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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道視線在空氣中靜靜而激蕩的相撞，即使穿過的茫茫人群也不能讓它們停止絲毫片刻。江芷馨已經猜不到他的心，不知道他的思緒是不是一起和她回到了當年校園滿地的紅葉中。

慕羽在窘迫中被江芷馨小手牽著一路拖走，許亮面帶微笑，直到慕羽和江芷馨消失在遠處，表情頓時為之一斂，凝重有些陰沉。

他看過江芷馨的資料和照片，因此忽然認得這個女人正是曾經深深傷害自己戰友，讓慕羽心變得封閉而沉默的罪魁禍首。

江芷馨又繼續剛才的話題，對慕羽嬌嗔道：「剛才說一起去吃個飯，你老人家到底賞不賞臉啊？」

慕羽也點點頭，道：「媽，你快回屋吧，我和許亮還有事兒。」

江芷馨卻不知道許亮早就知道了她，在她看來，慕羽是不會將被深深傷過的傷口給別人看的，只會自己獨自舔舐。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比起慕羽後來的傷，她給的傷，已然沒有那麼深了。

他鄭重接過，放在內側衣袋中，道：「演唱會結束后我就還你。」

江芷馨沒有理他，只是看了一眼男人的離去，然後緩緩向慕羽走來。

那是一把小型手槍，慕羽對它並不陌生，機師如果落難在絕地，機體無法使用，這種手槍就是作為護身武器之一。

江芷馨的身軀就此僵硬在慕羽視線的盡頭，飛揚的輕薄髮絲也隨之悄然垂下，靜止不動。

「羽，你愛我么？」

江芷馨覺得氣氛輕鬆了許多，笑道：「我聽說你回來了，但一直不知道你來中蘇了，所以沒來得及找你。」

「不可以！」

「……」

在車上的時候，許亮一邊開車一邊從懷裡掏出一件東西扔給慕羽。

是江芷馨。

許亮笑罵道，慕羽猛然想起一事，眉尖一挑，道：「你昨天……要我們自己搞些傢伙，這不是已經有了吧。」

「……，我不相信你會傷害我。」

「好啦好啦，我坦白從寬。」許亮聳聳肩，嬉皮笑臉道：「其實吧，是我媳婦對你很好奇，想見hｔtps://m•ｈｅｔubｏok•coｍ•ｃom見你，小姑娘家的又害羞來你家，只好讓你陪我們逛商場了。」

「廢話！難不成你還想私吞了啊！」

陳明蘭白了慕羽一眼，道：「行啦行啦，看樣子巴不得要走，許亮啊……幫阿姨多留意一下有沒有好姑娘，給我們家小羽介紹介紹~」

過往的記憶在八年時光模糊后忽然在此刻變得如此清晰，清晰地宛如一把明晃晃的刺刀，刺入人心。只是不知，他是不是也感到了這把刀的銳利呢？

「有事快說。」那邊響起蘇離清冷的動聽嗓音。

「不用，反正等會還要過來的，你和我去也是白跑一趟，還不如在這先逛逛。」

「好咧，阿姨我可不會客氣的哦，趕快回屋吧，外面天冷。」

他見許亮面色古怪，臉色一正，沉聲道：「老實交代！」

慕羽定睛一看，嚇了一跳：「你拿這給我做什麼？」

江芷馨的心忽然很疼，觸電一般鬆開挽著身邊男人的手，她曾經想過無數種重逢的畫面，但一直因懼怕而在逃避。這種場面，曾在她浪漫的猜想中，但那個人，她卻已經猜不到了。

「一定一定！」許亮哈哈大笑，慕羽則在一邊表情尷尬。

「我媽什麼時候……哎喲！」

他掏出手機，飛快播下一串號碼。

「那假如呢？你必須回答我，不然……哼！」

慕羽無奈答應，忽然手心一涼，竟然被江芷馨小手牽起，忍不住想起當年兩人牽手的情景，心中一盪。

他可以坦然，卻無法忘懷。

八年，這個男孩已然沒有了當年的稚嫩與深深愛意，他變得平靜而成熟，那雙眸子，雖然仍然溫柔和善，但卻沉穩而堅毅，隱然有陽剛的銳利氣息，像一把不出鞘的刀。

慕羽哭笑不得，不知許亮再玩什麼把戲，忙道：「你剛才不是說……」

真是一個尤物！

但唯一不在江芷馨猜想中的，是他如此寧定的表情，如此平靜的眼。

許亮女友正下意識疑惑不解道，忽然手背hｅｔｕbook•cｏm•coｍ一疼，卻是被許亮暗暗打了一下，又看見許亮一眼瞪來，連忙乖乖閉嘴不說話了。

「報告長官！」許亮深吸一口氣，然後一道殺豬般的高聲尖叫驟然在偌大廣場響起回蕩，嚇得人群一片驚慌，紛紛駐足投目！

慕羽點點頭，忽然眉頭一皺，教育許亮道：「人家一個姑娘家，把你的臭脾氣收起來，態度放端正點！」

然而待他看清江芷馨的面容，臉色頓時為之一變，失聲道：「你是……」

「有空常來玩啊~」陳明蘭站在門口，笑眯眯地對準備離去的許亮道。直到今天，慕羽才發現許亮居然有這個本事，他第一次看見有男人能哄得長輩這麼眉開眼笑的，尤其是在父母直到他軍人身份的情況下。

「江芷馨，慕羽的……朋友。」她大方微笑的伸出手，只有在說「朋友」二字的時候有一些猶豫。

他關了電話，罵了一句：「女人真是麻煩！」

「沒為什麼。」江芷馨淡淡地道，但眼眸隱現的一抹威嚴有著冷冽氣場，男人心頭一悸，下意識縮了縮頭，討好地露出迷人笑容道：「好吧，那我們晚上再見吧，寶貝~」

他刻意不說自己的名字，好在江芷馨也不在意，掩嘴輕笑，那一瞬間自然流露出的媚態讓許亮都驚然有幾分心動。

「好久不見。」

她曾想，他或許會很憤怒，充滿恨意的仇視目光會讓她無所適從，也曾想，他或許會帶著哀愁而傷感的眼眸告訴著他仍懷念著他們那場肆無忌憚的熱戀。

許亮身為機師的視野何其敏銳，一眼就看見了站在慕羽對面江芷馨，正揶揄想沒想到慕妖怪這麼顯山不露水，才這麼一會功夫就勾搭上一個這麼漂亮的妹子了。

「為什麼？」男人疑惑不解，莫名其妙。

「拿著。」

不給慕羽再碎碎念的機會，許亮一溜小跑閃人，慕羽知道他這人最聽不得念，也只好苦笑，拿這傢伙沒轍。然而剩下自己一個人，慕羽卻也不感到無聊。

許亮咧嘴嘻嘻笑和*圖*書道，陳明蘭越看這孩子越喜歡，嘴甜不說，來家裡做客還事事都搶著幫忙，尤其是在直到許亮竟然還救過慕羽好幾次命后，更是感激許亮，心想有哪家姑娘能嫁給這年輕人那真是太幸福了。

中蘇的夏末很冷，有時候冷得嚇人。

許亮冷哼一聲，慕羽知道許亮的槍是從哪裡來的，天華聯邦根本沒有生產這種槍，定然是許亮從統一聯盟退役后私自帶回來的。天華聯邦的軍部也有派系，明爭暗鬥甚至還不小，許亮帶著這把槍，一定是用來保身的，如今竟然交給了他。

「是是是。」許亮白白眼，不以為然道：「不過這女人，偶爾就是要凶一下，不然收不住她！」

「要我一起過去么？」

她沒有聽到慕羽的回答，只聽到一聲粗野的高喊：「老慕，我帶媳婦殺回來了！！」

許亮開著車很快到了中天商業廣場地下停車場，一下車就給女朋友電話，一邊拉著慕羽走到廣場。

他看見江芷馨不經意地回頭，人群在此時彷彿奇妙的分開，留下一條直線，容兩道視線碰撞。

「可是……」

江芷馨欣喜看了一眼許亮，心知這個弔兒郎當的男人在幫著自己，心中對許亮好感大升，趁熱打鐵對慕羽嗔道：「諾，你朋友都臨時有事了，這下你應該有空了吧？」

「我和你相愛在夏末，倘若有一天我傷害了你，你要給我…給我懲罰。我們要分別一段時間，然後相約在夏末，那就代表了我們捨棄一切，從頭再來這場我們都為之狂熱的感情。」

「只要你還在，我便愛你，無論你犯什麼錯，怎麼傷害我，這和我愛你無關。這樣可以不可以啦？」

「有我在，誰敢說這是違禁品？」

幸福，其實就是如此簡單。

江芷馨聽不到慕羽心中暗嘆，只是見慕羽沉默不言，心裏莫名一陣緊張，卻斷然想不到慕羽已經看破了她的謊言。她怕氣氛陷入無言的尷尬，連忙道：「這麼久沒見了，一起去吃個飯吧。」

每行一步，勇氣便多一分。

「那和_圖_書你要想怎麼樣，告訴我答案吧，女王陛下~」

「哦，老慕，我媳婦她老媽剛才忽然來電話了，要我們過去一趟，晚上你就自己安排吧！」

許亮忽然打斷慕羽，插話道，不僅慕羽一呆，連他女友都露出愕然的神情。

那個記憶中純美的女孩正親密挽著一個俊朗外籍男子的手，笑靨如花。八年以來，她的容顏依舊不變，縱然青澀不在，卻也多了很濃烈的嫵媚，像一場酒，香醇而醉人。

「那……要是我傷害了你，你還會愛我么？」

慕羽皺眉，道：「這樣不會非法攜帶違禁品嗎？」

中蘇的夏末很冷，有時冷得嚇人。

「出、大、事了！！！！！！！！」

不復存在。

她沒想到會在這裏碰上這個男人，在這清冷的夏末，他一襲風衣，雙手插在衣服口袋中，面帶微笑，一如當年他的溫柔，平靜而溫馨。

「啊？還要分別一段時間啊，我一天都捨不得呀！」

「麥斯奇諾喝點紅酒小西餐吧，現在過去時間剛剛好，走吧！」

不遠處許亮一邊喊一邊拖著一個女孩奔來，慕羽看了眼女孩，長發飄飄，面容清秀，和許亮倒也很般配，心中也為好友高興。

她依舊喜歡雪一樣的純白，只是衣著從花一樣的百褶長裙變成了精明知性的套裙，高挑的身材與輕薄飛揚的髮絲，如一場唯美的夢。

「老慕，你在這等我一會，我去接下那臭婆娘，馬上就過來。」

而這，大概與她很有關係。

她嗔怪的模樣竟然和當年一模一樣！慕羽有幾分慌亂，指著許亮道：「抱歉，我和他約了一……」

「這……好吧。」

「軍部到時候會派發武器，但我信不過，私自多留了一把。你槍法比我准，給你更有用。」

兩人雙雙一怔，竟然同時出口一樣的話，不覺啞然失笑，宛如回到當年那個青澀的年代。

「可是你妹啊，我媳婦也見過你，想再一起出來玩，哪次不可以！下次再說啦！」

然後在下一瞬，他的目光穿過茫茫人海，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笑hｔｔｐs://m.heｔｕboｏｋ•com•cｏｍ容為之一僵，隨又平靜。

「剛才是剛才，現在事發突然嘛！」

她終於在他面前停止，輕柔的微笑。

慕羽暗嘆一聲，江芷馨既然知道自己回來了，以她對自己的了解，怎麼會猜不到自己會選擇在慕曉婷開學的時候和自己的家人一起來中蘇呢？當年那個說謊都會面紅耳赤的清純女孩，如今連謊言都說得如此清新自然，終歸還是變了。

慕羽忽然發現，其實從離別的那一天起，便註定了他無法完全釋懷江芷馨。在他的心中，永遠有一個女孩，與他人與眾不同。那一場濃烈的青春，就是一杯咖啡，在苦澀與甜美之間。

江芷馨猛然回神，怔怔看著慕羽，扭頭對身邊的男人道：「你先回去吧，我碰到個老友。」

「你在哪呢？什麼，迷路了！你是白痴啊！這麼磨蹭，好啦好啦，你在哪裡，我去接你好了！」

她每走一步，心就變得更劇烈，很多年，很多人，再沒有給她這種感覺。然而她每走一步，感受到更多，是面對一直在逃避、被過往陰影籠罩的未來而昂然將其破開的勇氣。

天空下著小雨，但氣溫卻忽然降溫，就如最燦爛的年華，只有在驀然回首才驚覺已變黯淡。

「呃……等等，這麼快？」

他看著情人們牽著手低頭耳語，看著父母追著奔跑歡笑的孩子，看著忙忙碌碌在這片天空下的人們。沒經歷過戰火和生死的人，大概永遠沒有他這麼強烈的感覺。

他成熟了，一想到當年那麼純真幼稚的他，竟然會變得如此成熟，所以江芷馨才會心疼。一個純真的人，總是要經過太多慘變和磨礪才能磨平他天真爛漫的心，變得成熟。

許亮的神情也在失態一瞬后飛快回復正常，像完全不認識江芷馨的模樣和她握手，嘴裏還嘖嘖讚歎，熱情道：「沒想到啊，老慕還認識你這麼漂亮的大美女，太丫不厚道了！」

「小傻瓜，又問這種蠢問題……好吧，別這樣看著我，我當然愛你了。」

偌大的廣場，清新的小雨，慕羽環顧四周，靜靜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