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葯清罌暗鬆口氣，旋即說道：「時間已經不早，為師送你回盤涯界。」

昔日聲名付諸流水，曾經意氣煙消雲散，唯時光脈脈，碾碎一切輝煌。

而大戰之中，他在【冥天大夢】里，破去了鐵雄柝「兵」、「士」、「將」、「馬」四旗！

須臾之間，裴凌已經被傳出「小自在天」。

是為天驕！

鐵雄柝最後的四日壽元，絕不是在苦戰之中耗去的！

以他為中心，花林上方，原本晴空萬里、空無一物的的蒼穹之上，漸漸浮現出一個巨大的絪縕漏斗。

鐵雄柝，確實是他殺的！

雨停了。

也許，師尊葯清罌，早就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一幕，是以，在他真正開始走這條仙路之前，便特意跟他說過，不想看到他被殺，也不想看到他殺人……

聽著耳畔七嘴八舌的語聲，裴凌漸漸回過神來。

他忽然感到非常難受，爾後就這樣在原地站著，一直過了許久許久……

不！

日升日落周轉如輪。

其後對方的出手，已經是最後的殊死一搏！

七面旗幟、七條法則、七日壽元……

湖畔，一片花林間，空間波動，現出一道玄衫負刀的身影，ｗwｗ•ｈｅtubｏok.coｍ•ｃoｍ正是裴凌。

鐵雄柝跟他開戰的時候，便已經用去了三日壽元。

但在第四面旗幟「馬」旗被破之後，鐵雄柝便立刻衝破了「忘」法則的影響。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架巨大的法舟從天際飛快遁至。

天地之力不再往裴凌體內流去，其氣息蓬勃澎湃，比之前不知道強盛了多少，距離合道前期巔峰，已是不遠。

「你二人既然陷入苦戰僵持，本就結局已定。」

師尊葯清罌，剛才沒有跟他說真話！

法舟嵯峨，彷彿一座小山，鏤刻萬鬼，陰氣森然間，不斷彌散著酷烈凶戾的氣息。

他仍舊筆直的站在花林之中，不曾有過任何動作。

取而代之的，是靜水深流般的沉寂，猶若淵漼，窅然混茫。

良久之後，晨曦灑落滿野，曈曚開霧，百草暗郁，眾生的氣機勃勃整個天地。旋即夕曛逶迤，萬籟俱寂。

葯清罌忽然移開視線，不再與裴凌對視，她望著右側的雲團，很快回道：「不是還有四日壽元，是最多可以存活四日。」

至裴凌不遠處，眾女齊齊行禮：「恭喜仙帝！」

按照師尊描述的ｈttｐs://wwｗ.ｈeｔｕｂｏoｋ.ｃｏｍ.cｏm【七殺彌災旗】效用，對方還剩四日壽元。

往後，不是他倒在前往浮生棋局的路上，便是他踩過所有的阻礙，去赴那一場成仙之約！

風又來，搖落殘花，扯動衣擺，掠起墨色髮絲，旖旎之間，倏忽離去。

大道無情，仙緣渺茫酷烈，更在成仙之「因」定下之前，便已如此。

此次與鐵雄柝一戰，即便他事先知道真相，這一戰的結局，一樣很難改變。

裴凌記得很清楚，當時，鐵雄柝被他的遺忘法則壓制，在【冥天大夢】之中，對方遲遲無法擺脫「忘」的影響。

許是師尊之前從來沒有說過假話的緣故，是以其這次儘管努力偽裝，但以裴凌混跡重溟宗的經驗，還是一眼便看了出來！

只見葯清罌輕輕揮手，四周雲山雲海，以及天際金光，都如同夢境一般搖晃起來。

須臾，裴凌站在甲板上，俯瞰著下方的山水流雲，心中驀然滋生出一種豁然開朗的明悟。

說到這裏，見徒兒一直盯著自己，葯清罌接著又補充道，「況且，你那門提升修為的術法，不也消耗了你數百年的壽元？」

「聖子宅心仁厚，天和-圖-書地有救！」

從走上這條路的那時起，便註定了必須踏著屍山血海，才能取得那一線飛升之機！

一座澄澈若鏡的大湖，卧于群山環繞之間，湖泊對岸，城池嵯峨，有遁光起落紛紛。

眼見自己已經離開「小自在天」，他頓時神色有些悵然。

他緩緩轉過頭，周身氣息倏忽變化，從拜入重溟宗以來，一路殺伐、掙扎、縱橫所積攢的暴虐、凶戾、冷峻，在這一刻，似鉛華盡去，盡數煙消雲散。

他接下來要面對的，不是合道期修為的宗主，而是擁有這個天下底蘊最強的九大宗門！

起風了。

裴凌再次頷首，卻沒有再說任何話。

話音未落，便見面前的玄衫一步踏出，已然從原地消失。

「一旦全力出手，折了本源，不可能還有四日。」

浩浩長風從燕犀城全境穿越萬水千山而來，挾天地之力，源源不斷的朝裴凌體內灌去。

他答應了師尊，但他卻真的殺了人，而且，還是從無恩怨的燕犀城城主！

練氣期時，韓氏山莊功敗垂成的韓思古；築基期，蓬瀛觀中一直認為自己還活著的厲燕陵；結丹之際，天外島那一場千年謀划終成夢碎的始作俑和圖書者桑奴；破入元嬰，墮仙大夢裡為求彌補根基卻身死道消的嵇長浮、以琉婪儲君之尊卻一劫化神的終葵越棘；化神期，為博一線生機甘焚壽元的傅玄序；返虛期，造化之地，沉屍長河之底的無數天驕合道……

是的！

但現在，他們也全部倒在了大道半途。

裴凌望了眼站在面前的一眾女修，非常簡短的下令道：「去素真天！」

想著想著，裴凌面色漸漸茫然起來。

其在花林上空停駐，人影閃動間，施南子、憐彤子、余紫姬、舒嫵、花欲燃等女修皆裙裳鮮亮、釵環叮噹，自法舟之中遁出，步入花林。

因為他那個時候，是以返虛戰合道。

遠處青山巍然，頭頂雲若飄絮。

想到這裏，裴凌心情頓時變得非常沉重。

漏鬥上接九霄，下連裴凌，吞吐無數靈機，混茫磅礴，氣象萬千。

淅瀝小雨飄灑漫天，沾濕蓓蕾，晶瑩草葉，也打濕了他的面龐與衣袍，順著襟袖、順著九魄刀的刀鞘滴滴答答。

內中一簇巍峨雄壯的樹冠徐徐升起，這樹冠有冠蓋萬里、氣吞山河之勢，枝葉婆娑間，第二輪輝煌大日，于其上一點點凝聚而出……

但現在看來，那或者是他ｍ.heｔubｏoｋ.ｃｏm.ｃｏm最輕鬆的一戰……

不成仙，終究是朝生暮死！

仙路，是條血路！

這四面旗幟，正好對應四日壽元！

他本來以為，當時挑戰琉婪皇朝的皇帝，是這條仙路上，最為艱難的一戰。

這些人，有的心狠手辣；有的高傲自負；有的隱忍詭詐；有的自詡高貴；有的手足情深；有的重義磊落……相同的，便是他們皆曾驚才絕艷、皆曾威壓萬千同儕、皆曾光芒萬丈。

施南子等人齊聲應道：「是！」

他當時以為，那是這位城主意志剛強，臨時爆發，但如今想來，那應該是一位合道身死道消前的迴光返照！

「要麼是鐵城主在死前將你殺了，要麼，便是你撐到他壽盡而終……」

裴凌微微點頭，陷入沉默。

葯清罌，是個好師尊。

烏雲散盡，驕陽當空，蒸熏萬物，一點點汲盡積水。

事情已經發生，沒有任何責怪於他……

「主人威武，容妾等立刻服侍您……」

碧天轉墨，夜幕降臨，一顆顆星子散布太虛，粉紅粉白花瓣飄落紛紛，縈繞絪縕漏斗盤旋不歇，翩躚如蝶。

那個時候，鐵雄柝便已經活不成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煙熅散去，樹冠虛影亦已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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