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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站在橋邊往下俯瞰，映入眼帘的是漆黑的江面，不遠處岸邊的路燈光，僅僅能照亮一小片晦暗的波瀾；站在橋頭，將聽見水聲濤濤，激流涌盪。

同時，那股在數周前差點被觀星會利用來毀滅整座城市、堪稱「人間之神」的龐大力量，再度降臨和膨脹，迅速突破臨界點。

林星潔和竺清月對視了一眼，一齊搖頭。

「你們是這個世界上，絕無僅有的奇迹。」

「好了，就送到這裏吧。」

誰知林星潔卻並沒有要發火的意思，她薄薄的唇輕抿，微微勾起一個略帶嘲諷的弧度。

徐向陽睜開眼睛，輕聲吐了口氣。

來自政府機關的相關人員們就聚集在不遠處，等待著阻止佞神入侵人間、拯救城市的幾位年輕英雄們歸來。氛圍相當熱烈，人聲鼎沸。

在清醒時分的最後一刻，他感受到自己被人輕柔地抱住，他聽見有人為自己雷霆震怒，有人正擔心地呼喚著他的名字……

「咳，看樣子沒能力考一個人回去的只有我一個啊~」他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但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情不能逃避，「那就拜託二位了。」

林星潔說。徐向陽已經很熟悉自己的女友了，她現在的眼神看上去就像是做出了某個決定。

對了——

「清月。」

「怎麼了？」

「偌大的遠境，不至於連這種程度的戰鬥都容納不下，以『巢母』和『混沌之海』的規模而言，這隻能算作一次小摩擦。」林星潔抱著胳膊，蹙眉沉思，「……不清楚理由，難道是現實那邊傳來的？」

長發姑娘撇撇嘴，偏過頭去，終究還是沒有反對。

「我覺得那些事情對你而言都不算問題。你比我更適合處理，以及與人交流。」

「不論如何，我們都該儘快離開這裏了。」

聽到腳步聲后，她扭過頭來。

他用一種欣賞的、尊敬的，充滿驚嘆的眼神望向眼前的三人組，這群在同一座城市學習生活，且建立起了牢不可催的親密關係的男孩女孩們。

竺清月牽起了徐向陽的手，隨後又抓住了林星潔的袖子，然後稍微用力，將兩個和*圖*書人的身體拉近，自己則擠在中間。

此時此刻的自己，的確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好像一部電影的結尾誒。」班長大人笑得很開心的樣子，「在冒險結束皆大歡喜的時候，所在的地方就會噼里啪啦崩塌個精光。所以，我們趁現在快點逃吧？」

什麼時候？

徐向陽有點吃驚。

見此情形，竺清月毫不猶豫地張開雙臂抱住了身旁兩人，進一步得寸進尺——

聽著身旁男女的對話，林星潔連看都懶得看他們，繃著一張臉，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我回來了。」

徐向陽渾身無力地倒下。

是在過去——

有些事情的確是要面對，他已經做好了充分心理準備——但其中不包括故意刺|激星潔生氣的話題啊！

一種毫無來由，不安到讓她頭皮發麻的直覺。

徐向陽不知道那是什麼，可他看得到，就在那裡。

既然他們不希望有人跟著，身為屬下的大人們不會違背意願。

意識迅速遠去，他一直以來鍛鍊出的堅韌意志和精神力起不到半點作用，連通靈能力耗竭時都不曾有的痛苦與困頓洶湧襲來。

這條長廊十分熟悉，是清月家門前的走廊。窗外的天色陰沉落寞，看來時間臨近夜晚。高空勁風鼓盪，呼嘯席捲，窗戶被颳得瑟瑟發抖。

林星潔的面色變了，她順著徐向陽的視線往前方看去——

徐向陽當然知道，這姑娘現在就是在不講理地撒嬌，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

徐向陽嚇到冷汗都要流下來了，下意識就想打斷她的話頭。

「……回來了。」

「向陽，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記得回去以後，去做一下全面身體檢查。」

安全問題自然不用擔心，他們不需要別人的護送。有兩位神媒在場，這裏無疑是更安全的地方。

他聽不見近在咫尺的呼喊，看不到身畔的人；他的童孔中只剩下不遠處的一道身影。

「你想得美。」

那是澎湃涌動的巨大悲傷，像是有人正用顫抖的雙手擁抱自己。

——陰暗的街巷角落，一個瘦削的人影正站和_圖_書在那裡。

話還沒說完，他終於是支撐不住，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哼~」

徐向陽他們面面相覷。

年輕人們在眾人的簇擁下離開。

「但是……」

李橫豎只是順道提醒了一句：

她看向徐向陽的臉，看到他的目光正凝視著某個遠方的角落，眼睛一眨不眨，好像全身心都被某種未知的景觀所攝取和吸引。

他想。

「奇怪，為什麼……」

背後突然傳來一陣柔軟的觸感。

「我覺得，事情總得從現在開始習慣。」

徐向陽的話頭頓了頓，他皺起眉頭，緊盯著男人的臉。

可她終究還是沒有掙脫，任憑男生光明正大地在同一時刻摟抱著她和另一個女孩，就像是默認了這一切發生。

「快點，我可不想再一次等你們倆了。」

她的心像飛鳥般振翅，前所未有的暢快和自由感覺，彷彿一下子衝上雲霄；而身邊同伴們的體溫則是錨點，指引著鳥兒飛行的方向與歸宿，即便將來要與風暴搏鬥，都不會迷失方向。

他關切地詢問道。

黃昏的光芒追逐著城市的盡頭漸漸遠去，周圍的建築物群隱沒在夜色中，它們留下的輪廓好似一片片紙板豎起的剪影。

只要三個人能在一起，她什麼都不在乎。

他的童年，他曾經失去的記憶，那場奪走了他雙親性命的火災，在那之前，在那之後……

她正準備轉身，想要抱住身邊少年的手臂時，突然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我可不需要你幫忙。」

電梯門開了，她頭都不回地走入。

那是誰？

頭頂漆黑的宇宙本來寂靜無聲，好似籠罩天地的蛋殼；但是現在，好像有人正在外面戳動著這層脆弱的「殼」，以至於整個世界都在晃動。

不用再擔心過去，迎接三人的將是充滿光明美好的未來，沒有人能再阻擋和糾纏他們。

「是遠境內部發生的變故？因為剛才的戰鬥？」

因為事到如今，某種更強烈的情感驅使著她站在這裏，而掩蓋其他情緒——無論是生氣，憤怒，還是嫉妒。

這一刻，牢牢繃緊著的心弦，終於徹底放鬆下來，他的m.hetubook.com.com面部表情舒展開來，不自覺浮現笑容。

「大事？」

看不清男女，全身都是漆黑的影子，像是用水筆隨意畫圈組成的潦草人型，又像是現實的世界被撞破了一個窟窿……

「我累了，一點兒都不想動。」她說，「把我背出去，好不好？」

沿著走廊上走了幾步，徐向陽便看見了另一個熟悉的長發女孩的身影，正安靜地站在電梯前。

「但是。」

班長大人挑選了一個微妙的時機開口。

班長大人慵懶的鼻音在耳畔響起，盪人心魄。

這裡是清江苑。並排豎立的建築物宛如一個個沉默的巨人，矗立在漆黑之中；

他曾經遇見過一個人？

一個……陪伴著自己一起長大的……「朋友」？

……

「你們倆總算過來了。」

「但是——」

「不過，這些事情和當下沒有太大關係，如今擺在我們面前的是巢母事件的解決。」李橫豎笑了起來，「仔細想想，我們國家接連出了兩位神媒，這同樣是了不得的大事，並且，這於我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改變。」

「當然。」

「啊……啊？！」

啊，林星潔這才意識到，這倆人根本是一夥的，不，應該說打著相同的壞主意！

林星潔微微頷首。

「別……阻止星潔……別讓她失……失控……」

其實，遠境中他見到的那座被構築起來的虛假城市，在人的五官體驗中同樣真實不虛；但不知為何，他就是能察覺到細微的不對勁之處，讓他很難安心駐足……

那似乎並非兩大佞神間的戰鬥所引發的，而是某種不知道是否該說成「命運使然」的巧合——

徐向陽將手掌貼到玻璃上，感受著掌心處傳來的冰冷，他再一次喃喃：

林星潔無法保持雙手抱在胸前的姿勢，正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卻看到徐向陽的視線朝自己望過來，然後……

「喂……喂！」

徐向陽想要阻止她，但他已經發不出聲音了。

「你們出來了，身體沒事吧？」

一邊說著，他一邊用雙手托著女孩觸感豐腴的大腿，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那東西」。

……

彷彿將腦漿和圖書盡數開鑿挖掘出來似的，激烈的痛楚讓他抱住了腦袋，發出凄慘的嘶吼。

是李橫豎。

「哎~這是偏見啦。」

女孩將小巧下巴擱在了他的肩膀上，同時用手環住他的脖子，將自己整個人的體重都壓了上來。

「沒事兒，就是有點累了。回家休息一會兒就好。」

「別這麼冷澹呀~」班長大人輕笑著說道：「難得我找回了全部力量，這次就讓我出出風頭吧，好不好？」

「等了一會兒？」

年輕人們自然聯想起了剛才在脫離遠境時遭遇到的天搖地動的異象。

不，根本用不著問別人，徐向陽回答自己，他認識對方！

當然，有「救出班長大人」這樣的目標在眼前掛著，需要四處跋涉的徐向陽本來就不可能放心。

他聽見林星潔憤怒的叫喊。

「你究竟是什麼東西？！你怎麼敢——」

明明連五官都沒有，他卻能感受到視線，還有傳遞而來的情緒……

「如今的我們與佞神相連，對遠境的事情總該有所察覺。」

「他」……「她」……「它」就在那裡。

事情已經結束了。

「一想到我現在是神媒了，就感覺好麻煩哦。」

班長大人都囔。

電梯門在一樓緩緩打開。

「嗯。剛從遠境出來的時候，你們都還沒醒。」

「嗯？」

不好，這樣下去，又要……！

林星潔抬頭望著天空，幽深的天穹深處有光芒萬丈，如同烈烈日光刺破陰雲靄靄，又如世界盡頭的極光。

李隊長代表眾人點了點頭。

她不覺得自己已經完全接受了這一切，越是在那樣的家庭長大，本應越嚮往男女間單純美好的情感。

林星潔的視線正靜靜落在他的手上，徐向陽有些尷尬，但終究沒有要放開的意思。

「……李隊長，你的表情好像有點緊張。還有別的問題嗎？」

畢竟，這是三人關係中遲早要面對的吧？

「向陽一下子變得很主動了啊。可是，現在就想著左擁右抱，是不是太早……不對，想得太美了呢？」

「啊……啊啊——」

「我在想，我們倆什麼時候要孩子比較好？要等大學畢業嗎？還是同居時就要開始嘗和_圖_書試……」她的語調甜蜜又高昂，像是沉浸在對未來幻想中的懷春少女。

「好。」

三人並沒有聊太久，因為他們很快就感受到了一陣天搖地動，入眼所及之處，視野中的一切景物都在像被蒸汽籠罩那樣搖曳著——

那是在什麼時候？！

徐向陽什麼都聽不見了。

「那個人」，正在看著自己。

「我想不是。」

他一邊說著，一邊大包大攬似地伸開雙手，一邊一隻，抱住了倆姑娘的腰身，用力將她們往自己懷中摟。

「你還真敏銳。」李橫豎苦笑著回答：「剛才發生了一件大事，國際上的大事。我猜全球通靈者起碼有一大半都感受到了『餘波』，恐怕這個世界要亂起來了。」

與此同時，他背後的竺清月開始焦慮地拍著他的臉，顯然被相同的不安和直覺擊中。

被徐向陽背在身後的姑娘瞧見這一幕，縮起腦袋開始唉聲嘆氣。

徐向陽掰開了班長大人的懷抱束縛，但他的目的顯然不是幫林星潔解圍，而是自己擠到了中間。

「是不是有好多好多麻煩的事情要處理？星潔，在這方面你是前輩，應該心中有數吧？」

……

他沒有驚訝，因為背後的柔軟和溫度，讓他被熟悉的氣息和感覺所吞沒。

「向陽？向陽？你怎麼了？」

這時，一個男人的身影匆匆朝他們靠近，手裡還拿著大哥大，像是剛剛才和人通完話。

「呀啊~真霸道。」

徐向陽喘了口氣，一把抓住離自己最近的那個人的胳膊，斷斷續續地說：

毫無疑問，這裡是現實。

他慢慢地挪動手腳，就像癱瘓在床有一段時間的病人，熟悉著大腦和四肢的聯動。等到勉強能動了，他吃力地站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到護欄邊上。

……

他微微一笑。

林星潔轉過頭來，輕聲說道。

竺清月嘴上抱怨著，實際卻完全沒有要反抗的意思，反而笑眯眯地主動貼了上去。

通往公寓區的橋面上搭起了一座類似於臨時營寨的設施：幾座簡易的帳篷，附近停靠著警車和卡車，他們從這裏走出，就意味著離開了這個地方。

徐向陽輕輕抓住了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柔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