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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是真的沒煙，今天有了。」他道。

「真的沒事，快些回去吧，不然要暴露了。」范思涵見他欲言又止，推了他一把，認真地道：「老娘沒那麼脆弱，真的！」

慕羽展開許亮給的那份文件，赫然是一張精密地圖，上面的街道和標識竟然有很多是慕羽熟知的。

「你不知道的。」范思涵猛然回神，然後又極快地打斷了慕羽的話。她搖了搖頭，慘淡地露出淺笑：「老娘沒事，你放心。」

許亮沒有反對，示意下屬把早就準備好的高性能電腦放在了范思涵面前。然後才轉身對欲言又止的慕羽道：「我們到那間說吧。」

慕羽剛剛走出院子，便聽到了槍聲，灰濛濛的天空似乎也猛然為之亮了一亮！慕羽驀然回身，凝望著老舊的院子，竟然邁不動腳步。許久之後，他轉過身，繼續向著院子相反方向的街道走去。

其實就算開得了口，又怎麼安慰得了呢？

望著慕羽的背影被關上的門隔絕，范思涵的笑容也如枯萎般收斂，她美麗的俏臉又呈現出一種恍惚的狀態。她望著窗外，窗外黑暗未消，黎明卻已到來，靜悄悄的像是連時間都停止了。

迎面一個打火機砸來。

許亮帶著兩名下屬匆匆離開，房內只能下范思涵和慕羽。可范思涵此刻全神貫注，眼睛只盯著電腦屏幕。她明明就在慕羽身邊，然而慕羽卻覺得她身在另一個世界，對於真實的世界反而看不到任何顏色，聽不見任何聲音。

慕羽本能地抓過煙，聽及許亮說話，表情呆了片刻，啞然失笑。他從盒子里抽出一個煙點上，又抽出一根拋給許亮，許亮自然地接住，望著慕羽嚴肅地道：「沒火。」

有多少人，一路狂奔，在狂奔中遺忘了最初的起點，明明會變得茫然，竟然還是義和*圖*書無反顧的走下去，竟然沒有發現沒了起點的終點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的。

而她似笑非笑地望著這個少年，心中對於表白終是很歡喜的，偏偏又要故作冷靜高貴。

他停了片刻，苦澀一笑，坦然道：「我……出賣了過去的自己，背叛了你們。」

范思涵被扶著坐下，連椅子上的灰塵都不想掃開，低低地道：「時間緊迫，不能休息。」

慕羽嘆了一聲，站起身來，道：「那麼，早些休息。」

范思涵自然也看見了慕羽，然而她反常地什麼話都沒說，似乎她的精力已經疲倦之極。她虛弱地道：「給我一台電腦。」

慕羽安靜地聽他誠實地說完，目光柔和地望著許亮，認真地道：「許亮，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我不願為了權勢而放棄自我，卻也沒有資格要求你也這樣做。為了自己沒有錯，沒有人能要求別人為了自己而放棄他的利益。我只知道，若你我不衝突，你依然會幫我，我依然在你心中還有一些分量。」

慕羽望著許亮，鄭重地點點頭。許亮將要走時，突然又想起了什麼，停住拉門的動作，從懷裡掏出了一盒煙，扔給了慕羽。

「那麼，只是道不同而已。或許我們再也不回不到從前，但依舊還算朋友。」

這個黎明，連燈火都看不見，安靜得讓人心生敬畏。

慕羽眼神挑了挑門口，問道：「她……怎麼了？」

范思涵點了一個煙，煙燃起的霧融在黎明中飄蕩，像是她此刻的靈魂，沒有了根。

她慘然一笑，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了槍，將黑洞洞的槍口塞進了檀口，槍口冰冷剛硬，像極了林威竹強吻她時的舌頭。

他再一次帶上了面具，為了他選擇的路途。

范思涵望著黎明，煙熏得迷濛，煙燙得手灼熱。

那一年和圖書，林威竹手捧鮮花，暖得讓人慵懶的陽光照在他俊朗的側臉上，手裡的花，也在那樣的光中如水波般閃爍著粼粼晶瑩。風捲動著林威竹的發，他的眼眉一半亮得輕柔，一半清晰得艷麗。

「學姐，請和我交往吧！」他大聲地喊，喊聲中淋漓盡致地綻放他的青春與活力。

一年之後，她陪著閨蜜來看一場聯邦少年機甲的比賽，在賽場看到他英姿勃發，無與爭鋒，看到他的眼神透著驚心動魄的堅毅銳利，他尚顯瘦弱的身軀在那一刻永遠刻在了記憶里，怕是一輩子都忘不了。

他怔然發獃時，院子里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所有思緒像是橡皮般被猛然抽回，慕羽警惕地站起身，弓著身體，注意著那聲音的動向。很快，門被輕輕推開，許亮一身筆挺軍裝，凝重走了進來。

慕羽看在眼裡，也只能心中為他嘆息。只是這是他選擇的路，既然他認為這是對的，那麼還有理由能阻止他呢？

慕羽暗嘆一聲，心想人總會逃避，就像當年他殺死了莉蘭，總是容不得自己有半點空閑，因為若是空閑便會想起，便不能逃避。只是，人哪有不安靜的時候呢？過去無法抹消，未來無法創造，終究到頭來還是需要面對。

「終焉已經被林威竹取消了你的許可權，現在范思涵正在編寫讓你重新獲得駕駛許可權的程序。那個女人很聰明，最後還是留了一手。」許亮冷眉輕挑，沉聲道：「林威竹以為他隻手遮天，其實我又何嘗沒有在培養自己的人？」

都這樣決定了，竟然到最後還會想著這荒唐。

「她本來就不屬於我，我亦早知是幻想。」許亮的笑容綻放得快，收斂得也快，他道：「因為蘇離而抓你，只是逃避的借口。我心裏清楚，我若不抓你，那麼和_圖_書我苦心經營的一切將化為泡影，我擁有的力量還不足以和林威竹抗衡。所以我只能屈從於他，因為我放不下已經擁有的權勢和慾望，在權勢和你們之間，我選擇了權勢。」

范思涵敲下最後一個按鍵，長舒了一口氣。她的臉色呈現出不同尋常的潮|紅，並非健康的顏色，而是一種持續高強度的腦力活動后出現的亢奮。但此刻她的身體實則已經虛弱之極，巨大的反差下，讓慕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我一定會成為像華爾修那樣出色的人的！！！」

「啪！」

她說：「你有什麼呢？等你成為像萊茵華爾修那樣出色的人時再來讓我接受你吧。」

最後，慕羽終於硬著頭皮，望著范思涵的側臉道：「那個，我知道……」

慕羽只好收住心中的疑問，點頭和許亮走進了另一間房間。許亮一進門就將門關上，這座院子的房子雖然老舊，但因為用的板磚厚度極厚，因此隔音效果也很好。許亮不待慕羽說話，先從懷中掏出一份文件遞給慕羽，道：「一個小時后，就要啟程去紐西來，華爾修同意了林威竹在紐西來簽署停戰協定的要求。」

范思涵自嘲地笑。

慕羽聳聳肩。

慕羽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寧靜的時候了，追溯起來，這種恍惚著空白著的狀態，上一次似乎還是在和江芷馨分手后。那時的他，斷然沒有想到未來竟是這個樣子。他想起江芷馨，心中隱然作痛，然而比起前些時候，已經要好了很多。

「我也沒有恨你。」慕羽想了想，認真地道：「你抓我的時候，大概有一點。」

這裏的黎明靜悄悄。

「你是不是以為我是因為蘇離才恨你，才抓你的？」許亮笑了笑，他的笑容帶起明顯的法令紋，再也不是那個少年陽光放肆的笑，https://m.hetubook.com.com而顯得更加滄桑而成熟，富有魅力：「我也這樣認為，不過蘇離醒來的那一刻，我才知道為什麼。」

她笑了笑，轉身離開，身後響起少年用儘力氣的叫喊。

慕羽的確不知道，她的恍惚並非是受了傷，而是落在了回憶里。

那驟起的槍聲消弭無蹤，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四周街道、房屋、花草，安靜地肅立，無聲如畫。

他覺得這個時候他應該說些什麼，可是范思涵再遞給他介質之後，臉上便呈現出恍惚，彷彿不願回到這個世界。可是就這樣起身離開，慕羽會感覺更加怪異。氣氛很尷尬，范思涵一動不動地發獃著，而慕羽在一邊不知如何是好。

慕羽張了張口，范思涵卻視若無睹地將程序拷貝，然後將介質遞給慕羽，淡淡地道：「給。」

來的人除了許亮，還有兩名軍人。兩名軍人跟在許亮身後，一左一右攙扶著一個女人。

「嗯。」

「走了。」許亮道。這一次他沒有再拖沓，乾淨利落地開了門，笑容蕩然無存，表情冷峻肅然，目光嚴厲如刀。

房間靜悄悄的，只有范思涵敲打鍵盤急促的聲音。慕羽靜靜地看著她，而她渾然未覺，所以慕羽即使想要安慰她，也無從開口。

他說的是正在門外奮力編寫程序的范思涵，許亮扭頭看了門口一眼，嘆息道：「因為林威竹，因為她反對將天兵計劃用於政治與軍事。」

那少年臉色變幻不定，而後竟然有無比認真莊嚴：「學姐，有一天，我要帶著榮耀到你面前，我會告訴你，我就是你想要陪伴一生的男人。」

她的聲音帶著沙啞，平靜地讓人毛骨悚然，無形之中，把慕羽想要說的話硬生生地壓了下去。慕羽沉默著接過程序介質，突然無言以對。

靜悄悄的黎明裡，響起了清脆的槍聲，www.hetubook.com.com像是驚雷，驟然而起，剎那而落。

「……」

他說他會成為像華爾修那樣的男人，那麼……她就為他造一台不弱於華爾修的機體。

他拍去硬沙發上的灰塵，坐下點燃煙，周邊靜默無聲，只有煙霧升騰，向著昏黃的光源聚集、幻滅。

慕羽愕然看著范思涵，她身上僅僅披著一件大衣，臉色蒼白而憔悴，印象里的神采飛揚都消卻不見，狼狽不堪。唯有在她抬起頭的那一瞬間，慕羽還能看到她眼裡僅存的驕傲。

許亮感覺到手指有些溫燙，原來煙已快要燃盡，他隨手把煙仍在地上踩滅，白了慕羽一眼，嗤之以鼻道：「真矯情！」

許亮點點頭，又蹙眉道：「你吃得消么？」

大約只有忘我在科學的世界，才能讓她逃開這段悲慘殘酷的回憶吧？

時間，真是個操蛋的玩意。

這種暗算自然不能傷到許亮，許亮抓住打火機，點燃，深深吸了一口，仰頭吐出濃濃煙霧，爾後望著慕羽，道：「羽，很早以前，我就不恨你了。」

然而許亮並沒有憐憫的神色，他只是告訴慕羽一個事實而已。他看了表，道：「我要走了，林威竹隨時都能發現范思涵逃脫了。我的不在場證據也只能偽裝一會，剩下的，交給你了。」

時隔多年，他們都忘了。

他將范思涵的悲慘遭遇簡略地告訴慕羽，慕羽又驚又怒，睜大了眼睛，雙拳緊握。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林威竹竟然已經變得如此喪心病狂，為了達到目的，竟然不惜讓人輪J一個女生，如此下作的手段竟然也能使出。

蘇離給的地址並不難找，是一所還未拆遷的老院子。慕羽進門開燈以後，望著昏黃燈光下傢具上矇著的薄薄灰塵，想來這裡有一段時間沒有人居住於此了。房裡空蕩安靜，慕羽的腳步聲伴隨著木板地吱吱聲清晰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