北省他們已經是現存最強的一批守夜人了，而永夜教會這次來犯的人中應該有著特級中的特級。

冰冷的刀鋒刺穿羅斯福的胸膛，但這個少年兇狠的朝前邁步，一刀砍斷了對方的頭顱，可他沒有能力出第二刀了，因為他的左右臂被兩側的敵人給斬斷。

但可恥的是，克雷芒不想死，儘管已經到了絕境，他還是不想死。

月光下，一個身穿紅色西裝的男人走來，「看來是你沒錯了。」

「想想他過去的所作所為，我的小克雷芒，你真的有必要猶豫嗎？」

負責維護現場的守夜人最低也是危險級的，可即便是他們，耳邊也會不時聽到令人頭皮發麻的低語聲。

「我估計快不行了，再跑一分鐘，我留下來斷後，你繼續跑，要相信教會，等待救援。」

如果是永夜教會殺個回馬槍，他們在特級之上的強者手中，死的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