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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是嗎，挺好的。」

「明白！」

「請稍等一下。」

「你說……會有下次的吧？」

強烈的危機感刺|激得他寒毛聳立，而車蓋光滑表面折射著哨兵的影子。

他再次轉身，夕陽已無餘暉，而這次他已下定決心，無論江芷馨再如何叫喚他，都不會回頭。他當然不會死，因為他現在對於生存如此地眷戀，這種眷戀，甚至不惜摧毀過去二十多年的自我。

到最後，他只能這麼說。

江芷馨抿嘴一笑，居然還遺留著青春時的火力，只是更多的已是婦人的成熟韻味。

「兩歲了。」江芷馨道：「前段時間剛會叫媽媽了呢。」

慕羽將車停在了基地門口，站崗的哨兵攔截住了他。

他們人數約有三十多人，個個目光冷冽剛毅，看起來無所畏懼，卻又看起來像是被抽掉了靈魂的殺人機器。

這是令人熟悉的稱呼，熟悉地慕羽近乎本能地停止腳步，回過頭望向江芷馨。在回頭看見她容顏的那一瞬間，他才忽然想起有很多話可以聊，比如她這些年過的如何，比如解釋此刻自己為什麼不在前線而出現在這裏，比如告訴她……她比當年更美麗了。

他轉身，夕陽的光已經黯淡，然而才邁開步伐，忽然聽到身後江芷馨大聲地喊叫：「羽！」

然後慕羽竟然發現他再沒有其他話可以說了，他像個難民求助地看著江芷馨，不想江芷馨竟也眼神遊離，只在彼此接觸間流露出的ｈttps://ｗwｗ.hｅｔuboｏk.ｃom.cｏｍ意味和慕羽一模一樣。

「這是麥克，我老公。」江芷馨眼波轉向身邊的那個男人，慕羽在她眼裡再也看不出羈絆和掙扎，那是一種很平靜的目光，因為平靜所以舒緩，所以顯得那麼地幸福。

那男人從慕羽走過來時便一直打量著慕羽，面色怪異，聽到江芷馨介紹自己，遲疑片刻，伸出手，道：「您好，我是麥克，威爾公國國民……您是，慕羽先生？」

隊長惱怒地回頭：「幹什麼？！」

慕羽點上一根煙，其實很早以前，在他離開關上門的那一剎那，他和江芷馨已經畫上了句號。或者說，其實這段故事本該在他背井離鄉的那時已經劇終，只不過這齣劇本留下了太多不甘和遺憾，所以才固執任性地寫下續集以期望完美。

「啊？」

慕羽微笑伸出手同他握在一起：「嗯，很高興認識你，芷馨是個好女孩。」

夜幕在行走中悄然降臨，光被無聲掩埋，世界變得灰暗。按照規定，此刻已經到了基地哨位交接的時候。

於是慕羽明白了。

她的眼眶失了防線，兵敗如山倒，淚如泉湧，濕透了側臉。

仁慈嗎？

因為連他自己在心底都無法分辨出掛在臉上的笑容是溫和還是苦澀。

「不是吧？」慕羽吃了一驚，將車熄火，推開了車門走下車，就在他背對著哨兵準備打開車蓋的那一瞬間，他的瞳孔驟然放大！和_圖_書

整齊的低喝，明明只有三十多人，卻爆發出了驚人的氣勢。

進來的少尉雙手負后，低著頭，軍帽的陰影遮住了他的臉，看不見表情。他輕聲地道：「抱歉，因為去食堂的時間晚了一些，好在還在交接時間中。」

少尉道：「值得慶幸的是，據可靠消息，神靈已經在今天下午離開了基地，因此我們計劃基本不變，在哨位的同僚需格外注意，在完成任務前，一旦發現神靈回到基地，務必阻止他進入基地！此外，本次任務的第一目標為基地機體倉庫和掌控本基地信號，在佔領機體倉庫過程中，注意確認神靈的終焉機體所停放倉庫，一旦確認，以該倉庫為第一目標！」

他揮揮手，身後的三名士兵走了進來，伸手接過站崗士兵的武器。站崗隊長一邊將槍支解下交給少尉，一邊抱怨道：「你們倒好，我們還沒吃過飯呢，現在就準備趕過去呢。喂……我說，今天食堂不會又是那些菜吧？」

少尉站直了身軀，深吸一口氣，看了看表，道：「那麼，以現在為計時，二十分鐘后，完成任務。」

金屬色澤的防衛門被打開，屋內無聊打著牌的四名士兵站起身來，紛紛伸了個懶腰。

四人急匆匆地就要趕去食堂，背對著交接少尉的他們沒有注意到，少尉和他的士兵漠然地從褲兜里掏出了消音器，悄然裝上了槍口。

然而世界又何時何處有過完美？

說坦然，未必坦然，和-圖-書只不過是無可奈何，已經絕望。

江芷馨凝視著慕羽，從見面開始便一直平靜的語氣突然哽咽，就像過去很多個畫面里的那個柔弱女孩一樣。

慕羽想起那場雨夜，那個孩子站在身前激動地叫喊，妄圖證明自己沒有撒謊。而他低著頭，任用雨水順著髮絲滑落，那孩子不明白，無論他怎樣證明，其實答案已經註定。最後他舉起了槍，閃電般亮起又消失的火光，就像是古世紀的炮火，在那孩子倒下的同時摧毀了他信仰的城牆。

他點了點頭，坐在駕駛室等著哨兵的檢查。不一會兒哨兵又走了過來，俯身對慕羽道：「中將，檢查完畢，沒有什麼大的問題。只是……您的車，似乎漏油了。」

「嗯，不必擔心。」慕羽沉默片刻，才低低地道：「我已經沒有仁慈了，所以……不會死。」

他並不問麥克為什麼會認識自己，這幾年他在媒體堪比國際巨星的曝光率，大約只要有看過電視、有上網路的人都能輕易認出他。

「來得稍微有些晚哦……不過好像我今天運氣不錯，又贏了一些。」

慕羽踩滅了煙頭，指著那孩子，愛憐地撫摸著孩子嬌嫩的臉，那孩子竟然不怕生，大咧咧地露出一個笑容，乾淨如清晨的陽光。

街邊有人在彈悠長傷感的吉他。

他微笑，望著地上自己的影子，竟然有種很荒謬的念頭。他想從影子里看看自己的笑容，在這樣溫和的夕陽餘暉下，會呈現m.hetubook.com.com出什麼樣的神情？

然而現在不會，大許是因為當時留戀尚未消磨，而時間在短暫的成全后，再次分開后的再次重逢，只剩下了坦然。

他突然頓了一下，聲音隨後變得結結巴巴起來：「你、你們……」

「所以，別死啊。」

整整走出了這條街，江芷馨再沒叫過他。

突突突……

這本來是他想過的最好結局，然而當有一天見到這畫面時，他臉上竟然呈現出一種恍惚的神色，大約是感受到了心底的那抹失落。

所有人凝重地望著少尉，沒有人露出驚訝的表情。代號為神靈的SS級機師慕羽日前降落基地，雖然處於半保密狀態，但在這群有心人的打探下並不是難事。雖然直到現在仍不免擔憂，但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少尉將桌面上紙牌一掃而光，掏出一張高精度的基地地圖鋪在桌面上，不用他吩咐，這些軍人已經圍在了桌旁。少尉滿意地點點頭，偶爾沉聲道：「計劃出現變故，神靈於今日出現在基地中，那位機師的戰鬥力，想必大家都有所了解吧？」

……

少尉道：「有豬肉。」

慕羽很快收斂了這種恍惚的神色，時隔經年，他們都已經變得成熟和世故，理智總是在無時無刻地壓制著感性。如果不想失落，那麼就讓江芷馨永遠等他，被人愛著的虛榮總是美好的，但那背後，卻是一把刀子血淋淋地割裂著江芷馨的人生。

「那麼，下次再聊吧。我有事……先走了，告辭和-圖-書。」

「什麼？！」隊長大驚失色，瞪眼道：「他們今天中邪了？奶奶的，你不早說，喂喂，快走啦……今天有豬肉，去晚了他娘的被人搶沒了啊！」

若是很多年前，他們在那個人潮湧動的廣場那次重逢，在這樣古老沙啞的音色下，大概會多愁善感，互相凝視對方，就算一言不發，也能讓整個世界消失，獨留兩人。

「即使不看那些新聞，也多少能了解一些你的處事。既然已經不得不離開，不得不走上戰場，那麼就收起你的仁慈，那是戰場，你不殺死別人，那麼你就會死。這樣的道理，本來就無可厚非。」

然而此刻即將離去，縱有多少話，也無從開口說起。

他舉著槍，對著自己。

微不可聞的幾聲槍響，失去武器的哨兵連反抗都來不及便倒在血泊中。然後從門外湧進一批軍人，皮製的長靴視若無睹地踏過那攤尚在流動的血跡。

「戰前的伙食會比現在要好很多，想必你們很懷念吧？」少尉緩緩抬起了頭，他嘴角帶著獰笑，眸子明亮閃動著瘋狂的光澤：「那麼，去地獄就會回到過去的時光哦。」

「嗯。」

「真可愛……多大了？」

他頓了片刻，掃望了一眼殺氣騰騰的同僚們，沉聲道：「二十分鐘后，華爾修大人將親自支援我們！」

「抱歉，慕中將，例行檢查。」哨兵面無表情地道，慕羽看著他認真嚴肅的表情，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軍隊首重紀律，認事不認人，倒也是值得讚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