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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梟

作者:馮精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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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一章

第一部

第一章

「儂瞧瞧,龜婆屋裡放的這件才叫汝窯呢。」
「這裏描述的是將近三百年前北京城隍廟上的古董買賣,『列肆三里』,可真夠繁盛的。」卞夢龍答道。
「儂真真傻瓜。」王在禮走過來,「來到北京,守著八大胡同還讀啥書,還壓個啥冷鋪板?不如隨阿拉到那廂去擁香衾玉。儂同意伐?」
「能讓你見到的宣德爐全是假的。」他說著翻了兩頁書,指著說,「《帝京景物略》里說了,『器首宣廟之銅,宣廟爐其首。爐之制有辨焉,色有辨焉,款有辨焉』,聽到沒有?辨識這宣德爐可大有講究呢。」
對著吹的兩個人俱是初次來北京遊玩的江南富家子。粗壯的叫沈知祥,略高的叫王在禮,長了副馬面。此刻,正是兩人在八大胡同宿娼后,一大早剛回到鮮魚口客棧內的時候。
「嚯,敢情這位還是童男子。」老女人譏諷地白了他一眼,轉向王在禮,「又是來找當家的?進去吧。」
進門就是間不大的屋子。屋子西牆供著觀音大士畫像,畫下一張八仙桌,桌上燃著香,香爐邊上放著一盤點心。一個老女人從桌旁的椅子上站起,招呼了一聲:「二位來啦。這位看著臉生的要找哪位姑娘呀!」
他叫卞夢龍,二十歲出頭,中等身材,臉上利利爽爽的,一副江南小生的模樣,不大的眼睛透著幾分總也甩不開的怡然自得,端正的小鼻子似乎表明他活在世上也不會忘記去尋樂子,兩片薄而長的嘴唇透著幾分文靜,只有下巴略顯大,有稜有角。只有這個下巴給無憂的面孔增加了幾分刁蠻。
王在禮聽了他的話頗不以為然,高聲說:「儂終日里昏頭昏腦,原來是想搞古玩。這有何難。阿拉在八大胡同,見到妓|女房間里都擺著這些東西,有的還擺著明朝的宣德爐。儂要稀罕,阿拉與相好的妓|女通融通融,給儂抱一個回來就是了。想要伐?宣德爐。」
此番,他是有意當著兩個同窗的面讀《帝京景物略》的。這兩位家底都比他殷實,他需要先墊個話,過幾日一旦看上什麼要買,錢不湊手時,還需向這二位借一些。
一路上畫了不少,初到北京,正陽門、古城牆、太液池、白塔山也曾讓他們激動了一陣子。但最初的熱乎頭過去后,他們的興趣逐漸轉移了。那兩個畫累了,便迷上了八大胡同里的女人,而卞夢龍卻迷上了北京的古董。
卞夢龍垂下眼皮,不做回答,繼續看書。
這日過去,這三個人在京又流連了數日,宣德爐不敢求購,卞夢龍就動了瓷器的心思,手癢難禁。這日,他穿過楊柳斜街,又來到琉璃廠一家他已光顧數次的古玩鋪。
卞夢龍聞言喜出望外。他知道古瓷界的行話是「柴、汝、哥、官、定」。「柴」即後周時定都開封的世京柴榮的所謂「柴窯」。周世京柴榮建窯后,要求燒出來的成品「取去天青雲破處,這般顏色做將來」。後來果真燒出了色如雨和-圖-書後青天、釉亮如鏡、質薄如紙、聲清如磬、紋細如絲的瓷器。由於年頭久遠,「柴窯」的製成品在那時已基本上見不著了,偶爾能見到一件也是珍稀無比的。宋朝仿後周顯德時的「柴窯」,在河南汝州建窯,燒成的瓷,色釉既有「雨過天晴」又有蛋白,屑瑪瑙入釉中,繭厚如堆脂。寫《紅樓夢》的曹雪芹深知「汝」是好玩意兒,在其筆下,專門提到賈政房中「几上擺著汝窯美人觚」。「哥」亦宋瓷窯名,窯址在浙江龍泉。其瓷胎細質白,略帶灰色,有冰裂紋。釉色以青為主,有翠青、粉青、灰青、米色、淺青近白者等。所謂「官」即官窯,宋代與明代俱有,其中尤精者稱為「御窯」。「定」即宋代河北定州窯所燒的傳世瓷器,以宋徽宗政和、宣和年間製造的最好。定窯瓷質薄有光,有素凸花、划花、印花等。至宋室南遷,定州窯淪陷,南宋便在江西景德鎮按定窯燒法燒瓷,其器世稱「南定」。「南定」胎輕體薄,釉也是白玻璃釉,只透明處略泛豆綠色。這一家要賣的就是汝窯花瓶,在古瓷中排行老二,也算件不易尋到的真品。
王在禮問道:「夢龍兄,昨天夜裡在哪廂過的?」
卞夢龍輕咳一聲,斜過去一眼,對著書本朗朗讀出了聲:「城隍廟市,月朔望,念五日,東弼教坊,西逮廟墀廡,列肆三里。圖籍之曰古今,彝鼎之曰商周,匜鏡之曰秦漢,書畫之曰唐宋,珠寶、象、玉、珍錯、綾錦之曰滇、粵、閩、楚、吳、越者集。」
卞夢龍把書本合上,抬頭看著二人說道:「這上說的是我國古代藝匠之作,在明朝末年的古董市上已很珍稀。」
這兩個江南富家子住在前門外鮮魚口的茂源客棧中。鮮魚口是條大衚衕,出了衚衕口是大柵欄,一抹一拐便是八大胡同,無論是買東西還是嫖妓宿娼都方便得很。
「噢?」卞夢龍心中一沉。
自清道光年間起,北京前門外便成了妓院密集處,其中尤以韓家潭、百順衚衕、石頭衚衕、小李紗帽衚衕、朱家衚衕、朱茅衚衕、博興衚衕、王廣福斜街等八處為甚,到清末便有了八大胡同之稱。至民國初年,這八大胡同非但不衰,反而日漸興隆,像攤膿血一般,招引著當地的以及外埠來京的風流神到這裏大把扔錢。
王在禮伐了伐眼,「什麼叫『色有辨焉,款有辨焉』?」
「儂知道這句北俗伐?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偷。再有一句是,偷得著不如偷不著。」
「回來了。」一個溫和的聲音。
卞夢龍把書本合上,「從頭說起吧。明宣德年間,明宣宗因郊廟用彝鼎不合古式,命工部尚書采《博古圖》軍書及內府所藏秦漢以來爐、鼎、彝格式,讓各窯更鑄。共鑄冶千余件,以供宮廷及寺觀之用。后逐漸散失民間,民間仿造者頗多,幾可以假亂真。現到處說宣德爐,到處賣宣德爐,我hetubook.com•com們對古董又不在行,誰知道會不會買來假貨?現只知其爐款識自一字至十六字不等,常見的有『大明宣德年制』六字,扁方隸書,陰印陽文,有粟亮、茄皮、棠梨、褐色、藏經紙等色,以藏經紙色為第一,這些均可仿造,貿然買來,這不是白扔了錢,又貽笑大方。」
「這麼好的東西從哪兒搞的?」卞夢龍蔫巴巴地問。
卞夢龍這才明白叫他幹什麼來了。他走過去,俯下身看看這隻花瓶,但是瓶上無他物,只一叢蘭草,簡單挺拔,三兩筆而已,構圖蒼然,造型古樸,格調極高雅。看了這個花瓶,心裏知道琉璃廠那件肯定是贗品了,不由輕嘆了一聲。
他微微一笑,接著讀道:「夫我列聖,物異弗貴,器奇弗作,然而物力蘊藉,匠作質良,古未有,后不磨,當代已稀重購。」
「卞先生,吃早點回來啦?」這是那個旗人夥計的聲音。
王在禮朝她點點頭,拉上卞夢龍,熟門熟路地出了這屋,進了另一屋。一個臉上塗著厚厚白粉的半老徐娘迎上來,剛要搭話,王在禮把她推開,指著桌上放著的一個花瓶對卞夢龍說:
「為什麼?」王在禮頗不解。
「燒餅餜子豆腐腦,好吃,好吃。」聲音透著靦腆。
「偽造的可以亂真?」王在禮問。
「怎麼是北俗呢,這話明明是明朝人馮夢龍說的。」
「儂是想在京師搞幾件古董伐?」王在禮問道。
話音剛落,一個青年男子一邊彬彬有禮地扭臉向夥計微笑著,一邊推門走了進來。
「儂知道這句北俗伐?三十不浪四十浪,五十正在浪尖上。雛勿好耍。阿拉昨夜白相到一個龜婆,龜婆懂伐?北京叫鴇母,蘇州叫七十鳥的。半老徐娘,嘖嘖,風韻猶存。」
一到那家古玩鋪,王在禮便嚷嚷上了:「錢已取來,把那件『真玩意兒』拿出來給阿拉白相白相。」但待掌柜的抱出來,他只是大面兒上掃了它一眼,二話不說,拉著卞夢龍的袖口又出了店,只留下掌柜干抱著個大花瓶發傻。
「什麼偷得著不如偷不著的。依我看,什麼妻呀妾呀婢呀,都不如娼。阿拉昨夜白相到一個娼中之秀——雛,京師的雛兒!真真原封貨,讓阿拉破的身子,只索了九個大洋。儂羡煞伐?」
這工夫,王在禮已把來意向那半老徐娘談了。半老女人聽畢乾笑了幾聲,臉上直掉粉渣子。
北京的這種老客棧多是用松木板隔斷的。走廊里咳嗽一聲,屋裡的能聽到痰落地的音兒;屋裡的放個屁,走廊里能聽到響兒。不大會兒,走廊里便傳來了幾句對話。
「可有京師的八大胡同?」沈知祥想引到自己要談的題目上。
兩個人越發不解,面面相覷。
他掉頭便向鮮魚口客棧取錢去了。回到客房,兩個同窗正躺在床上談天,見他匆匆跑入,便問緣由,待聽他說完,王在禮來了情緒,破例地要隨他一同去琉璃廠。
兩個同窗和圖書去了八大胡同,卞夢龍到前門的鮮魚口,他往西溜達,走了兩三里地便進了琉璃廠古玩街。這條街上,一個鋪子挨一個鋪子,密密匝匝。不管大店小店,俱是窗明几淨,潔無纖塵,而且多是白髮老者當櫃。在汲石閣這類店中,光可鑒人的紫檀多寶格上擺滿了一般人叫不出名的玩意兒,銅的、瓷的、漆的、木的、竹的,尤其是大小不一的花瓶,叫人頗為動心。他幾度想買花瓶帶回去,但都猶豫了,原因很簡單,京師的人滑,擺在明面上的不可能有真東西。另外,北京的工藝品製作工藝相當精湛,反映到瓷器上則是做舊水準相當高,難辨真偽。
他摘下帽子,用手攏攏從中間整整齊齊分開的頭髮,把軟帽細心折之,藏於衣袋中,從枕下抽出一本書,坐在床沿上看起來。
卞夢龍說:「僅宣德之後的同一朝代,偽造宣德爐者便大有人在。有舊爐偽款者,有用宣銅別器改鑄者。光偽造這種爐子,就分了南鑄、北鑄和蘇鑄。還有一種是真爐真款而釘嵌者。為什麼真宣德爐和真款識還要去偽造呢?原來當年有的爐子鑄成后沒經監造者批准鑄款,它們流傳了下來。有的人取下別的宣銅器的『大明宣德年制』的款,釘嵌到這種爐子上,以冒充宣德爐。這種真爐真款,幾乎是無法辨偽的。」
「儂讀的是什麼?」王在禮問道。
古董是「骨董」、「伐董」、「汩董」的俗稱。因為它不當吃不當喝,是用來玩的,所以又叫古玩。北京的古董貿易行業的形成晚于開封,但最晚也在明朝中葉前已具規模。《帝京景物略》中「城隍廟市」篇記雲「列肆三里」,這種鋪子拉了三里地長,可見買賣是很大的。自明之後,京師的古董貿易歷久不衰,漸漸集中到了琉璃廠一帶。隆福寺、鼓樓也有一些。到清末,光叫得上名的古玩鋪就有一百二三十家,如果算上古畫字帖鋪那就更多了。
一進門,掌柜的看見他便說:「來了這麼些日,今兒給您瞧見真玩意兒吧。」說著從櫃檯下抱出了一個一尺多高的青花瓶,其上有幾朵棕色的花,說這是宋代汝窯的東西,原珍藏於宮中,八國聯軍火燒圓明園時抱出來了。一個英國士兵覺得它太大,難帶回國,便賣到了琉璃廠來。那老者說:「那洋鬼子不識貨,光知道抱金奪銀,不知道這宋代汝窯才是咱中國的真東西。結果給他五十兩銀子他就擱這兒了。這貨古店裡押的年頭不算少了。我怕賣給不識貨的糟蹋了東西,所以一直沒敢往外拿。這麼著吧,我看你是真想買玩意兒的,得,您給二百大洋把它抱走吧。」
風流了一夜的男人,心裏總泛著想跟外人放一放余騷的願望。兩個人都是昨夜裡幹了事的,一方說給另一方總不帶勁。於是,說話間,便時不時地瞟瞟門口,那意思是要說給第三個人聽聽。在茂源客棧的這個房間里,除了他倆外還住了一個https://m.hetubook.com.com人。他們是同窗,也是一同從南方赴京的。
卞夢龍微笑著搖搖頭,說:「不要。」
「儂讀這幹啥?」
沈知祥搭訕道:「卞兄看的是何書?」
他們三拐兩繞,來到小李紗帽衚衕。只見一座紅門,門楣上掛著兩個大紅燈籠。王在禮沖他齜出犬齒嘻地一樂,接著照他背上一掌,把他推進門。
說話間,一個念頭在卞夢龍心中閃過:離京返杭州時,何不在河南停上數日,到民間尋訪一下?
「想知道?」半老女人眼中噙著笑,脆生生地吐了兩個字,「河南!」
沈知祥在沉吟間說:「我在八大胡同也聽說北京已無真爐。宣德爐多藏宮中,明末李闖王率軍攻佔北京,打入宮中,將宣德爐盡行取去。待吳三桂邀清軍擊潰李闖王,李軍倉皇棄京南走,與清軍輾轉時,所攜宣德爐漸漸散入民間。如若有心在河南民間摸尋,當可購得真品。」
「北京的早點比你們南方的怎麼樣?」
卞夢龍被糊裡糊塗地拉到街上,還沒待張口,王在禮又不由分說地拉著他往回走。「你把我往哪兒拽?」他一甩袖子掙出來。王在禮笑嘻嘻地說:「到八大胡同去。」「我是來買古花瓶來的,不去那種地方。」「去請教一個行家。」「誰?」
「除了那兒,別地兒見不著這麼好的真東西。」女人親昵地拍拍他的背,斜著瞟了他兩眼,軟咳一聲,說道,「剛才我聽這位馬臉先生說,這位小兄弟要去琉璃廠買汝瓷。依你老姐姐我之見——別他媽挨那份兒蒙了!按說,北京的年頭不他媽算短,又儘是皇上住的地方,應該有些真玩意兒的。但話又說回來了,遼金時無物,那些騎駱駝的主兒哪兒認漢家的玩意兒呀,況且他們自己又不會收拾。得,啥也沒留下來。明清的玩意兒年頭太近,不值得勞那份神。皇宮裡是有東西,洋毛子抱出來不少,太監們也盜出來不少,但皇上收藏過的東西還能輪上琉璃廠賣?一露臉就讓懂行的取去貓起來了。說了歸齊,找古玩,下河南。河南中原古地,古墳里的東西海了去啦,民間收藏也多。宋瓷柴、汝、官全在河南,到他媽琉璃廠找什麼勁兒?有心玩真東西,嘿!聽老姐們兒一句,直撲發祥地河南,尤其是後周和大宋的國都老汴梁一帶。沒準兒就能弄來,呵,真玩意兒!」
屋裡的兩個人一震,屁股在床沿上挪了挪。
沈知祥忙接過話:「京師的雛兒……」
他穿黑色對襟馬褂,藍色長衫,足穿褐色皮鞋,頭戴軟胎黑色便帽,這種帽子以六瓣合縫,綴檐如筒,俗稱瓜皮帽或「小帽子」。它始創于明洪武年間,取六合一統之意,清代因之。他戴的這頂,帽頂有一個珊瑚結子,比那些用紅色絲線編成結子的高了一等;帽緣正中用一塊磨成四方形的翡翠做帽准,又比那些用岫玉做帽準的名貴一些。
卞夢龍這才明白自己是進了一家妓院。他慍怒地掃了王在禮一眼,沒m.hetubook.com.com好氣地說:「我不是來找姑娘的,是這位仁兄生把我拽來的。」
「且算走火入魔吧。」他款款說道,「你們二位盡可以去八大胡同嫖妓,但我不會去。也不想知道你們在那裡胡來時如何快活。奉勸諸位一句,吳越女子嬌娃勝於京師,何苦在此眠花宿柳?以我之見,北京乃文化古城,帝王之地,既有幸來之,不妨弄一兩件古董回去,亦不虛此行。特別是我們搞美術的,一生中如若能擁有一兩件古代藝術品傳世,亦不負後世子孫。」
「明末人劉侗、于奕正二人合著的《帝京景物略》,」他溫文爾雅地答道,「書中記述的是明朝末年北京的山川園林、名勝古迹,以至風習節氣、花鳥魚蟲。」
江南一帶,西方文化傳入較早,西畫也有一定的傳播。其父見他對畫入迷,壓根不像是要繼承家業經商的樣子,便不再勉強,而是有意讓他接觸些西畫。光緒二十六年庚子,他入當地私塾附讀,光緒三十一年入無錫公立小學,兩年後考入無錫公立中學。在中學期間,他居然學了些英文,接觸到了一點簡單的英國文學作品。辛亥革命爆發這年,他中學畢業。大清江山將傾,其父認為傳統國學已不能與西學對陣,就讓他去報考位於浙江杭州的華藝美術學校,原因不是別的,而是那所學校中有一個西洋畫班。他考上了,也學得很刻苦,很快成了班裡的佼佼者。三年之後,也就是一九一五年初,他從美術學校畢業。緊張了幾年,想鬆弛一下,加之久住明山秀水的江南,很想追求色彩上的蒼茫和風格上的雄渾,春節之後,便約了家住蘇州的兩個華藝美術學校的同班同學一同北上赴京。其名目是寫生。
想不到這個龜婆還知道這麼多,於是,卞夢龍一行三人轉天便退了鮮魚口的房間,到前門上了火車。兩天之後,他們進了開封。
他世居江南無錫,祖輩經商,到其父這一輩,家底已頗豐。他生於清光緒二十年甲午,即或說,在卞家喜慶得子時,正值中日甲午戰爭爆發。戰爭以清廷失敗告終。戰敗后,舉國一片沮喪。不少工商業者深深感到,日本這個東洋彈丸小國之所以能打贏大而孱弱的中國,實際上,是仰仗于比中國更早地採納了西方文化及西方技藝。卞家的當家人便作如是想,因而便有意栽培其子多接觸些西洋文化。這本來是為日後子承父業著眼的,不想這小子自幼便迷上了丹青,而且一發不可收拾,並專攻國畫中的肖像畫,這在當時的中國稱為「寫照」、「傳神」、「寫|真」等。
「紅燈籠妓院的鴇母。鴇母很懂伐?蘇州叫七十鳥的。」卞夢龍火了,「我是要買汝窯,誰跟你那個什麼七十鳥玩床上的功夫!」王在禮卻不惱,依舊笑嘻嘻地說:「要說功夫,儂差得遠。跟阿拉走吧。到地方儂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卞夢龍無奈,只好跟著他一路走去。
「一步也沒離開這個房間。」剛進來的人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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