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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神像一雙互相合攏的手掌再度張開后，周圍的光線逐漸明亮起來，李青蓮眨了眨眼，適應了一下視野由「暗」轉「明」的過程。

徐向陽笑著說。

所有被漩渦般的龐大吸力卷上天空的物體，不管是死物還是活物，都只有被來自異世界的風暴席捲切割成粉末這一個下場，充塞天地的「灰色」實際上就是無數來自地面上的物質殘骸……

「徐向陽，你有信心嗎？現在沒有人能幫我們了。不過，至少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吧？蓮姐現在是安全了。」

說著不知道是瘋癲還是浪漫還是單純犯蠢的話，兩位年輕人終於來到了「黑點」下方。

竺清月偏過腦袋。

但他依然好好地站在這兒。無數看不見的「線」交纏環繞，密不透風地將他們包裹在內，這裡是最安全的庇護所。

「要是我們倆準備下地獄，肯定會先把你拖下水。」

而他在意識世界固然能調用一些現實中做不到的能力……但和盤踞在人意識深處的邪靈或者整個龐大無垠的遠境比較起來，無異於蟷臂擋車。

「等我們闖進風暴中之後，你想好要怎麼做了嗎？」

「真的。」

「放心，交給我。」

她走到手掌旁邊往下俯瞰。這是一條空曠的馬路，馬路邊緣仍能看到地層結構變動所造成的裂痕，但明顯不如林星潔力量失控后波及的區域那樣凄慘。這裡是位於風暴以外的地方，路邊的信號燈在正常工作。

徐向陽抓住竺清月柔弱的肩膀，像是要給予她支撐起全部的力量。

光是對付一個鬼屋老人就那麼費勁，如今卻想要深入到星潔失控的內心世界，這或許是純粹的自殺行為。

「這隻是一點。」徐向陽老實承認。「我更擔心找不到她。要是事情真的發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起碼在hetubook.com.com最後時刻，我想要陪在她身邊。」

「……那麼，我來了，星潔。」

開了一會兒玩笑后，徐向陽突然覺得周圍的光亮不那麼黯淡了。

這種無力感，像是在無邊黃沙上跋涉的旅人，或者是在暴風雨中似落葉般飄搖。

能做到這種事情的人，在目前所知的通靈者範圍內，徐向陽只知道一個，那就是自己。

這裡是風暴的中心。

真奇怪。

「擔心我會發瘋？」

「你想幹嘛？」

徐向陽看著將臉蛋貼在自己肩膀上磨蹭的可愛姑娘，他的手臂像是陷入深谷拔不出來，也不想拔|出|來，些許曖昧的氛圍和體溫一起上升。

「我真想把線綁在你身上，然後一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就把你拉出來，或者把我扯過去。」

「嗯……可現在的我卻做不到。」

竺清月不說話，只是將面龐死死地貼在他的領口上，過了好久才沙啞開口。

「……真有自信。」

竺清月提醒道。

徐向陽確認那就是林星潔以後，開始轉過頭去打量班長大人的側臉。

「那就是……擔心救不回她？」

飛行過程中的感覺還不錯，挺自由、挺暢快。可惜的是，他沒有長出翅膀，之所以能飛，實際上是被班長大人用「線」牽引著往前，就像被主人抓著脖子拎起來走的貓咪。

徐向陽點點頭。

「聽上去就跟放風箏一樣。」徐向陽忍不住又笑了起來，「這事兒你以前就做過，你還記得嗎？」

她當然看得出男孩的真實想法，可是她也沒有像之前那樣試圖勸阻。

徐向陽的心底微微一動。

「這方圓幾公里都不會有人了，所以不會有人看見。又是在天上。你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少女將紅唇湊近，在他的耳垂旁吐著濕漉漉的熱氣。「……ｈｅｔubｏok•coｍ•ｃｏm現在，天上天下，只有我們兩個。」

即使是在這種本該嚴肅起來的時候，他們都沒有停止心有靈犀的親密接觸，在旁人看來這就是不分場合地膩歪。

徐向陽在空中飛翔。

前方原來就是錦江市的入口，他們已經成功逃離無數道龍捲風柱席捲的危險地帶，抵達城區附近，暫時安全了。

可整個城郊地區都在被吞食過程當中，誰都不清楚這份「暫時」，究竟會有多短暫……

「這件事會在今天之內結束。我們馬上就能回去了，回到過去那種生活里。」

伴隨耳畔的抽噎，肩膀上傳來淚水漸染開的濕熱。

但徐向陽嘴上卻說：

要不然，以他的性格，肯定第一時間就讓清月帶自己過去了，誰會去管無關人士的想法。

「是嗎？」

這是一件非常冒險的舉動，清月和星潔都表示過反對。徐向陽雖然堅持己見，沒有放棄這種做法的打算，但在剿滅安寧街41號之後，他確實沒有再使用過了。

然後是接吻。

「我很感謝他們能過來，但我不認同他們的想法。這件事到最後，肯定還是需要自己來解決。」

被黑洞捲入，被漆黑的大海徹底吞噬，最後半點不剩下。

「可我卻很害怕。」少女喃喃，「害怕你會死，害怕我會忍不住把你鎖起來不讓你走……害怕我不允許你去救星潔，寧願當個鴕鳥，什麼都不去看。」

徐向陽望著那鋪天蓋地，宛如暴雨般的無數絲線，而無論是扭頭望向荒野，還是往前眺望，這雨竟始終綿綿不絕看不到盡頭，如同編織的銀蓋遮擋大地，他情不自禁心生感慨。

他們早就決定要相信和依賴彼此。如果別人隨隨便便就能代勞，才會顯得這份關係過於脆弱。

然而，在黯淡的穹頂之下，那裡的一切www.hetubook.com.com全都已經淹沒在了滔滔滾滾的灰塵里，什麼都看不見了。

「好好好，好啦，拖下水就拖下水。不管去哪裡，我要會陪你們一起。」

不遠處坐落加油站，和一家五金店、幾處化工廠的廠房。廠房大門前停著私家車，從這個高度俯瞰全貌，能理解這裏不是在城區改造中被隨意廢棄的地區，而是尚在火熱開工中。

「沒幹嘛。」竺清月表情笑眯眯的，攬著自家男友胳膊的雙臂更加用力，讓對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軟綿綿又充滿彈性的溫熱觸感。

……

「真的？」

實際上，星潔不止一次提起過她心中的風景，以至於徐向陽好像已經能想象出失敗時的畫面了：

不久后，竺清月選擇離開了這個地方，在遠處等待。

當然，眼下是一個人都沒有的，因為人群都已經被疏散光了，都在附近的防空洞底下。她在來之前就從周行健那裡聽說過相關計劃。

「不會的。」

如果能用得恰到好處的話，就算沒有強大特別的靈媒能力，一樣能正面對抗高等邪靈；但作為代價，則是他需要讓自己的意識投放到他人的心靈世界內。

「不過，他們有些話還是說的有道理的。」

「……我又沒有其它能力。」徐向陽笑了笑，「我能做到的，從頭到尾只有一件事。」

竺清月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好像在說「是嗎？」

竺清月很不滿。

竺清月啐了一口。

所以，我們已經抵達核心區域了嗎？

「你這麼一說，我都害怕起來了。」

徐向陽有點無語。這話說得未免太直白了點。

因為，眼下真的是最後時刻了。

無論上下左右，前後縱橫，入眼所及之處，儘是一片灰茫茫的風景。

班長大人小聲嘆了口氣，飛過來抱住了他的胳膊，將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https://www.hetubook.com.com。

「那是沒辦法嘛！」班長大人嘟囔道：「誰讓星潔不喜歡女孩子呢，要不然我們的關係可就不一定以你為中心，左擁右抱的人應該是我！」

徐向陽到現在為止還搞不懂這個詞所代表的涵義，但就從蒼穹巨眼的主人、具備空間轉移的人影以及目前星潔的狀態來看，他們與世界上的其他人都不同，具備的力量水平不在一個次元上……也難怪會被冠以「神」的稱謂。

這就好像一個勢單力薄手無寸鐵的人主動投身到敵人的大本營里，況且心靈的世界一旦與遠境相連，本就會變得詭譎兇險。

「這就是最後時刻了。」他說，停頓半晌后，他又加重語氣強調道：「我確定。」

「然後我就可以過上左擁右抱，腳踏兩條船的幸福生活。」徐向陽的嘴角上揚，好像是在得意地炫耀。可惜這裏沒有值得當著面炫耀的對象。

而如果對象是神媒呢？

徐向陽觀察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那個漂浮在遙遠地方的小到看不見的黑點。他甚至不確定那到底是不是她，說不定只是顆倖存下來粘在視網膜上的塵埃。

從這場面規模上來看，班長大人和神媒也差不了多少了，只是聲勢還沒那麼大……這個念頭在徐向陽的腦海中轉過，沒有停留太久。

「你才不會。」

「沒問題，交給我。」

他抬起頭，發現遠方的天色不再是灰濛濛的一片，而是變得晴朗澄澈，沒有雲層和塵埃的遮擋，陽光所照射到的地方處處流光溢彩，他眼中的世界正在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姿態閃閃發亮。

「你要是去別的地方，我都有把握。可你偏偏要到一個我找不到的地方去，我……我只能看著……」

戀人間熱烈的，毫無保留的吻。

利用「通靈」，深入人的精神世界。

李青蓮明白了什麼，她猛地轉過頭和-圖-書。

「厲害好多。還是說以前在隱藏實力？」徐向陽仰起頭，「我感覺別人大概沒本事把我送到這裏。另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真的變強了。我好像能看到你口中的『線』了。」

「我呸。」

「嗯？」

「那麼，現在只剩下我們兩個了。」

真正能在第一時間吸引到人眼球的，是那道位於天空中央的巨大豁口。站在他目前所在的位置，已經能清晰地看到「傷痕」後方的空洞全貌，那是深邃暗沉的漆黑，通往深淵的宇宙。

這說明前方的風暴正在變得更加猛烈和張狂，甚至連殘骸都不會剩下。

「這不是你一直以來的願望嗎？」

「聽上去就好像我被你們倆拋下了？」

「嗯。」

「因為你答應過我了呀，對不對？不是做不到，而是我的大小姐向來很守信用。」

這是人類無法想象的絕地。

但就在這時，李青蓮突然注意到，自家弟弟與那位竺同學不知何時已然不見蹤影，神像的掌心處只剩下和自己一樣面容嚴肅的龍婆和李橫豎。

「一般人可做不到這種事……不，是想都想不到吧。」

「欸……」

當然，竺清月並非同性戀或雙性戀，她只是對徐向陽和林星潔兩人都懷有過於強烈的執著，不發展成戀人關係不罷休的地步。

這是理所當然的。

……這個比喻好像已經用過一次了。但徐向陽並不討厭這種感覺，還裝模作樣地張開雙臂，將胳膊當作翅膀那樣揮舞了兩下，逗得清月大小姐咯咯直笑。

和班長大人的猜測一致，徐向陽實際上是為了讓姐姐能安全地離開，所以才會在星潔飄上天空后，還有耐心留下來和龍婆他們說話交流。

孤身一人的徐向陽沒有再猶豫，他朝著天空之上，那個如神明俯瞰大地般懸浮著的女孩子，高高舉起一隻手。

「清月，你是不是比以前更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