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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人不語，只是望著他淺笑。

「無妨……只是不久前與一隻厲害的妖鬥法，靈力耗損過度，身體有點撐不住了……」他說著，唇角竟有殷紅鮮血淌出。

「你這樣的身體，怎能再隨便動用法力……」六道面露擔憂之色。

「他一定與你有關，是不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六道不死心地追根究底。

六道聽到他說這話，只覺心情無比沉重，口中卻答道：「所謂禍害遺千年，你怎會如此輕易就死。」

「絕塵，不久之後，便又是朔月之夜。」

「小十一受傷了？！」六道忽地急了。

六道緩緩張開雙眼，望著眼前雪衣銀髮的男子，詫異道：「奚絕塵！你這小子的頭髮怎麼變白了？」

昏昏沉沉中，奚絕塵似乎聽到一些嘈雜。

白衣人點頭：「嗯，我已經儘力而為，終於喚醒你的元神，使你無需再沉眠於九霄塔內。只是，你的法身想要長期維持這模樣，怕還是不能。」

六道立刻將他的話打斷：「莫不是什麼？你休要胡思亂想。」

看一眼他們幾乎一模一樣的面容，六道忽地想起了什麼。

望著他的神情，六道立刻便覺得有些不對勁，將眼前那人仔細端詳一番，大驚道：「居然是你！！哦，可讓我找著你了，本座正有許多事要問你呢！」

奚絕塵收不住去勢，與那道白影狠狠相撞。剎那間只見玉石崩碎，他看到了攔住他的那人的面孔。蒼白得幾乎透明的臉色，年輕而俊秀的容顏——那和圖書五官的輪廓，竟像是鏡中的自己！

「你這是怎麼了？」

「你……」他腦中似乎生出一絲醒悟，卻被突如其來的痛苦打斷。

見他神色之中似有隱衷，六道雖心存疑慮，卻知道自己暫時是不可能得到答案了。這個人一向如此，無論落到何種境地，心思依舊深不可測。

他說著，眼光轉向房間的另一頭，臉上露出幾分感慨之色。那裡放著一張床，床上正靜靜地躺著一名臉色蒼白的青年。

又是一陣動蕩，似乎有人在移動他的身體，而後，四周便陷入了寂靜。

「語風，十一姑娘受傷未醒，你將她帶回去好好照顧，她帶著的這孩子便交給我罷。」這聲音緩慢動聽，似乎正是那個白衣人在對人說話。

一種難以言明的衝動，讓他的意識猛地浮上水面。他最先意識到的是那纏繞在行雲上的溟炎——魔焰衝天，本非他所願！

聽到這句十分平靜的話語，剛剛清醒的奚絕塵卻是心中一震。

「怎麼，他得罪你了？」白衣人問道。

莫非他還身處幻境之中？在這世上，怎會有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只有那一雙眸子和自己完全不同，看上去無比地幽暗，彷彿當中從不曾有過光芒。

將他喚醒那人用柔和的眼神靜靜地望著他，卻並不回答。當四周都平靜下來，他身邊都充滿那人的氣息，他竟覺得有些熟悉，彷彿記憶之中，這人也曾像這樣守在他身邊，用如此溫柔的眼神凝望他。和_圖_書

「我聽說，你一直想見我。」那人神秘地一笑。

「此事你能不能不要深究！」六道不悅地別過頭去，低聲道，「是你助我恢復了原身？」

「你是誰？！」奚絕塵驚問。

「絕塵，你不可再如此！」忽有一聲輕喝傳來，只見一人雪衣如雲，如同一個幻影般，試圖將他在半空截住。

他瞪大了眼，卻只看到一片黑暗，那黑暗猶如深海，有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將他的意識拖入海底。他快要窒息，想要上浮，卻是越沉越深。那海的最深處突然亮起幽光，那是一抹蒼冷的瀅藍，那騰躍不定的悸動，像是來自於千萬年之前的本能。

六道一邊抱怨，一邊在他懷中扭動掙扎。片刻之後，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抬頭一看，只見白衣人一隻手捂住了胸口，神色痛苦。

「是我嗎？難道又是我嗎！」

難道自己又一次……傷害了最親近的人……

「對了，我早就想問你了，這小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從見他第一面起我就一直在懷疑，他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你長大了，真的是很好……只是，怎能讓你如此胡鬧？」看見他失去了知覺，白衣人一把攬住他的身子，和他一模一樣的面孔上露出了神秘莫測的笑容。

六道這才注意到那躺在床上的人是誰，驚訝道：「咦，這混賬小子怎會在此處？」

「若是沒有寒潭天漿的克制，你便是個禍害。絕塵，我必須送你回太一宮。」那人用無比溫柔的聲音www•hｅtubook.ｃｏm.coｍ，說出了對於他來說最殘忍的語言。

可是他看見的卻是漫天血雨，那一襲紫衣已被鮮血浸染，受傷的蝶再也無法張開雙翅，就在他眼前從天空墜落。他瘋了一般朝著她衝過去，伸手想要拉住她，卻慢了一步，手指只穿過了她柔軟的髮絲。

「抱歉，這個我暫時不想告訴你。」

望著他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六道立刻面紅耳赤：「先前我那是情非得已！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我為什麼非得與妖為伍……」

「你是誰？」他警惕地問道。

聽到這答案，六道禁不住皺起眉頭：「那本座的身子豈不還是那般小？這……要我以後如何自處……」

他搖了搖頭，卻又展顏一笑，故作輕鬆地伸手捏了捏懷中孩子繃緊的臉蛋：「從前我可從未佔過你的便宜，如今趁你落難，當然要使勁欺負一番。」

被他這般對待，已經恢復了心智的六道仙君羞怒攻心，露出一副咬牙切齒的小模樣：「趁人之危，非君子所為！欺人不欺頭，你再敢胡亂摸，小心本座日後找你算賬！」

「我自有主張，你不必多問。」

「奚絕塵！」

「十一！」

「呵呵，我不怕你來報仇。」他的神色忽又沉鬱下來，「我這身體，怕是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了。到時候你若要找我報仇，便只能去挖我的墳墓了——不過，如我現在這般，到最後怕是會灰飛煙滅，或許連墳冢也不需要了……」

寂靜的室內，一燈如豆。

白衣人不hｅｔuｂook.ｃｏm•com再說話，只是轉過身去，望向躺在床上的奚絕塵，神色變得複雜。

「你敢！本座可是有仇必報的……」

……

忽然頸項上感覺滾燙，靈寂仙輪如同火圈一般緊緊扣住他的呼吸。在這靈氣豐沛之地，這仙家法寶瘋狂一般吸收著靈氣，而後強行壓制他的內息，幾乎要將他折磨至死。他胸中氣血如岩漿般沸騰，卻再也顧不得痛苦，勉力催動行雲，追向那朝下墜落的女子，泣血呼喚。

「對不起！對不起……」

那人神情鎮靜，反問道：「呃，你這性子倒是沒變，只是你的身子……怎麼變成了那模樣？」

果然轉眼之間，丰神俊朗的高大仙君又縮小成了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白衣人將他抱到懷中，故作憐地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嘆道：「唉，你其實還是這樣子可愛，就像絕塵小時候……」

白衣人高深莫測地搖頭：「這是個秘密。」

忽有一聲呼喊穿入深海，打破了他無悲無喜的沉淪。那呼喊帶著哭音，似有種驚慌失措的疼痛，猛地牽動他心中掩藏至深的溫柔。

「哦，你是在笑話我么？你……」六道正要發火，卻突然緊緊皺起了眉頭，面露痛苦之色。

白衣人嘆一口氣，走到床邊，將手掌放到了奚絕塵的頭上。片刻之後，沉睡的青年緩緩地張開了眼睛。

白衣人看他身上仙光漸弱，輕笑道：「快別硬撐了，就算身子縮小了也無妨。若是那十一姑娘不要你了，我收養你也無妨。」

六道想起自己縮小時和-圖-書的慫樣，雪白的臉上閃過一抹緋紅：「咳咳，一時不慎，受了重傷，命盤逆轉……就成那樣了。」

「以後你依舊跟著那小蝶妖不就成了，我看她將你照顧得很好。有小美人朝夕相伴，還對你疼愛有加，豈不是妙事一件？」

恍然間，他彷彿看到她對他輕輕搖頭，蒼白的臉龐上露出的竟是微笑。他以為自己的內心早已變得堅硬，但這一刻的心痛，足以將他拖入萬劫之地。

「靈寂仙輪已被此處的靈氣發動，你若強行相抗，恐怕會臟腑受損，內傷致死。」那白衣人的神情沉靜如水，對他說出的話語卻似有幾分關切。

「六道仙君，許久不見。」低緩動聽的聲音說道。

「放心，她如今在我這裏，並無大礙。哦，原來你竟對她如此在意？莫不是……」

「絕塵，你醒了……」她的聲音一如往常，彷彿只是清晨的普通問候。

他是誰？

白衣人的臉上露出一抹促狹的笑容：「你堂堂一位巡界戰仙，竟在人間被人重傷，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義父，您將這男的也救回來了？可是這兩人來歷不明，恐怕……」

白衣人卻突然收起笑容，肅然道：「她待你難道不好么？你可知道不久前她曾與妖魔激斗，拼盡全力護住了你，卻連累自己身受重傷。」

忽有一道炫目的金光閃現，霎時間整個房間中仙氣盈然，一名姿容絕秀的仙君現於凡間。

「呵呵，你啊……依舊是這麼個性子，我看那孩童的身體還挺適合你的。」白衣人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