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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雖是冰冷徹骨，河邊的人卻也不少。

合圍的兵馬僅剩高繼能一路，對付起早有防備的南宮适並不順利，先是強攻了一陣，後來得探馬來報姜子牙已經引大軍前來，半日便能趕到，高繼能見勢不妙便撤兵了，于昨日回到了汜水關。

此時的號角聲，便是姜子牙、姬發、南宮适匯合后，聽聞商軍要為死去的將士超度、祭祀，特意領軍前來。

子受身邊伴著聞仲，帶了幾個近衛，一行人人默聲不響出了營，這次不是巡關，只是到處走走。

「咳咳……」良久，子受忽然問向殷破敗道：「老太師啊，老太師是三朝老臣，入行伍東征西討數十年，可曾後悔過？」

那是從周軍之中傳來的。

倒不是攻關，而是為了安隨軍諸侯的心。

子受輕嘆道：「為什麼要打仗呢……」

聽到這突如其來的問話，聞仲怔了一怔，隨後搖頭道：「有什麼後悔的，為國殺敵，便是死，也死得其所。」

子受點了點頭，有沉香木、海螺、麝香的奢靡篝火，僅限於大營之中，而且雖然和圖書有十來個，也頂不住將士們太多，於是一些湊不上的士卒，就自發找了地方，另尋祭奠。

子受沉默了一陣，就是這樣，才有了這一大堆的問題啊！

走著走著，便來到了河邊，這條河是彎曲的，從汜水關南門之西穿通，這裏已經沒什麼光亮，只有天上的皎月繁星，夜色朦朧下，有些分不清哪個是天，哪個是地。

子受越說越起興，索性將之前的種種行為洗黑一番：「說到底，朕啊，這麼多年做的事情，是好也罷，是壞也罷，或稱讚或詆毀也罷，不過是和這些人一樣，都是為了一己之私罷了。」

深秋的寒夜冰冷徹骨，河邊沒有遮掩，風更是大，也就是近衛們體積夠大，子受被圍在裡頭，基本吹不到什麼風，而他們自己則是脂肪多，身上還披著盔甲，任寒風怎麼吹，都沒什麼感覺，要是換做普通人，一股風吹來，免不得一陣哆嗦。

子受與近衛們望著這些蹦蹦跳跳的士卒們，面上肅穆無比。

同樣被近衛們圍起來的聞仲顯得有些矮htｔｐs://ｗｗｗ•ｈetubｏok•ｃｏｍ•ｃｏm小，但他身體挺得筆直，老大爺輕聲道：「陛下，超度的法事還需要幾日時間準備，這是士卒們在自發祭奠。」

畢竟關內的百姓都被遷走了，奪回汜水關后，也還沒來得及遷回來，人少了許多。

將超度英靈的事情布置下去后，子受閑著沒事，決定隨意走走，散散步。

多端寡要、優柔寡斷，滿足了無能之君的必要條件，簡直浪費感情。

聞仲跟了去，雖然關內很安全，可萬一有些不在乎因果的一根筋呢？

子受在關內轉了半圈，最近日夜顛倒胡吃海喝，打仗也是兵將出力，自己毫不費神，離了皇宮，連多人運動都沒有，一天沒有半點運動量，容易長胖，因而散步是必須的。

夜晚的靜謐中帶著清冷，卻不是什麼歲月靜好的寧靜，而是幾分松風凄清。

子受一聽，不過是觸景生情感嘆一番，也要受一頓誇，這還了得？

以前還好，沒有大敗，魯雄攻打汜水關不利，再怎麼敗，也沒有敗到全軍覆沒的地步，依舊能重ｈｔtps://ｗwｗ.ｈｅtｕboｏｋ.coｍ.ｃｏm整旗鼓，最後還能發起反攻，因而感觸還沒多深。

聞仲一愣，哈哈笑道：「老臣又如何不是一己之私呢？若不是託大商氣運，老臣為何要護商？老臣因而讓將士們征戰殺敵，看來老臣也逃不了這一己之私，一己之私也好，為國為民也好，初衷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了什麼事。」

不知過了多久，河邊的士卒已經散去，子受吸了吸鼻子，嗅著空氣中的燒紙錢味，其實這味道大，煙濃，容易刺|激呼吸道引起過敏或者咳嗽，不過他還是連吸了幾口。

這些士卒之間的關聯其實不多，同吃同住同跳萬舞，現在不能同吃同住了，好歹能跳跳舞。

不過這都不妨礙老大爺的拳拳報國之心，聞仲言語間帶著些教訓的意味，道：「諸侯不臣，陛下出兵征討，理所應當，這戰事，也是他們挑起的，錯在於他們，有陛下這樣不願戰爭的君王，是天下之福，待到討逆事畢，定能回歸四海昇平的祥和之景。」

見著這些，幾個近衛的眼圈忽然有些濕潤，他們忽然回想起了許多ｈttｐs://ｗｗｗ.ｈetubｏｏｋ.ｃoｍ.ｃｏm年前的北海之戰，那是三百近衛的初戰，也是相當慘烈，死得沒剩幾個。

不過除此之外，再沒有其餘聲音，也沒什麼煙火氣息，只有關牆與大營中星星點點的火把，發出暗淡的光。

可現在敢當軍全軍覆沒，張桂芳生死不知，加上燒紙錢過後濃厚的煙火氣，這一切無時無刻都在觸動著子受的情緒。

想到這裏，老大爺心裏甚至有些上去燒幾張紙錢，為戰死的弟兄跳一支萬舞的衝動，即便遲了幾十年。

聞仲一時語塞，眉心的眼睛白睜半閉，在臣子說出死也死死得其所的話后，君上不寬慰一番就算了，還突然說出為什麼要打仗這種話，這叫人作何感想？

不過現下也沒什麼辦法，他蹲下身撿了根樹枝，在一處沒有燒盡的錢紙堆中戳了幾下，戳出火星后閉上眼默念了幾句，隨後站起身，裹緊身上的衣甲：「這兒還是太冷了，回去吧。」

姬發伏擊敢當軍成功，雖然被張桂芳打了個措手不及，但也解了南宮适大軍遭受南北夾擊之險。

其實這不過是子受的真心話，哪怕經歷了這和圖書麼多年，也沒有太大改變，現實面前，他可以妥協可以成長可以面對事實，他知道必須要出兵，要打仗要死人，但心底就和所有尋常百姓一樣，不希望戰爭。

關內的戒備比之關牆上要稍稍鬆懈一些，巡視的士卒不多，倒是萬舞的呼喝聲不斷響起。

河中取水的士卒倒是不多，多得是圍著燒著一堆不甚明亮的火焰，跳著萬舞的士卒，每個火堆處，還有一人不時拋撒紙錢，口中念念有詞：「魂歸來兮，魂歸來兮……」

幾日後，汜水關外傳來了號角聲。

平常的萬舞極有氣勢，威武不凡，上了戰場說不準真能唬住些膽小之人，現在同樣是萬舞，但少了幾分威武，多了幾分悲壯。

而聞仲同樣如此，幾十年東征西討，見到的陣亡犧牲又怎麼會少？

……

他立即反駁道：「姬發為西岐而戰，貴族為一族而戰，何錯之有？這天下人，誰不是為利益而戰？姬發是大商的逆賊，卻也是西岐的天子，說自私自利也好，朕又何嘗不是？討伐不臣，不過也是為了大商不滅，能繼續當著一國之君，過著榮華富貴的生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