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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羽自從回來后，生活都很單調。

他咧嘴一笑，依稀回到了那個江芷馨所熟悉的宋斌龍：「我以為你會來的更早一些。」

慕羽知道並不能責怪於他什麼，許亮依然勇敢堅毅，依然可以與他同生共死，只是他曾經純凈的心，似乎隨著這盛世的時光，畫上了一層墨。

然後他似乎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轉移話題大聲叫道：「喂，張三德，我兄弟來了，你叫個妞來招待招待？什麼意思！」

年輕的時候，他常常和石磊或王洪斌流連在撞球店和玩電動，或是和江芷馨牽著走在那個小鎮的每一條小巷，那個時候，每一道燈光流火都是那麼美好，天色的黑暗總是藏著對日出的驚喜。然而時間過了八年之後，他再也沒有那些年少輕狂和貪玩的心境。

「馨姐！」

雖然他其實並不老。

「我不在後，要小心提防寧濤，那老傢伙一直對你心懷不軌。」

一群人哄鬧起來，還真紛紛叫了慕爺，慕羽聽得很不習慣，低聲對許亮道：「你晚上要錢夠么？」

江芷馨輕柔站起身，冷酷地道：「那麼，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我們今後不會再見面了，祝你……一切安好。」

然後他拿起話筒，大聲吼道：「都給老子安靜下來！」

中蘇第七監獄。

他們之間的感情很簡單，簡單到彼此心照不宣。蘇離在等慕羽，而慕羽也不掩飾對蘇離的愛意。

江芷馨一言不發，站起身，轉身就走，宋斌龍卻叫住了她：「這麼快就要走了么？」

慕羽不得不承認，在中蘇，屬於他圈子的，只有許亮和蘇離。那是他們一起在戰火的時光中悄無聲息形成的，這看起來很諷刺，他一心想脫離和戰火相關的一切，但直到現在，即使身在都市依然只有戰火牽引著他。他愛的人來自戰火，他的兄弟來自戰火，他從戰火走來。

慕羽臉色一肅，沉聲道：ｈttps://wｗｗ•hｅｔuｂook•ｃｏm.ｃｏm「你收錢了？」

宋斌龍表情卻愈發苦澀。

一進門，便看見紙醉金迷的最好詮釋。五六個魁梧大漢在毫無形象地放蕩，有的酒杯交錯，吼聲粗暴，有的則摟抱著夜總會小姐，放肆調笑，手上不乾不淨亂摸，那些小姐偶爾會露出一絲厭惡，臉色卻媚笑妖艷。

「你是在勸我放棄？」江芷馨目光冷了下來，淡淡道：「我不會放棄的。」

江芷馨眼皮輕輕跳動了下，緩緩重新坐下，看著宋斌龍苦澀的臉龐，俏臉閃過一絲柔色，道：「除了他之外，你是第一個對我如此的人。」

江芷馨認真地聽，柳眉漸漸皺在一起。

全場果然安靜下來，顯然許亮在這一群中是極有威嚴的，許亮拍拍慕羽的胸大聲道：「我兄弟，慕羽！以後眼睛放亮點，見到叫慕爺！」

慕羽想了想，還是決定赴約。許亮的態度明顯是怕他拒絕，既然如此，他也不好拂了面子。更何況他並不是聖人，對於從沒去過的夜總會難免有一絲好奇。

「遵守規則？」慕羽不可思議，好氣又嘲諷地笑了：「這就是規則？」

「若我能讓他人生的軌跡改道，那麼我便能再讓他的軌跡重新回來。」

現在他每天所做的都如斯單調，早起晨練、吃飯然後前往訓練基地為楚雲琦等人指導。每天中午訓練結束后，蘇離總會站在門口等他，然後兩人一起吃晚飯，談一些過去與未來。

鐵窗外傳來冷漠的聲音，宋斌龍抬起頭，彷彿看見了陽光，咧嘴一笑，蹣跚站起。昔日中蘇衝突上叱吒風雲的梟雄如今已成階下囚，他的精神再無以前的囂狂輕妄，眼眸定定，隱然露出了一絲疲憊。

「你別傻了。」宋斌龍忽然激動起來，喊道：「慕羽既然能讓我不能再永遠被關在這黑屋中，便是說明了他身後的背景遠超我們的預料和*圖*書，一個人能藏得這麼深，我想不出他不危險的理由！馨姐，聽我一句勸，我們對他一無所知，慕羽早已不是以前的慕羽了！就算是你，也不能知道這些年他到底經歷什麼，性情變得如何可怕！」

宋斌龍搖搖頭，眼眶忽然感覺一陣酸澀，苦聲道：「我一直知道，但你卻一直不知道。」

直到人成長之後，才會明白，愛情永遠不是獨立的。即使兩個人彼此相愛，卻也不代表能走到最後。

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許亮鬱悶地吐著氣，攤攤手，無語道：「我不收照樣有人收，老慕你怎麼就不明白呢？時代不同了，你厭惡戰鬥，那麼這就是戰爭之外唯一的世界，要想在這世界活，就要遵守規則。」

沒想到許亮很認真地回答：「是的。」

宋斌龍陡然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悲涼難以抑制地侵佔了他的全身。他的妄想在此刻已然被打破，毫無一絲希望，但江芷馨又何嘗不是在妄想？走出的路，又有哪條是可以回頭重新一模一樣的？

這些年，誰又沒有變？她的心，已經在八年時光的累積中，只能對那個叫慕羽的人溫柔。

江芷馨笑了笑，她的笑容即使沒有分毫笑意，也美得驚人：「前段時間比較忙，所以一直到現在才能來看你。怎麼會弄成這樣。」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坐下，許亮不以為然道：「沒事，是這一群人渣求著老子辦事，還能拿老子怎麼樣？」

蘇離並不是一般的女子，本來帶著冷性格的她加上軍中的經歷，對於一般女生喜歡的逛街、遊玩毫無興趣，基本上吃晚飯兩人散步一段，便各自投入下午的工作。到了日落黃昏的時候，慕羽接慕曉婷回家，然後在家呆到第二天天明。

江芷馨回頭望他。

那位叫張三德的男人誠惶誠恐地站起來連連應是，然後有趾高氣揚地叫來夜總會媽咪，一邊粗魯地罵一邊和_圖_書讓媽咪趕緊上最好的小姐。

他難道能對石磊他們說那些殺人的心情，說那些被撕裂而出的血液浮遊在宇宙深處，滿目血腥如何的讓人絕望？

「我只想知道那天發生事情的經過。」

「既然你都知道，那麼你應該沒有理由再被我利用，所以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了。」江芷馨靜靜地道，她的話彷彿帶著冷酷的刀，讓宋斌龍表情流露出一絲痛苦，面目扭曲。

在宇宙的時候，慕羽曾無比地渴望回到地球，遠離這些血腥。只是當他夢想成真，回到這個社會，竟然發現無論在哪個城市，都彷彿在繁華的深處和自己格格不入，他身在都市，脫離在都市外圍，如何也融不進。

「57號，有人要見你。」

他心中升起一絲絕望的味道，原來兩個世界都充滿了殺伐，戰火在殺人，而盛世繁華殺的則是人心。

你若不在，我便擁有一切，又能如何安好？

他常常對石磊和王洪斌談論的工作話題毫無興趣，總感覺和兩人不知從何談起。

他和江芷馨說得最後一句話，竟仍是為了她。江芷馨看著他低下的頭，看著他雜亂的發此刻宛若荒蕪的雜草，眼裡閃過一絲歉疚，但轉瞬即逝，沒有回答宋斌龍，踏著噠噠的腳步聲將背影彌散在宋斌龍的視線盡頭。

「喂，慕妖怪，晚上八點來不夜城。」

美人輕聲軟語，但宋斌龍聽著她關，目中透出一抹悲戚的神色，苦笑地道：「馨姐，直到這最後一刻，你還是用這假面具對我么？」

何況即使說了，恐怕他們也聽不懂，完全不會明白那樣的心情。

「我一直都知道，我只是你的一顆棋子。」

這大概是無法言說的悲傷。

就連娛樂，也來自戰火的圈子。

江芷馨面無表情地坐著，看見盡頭處的宋斌龍緩緩走來，低聲下氣地給獄警道謝，然後回頭坐在面前。

「從你救我的那一天起，我便心甘https://m.hetubook.com.com情願成為你的棋子，因為……我有著不屬於棋子的妄想，所以我自然也有成為棄子的覺悟。」

「有幾個部隊的，還不是想求我幫他們小輩弄進好部隊中。」

宋斌龍忽然覺得這一切都沒有了意義，表情扭曲，眼角明明很酸澀，卻怎麼也流不出淚。他終究還是斬不斷那妄想。

慕羽沉默看著這些人的各種醜態，沉默不言，連對張三德叫小姐也不反對。他只是看著許亮，心中忽然感覺到一絲難過。

末了，宋斌龍猶豫片刻，終於還是道：「馨姐，我知道你愛他，但是……他，很危險。」

江芷馨美麗的臉上呈現出一抹狂熱的紅暈，看著宋斌龍，道：「你永遠不會明白我和他之間的關係！我不在乎他變得如何危險，我也不用知道他這些年過的怎樣。因為對我來說，只有他現在回來才是最重要的。你可知道，無論他這些年怎麼變，他變化的源頭始終在我這裏。」

慕羽皺眉，許亮一眼就看見慕羽進來，起身走來摟住慕羽的肩膀：「怎麼才來？」

「你變得怯弱了，只有怯弱者才會對過去的軌道做出假設。他既然出現在我生命中，便註定我和他的緣分，便註定……他是我的。」

這座城市繁華地像一座孤城，它太大了，大到即便有朋友在，也難得有空相聚。無論是石磊還是王洪斌，如今的他們工作很忙，雖有幾次相聚，但慕羽越來越覺得縱使情誼還在，但他們已經不是一個圈子的人了。

許亮看了一眼敬完酒各自回座的那些人，又望了一眼慕羽，嘆了一聲，道：「老慕，我知道你很討厭這樣，但是現在不是我們那時打打殺殺的時候了。我們在繁華中，這片繁華也不是比誰的機師階位更高，比的是誰的錢多。沒有錢，我拿什麼在這裏立足？」

這大概就是他們這一群人的悲哀，原來與這個深不見底的社會一樣格格不入的人並非只和*圖*書有他。戰火與盛世，終究是兩個世界，戰場退下來的人，在盛世之中果然是有問題的。許亮看似融進了這座都市，但他融入的方式，確實和這個世界一同墮落。

他走出被打開的門，伸出雙手，很配合地讓獄警拷上手銬，然後沉默跟在獄警冷酷的背影后。

……

「辦什麼？」慕羽劍眉更緊，一邊舉起了酒杯。那群大漢已經三三兩兩端著酒杯過來敬酒，臉上帶著諂媚討好的笑容叫著慕爺。伸手不打笑臉人，慕羽只好禮儀性地喝下酒。

當夜來臨，他稍晚一下來到許亮說的房間。

「那你也不能收這錢。」慕羽盯著許亮，認真道。

時間彷彿凝固了，沉默在發酵，良久，才聽見宋斌龍低沉地道：「如果沒有他，我是不是有機會？」

危險這個詞，竟然有一天會被人用來形容在他身上。江芷馨心情複雜，面上卻揚眉一笑：「危險？他很好，比以前要好多了，我很為他高興。」

江芷馨笑容一凝，慢慢收斂，臉色也漸漸變得冷漠，深深看了宋斌龍一眼，道：「原來你都知道。」

雖沒見到人，但他似乎已經猜到了是誰會來看他。

「放心吧，我將對卓峰的一切行為都攬在了我身上。」宋斌龍笑笑，開始對江芷馨說起那天的事，他說得很仔細，任何一絲細節都沒有放過，甚至連慕羽的表情和舉止都描述地一清二楚。

許亮的通話很快，快到慕羽來不及拒絕就掛了電話。慕羽無奈苦笑一聲，心知許亮大概是看出來他的生活如今太過單調，想讓他放鬆一下心情。不夜城是中蘇最出名的夜總會之一，內里聲色犬馬醉生夢死在天華整個華東地區也是聞名遐邇的。

許亮樂了，笑道：「又不是我花錢。」他想了想，有些擔心地問道：「蘇大長官不知道我叫你來這裏吧？」

慕羽似乎知道了些什麼，眉頭又皺起，搖頭道：「不知道。這些人，你還是少接觸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