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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羽瞳孔驟然凝縮，渾身冰涼。

「嗯，大致有了一些猜想。那麼會議結束。」華爾修微微頷首，決斷地宣布了散會，許亮甚至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迎面走來，在經過許亮身邊的時候頓了一頓。

慕羽額頭布滿細密汗珠，咬著牙將終焉的推進力加到當前環境的最大化。身後，光束如狂風暴雨般穿梭而來，幾乎在每一秒，系統都在警告被各種型號的飛彈同時鎖定，然後在下一刻被終焉險險躲過，震蕩在終焉的僅有數米的距離外。

「隊長，只能突圍了！！和他們拼了！」

「許少將！你還沒有……」

大句的機體隨之而起，然後是許佳雯的，然後是一個又一個星海小隊成員的。

「不可能！！慕羽那麼強，一定是雷若帝國放的假消息！」

他離去軍靴踏地的聲音清晰無比地回蕩在許亮耳朵中，許亮面色陰沉地一動不動，手中拳頭卻握得更緊了。

李若倩望見他的臉色一下陰沉了下來，整個人彷彿僵硬了一般，更注意到許亮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一圈。她心中莫名一沉，一種不安瀰漫開來，不得安生。

放大的影像中，那個孩子的面容清晰可見。他臉上的泥土已經洗盡，露出好看的肌膚，很是稚嫩，眼裡卻充滿了怨恨和快意。

只是這也不過一場不能決定戰爭走向的小戰鬥吧？明明沒有什麼意義，卻總是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天是灰暗的，外面傳來陣陣的轟隆聲震蕩著大理石的地板。李若倩知道今天這場戰鬥已經接近尾聲了，她天資聰穎，來到戰場上多日已經漸漸摸清了戰爭的某種規律，在炮火最猛烈的時候，也意味著，雙方彈藥就快要耗盡，勝負很快就分曉。

他們每喊一句，慕羽的心就狠狠地顫動，血液像是逆流而上，像是被燃燒的酒精，將他燒成了一團火。他再一次眼睜睜地看著heｔuｂｏｏｋ.ｃom•cｏm那些機體狂野地綻放自己最後的驕傲，總是這樣悲壯而讓人動容。

李若倩怔立原地，冥冥中似乎有一道電流從她身體深處驟然迸發，麻痹了整個身體，腦海空白一片，竟一時有些暈眩。

所以他一直堅持。

如果沒有爭鬥與卑鄙，那麼本來就不要動容！

華爾修緩緩轉過身，許亮已經一個箭步沖了上來，他是一個A級機師，這段奔跑並不能帶給他充沛的體能任何負擔，但此刻他竟然喘息著，凝縮著眸子，望著華爾修低沉地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不可能……」

「另外，本次會議重點並非星海小隊的滅亡，根據確切消息，凌帝已經離開了這裏。」

「我馬上過去。」

李若倩快步穿過走廊，她不是上位者，不知道將生命看成一組簡單數字的鐵石心腸如何能心安理得。她只是個小人物，無意這世界崩毀與否，只想她所在乎的在這場浩劫中安然無事，哪怕從此不得觸摸，有緣無分，也心不存悔。

全景光學影像中，冉冉黑煙升起的地方，一個英挺的軍官站在河邊船艦上將望遠鏡遞給了身邊的一個孩子，笑道：「你看，帝國幫你報仇了……」

……

可是，誰TM要動容！！！

「所以，代替我們活下去吧。不需要再去帝都了，只要活著就好。」

「三個團，歡迎得真隆重啊……」

林宗不由苦笑，針對自己不過十二台的機體，竟然出動了整整三個團！而且竟然都是雷若帝國本土的精銳機甲團，這麼大的陣仗，已經足夠將自己的這十二台機體碾壓成粉了……不，他們目標，在於他吧？

為什麼啊！！

赫然正是那個被他放生的孩子！

「走啊！！！！」

慘烈的吶喊，震蕩著整個駕駛艙為之沉默。

他微笑著說完，在慕羽的記憶中和無數人重合，李爍、m.hetubook.com.com漢特、韋斯……他們所渴望的，都在這樣的笑容中不再遮掩，放肆地展露。

慕羽正全神專註于戰鬥，聞言頓時一驚，立刻接通林宗的通訊，焦急喊道：「林隊長！！我拒絕這樣的……」

「截擊作戰？！！隊長……！！」

慕羽不可置信，像是身體被撕開了一道口，鮮血汩汩留著，不停息地流著，直到將他抽空。

他們面目猙獰，歇斯底里的瘋狂，撕裂的吶喊卻帶著溫暖。

慕羽忍著眼眶的溫熱，狠狠抽了抽鼻子，猛然推動推進器，終焉再度綻放宛如太陽的光束，一輪擊落二十四台敵機。伴隨著這輪多重鎖定攻擊，終焉劃出一道弧線，掉頭而去。

「靠，TM的進兩百台機體！！第六天狼團、第七鐵獅團、第二十九摩西團均有標識！」

他堅信這世界錯誤的永遠是錯誤，堅信所恪守的準則才是正確的，即使那些錯誤的最後被扭曲成為了正確。

在飛彈騰空的時候，星海小隊的隊長立刻意識到了小隊已經暴露，命令星海小隊立即進入戰鬥狀態。但是當星海小隊成員伴隨著飛彈炸入捲起的巨大水浪衝出之後，眼前的一幕讓他們震駭得感到了絕望。

「我也相信那個傢伙不會這麼容易死。但是，如果他真的遭遇不測的話，許亮……從此我不再以你為我過去榮耀的戰友，我會為他復讎，雷若帝國將會為此付出代價。而你……」

然後如蝗蟲般的雷若機體俯衝而下，緊緊跟隨著慕羽。

許亮飛奔著，砰地一聲，幾乎是撞開最高會議室的大門。在座的幾位聯盟高級將領紛紛注目於他，眼裡說不出的憐憫，華爾修站在大屏幕面前，身邊的彌蕾紅著眼睛。

許亮掛了通訊，李若倩看到他的手無力地下垂，微微顫動，他的嘴唇也在不住顫抖著，蒼白無血色。然後他倏然轉身，不www.hetubook.com.com顧身為少將的威嚴，大步流星地向著走廊深處跑去。

他握緊了拳頭，只覺得胸膛彷彿被什麼堵住了一般，不吐不快，卻無從宣洩，只能承受。

林宗回頭看了一眼飛舞在戰場上不斷射出光束，拚命攔截著雷若恐怖數量光束保護著星海小隊成員的終焉。

在怔忪時，一道光束襲來，林宗的機體倏然疾馳而來，擋在終焉面前，然後悍然迎著遮天蔽日的光束沖向去那群宛如諸神降臨的雷若機體陣營。

華爾修盯著許亮，一字一頓地道：「被殲滅的小隊名字已經公布，是星海小隊。」

「嗯，以掩護終焉機體撤離做為第一要務。」

——

「世界也許已經容不下您這樣的人，但是我們卻希望，世界還有您這樣的人存在的。所以，離開吧……」

十幾艘戰艦懸浮於空，整個天空都被密密麻麻地黑色機體遮蔽，在陽光下發射出的純黑光澤，讓人不寒而慄。

「也一樣。」

「上校。」林宗打斷慕羽，慕羽愕然看著他微笑著，帶著溫暖：「一直應該說的，怕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抱歉了，讓你經歷這樣的事……其實在出發之前，軍部曾有交代，因為潛行不可避免會暴露，一定要讓上校參与屠殺之事，上校的心太柔軟了，軍部希望上校成為冷酷的兵器。」

引擎呼嘯著，散發著灼熱的氣息，四周的樹木被摧枯拉朽地卷飛，然後從天外呼嘯而來的飛彈帶著尾焰燃起一片片火海。

半個小時前的一幕像夢靨一般又浮現了出來，無論注意力多麼集中，都無法驅散。

林宗的眸子里劃過一絲異樣，忽然愉悅地笑了起來，道：「不，全體成員注意，準備截擊作戰。」

「上校，這個世界已經扭曲，人如果不隨著世界扭曲，那麼便要遭受莫大痛苦和折磨。如果我們是孤身一人，自然無所畏懼。可是人總有牽絆，總有https://m.hetubook.com.com在乎的，這樣痛苦並不是單獨承受於你，為了在乎的人，為了守護的東西，哪怕隨著世界扭曲也在所不惜。背負著這樣那樣的罪孽，只求在乎的人不要承受我們的痛苦就好。所以在看到上校這樣的人，才會有莫名的感動。」

許亮……說得到底是什麼意思？！

「再強的人，都不可能面對整整三個團的機體部隊！何況星海小隊在行動前隊名是保密的，雷若帝國除非真的殲滅了他們，否則怎麼可能知道他們的隊名？！」

許亮獃獃地望著他，華爾修的臉上沉肅鐵青，但是眸子依舊銳利地像一道刀鋒，無堅不摧，無任何災難讓他畏縮。許亮看不到他的悲傷，忽然心生惘然。他很難過，但卻沒有痛及靈魂深處，只是覺得這樣事實在不該發生，實在太可悲了。

慕羽緊鎖著眉，目中布滿血絲，精神前所未有地集中，在雷若軍鋪天蓋地的火力中如鬼魅、如落葉不斷趨避。

他忽然止住了聲，手摁著耳邊的通訊器，似乎是有某道通訊進來了：「嗯，是我，說……」

星海小隊的瘋狂並沒有維持太久，在終焉轉身的剎那，失去了終焉保護的星海小隊機體紛紛被擊毀，墜落於地面。

許亮皺起眉頭，隱然有些不耐道：「可以告訴你的時候，我自然……」

「許少將！」李若倩很快找到了要找的人，她走到停住轉身的許亮面前，正色道：「現在還不能告訴我慕羽到底去了哪裡了嗎？」

「嘖，大手筆啊……」林宗自嘲一笑，厲喝道：「大句，統計敵方數量！！」

「我們一路而來，犯下的罪孽，今天就會遭到報應。但是上校你並沒有罪孽，不該在這裏死去。何況……確保上校的安全，是這次任務的最大目標。一切所作所為，都是為了這個原因。如果上校你死在這裏，那便說明我們為此所犯的罪孽便一文不值，付出了那樣的代價，卻https://m.hetubook.com.com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那麼我們很不甘心。」

「呃……知、知道了……」大句結結巴巴地回道，然後這時漫天的機體都舉起了槍，光束狂風暴雨般從天而降！星海小隊立刻採取規避，但在如此密集的火力下，瞬間就有兩台機體被擊穿，爆體在半空，落入淘淘狼河之中，於水面之上轟出龐然水柱，隨著濃厚的黑煙再無通訊。

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布萊斯更是急性子地站了起來，喊道：「華爾修，你要去哪？難道你知道凌帝去什麼地方了嗎？！」

整整三個團！

他堅持著人類道德所要求的正確，而林宗則不惜錯誤，只為得到一個歡喜的結果。

「可是，接觸了這段時間，清楚得知道上校是個什麼樣的人，讓您執行這樣的事，實在不能忍心。我們已經忍心做了很多罪惡，所以任性一次不忍心一次應該沒什麼吧……」

華爾修轉過身，雙手撐著桌面，沉聲道：「凌帝不可能無緣無故離開……所以，恐怕我也要需要離開這裏一段時間了。」

「走啊！！！！！」

「閉嘴啊你！！那個笨蛋才不可能會死啊！！不可能！！！」

時間真是個混賬玩意，悄無聲息地帶走了那麼強烈的情感。每個人都在成長，一點一點的在不知覺間付給了時間以代價，並且隨著時間流逝，再也找不回。

慕羽定定地看著他微笑的臉容，他的微笑，純凈而清寂。

終焉在火力的交織網中風雨飄搖，搖搖欲墜！

為什麼他堅持對的，卻得到了錯。為什麼他所堅持的，竟然會牽連到其他人。為什麼，他一直堅持的信念，總在現實之中被漸漸分崩離析，逼上絕路？

「雷若帝國今天公布通知，于昨日下午4時16分，在雷若本土的摩爾峽谷和狼河交匯處，殲滅我聯盟軍潛入的一支小分隊，並警告聯盟，這樣的圖謀是妄想，雷若帝國將殲滅任何一隻潛入的聯盟部隊，並且不留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