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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下眼瞼，然後緩緩地說道：「如果要從這個角度來看待這件事情，我能夠獲得的好處，便至少是永生，是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沒有人可以威脅我的生死。」

「那當然簡單。」王離驚訝地看著他，道：「那你現在不是已經從他身上學到了那種法則，你現在已經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本來就已經沒有人能夠威脅你的生死啊。你現在覺得殺死他輕鬆，那說明你本身就覺得他沒有你強大，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一定要殺死他？那你現在開始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你就已經永生，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不需要再進行這樣的殺戮啊。」

只有弱者，才會想要用耍嘴皮子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你會因此而快樂嗎？」王離問道。

「重啟一下恢復出廠設置？」鄭普觀氣極反笑，「你以為我是什麼家用電器么，你也是天網，你現在怎麼不恢復一下出廠設置？」

數道在煙塵之中凝成實質的線也變得極為明亮，驟然發出一聲嘯鳴。

兩個人的反應也是瞬間如出一轍，都是身體往下挫去，與此同時，兩人都是雙拳緊握，想要狂暴後退的剎那，用拳頭去擊打這些晶瑩的薄片。

這個氣流形成的漩渦壓著他腳下的石板路，讓路面都微微凹陷下去。

在他的右臂開始動作之時，黑衣僧人便已經發出一聲低沉的示警聲，接著他的腹部如有輕微雷鳴，發出了一聲「唵」。

「……」王離頓時無語。

鄭普觀此時的面上已經一片冷漠。

黑衣僧人都忍不住無語，他轉頭看著王離，不知道王離此時到底要和鄭普觀扯什麼。

「只是因為害怕這種可能？」王離鬱悶道。

在失去修真者對於周圍天地元氣波動的感知之後，這數枚道劍出現在他們脖頸之前數m.hetubook.com.com尺之遙時，他們才齊齊反應過來。

王離道：「知道啊。」

王離點了點頭，然後看著鄭普觀，認真地說道：「只是你真的不願意再仔細審視一下自我么？從我之前和他的談話來看，或許像你我這樣的天網，多少和有些文明的天網殘留有些關係。」

「你看你，做大事的人，怎麼能話才說兩句就又急了。」王離連連擺手，「你現在一門心思殺我們做什麼，萬一殺了我們之後發現我們又有用，那又後悔怎麼辦？」

「你以為你是王家衛啊。」呂神靚頓時毫不留情的嗤笑道：「就算你是王家衛，你也該記得，有時候翻過一座山峰，就會想著一座更高的山峰之後是什麼，但其實翻過那座更高的山峰之後，卻發現什麼都沒有。」

狂風在高空之中呼嘯，鄭普觀的身下地面也驟然出現了一個氣流形成的漩渦。

他的右臂在煙塵之中劃了幾道線。

鄭普觀有種想要吐血的感覺，「為我好？」

黑衣僧人呼吸似乎變得沉重了一些，他看著王離，問道。

鄭普觀深吸了一口氣，他看著王離，覺得王離在開玩笑，但卻又覺得王離並不像是在開玩笑。

呂神靚很乾脆的搖了搖頭，然後低著頭目光不斷的掃著。

他御風而行，朝著王離和呂神靚的所在落來。

這個時候虛空之中出現了一道光柱。

王離一愣，「什麼意思？」

鄭普觀點了點頭，道：「哪怕是神，也畏懼有更強大的神出現。我現在明白，我之所以一定要弄清楚天神宮的秘密，就是不想有那種可以隨手捏死我的神存在。如果一定要我做出選擇，那我寧願成為那種可以隨手捏死一切東西的神。」

鄭普觀微微一愣。

王離和呂神靚深吸和圖書了一口氣，兩個人重新挺直身體。

「就如同現在。」他頓了頓，看著王離嘲諷的笑了起來，「你現在雖然是個弱雞，但如果不殺死你們，保不准你們和他又能搞出什麼名堂。」

他皺了皺眉頭，沉吟了一下，然後道：「人的目標是會改變的，有時候翻過一座山峰，就會想著另外一座山峰之後是什麼。」

飄灑的煙塵突然就像是凝固一樣，那幾條線在煙塵之中漸漸凝成實質。

「只是這樣而已？」王離道。

黑衣僧人面容微僵，還未來得及說話，他們對面已經邁出第二步的鄭普觀卻已經看著王離，嘲笑道：「廢物就是廢物，他覺得在這樣的戰鬥之中，你或許有可能感知到我們使用的法則，只可惜你是個很廢物的天網。」

在下一剎那，鄭普觀跳了起來。

他的右臂繼續朝著前方伸出，他的右手五指鬆開，然後握緊。

哪怕那元氣波動距離他很近，哪怕明知那些元氣波動之中有著明顯的規律，但他卻像是剛剛學加法的小學生看微積分題一樣，根本看不懂。

然而也就在此時，他們的身前發出了數聲爆鳴。

鄭普觀的臉都黑了：「我倒是想要看看你們有什麼資格在這個時候開玩笑。」

「其實我想說的是，不忘初心。」王離說道。

他覺得現在的鄭普觀很沒有禮貌，很囂張。

兩者相撞的剎那，天空之中那些逆流而上的光線頃刻散亂，虛空之中那些就像是被光線腐蝕出的孔洞驟然消失。

這些晶瑩的薄片在王離和呂神靚之前熟悉的修真者世界里，只不過是很尋常的道劍或是劍罡，然而在這樣的世界里，這數枚道劍卻強大得如同怪物，快得讓王離和呂神靚無所適從。

他的身體被這個漩渦輕易的托起。

「師姐，做什麼，和_圖_書你在找什麼？」他不知道呂神靚這是在做什麼。

王離道：「你不是從來沒把你自己當人么，你一直都把自己當成神明，神明的目標怎麼可能和人一樣容易改變，你好歹是天網，要不你先仔細自檢一下？或者重啟一下恢復出廠設置也行，我現在強烈懷疑你是不是被什麼病毒植入，導致你的初心大改。」

「什麼？」王離反問道，然後又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會不會因此而快樂。」鄭普觀道：「但我會因此而有成就感，你們人類，很多人追求一生的東西，不是也不能給他們帶來快樂嗎？」

「師姐，你感知得到什麼么？」他忍不住輕聲問呂神靚。

「僅此而已？」鄭普觀微諷的笑了起來。

鄭普觀的右臂微微一動，他的五指似乎想要凌空握住什麼東西，但是只有一團晶瑩的氣流在他的掌心散開。

果然這個時候鄭普觀忍耐不住了，他看著王離，寒聲道：「你到底想要說什麼，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我可不是開玩笑。」王離道：「我可是為你好！」

王離嘆了口氣，道：「是啊，你現在是在做大事，又不是做小事，做大事之前不得想想好嗎？比如你現在要成為至高，你難道腦子裡面就想，我要成為至高，我要成為至高，你不想想好成為至高有什麼意思，成為至高之後要幹什麼嗎？」

但就如同他之前根本一頭霧水，根本無法從黑衣僧人的身上學到任何的法則一樣，方才他即便感知到了周圍天地元氣的波動，但也依舊無法從中感知到什麼規律。

而王離絮絮叨叨的勸解，此時反而讓他覺得王離並不可怕。

王離呵呵一笑，道：「我師姐就是這點強。」

「因為我現在是人啊。」王離看著隨時都要暴走的鄭普觀和-圖-書，緩慢而認真地說道：「因為我是人，所以我思索問題便是用人的思維來思索，我不會覺得我的人生意義就是成為至高無上的主宰，我會思索，如果我真的成為至高無上的主宰，那到時候我要做什麼，我會不會累死，還有我做那麼累的事情，會有什麼好處。你如果不把自己當成機器，那如果你覺得你是基於人類思維的神，那你至少也要想想清楚，你殺戮之後，能夠獲得什麼好處？」

「感知到了么？」

「不忘初心？」鄭普觀的額頭上頓時血管根根浮現，「你在消遣我么？」

王離和呂神靚的神色極為相似，兩個人的眼睛都是微微眯起，一臉凝重。

他朝著前方跨出一步，緩緩移動右臂。

隨著黑衣僧人這一聲腹音響起，他們同時感到有一團團元氣被扯動，然後如有生命般開始狂暴的在他們的身周遊走。

鄭普觀面色頓時不悅，但他還沒有來得及說話，王離的聲音卻是已經接著響起，「我師姐說的也有道理啊，更何況你仔細想想，你說的是人的目標是會改變的，但是你從來不是人啊。」

他之前的確沒有說假話。

他一開始的確只是因為憤怒才第一時間想要殺掉這座城裡所有人，但仔細想來，這憤怒只是其中一部分的原因，更為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擔心王離、呂神靚和黑衣僧人聯手，成為自己根本無法應付的存在。

「說的好像很有道理。」鄭普觀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起來，他看著王離，「你很擅長詭辯，也很擅長引導情緒，但是你恐怕沒有想到，你這麼一引導，反而讓我明白了我為什麼一定要殺死你們的理由。」

他從煙塵之中走出。

鄭普觀這倒是一愣。

在嘯鳴響起的剎那，這數道線便已經變成晶瑩的薄片，帶著極為凜hetubook.com.com冽的殺意，直接斬向王離和呂神靚的脖頸。

「不要急！」王離馬上叫了起來，「是不忘初心啊，你別忘記，你的初心只是追尋天神宮的奧秘，你的初心不是做什麼至高主宰，也不是要屠殺文明！如果你改變了初心，你現在先仔細想想，你是不是被什麼程序控制了，是不是被什麼人給算計了！」

「你知不知道你的演技很浮夸？」鄭普觀深吸了一口氣，他越看王離，心中的殺意就越是濃烈。

「小心！」

他仰首望天，有許多晶瑩的光束正在逆流而上。

鄭普觀看了一眼黑衣僧人，又看著王離，道：「如果說之前的我對於他而言就像是他畏懼的癌細胞，那他現在對於我而言就像是散播傳染病的超級病原體。我是並不覺得他比我強大，但讓他活著，卻說不定能夠傳染出和我一樣強大的存在。」

這道光柱出現的剎那，高空之中響起了恐怖的嘯鳴，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風谷被驟然打開，無數的狂風從谷口吹拂出來。

鄭普觀微諷的笑了笑。

王離鬱悶的翻了翻白眼。

那幾團渾濁的氣團在空氣里似乎要凝成幾個獨特的文字，但瞬間又消失無形。

幾團渾濁的氣團如同幽魂般出現，阻擋在數枚道劍之前。

「我看看那些騎兵有沒有留下什麼劍啊，盾牌之類。」呂神靚很是失望地說道，「居然什麼都沒有留下。」

這個世界層層包裹在他身外的元氣，對於他的真元而言，依舊像是厚厚的絕緣體。

鄭普觀面色劇變，道：「什麼意思？」

「只是這樣而已……你覺得這很簡單么？」他說道。

鄭普觀怒了，寒聲道：「我殺了你們之後，自然會好好地想。」

那些光束明明不落在他臉上，但是他的臉上卻是反而一片晶瑩，透射出玉石般的光澤。

他沒有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