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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關牆上掌著旗的小六一時失態，雙手不斷抖動，待到光芒愈加璀璨，他才喃喃說出一句話：「是……將軍……將軍……」

然而，他們慌亂之下，可能將自己的腸子塞到了別人肚子里，而隨著時間推移，局面也越來越糟糕，真正死亡的人其實並不多，黑暗中的絕望讓人心寒，甚至有人發出無助地哭喊聲。

姬發清點敗軍，重傷者救不了，輕傷者顧不上，這時候，便要有所取捨。

「這是什麼啊？」

一個小兵跪了下來，勉強著想行跪禮，他手裡捧著自己的腸子，眼裡含著淚，他不怕死，對現在的他來說，死了更痛快，但他有些事，想問出來。

如此，姬發便咬著牙，親手將佩劍刺入一名重傷者的胸膛，這歪著脖子的傷者，頓時便停止掙扎。

「村裡說俺和牛一樣結實，就叫俺牛結實……」

起初，這光芒並不耀眼，甚至比星光更為微弱，就和螢火蟲一般，可光點越來越多，越來越大，從關內各個地方升起，密密麻麻。

忽然，關內升起了一道白芒。

不過饒是如此，也不好受，被友軍誤傷的人數，比被周軍擊傷的更多。

他雙手揣在袖子里，望著關hetubook.com.com內的光芒，眯眼打量許久，方才喃喃道：「逝去之人無法干擾現世，卻能為現世之人指引前進的道路……」

封神榜是何種法寶，申公豹自是知曉，便是分為了兩半，也絕非凡力能夠抵擋，別說汜水關中沒有法力的普通兵將了，便是仙道之人，一旦死去，魂魄必會上榜。

牛結實繼續道：「俺十七歲，家中有父有母，還有個弟弟，本來俺們在家裡幹活，用著先王發明的農具，去年收成很好，後來聽說大王天命所歸，紂王又是個無道昏君，俺琢磨著，就來參軍了。」

便是姬發也面色大變，雖然他也不知道白光是什麼，但這些白光出現在汜水關的各個地方，遍布整座關隘，將眼前一切照的亮堂無比。

周軍同樣如此，但他們在關內的這些日子里，已經熟悉了地形，而姬叔乾看似螳臂擋車的舉動，實際上是死死卡住商軍，確定商軍的位置，讓其他周軍知曉在沒了火把之後，該往哪裡殺。

「大王……」

「殘魂啊……」

所以，他們士氣高昂，心情迫切，屢次攻打汜水關失敗，也不會氣餒，他們堅信周天子天命所歸。

在hetubook.com.com他們眼中，白芒升起的汜水關，和那日火光衝天的汜水關漸漸重合到了一切，位置，大小，一模一樣，只不過顏色不太一樣罷了。

連成片的光點，霎時讓黑夜亮如白晝。

四周都是喊殺聲，他們不知道自己在哪兒，也不知道敵人到底有多少，只能揮舞著兵刃亂砍。

他來此之前，就注意到鹿台上的半張榜上沒有汜水關將士的名字，心中便有所猜測，這一幕，正好印證了他的猜測。

申公豹不知何時來到了關外，站在了一棵樹的樹頂上。

接下來，便是商軍的猛攻，姬發、南宮适、雷震子、姬叔乾等人各率一軍奮力抵抗，但隨著潰兵越來越多，終是無法堵住缺口，防線徹底告破，只余放棄汜水關，自西門撤兵一個選擇。

「超越了封神榜……」

甚至有的商軍，被手忙腳亂的友軍給捅破了肚子，腸子都往外面流。

魯雄這些將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關內的白芒讓他們心神舒緩，而且亮堂堂一片，正是逆轉頹勢，一鼓作氣奪下汜水關之時。

無數商軍驚恐的發現，破腹的疼痛只是其次，更多的是恐懼，比起身上的痛楚、未知的敵軍，竟是友軍www.hetubook.com.com更讓他們害怕。

這些光芒……是汜水關的兵將。

傷者……與其讓他們痛苦著，不如給個痛快，還能避免軍心進一步下滑。

「你……」姬發的劍停在手中，有些不忍。

為什麼，會敗呢？

好在突圍雖然艱難，路卻能看清，白芒為商軍照亮了進攻的道路，同樣也為周軍照亮了撤退的道路。

無論是商軍還是周軍，皆是同時驚呼，他們從未見過如此天地異象。

亮如白晝的汜水關，根本擋不住已突入關門的商軍，再加上周軍本就數量偏少，更加無以為繼。

魯雄在此時發揮出了老將的能耐，經驗豐富，穩紮穩打，兵力優勢之下，迅速反包圍了周軍，圍三闕一，只留了通往汜水關西門的一處通路，又不斷以兵勢壓人，步步緊逼。

他們是聽著姬昌、姬發乃至姬亶、太妊等人的故事長大，對這些上位之人有著幾分崇拜，自紫氣東來稱周天子之後，更是對姬發尊崇無比。

沒人比汜水關的殘兵們反應更快，雖然他們經歷了數次生死戰，只剩不足百人，依然記得，這些光芒主要分佈的地方，全是當時竇榮焚關時，所布置的重點點火之地。

這一幕極為反常，本該上榜和*圖*書歸為天兵天將的尋常士卒，硬生生留在了汜水關中，本應榜有名的竇榮，亦是遲遲沒有上榜。

魯雄大喝著發號施令，可他只能以呼喝聲振奮軍心，無法做出任何有效的反擊，誰能知道天象變化如此無常？

反觀商軍，已經完全陷入恐慌之中，若不是魯雄掌控力夠強，又有之前兵將有別所帶來的威懾，只怕早已成了亂軍。

這意味著，他們的計策失效了。

敖烈也極為不甘的咬著牙，眼看著就要奪回汜水關了，卻又不得不放棄。

所以，當他們嘗到第一場慘痛的敗仗時，會另有感觸。

於是乎，開始有周軍士卒從西面奪路而逃，反殺的心思淡了，士氣也泄了。

四周的其餘傷者並不害怕，比起死亡，這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更讓他們難受。

「商軍威武，殺！」

申公豹自言自語道：「有所執念，便無法安息，魂魄徘徊於世間，不得生，不得死，有的墮為妖魔，危害人間，有的化為精怪，蠱惑世人，有的，則聚集在關內，成為最後一道防線，甚至……」

如此安排之下，即便周軍一樣看不清，傷及友方的概率卻低得多。

暴雨與黑夜，讓一擁而入的商軍陷入了大麻煩。

姬發heｔubｏｏｋ•coｍ•ｃoｍ所部撤至西門外，這一路上，他已不知目送多少人死去，能完全跑出來的周軍，並不多。

人……到底能做到什麼程度？

姬發在西岐的人心沒的說，加上姬氏世代經營，如果不是姬昌沒修長城讓羌人劫掠了一番，現在如牛結實一般的西岐百姓，只會更多。

他們參軍，他們納糧，他們做民夫，他們上戰場，因為他們以為，紂王十罪十惡不赦，周天子承天命，他們做的，是替天行道的事，不但能幫助周天子奪得天下，還能殺了昏君，解救大商的苦難百姓。

姬叔乾已殺得雙目血紅，為了抵禦商軍最初的攻勢，他已經負傷，本來拖到狂風暴雨無盡黑夜，就是反撲之時，可反撲還沒多久，局勢就又逆轉了。

姬發點了點頭，他的聲望無與倫比，又有替天行道討伐昏君的大義，似牛結實這樣自發追隨他的村人，有很多。

沒有言語，沒有形狀，只有默默將魂魄燃成照亮一切的光芒。

所以，他們會對紂王遭了天譴的說法深信不疑。

可他們什麼也做不了，黑暗之中，只能雙手一通亂塞，試圖讓流出體外的內臟回到肚子里，就像朝歌里的待產婦女一樣，在他們想來，只要塞回去縫縫補補，興許還能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