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浮生棋局
第五十九章 王不對王
※※※
霎時間，裴凌失去了對這四名復刻體的控制權，連帶著「眾」這條法則，也在冥冥之中，減弱了些許。
小船搖曳間，以烏篷相隔，他們在船尾，通體籠罩在笠帽蓑衣的船夫在船頭，正語聲沙啞地問道：「幾位，要去何處？」
真火燃燒的氣息，彌散周遭，陰寒之意，奄奄一息。
就在四名復刻體踏上陸地的剎那，立時感到下方的大地傳來強大無比的吮吸之力！
倒影在水流之中破碎又彌合，船頭仍舊空空蕩蕩。
所有人族，立時出手！
就在這個時候，枝頭有十輪大日，悄然升起。
裴凌心念一動，立時便有四道與他們一行一模一樣的身影，浮現在側。
一見「噬心譎」數目稀少無比，在場人族，皆是一怔。
悲傷之意，幾如實質，虛空中有淚水仿若驟雨，不斷落入湖泊，匯聚成墨色。
「剛才我們已經選過一次，去往幽冥的深處。」
藤蔓之間，稀稀落落的棲息著一頭頭暗影。
「墨瑰」聞言，娥眉輕蹙，這樣的「果」，太簡單了！
無數笑臉，嘴角皆不斷上揚，開心歡暢的笑聲，漫山遍野。
想到這裏，裴凌忽然覺得，面前這連綿的石山石峰，似乎非常熟悉。
船頭上，船夫的石像，霎時間出現蛛網般的裂痕。
眼下施展這招的，不是合道、渡劫那種程度的存在，而是一位真正的仙人！
想到這裏，裴凌平靜地說道：「登上身後那片陸地，會死。」
「墨瑰」前輩跟「禍」前輩，沒有剛才的記憶？
十三城中，某座城池的外圍。
「還不可以下船！」
下一刻，他頭頂轟然升起一株高聳入雲、冠蓋四方的巨桑虛影！
最後，船夫整個化作一尊頭戴笠帽、身披蓑衣的石像，一動不動的凝固在船頭。
伴隨著小船的穿過，灰黑色霜雪迅速攀援，烏篷上垂落長短冰凌。
濁黃水流縱橫流淌，不知從何處來，去向何處。
倖存暗影的身形，立時齊齊拉長、膨脹，轉眼間，化作一名名八十一劫的人族、氣息凶戾的妖族以及怪誕扭曲的異族。
咔咔咔……
船夫語聲沙啞，又一次問道：「幾位，要去何處？」
一張巨大的寶座，浮現虛空。
咔咔咔……
嘩啦……嘩啦……嘩啦……
見小船可以划動，裴凌心中不由一喜，立時道：「繼續划！」
對方給他定了許多的「果」，他只要有一個對上，便會沿著對方定下的「因果」之路，一步步循環下去，直到實現對方最終的「果」！
語聲既落，封印船夫的岩石，再次暴漲！
一望無際的汪洋之中，有崔巍巨樹，挺拔而起，其冠蓋龐大，彷彿是一座巨大的大陸。
所有「因」的開始時間點，也從船夫剛剛出現在小船上，推後到了眼下這個時間點。
※※※
嘩啦……嘩啦……嘩啦……
這個時候，「禍」語聲幽冷道：「吾來試試，能不能將船划走。」
原本的石像，此刻望去極為巨大。映襯之下，小船宛如一粟，幾欲因承載不動岩石而傾覆。
「禍」站在船頭，手持船槳，正奮力划動。
裴凌忽然起身，一步踏出，出現在船頭，爾後，他一把抓住船夫的腦袋，張開嘴，狠狠咬向其脖頸……
小船在河心微微搖蕩，漣漪一圈又一圈，卻是止於原地，毫無行進之意。
只要回到這名船夫定「果」之前，便毋需擔心對方尋「因」！
裴凌又看到，自己頭頂上方，濁黃河水，滔滔流淌。
細蟻般的船隻搖碎了渾濁河水，悄然匯聚至某座城池之畔。
只不過，仔細望去，步足的數目，卻不太一致，多的數十上百，少的屈指可數。
眼見小船的控制權，已經徹底落入自己一方的手中，裴凌頓時鬆了口氣，雖然說現在小船的樣子，有點怪，但只要能划就行！
少數來不及躲避的暗影，頓時被轟滅當場！
緊接著，「禍」手持船槳，模仿著船夫剛才的動作，開始緩慢划動船隻。
話音方https://www.hetubook.com.com落，那個低沉的語聲，再次響起：「我剛才沒有說話，還有『應聲譎』活著！」
這些影子類鼠，拖著足足有軀殼三五倍長的尾巴，沒有五官，沒有頭顱，也沒有四肢，它們飄蕩間，有種種哭聲，此起彼伏。
船槳擊破水面，模糊搖曳的倒影里，「禍」、計霜兒與「墨瑰」的身形皆隨波而動。
充滿陰寒氣息的水流順著慘白船槳不斷起落，「墨瑰」與「莫澧蘭」靜靜立於船尾。
白骨累累，堆疊如山。
濁黃水流被慘白船槳不斷波動之際，其軀體連帶著蓑衣、笠帽開始迅速石化。
聞言，裴凌立時回過神來，當即搖了搖頭，非常平靜的傳音說道：「一直不回答，我們不會有事，但會一直被困在黃泉之中。」
桑木氣勢磅礴，轉眼沒入虛無，遮蔽了偌大黃泉。
濁黃河流，倒影十三巨城。
「禍」同樣傳音說道：「這是仙人，定下的『果』，可能不止一個！」
裴凌立時一把扶住她，望著「禍」，語聲平靜道：「『禍』前輩，不用擔心身後，只管划船便是。」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他的力量，被什麼給壓制住了。
九輪大日熾烈無比，灼目霸道，滌盪四方，令黃泉映照成赤金；最後一輪大日，晦暗幽冷，森然可怖。
一旦這位幽冥之主，跟上次龍族的情況差不多，也有道侶、女兒之類的，被系統當面贈送了怎麼辦？
水面倒影船身，船尾站著裴凌、計霜兒、「墨瑰」與「禍」，船頭空空蕩蕩，一無所有。
霎時間，此方天地，所有死氣轟然咆哮，化作一隻巨大無比的漆黑手掌，朝黠城拍去。
聞言，「墨瑰」與「禍」皆是一怔，但二者很快便反應了過來。
他這次用的，不是違逆天綱的仙術，只是暫時封印住這名船夫，不會真正將其滅殺！
他眉頭一皺，這塊陸地，給他的感覺，有種說不出的異樣！
巨桑雄偉無比，霎時間破開黃泉上方的縹緲霧氣、榛曠虛無，枝葉抖擻，似欲穿透整個幽冥，挺拔天地！
它們無眼、無鼻、無耳、無足，有口卻無齒，只有一條柔軟修長的舌頭，拖拽在外，不斷滴落涎水。
心念至此，「墨瑰」立時傳音說道：「此類手段，必須先要知道，它定下的『果』，是什麼！」
他現在，無論怎麼出手，只要滅殺這名船夫，一切，就會重新開始！
裴凌回過神來，這船夫第三次催促的時候，便會剝離他們的命格！
船頭，裴凌嘴角沾著殷紅之色，血漬斑駁，口中緩緩咀嚼，神色愉悅，彷彿正沉浸在什麼極大的享受之中，其手中，抱著一顆兀自帶著笠帽的獸首，頭顱以下，偌大異族軀殼，血肉全無，只剩森然骨架。
那寶座鑲金嵌玉，飾以雜寶，富麗堂皇間，雍容華貴。
此戰大勝！
嘩啦……嘩啦……嘩啦……
「若是成功奪回了命格，一切就會立刻重來。」
石山廣大，已然遮蔽了整艘小船。
轟轟轟……
此刻，它們匍匐在骨山上，望去黑白交錯，斑駁如癬，以極為緩慢的速度，徐徐蠕動。
想到這裏，裴凌語聲平靜地開口：「去幽冥深處。」
小船如刀，破開濁黃河水，迅捷前進。
心念電轉間，裴凌很快恢復冷靜。
俯瞰著下方的數處廝殺戰場，其中一道身影，淡淡開口：「亡者之地，生者，禁入！」
殺意崔巍，幾如實質，覆滅的氣息似陰雲當空罩下！
剛才的一幕，彷彿完全是幻覺，什麼都沒有發生。
一頭頭軀殼類羊的暗影，擠在一起。
不，以他們現在的實力還會中招……這是比詭桑層次更高的手段！
舉目四顧，皆是岩層累累，已然看不到絲毫黃泉之水。
這些「果」，一個接一個，前一個「果」，又是后一個的「因」……
幽都十三城之一，黠城上方。
暗影似有所覺，方位悄然變幻，于剎那間避開攻擊。
但那樣風險太大和-圖-書……
所有這些植被，皆散發出陰冷無比的氣息。
伴隨著水中倒影船夫的「混沌態」爆發，封印船夫的石山越來越大，石山轉眼化作摩雲巨峰，連綿逶迤，彷彿是無數插霄尖峰，幾欲穿透上方的虛無。
飄蕩湖面的眾多蒼白幽影倏忽遇襲，身形泰半變淡，哭聲卻愈加響亮，悲傷氣息，猛然暴漲！
此刻，眼見裴凌沒有任何反應，「禍」頓時傳音說道：「先不要回答他。」
忽然間，無數攻擊，當頭而下！
霜色如虹升騰，九魄刀瞬間出鞘！
「禍」也迅速問道：「定『果』尋『因』？剛才發生了什麼？」
這是第一次船夫將小船划向幽冥深處的時候，所經過的那處倒垂巨山！
話音一落，狂風驟雨般的攻擊，立時朝整個湖泊傾覆而下……
腿、腰、軀幹、手臂、頭……
慘白船槳不斷撥弄河水，小船已然穿過原本滿是髮絲的地方，霧氣濛濛中，前方有巨大骸骨，形狀怪誕，規模龐大，其被浸沒的部分，難以窺探，森白之色，自黃泉之中拔出，猶如山巒島嶼，星羅棋布，散落在這段河道之上。
陰寒霧氣，薄紗一般飄蕩而過，水流淙淙間，小船輕盈若一葉。
「今晚會死人。」
「此地，乃是亡者之地！」
不僅如此，這一路上，黃泉中的所有景象，都是他的「果」！
他站在船尾，身側是化身「莫澧蘭」、「墨瑰」與「禍」。
他現在，換不了「因」！
慘白樹林，連綿若雲。
現在他對幽冥的情況，還一無所知。
這些暗影有大有小，大的不過仿若牛犢，小的猶如鴿卵。
船尾上，裴凌目光冰冷地望著化作石像的船夫。
術法光華照亮昏惑，金甲人族出現，瞬間展開大戰。
一道道蒼白幽影，于黑湖中載沉載浮。
就是定「果」尋「因」！
驀然，無數漆黑利箭激射而至，每一支箭矢，都鎖定了一頭漆黑暗影。
石塊裂開聲停止，封印已然徹底穩固。
「幽冥之主不出，今日，誰也攔不住孤！」
厚重岩石上，再次出現一道道縱橫交錯的裂痕。
察覺情況有異，「墨瑰」立時傳音問道：「裴凌，怎麼回事？」
錯不了了！
人族一方沒有任何回話的意思，卻是再次出手，恐怖絕倫的氣息，轟然爆發。
只要能夠控制小船，他便可以尋到「空朦」前輩！
望著眼前這似曾相識的一幕，裴凌沒有再繼續出手。
裴凌一個恍惚，再次睜開眼，他還在小船之上，身側站著「莫澧蘭」、「墨瑰」以及「禍」，烏篷對面，船夫獨據船頭，一聲不吭的划著船。
幽素墳，詭桑的手段！
「繼續向城中深處推進！」
※※※
只不過，跟【造化之種】那次不同！
遠遠望去，彷彿是連綿的烏雲。
婆娑枝葉間，十輪煌煌大日，宛如果實垂掛，光耀四方，將整個識海，照成一片璀璨輝煌。
倒影之中，船夫一切如常，沒有任何石化的跡象。
一句句夢囈，從羊群中不斷響起，傳向外界。
※※※
遠處有匍匐的陰影出現，彷彿是一片遼闊大地。
四名復刻體出現之後，沒有絲毫遲疑，立時舉步走下小船，踏上了他們身後的陸地。
珠光寶氣沖淡幽冥晦暗，一道人族身影，正襟危坐，有五色雲氣，花葩如綻，止於其上，宛若華蓋，遮蔽其面容身形，看不分明。
靠近之後，方才察覺，那是無數自虛無之中垂落的髮絲。
沒有絲毫抵抗的餘地，血肉、修為、氣息……所有一切，彈指間盡數沒入寸草不生的地土之中。
很快，這最後的皮子也被大地汲取一空，原地空空蕩蕩，再無絲毫痕迹。
船夫彷彿沒有察覺到異常，運臂如飛，繼續划動船槳，嘩啦……嘩啦……嘩啦……
「為何擅闖幽冥？」
那大地弧線起伏劇烈，似崎嶇不平，高低錯落的地貌，自岸畔一路朝深處蔓延。
陰冷、混亂、邪惡、墮落……的氣息，自裂痕之中逸散而https://www.hetubook.com.com出，所到之處，小船、周遭河面，一張張嘴巴，迅速出現。
凋零、衰敗、枯萎、死寂……洶湧澎湃！
裴凌面色平靜，心中卻是一沉。
「禍」點了點頭，繼續划船。
但就在這個時候，船頭位置的水中倒影，悄然現出船夫的模樣。
他頓時語聲冰冷地開口：「船沒有靠岸。」
※※※
「他定下的『果』，便是將我們全部誅殺！」
黑暗之中，響起鏗鏘步伐。
這不是一般的定「果」尋「因」！
如此，便不會重來！
船夫當即揮舞船槳，就要靠岸。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寶座之上，傳出一個低沉威嚴的語聲：「王不對王。」
真仙意志之前教給他的方法，無法阻止對方換「因」。
令人牙酸的碎裂聲又一次響起。
無數語聲，從外界傳來，猶如潮水滾滾，連綿不絕。
光華驟然閃耀，破空聲尖利似嗚咽。
整個這方天地，都縈繞著喜悅之意。
心念轉動之際，小船已然從巨山的暗影之中掠過，黃泉湍急，霧氣飄蕩。
「嚶嚶嚶……」
想到這裏，裴凌合上雙眼，心神霎時間沉入識海深處。
他語聲幽冷浩大：「籠中望月，一線仙凡！」
「哈哈哈哈哈……」
「先離開這裏！」
大群金甲人族蜂擁而至，為首的人族語聲冷漠：「先清分身，殺！」
這裏原本應該有彷彿水上森林般茂密的頭髮，但現在，卻是空無一物，跟剛才經過倒垂巨山的地方一樣……
「啊啊啊……」
密密麻麻的嘴巴，從對方身體、笠帽、蓑衣、船槳上生出、張開。
烏篷為界，船頭一道寬笠蓑衣的身影，手持慘白船槳。
「現在，這船夫可以輸無數次，但我們不能輸一次！」
語罷，其抬手，寬大袍袖之中，蒼白骨手，十指分開，對著整個黠城，輕輕按下。
「你猜，你阿娘去過後山回來，還是不是你阿娘？」
話音防落，小船無風自動，驀然向前方行進了少許，船尾立時與岸拉開一小段距離。
這些暗影宛如蜘蛛，生滿了剛毛的步足，牢牢扣住峭壁。
一輪如鉤血月從船夫與其空無一物的倒影上方升起，萬千刀意，倏忽爆發，無數微小尖刀，匯聚成洪流，朝鉤月之中，不斷涌去。
說著，它一步踏出，出現在了船頭，自船夫化作石像手中，一把將船槳奪了過來。
城池巍峨雄壯，氣息古老，似已經歷無數歲月，滄桑之感，撲面而至。
怎麼回事？
伴隨著骨山坍塌的轟鳴，所有暗影，迅速隱入虛空，避開這場突如其來的襲擊。
幽冥。
船夫語聲沙啞：「可以下船了。」
正是他、化身「莫澧蘭」、「墨瑰」以及「禍」的復刻體。
下一刻，裴凌再次睜開雙眼，黃泉之水，滔滔依舊。
他神念鎖定船夫以及其水中空無一物的倒影，鏗！
「曲家小兒！曲家小兒！莫要躲了，快出來！」
是定「果」尋「因」！
凜冽煞氣撲面而至！
嘩啦……嘩啦……
伴隨著慘白船槳的起起落落，濁黃河水被迅速波動，整艘小船，離開原地，朝後方快速駛去。
「先等一等，看看情況再說。」
轉眼間，船夫四分五裂，繼而寸寸湮滅！
前方霧氣倏忽淡卻，巨大的黑影，似一片水上森林。
「若是我們未曾奪回命格，結局便是死！」
「咯咯……咯咯咯……」
「嗚嗚嗚……」
「錄前輩，錄前輩，回答我……」
晦暗原野上，一望無際的昏惑之中，生滿了苔蘚、地衣般的植被。
原本廣大的黃泉之上，唯有石山起伏挺拔，似新生巨島，緩緩浮動。
「墨瑰」面色忽然一陣蒼白，卻是【無法天印】被破，術法反噬！
裴凌所有精氣神皆匯聚於此，萬千心念，都集中到那株巨樹之中……
所有裂痕皆被新生的岩石，層層修補。
一艘小船倒懸其中，輕盈劃過，他、「莫澧蘭」、「墨瑰」、「禍」站在船尾，船頭有船夫戴帽披蓑，划動www.hetubook.com.com著慘白船槳。
裴凌眉頭一皺，立時知道，這是他接下來的「果」！
幽冥。
他現在若是可以改「因」，最早也只能回到這個時候。
刷刷刷……
小船穿行其間，一段辰光之後，裴凌心中頓時有些疑惑。
尚未還鞘的利刃劃破長空，金鐵交擊聲再次響起。
虛無中，兩道晦暗身影，悄然出現。
而且，這一次「因」的更換，他回到的時間點，不是船夫剛剛出現在小船上的時候，而是已經開始往那塊大陸出發的一個時間點！
這個時候，人群之中，一個低沉的語聲，忽然響起：「這些只是『應聲譎』的部分分身。」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赤金大手自虛空中驀然出現，擋下了正要落下的巨大黑掌。
無數漆黑鴉雀，睜著慘白眼眸，靜靜望向小船。
伴隨著連綿不絕的巨響，大戰爆發！
翡翠般的葉子稠密如簾，一絲絲彷彿來自於驕陽的金色夾雜其間，閃爍萬千光華。
所有「因」的開始時間點，都被固定在了這個時候！
「肖岩，是我族的恩人……」
某座城池外圍。
「她死了……她死了……嘿嘿……」
火海、水刃、利箭、毒物、瘴氣……難以計數的攻擊，沛然如雨，紛紛落向眾多暗影。
片刻之後，骨山已經蕩然無存，原地只剩下一個巨大的深坑，坑中光澤晶瑩，琉璃處處。
但很快，為首的人族立時語聲冰冷：「速戰速決，殺！」
水聲淙淙，水珠迸濺，陰寒彌散。
沉重的腳步聲趕到，金甲人族出現，目光掃過整個密林，沒有任何遲疑，無數攻擊，紛紛落下！
短短片刻，石像轟然而起，化作一座崔巍石山，稜角鋒利，沖霄而起。
轟！！！
眼下對他來說，最簡單的辦法，便是使用系統託管。
黑手堪堪形成，磅礴威壓，已然充塞整座城池內外，陰寒大盛，死意瘋狂侵蝕萬物。
一輪圓潤血月，自裴凌頭頂冉冉升起！
「你們這是自尋死路！」
貿然使用系統……到時候對「墨瑰」前輩、「空朦」前輩下手，都已經只是小事。
※※※
剩下的人族，都齊齊鬆了口氣。
高大的骨山間，棲息著一攤灘墨色暗影。
小船慢慢朝前移動了些許距離。
無數眼眸慘白的鴉雀棲息其上，靜靜望向小船。
「村子里有鬼……不止一個鬼……」
岩石厚重，層層包裹之際，將船夫的整個身形，盡數封入岩石最深處。
原本以為，這是黃泉之中的景象，不想竟是他的「果」！
黃泉幽幽。
「剛剛所有回話的人，立刻殺！」
「嘻嘻……嘻嘻嘻……」
聞言，船夫立時應道：「好。」
幽冥。
聽著裴凌的質問，船夫氣息沒有任何變化，其語聲沙啞，再一次重複道：「幾位，要去何處？」
嘩啦……嘩啦……嘩啦……
剛剛被轟作虛無的那些暗影，同樣從虛空之中再次浮現，化作各種怪誕族群。
「瓜熟了……可以摘了……」
他抬頭望去，只見巨山崔巍，連綿而起，一座座山峰凜冽而起，鋒芒如刀，似朝上生長的石鐘乳，頭端如刃，有薄霧縈繞，彷彿閃爍著切割萬物的森寒。
眼看著船夫重新被封印，水中倒影的船夫，整個軀殼驀然開始緩慢的蠕動。
裴凌微微點頭，定「果」尋「因」，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遇上。
放眼望去，河面寬闊，水勢浩大。
是的！
眾多暗影紛紛張開嘴，將這些聲音迅速吃下，爾後再次開口，發出一模一樣的聲音，繼續傳回外界……
濁黃河水滔滔流淌，小船停在河心，微微搖蕩，盪起漣漪層層，卻是既不往前，也不向後。
正是方才前去拜見幽冥之主的三名亡者中的兩位。
卻有少數人族心中戒備放鬆，立時下意識的應道：「是！」
小船行進如飛，很快，伴隨著輕微的「嘭嘭」聲，船尾觸及到了實物。
對方換「因」，裴凌也換「因」！
甚至他自己的仙路，本質上，也是定「果」尋「因」！
壁上，怪和-圖-書誕藤蔓蓊鬱蓬勃，稠密枝葉遮蔽了所有山石，抬頭望去，似是一片直立的汪洋，幾欲連天。
總覺得似乎還有什麼地方，他們沒有注意到……
相比之下，這船夫的實力，還不足以讓他冒那個險！
而且，他有「空朦」前輩跟「孤渺」前輩的棋子方位。
一船如葉，破霧而出。
踏、踏、踏……
前一個因果的「果」，是后一個因果的「因」……
陰冷氣息，縈繞如實質。
裴凌神色一怔，反應過來之後，頓時心中一沉。
漆黑湖泊烏色沉沉，猶如實質，不見絲毫粼粼之意。
下一刻，數百名金甲加身、真火灼灼的人族，跨過虛空，直接出現在骨山之畔。
心念轉動之際，小船飄然而過。
絕大部分人族聞言，沉默不語。
忽然間，黑暗之中，密密麻麻的術法、神通、真火、法則……呼嘯而下！
金甲人影，只剩下三分之二，原本遍布骨山的暗影卻是不見任何蹤影。
鉤月投入裴凌頭頂的滿月，血色光輝，驀然暴漲。
林木似骨殖，自漆黑泥土間生出，枝丫扭曲，怨氣濃郁，沒有葉子，沒有花卉，只有一張張笑臉，宛如果實般掛滿枝頭。
有紅白身影飄蕩其間，明滅的眼眸，直勾勾盯著小船。
暗影輪廓模糊，似水流，似泥漿，形狀怪誕，卻皆生著一對耳朵、一張嘴巴。
峭壁下有雜亂腳步傳來，金甲幢幢，將所有暗影，盡數包圍。
但下一刻，「墨瑰」眸中光華一閃，眉心有一朵白瓣金蕊的花卉驟然開謝，其周身氣息，倏忽下降。
嘩啦……嘩啦……
「大壯、大壯！你在哪……」
「妹妹不是我殺的……我只是看著她掉下去……」
※※※
嘩啦……嘩啦……
話音方落，利刃破空，九魄刀轟然斬下。
直至最後，他們可能會直接出現在那塊死亡陸地之上！
先是蓑衣的下擺與足部，爾後一路朝上蔓延。
「鬿逡！鬿逡！我一定要報仇雪恨！報仇雪恨！！」
斷斷續續的咀嚼聲，夾雜在水聲之中，于黃泉之上，清晰回蕩。
與此同時，船夫的氣息，也跟著下降。
「這名船夫，會將我們帶去一個未知之地，爾後剝離我等命格。」
穿過此地之後，又過了一段時間，巨大的骸骨，自霧氣之中浮現。
巨大的峭壁，彷彿是隔斷此方天地的高牆，擋住了整個去路。
「嗷嗷嗷……」
這個時候，船夫又一次開口：「可以下船了。」
※※※
所有暗影，語聲幽冷，齊刷刷的開口問道：「你們是誰？」
四名復刻體轉眼之際，便化作了四張纖薄的皮子，柔軟地飄落在地。
此方天地剎那失色，萬物沉寂。
發生了什麼？
計霜兒不再留手，當即全力催動「岩」這條「本源」大道！
下一刻，人族內部，立時爆發大戰！
陰風過時，嬉笑聲滿林。
船夫再無掙扎的餘力！
其操弄船槳，連續划動了數下，小船卻是紋絲不動。
兩位亡者立時抬頭，朝前方望去。
而且，所有暗影，沒有軀殼，只有一條條步足微微蠕動，森冷眼眸，明滅其間，彰顯其存在。
霧氣由淡轉濃，遮蔽視野，分不清方向，唯有水勢滔滔，愈顯浩大。
話音方落，其立時躬身，開始划動船槳。
毋需裴凌吩咐，計霜兒立時操控著「莫澧蘭」出手，剛剛出現裂痕的石像，轉眼生出重重岩層。
前方薄霧繚繞，上方有崔巍巨山漸次倒垂，似成片的石鐘乳，又彷彿巨大的利刃，森寒閃爍間，彷彿要將整個河面，徹底切割。
……裴凌又是一個恍惚，睜開眼，立時看到，四野水色蒼茫，濁黃色的水流，掩去河底景象。
「樽」、「空朦」以及「孤渺」皆在其中。
水聲淙淙，許久之後，周遭霧氣煙消雲散，河面清明一片。
這個地方，剛才第一次經過的時候，應該有重重山峰，似連綿的石鐘乳，宛如利刃般自頭頂倒懸而下，有切割整個黃泉之勢……但現在，上方空無一物，只霧氣翻卷飄蕩，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