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擴散期
第一百七十二章 分歧
格雷克·塔蘭蒂諾
安娜注視陸離的視線彷彿一隻受傷的小鹿，無助，又隱隱帶著懇求：「時間會消磨一切……是嗎？」
門前的高大身影低垂頭顱，帽檐將臉孔藏於陰影。外面沒有下雨，可他身上奇怪地不斷向下滴淌著積水，在皮鞋邊匯聚一小片水泊。
他們離開前，已經有一些飢腸轆轆的人影跪在墓園中挖掘埋葬的屍骨。它們可能會驚擾那些剛立起的墓碑，不過陸離知道裏面空無一物。
緩慢響起地敲門聲像是凜冬的寒風，凍結了服裝店裡的一切聲音和表情。
「它可是我找來的。」韋布往麵包片上塗抹還有三天過期的小半罐紅色果醬。恐懼和悲傷讓他暫時忘掉飢餓。然後安全下來，餓意洶湧撲來。
若有似無的血腥味在長街空中瀰漫，一些人影衣服沾染著血污，臉龐掛著碎肉。
陸離考慮是否要編造一對受害者的愛情故事，讓安娜從薩拉和亞當的故事里脫離出來。
hetubook.com.com約克感覺到難言的壓迫感從這個恐怖的高大男人身上散發出來，令他難以呼吸與開口。
伊沃剛剛站起，一道熟悉的平靜聲線從高大男人的背後響起。
叩——叩——叩——
「亞當也許錯了。」
走入空蕩無人的教堂，不久前還坐滿長椅的長袍身影彷彿只是泡沫般的幻象。陸離在教堂搜尋一圈，沒能找到倖存者和留下的線索，但教堂外那片墓坑都被掩蓋，筆直豎立兩排簡陋木板刻成的墓碑。
傑米尼·雷德拎起裝滿濕泥的木桶倒進壁爐，「嗤」的聲響傳出，溫暖的火堆被濕泥掩埋。韋布毫不憐惜的將對他來說很珍貴的麵包丟進垃圾桶，站起身在衣架前假裝挑選衣物。
他一時沒能將它與無邀之客聯繫一起，因為這裏怪異太多了。
「那片麵包是我的。」約克朝餐桌對面的韋布大聲抱怨。
即使隔著一層襯衫，安娜也能摸到腹部那片凹凸不平的疤痕。
他們也不會在意自和-圖-書己的墳墓被破壞，就像不在意自己的生命一樣。
餐桌前的韋布貼近櫥窗，然後對壁爐旁的傑米尼·雷德做出手勢。
熟絡之後他們很快成為了朋友。
修普斯金街區。
這一幕的確讓繃緊精神的他們放鬆下來——直到服裝店木門被敲響。
叩——
「惡靈，無邀之客。」收回視線，陸離走進服裝店。
「那是種扭曲畸形的愛。」陸離撕碎紙條，伸出馬車任由被賓士的馬車甩在後面。
安娜不再說話，不知在想什麼。
約克學得不太像，因為緊張而讓臉部肌肉有些痙攣。不過這樣正好看起來像是「偽裝人類但表演得並不像的怪異」，能糊弄許多疑心不重的怪異。
街道上圍聚了許多人，馬車被堵在街頭，移動緩慢。
滴答——滴答——
「他也是怪異嗎？」約克壯著膽子探頭張望道。
那個手勢代表著陌生人登門。
海莎·阿魯卡爾德
無論是視覺還是心理。
「你和-圖-書是對的……它們要為自己所做的付出代價。」她呢喃低語。
約克忽然放鬆下來，配合那道聲音讓開門口。
安娜仍沒產生受害者的共情，不過結果是相同的，她因為陸離曾經受到的傷害而敵視起亞當和薩拉。
彷彿被陰影籠罩的高大身影保持著沉默，忽然轉身離開。
因為身體而被感性佔據的安娜難以窺探其中理性的一面——一個合格的故事的確能掩蓋其背後的陰暗。
搖晃地車廂里，安娜臉龐露出對男主人翁的不忿：「薩拉為他做了這麼多，甚至犧牲了自己。」
叩——叩——叩——
櫃檯后的傑米尼·雷德產生不安，朝另一個「夥計」伊沃使眼色讓他去幫忙。
……
詭異的沉默正在發酵。
陸離攔住一位路人詢問，它只笑著告訴陸離來遲了，聚會已經結束。
「沒有身份的人躲到樓上！」傑米尼·雷德壓低聲音對所有人喊道，催促他們跑到樓上。
陸離回到教堂，將插著假向日葵的花瓶放在克伊蘭·艾www.hetubook.com.com瑪的墓碑旁，和陸離離開了這裏。
「也許吧。」
克伊蘭·艾瑪
……
哪怕是願意為了彼此付出所有，再恩愛的戀人，也終有淡去的一天。
「果醬也是我找來的。」約克探身搶回了剩下的果醬。
「接下來去哪，繼續找其他倖存者嗎？」安娜問。
陸離意識到安娜在擁有身體后，正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他嘗試做出些改變：「凄美的愛情不是讓他人付出代價的理由。死於他們之手的那些人里也有戀人和夫妻。」
第三道敲門聲剛剛響起時，房門被約克打開，他學著平日里看到的侍應生夥計那樣，堆起笑容說道：「歡迎客人，你需要買什麼衣服？」
陸離低頭思索著。
「我想起了。」後知後覺的傑米尼·雷德恍然。「居然是它嗎……」
這些殉道者知道將要發生的事，但還是義無反顧。
韋布不在意地聳了聳肩，咬了一大口抹好果醬的麵包片。
門邊的陸離和安娜注視https://m.hetubook.com.com著它留下一行濕漉漉的腳印，消失在遠方。
「如果亞當足夠堅決，他可以在一開始就拒絕薩拉復活自己，而不是現在度過百年後開始對另一半感到厭倦。」
機械地第二聲敲門聲傳來。
二樓的雜亂腳步聲終於消失，傑米尼·雷德溜回櫃檯前，拿起蝴蝶結別在領口，然後示意「夥計」約克去開門。
人群漸漸散開，馬車駛入街道，最終停在迴音教堂墓園前。
除了因為睏乏而去樓上卧房休息的兩對母女，其他倖存者都在一層服裝店，好笑地看著就像兩個好勝的年輕人一樣鬥嘴的約克和韋布。
只是這次的客人有所不同。
塔尖的神像依舊悲憫，跟隨陸離邁下馬車的安娜回頭望向長街，仍有許多不甘的怪異在街道上遊盪等待。
約瑟普·亞內斯
就像沒人在意童話故事里被主角偷走珍貴寶物的精靈。
「又是你，進來暖和一下吧。」
快要到迴音教堂時，一隻柔軟溫熱的手掌忽然貼在陸離腹部，輕輕摩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