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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我與六道，其他戰仙根本不堪一用……」

景元使勁搖頭：「你妖力雖強，又如何能頂仙陣？」

六道見自己和景元苦攻無效，只覺得越來越吃力。其他低等級戰仙根本不堪一擊，早已被天魔掃到一邊，生死未卜。無法布出「六道輪迴之陣」，根本無可奈何。而奚隱此刻結了結界，倒彷彿在看一場好戲。

他注視著她，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像是穿過重重冰障，可發自內心最深處的那一點溫暖，破開堅冰，化作他眼中的一點亮光：「十一……我……」

景元遙望著妖狐，心中十分不忍，繼而酸澀非常。他知道如此繼續下去，就算是奇迹出現能夠制住天魔，林忘憂也會在兩股仙力夾擊之下受重傷，輕則妖力全失，重則魂飛魄散。他萬分後悔前一刻同意了她的要求，簡直後悔得要死。

浮上心頭的，是自己有生以來唯一的輕輕一吻。就是那一小段在人間的奇妙邂逅，就是在太一聖境的入口，那一次莫名其妙的衝動。那之後他便將這事選擇性遺忘了，只因他想不明白這是為什麼。身為戰仙，無情無淚，他不明白為何自己那一刻心中會變得柔軟而衝動。本不應該的，尤其是對一隻小蝶妖。

十一原本還抱著一絲希望，以為會有轉機，可是她很快便失望了。她看見那陣法的確將魔氣壓制住了一陣子，但很快便如大水決堤，再也無可抵擋。藍色的魔焰一下子將原本布陣的三個人攫住，猶如三隻舉手，下一刻，便要將他們的生機扼死。

她知道自己不自量力，可是下一刻，景元和hetubook.com.com林忘憂會死，六道會死，自己也會死。所有人都會死在奚絕塵手中，可是，他原本根本就不是這麼兇殘的人。他比任何人都要溫和，不管怎樣的痛苦他都能默默忍受，從無暴戾之心。

「我當年見你們布那仙陣，也琢磨過當中法門，如今不管他是否神似，只要形似便可以勉強算數了。刻不容緩，怎麼著也要一拼！與其一齊受死，試一試又何妨？」林忘憂急道。

他本不該變成這樣的，如果不是她執意來西海，如果不是他為了護住自己與神龍搏鬥，他可能便不會被罪穢之眼吞噬心智。事情演變成如此的結果，她難道不該為自己的無知和執念負責？

陣中現出電光，在冰藍色的魔焰中竄行，所到之處猶如靈巧的小蛇爬行，將魔焰割得支離破碎。電光漸漸變粗邊長，條條與魔氣相撞，扭轉翻滾，威力大增，越來越強。六道這才意識到這殺陣的威力所在就是這無堅不摧的雷光，如果布陣之人的法力能夠將它發揮到極致，形成雷柱劈到天魔身上，就算這魔物再強也要脫一層皮。

看看其他兩人，他也知道他們的狀況並不比自己好多少。林忘憂已經被逼得現出原形，仙力本是妖力的剋星，與景元和六道兩股仙力相接，她定是痛苦異常。雪色妖狐卻在苦苦支撐著，只在口中發出低低的聲音，像是在給自己鼓勁。

十一不知道這陣法有何玄妙之處，卻感覺到魔氣有所收斂，不再壓得那麼難受了。見到事情有了轉機，她心裏稍稍地鬆了一點。

可是hetubook.com.com在這生死交關的時刻，他竟然突然想著她。這感覺讓他心中震驚，更震驚的是，他看見一隻美麗而巨大的蝶，張開了流光溢彩的翅膀，朝著就要發出最後致命一擊的天魔猛撲而去。

「還有我啊！缺的那一人，我來補上。」

那相連的一道光芒分裂成幾束，再進一步分成幾十束，再後來成了千束萬束，直到分成如絲般細。只少許時候，那些細芒便已經遍布空中，近看稀疏如羅網，遠看卻細密如蠶繭，已經將天魔困在當中。

六道心中暗暗叫苦，想著就算保得自己一時，終究還是逃不過一死。他又想到也許景元是留了什麼后招，因為從前那兩次天魔之亂都是由他鎮壓，想必他定然有些他所不知的過人之處。

陣法終於破了。就像是最堅硬的那道牆崩塌，土崩瓦解，化為齏粉，如此強烈的衝擊震得他胸口彷彿開裂。在無可奈何的絕望之中，他最後在望著天魔的臉。鮮血如雨，濺在他俊美的臉龐之上，看上去妖異而殘忍。

只見景元，六道和林忘憂分立空中三方，將天魔圍住。兩人手持仙劍，一人手持仙塔，三件仙器上都放出如水清光，且慢慢連接。十一不知道他們是用了什麼法訣，卻也覺得周圍的氣勢變了。

「我來了……我來了……我真的有好多話……要跟你說……」血沫堵住了喉嚨，她艱難的聲音，像在嗚咽。

她用儘力氣衝到離他最近的距離，流著淚呼喊，試圖喚醒他。她多麼希望他能突然就蘇醒，變回從前的樣子。如果他醒來，她會馬上告訴他自己m.hetubook.com.com已經想通了，向他解釋從前對他疏離的理由；她要告訴他自己其實不愛景元，對於孤凌的愛，也已經成為前世的記憶。

奚絕塵，他究竟是天魔孤凌的轉生，還是如奚隱所說是他的殘魂依附魔物而生？

見她神情堅決，景元只得同意。收到景元結陣的信號，六道雖然驚異，卻也不敢遲緩，趕緊發動手中紫霄塔。此時周圍又聚攏幾個手下，他見奚隱在一旁虎視眈眈，不禁心中一緊，趕緊命令道：「快去拖住他，不可讓他打擾我們布陣。」

一直在和幾名低等級戰仙纏鬥的奚隱唇角勾出一抹笑容：「時機終於到了！」

往事一幕又一幕，多少過往沉積在歲月之中。他還知道自己堅持著什麼，還記得一次次艱難的付出是為了什麼，可是他已經算不清楚自己到底欠了她多少。他自認往事無悔，多少沉浮，俯仰無愧，可是對她，可曾不愧不悔？

也許，答案並不重要。對於死人來講，什麼都不再重要。可是在死之前，任何人都會有一點牽挂——他望見景元最後一刻將那妖狐緊緊擁入懷中。

千里萬里，魔氣倏減。

六道漸漸便感覺到來自景元的那股仙力也已經后力不濟，他看到在另一方，妖狐雙眼凝霧，盈盈雙眼只定定望向那手持絕霄的仙人。而那仙人，原本沉定冷漠的臉上竟布滿了哀傷。他曾以為，自己永遠都不可能在這位心如磐石的戰仙臉上看到這種神色。

「亂沖什麼，現在可不是你逞強的時候，難道你要讓他們分心保護你嗎？」

見到這陣法勉強成形，六道也稍稍鬆了https://m.hetubook.com.com一口氣。作為現任戰神殿首座，他當然研習過這個號稱最霸道的殺陣，但這卻是他第一次實際操作。陣法的精妙之處，就在於凝聚且合理分配各人的力量，使得個人力量發揮到極致。他只覺得自己的仙力正源源不斷自寶塔上傾瀉而出，像是受到某種牽引。

十一卻插不進去，因為她的修為與在場其他人相比實在是太差，如今她已經自保艱難。永夜看出林忘憂三個像是有了應對之法，便也不再插手，雖然他口說要幫奚隱，此刻卻到了十一身邊，努力用自己的護身法術罩住她。

「奚絕塵你醒醒！你看看我啊，我是十一！我是十一啊！」

他又將手中仙劍扔給林忘憂：「你身上沒有仙器，我的仙劍借你作為仙陣媒質。」

此時此刻，他竟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他仰望蒼穹，蒼穹仍是深不可測。一瞬間，過去的回憶突然無比清晰。他記起了接任戰神殿首座時自己立下的誓言，那是發自本心的決心。但是，到此為止了……

彷彿是洞悉了他心中所想，那廝還出言譏諷：「戰神殿首座，當以除魔為己任，如今你的表現卻如蚍蜉撼樹。戰神殿淪落至此，實在是可悲。」

這時林忘憂已經到了景元身邊，景元見她涉險，不禁在手中仙劍上再加註幾分仙力，口中卻不悅道：「退下！」

林忘憂搖頭：「沒有六道輪迴之陣，如何能夠降服天魔？」

「這就是『六道輪迴之陣』？倒有些『請君入甕』的味道。」永夜在自言自語。

若說仙魔是天生的死對頭，若說護佑天下是仙人的責任，可這一切與她這和_圖_書隻妖又有何干？她心心念念關切的，不過是那個身上背負著各種重擔的仙人而已。為他上天入地，為他捨生忘死，她早已不顧自己的立場，只要那個人站在這裏，她就會不顧一切堅持下去。

十一使出了所有的法力，就像是飛蛾撲火。

可是她見到他想自己望來，雖然那眼中無黑無白，無悲無喜，只燃著兩團冷焰，可是他的確在注視著自己。

「管他粉身碎骨，不過玉石俱焚而已！」六道怒道。

那麼他的那點牽挂，又是什麼呢？

只可惜他們三人此刻倉促組成的陣法，又怎能和從前那經驗豐富法力高深的三人相比。天魔仍是不動，但只要陣法的力量強一分，魔氣便也強一分，絲毫不見示弱。隨著法力的輸出，六道越來越覺得吃力，但眼看大事未成，又不敢有絲毫鬆懈。直到感覺到腦中都在嗞嗞作響，像是就要崩潰了。

她知道他對自己有意，也曾體會到他對自己的溫柔。就算他體內埋藏著惡魔的火焰，她也不相信他會就這樣被暴虐燃盡。那個想要殺死自己的人，絕對不是他，她絕對不願意相信這樣的結局。

為什麼到現在才想明白？為什麼到現在才知道自己該珍惜的到底是什麼？！

魔火將她點燃，如墜冰窟，又如同墜入離火地獄，萬般煎熬，一下子便超越連靈魂都無法能夠支撐的極限。

十一聽到她如此說，差點急的掉下淚來，恨只恨自己學藝不精，到了關鍵時刻不但幫不上忙，還成了別人的負累。這種時候的心情，簡直無法言說。

卻聽到景元勸道：「切莫硬拼，自保為上，否則一時間便真要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