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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枝頭的稠密俄頃稀疏，細密芽葉滋生如茸毛，剎那舒展，剎那凋敝……庭中枝葉紛揚，飄飄洒洒，似無休無止……

這話倒也不算是存心奉承，當初那場萬仙會上，九尾狐一族的座位，同樣十分靠前。

如果對方是仙王……

「其一，直接與我族開戰，贏了，自然可以帶走那兩人。」

她和聲說道：「說正事吧。」

「人族，你獨自隨我進入青丘要地。」

琳琅之音密集如驟雨，無數晶瑩剔透的花葉紛散而落。

這座庭院不算廣闊，亦無太多裝飾，望去一目了然。

累累白髮綰作雲鬢，插著數支華貴寶簪，流光溢彩，輝煌奪目，與上方玉樹枝葉彼此輝映。

眼見「媨」忽然問了個莫名其妙的問題，裴凌心中疑惑，一時間有些弄不清對方的真正目的。

整個族群，都散發出一種由衷的無憂無慮之感，鬆弛，從容，淡泊，懶散……

認真思索了一番之後，他如實說道：「據裴某所知，現在諸天萬界的第一大族，應該是金烏族與龍族。」

倒影不斷動蕩，須臾，水面復歸平靜，破碎倒影亦再次出現，卻是化作一張黑白交錯的棋枰。

眼下九尾一族在此方世界的實力，尚未可知。

直接開戰，是最後沒有辦法的辦法！

其舉止嫻靜，儀態端莊，一派大族氣度。

想到這裏，裴凌當即搖了搖頭，平靜地說道：「前輩，裴某是來要人的。」

來到此地，風茸神色也嚴肅了幾分，于門口整理了下裙裳，方才斂裾而入。

這座丘陵之上，靈機比外界更為濃郁，天材地寶遍地可見，連枝葉之間窸窣的蟲豸，亦格外靈秀珍奇。

「霊宜」、「空朦」、「墨瑰」一言不發，緊隨其後。

她似乎無意多聊這個話題，說了一句，旋即就吩咐，「你們也都下去吧。」

那白衣狐女眼波流轉間風情無限，手拈靈花，凝眸裴凌身上，嫣然嬌俏道：「風茸姐姐，這些人族……」

「媨」凝視著棋枰，周身氣息轟然爆發，瞬間化作一道玄光，遁入井中……

接下來，再無其他九尾狐阻礙生事，須臾，他們來到一座掩映在參天巨木中的神廟前。

泉水叮咚間，靈氣幾如實質，卻是一口口靈泉，徑自流淌在山野之中。

「萬仙會之後，還要公然忤逆『離羅』仙尊，對貴族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風茸聽著，頓時掩口輕笑起來，笑聲甜脆如銀鈴，道：「也好！」

其這才ｗｗw•hetuｂｏok.ｃoｍ•ｃom轉過身，望向身側的水井。

「吾問的，是將來。」

她此刻的語聲，絲毫沒有方才的嬌媚蠱惑之意，而是充滿了肅然與認真。

旋即轉向裴凌，笑意盈盈道，「人族，隨我來。」

細微腳步聲在草木發生間逐漸遠去，很快淹沒于萬籟。

山風緩緩拂過，玉樹枝葉琳琅。

踏、踏、踏……

「現在么……」

但那日萬仙會上，列席僅次於「離羅」仙尊的，便是金烏族與龍族。

這諸天萬的第一大族，自然是人族無疑！

「媨」仍舊搖了搖頭，語聲平淡：「那我族，你覺得如何？」

「人族，可能你來到這個世界，只有十天不到，但對於你的到來，吾在數千年前，天劫剛剛消失的那個時候，便已經知道……」

但彼時風茸舉止嬌嬈魅惑，語調柔媚，聽上去，明顯是在勾引他，但眼前這位宮裝老婦，言辭神色，皆非常正經，看上去卻不像是在開玩笑……

心念電轉間，他很快問道：「前輩在數千年前，便能算到，裴某會來青丘？」

見狀，裴凌立時跟上。

這第一大族，想也知道，必然在這二族之中。

「還請前輩看在『離羅』仙尊的面子上，快點將裴某那兩位人族長輩放了。」

「媨」注視著井中的自己，明眸如水，一眨不眨。

短暫的寂靜之後，曾與風茸一起前往地窟的那名九尾狐少女頓時問道：「族長，真的就是那名人族？」

「前輩若是有什麼吩咐，還請儘管說明。」

眼下他已經來到青丘，自然要儘力救下「紫塞」前輩跟另一位前輩。

就算面前的「媨」，只是一位金仙，卻不知道整個青丘，還有多少這樣的金仙，多少掌道仙官，多少底蘊手段……

聞言，裴凌微微詫異，剛才風茸見到他的時候，也說等他等了很久。

黑暗中，一片瀲灧波光，輕輕搖蕩，細微的波紋，撞擊在石壁上，發出輕微的響動。

裴凌心中急速思索著，若是面前這名宮裝老婦「媨」，真的可以突破歲月阻隔，算到後世盤涯界的事情，算到他會從浮生棋局，進入洪荒，而且來到青丘……

將來？

周遭虛空有符籙明滅，無形的禁制，層層升起。

「你要找的人，就在吾這裏。」

裴凌沒有回話，平靜的跟上了她的腳步。

裴凌簡短道：「裴凌。」

樹枝如冠蓋，遮蔽整個庭院，因其晶瑩之狀，血色月華，毫無保留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傾瀉而下，照出樹下一口不知道存在多少歲月的古井。

一位金仙，其他都是掌道仙官……

或坐或卧，或行或止，或縱躍林間，或泛舟泉上，或撫琴花前，或焚香籬后……數目眾多，意態閑適。

其中一道身影瓊姿花貌，氣質嬌柔完美，正是之前隨風茸前往地窟看「紫塞」與「伏窮」的那名九尾，在她身側，還站著數名同樣容顏如玉、身段如柳的九尾狐。

風茸簡短道：「奉族中之命。」

裴凌的目光，很快落在了古井畔的幾名九尾狐身上。

棋枰之上，黑白子嵯峨而列，廝殺正熾。

老婦穿一襲雪白蹙金宮裝，手中拄著水晶狐首杖，其滿面皺紋，嘴角垂落，然而一雙眼眸，依舊清澈如水，轉動間似有情似無情，充滿了難以描繪的魅惑之意。

沒多久，風茸帶著裴凌一行走進了一座庭院。

「媨」點了點頭，淡聲說道：「那名人族踏入青丘的那一刻，吾便知道，不會錯！」

話還沒有說完，裴凌已經斷然搖頭，迅速說道：「不行！」

「裴凌……」宮裝老婦點了點頭，爾後說道，「那便沒有弄錯。」

俄頃，一隻七彩蝴蝶從枝葉間翩躚而出，似不當心，朝裴凌臉上撞去。

裴凌聽了頓時一怔，數千年前？

更何況，眼下「紫塞」前輩跟另一位前輩都在九尾狐手中，當著這名老狐仙的面，他當然不可能落了對方面子。

她旋即吩咐風茸：「帶他們去住處。」

很快，他們進入了巍然廣丘。

井畔，有數道身影，皆白衣勝雪，裙拖九尾，娉婷間攏袖而立。

裴凌聞言，頓時一陣沉默。

「裴某帶來的人，必須跟裴某呆在一起！」

「數千年前……前輩就已經下界？」

只憑這點，九尾狐在萬族之中，地位顯然不低！

整座神廟沒有看守者，踏、踏、踏……細微的腳步回蕩在廣闊的迴廊上，兩側高柱早已褪去了最初的色澤，呈現出青黑交錯的古舊之意。

「現在，吾也不為難你，便給你兩個選擇。」

以他現在的實力，可以應付！

當然，如果留宿的這一晚，情況實在太過危險，那還是保命更加重要……

那倒影與「媨」輪廓一般無二，卻是青絲如夜，膚光勝雪，眉目流轉如錦繡山河，雍容雅秀，難以描摹，傾城傾世。

「媨」不再掩飾，渾身上下，連同魂魄在內，皆逸散出沉沉的暮氣，如老樹將頹，充滿了和圖書生靈踏上末路的衰老之意，原本皎潔燦爛的白色蹙金宮裝，亦一點點浸染了晦暗之色，不復鮮明；然而井中倒影，卻仙機盎然，生意勃發，似欣欣向榮的草木，散發著極為旺盛的蓬勃青春，其衣裙如雪，皎潔明媚，宛若枝頭初綻的梔子。

見狀，裴凌尚未有所舉動，風茸已然拂袖散去蝴蝶，望向不遠處一名挽著花籃，採擷靈花的白衣狐女，輕責道：「不可無禮！」

雖然年長色衰，然而老婦通身氣息寧和嫻雅，完美無缺，絲毫不覺腐朽，縱然在眾多絕色的少女模樣九尾狐簇擁下，亦毫無失色之感，反而透著一種歲月之中沉澱的優雅從容。

「如果裴某不帶走那兩人，是不是隨時可以離開？」

甚至，對方可能根本不是什麼金仙，而是仙王！

祂們看到風茸時，只微微頷首，略作致意，目光旋即落在裴凌四名人族身上，露出分明的好奇與疑惑之色。

即便是在上界，人族也佔據著不少界天，勢力龐大，實力強悍。

剛才給他們帶路的風茸，是位掌道仙官。

霎時間，磅礴威壓，轟然而降，朝四名人族，當頭壓下！

又有馥郁芬芳，撲面而至，生靈浸潤其中，滋養之感，時時刻刻。

若是九尾狐現在提出的條件，是件極為困難之事，對他來說，反倒還能放點心！

宮裝老婦微微點頭，目光如炬，望向裴凌。

「媨」微微一怔，旋即點了點頭，說道：「不錯。」

山間似又起了風，玉樹搖曳得更加激烈。

「本來……我還想給你一些特別的招待。」

古舊的井欄如同荒野的石塊，早已看不出靈玉的質地，井下黝黑一片，連緋紅月華，亦難以照入。

那井與地磚一樣，爬滿了厚厚的苔蘚，月色之下，苔花綻放，茸茸如毛。

聞言，「媨」微微點頭，皺紋橫生的面龐上，難得的露出一絲微笑。

九大宗門，真正做到一念之間屠戮天下、奴役諸族。

其嵯峨雄壯，風格古樸，充滿了滄桑的氣息。

裴凌這才點了點頭，當即說道：「那便叨擾前輩一晚。」

與此時的人族，相去迥然。

「媨」聽著，平淡的面色，沒有絲毫波動，她繼續搖頭：「那是以前。」

刀意呼嘯，崔巍縱橫，瞬間護住身後的「霊宜」、「空朦」、「墨瑰」，萬千鋒芒，于冥冥之中排山倒海般斬出，擋下了宮裝老婦的威壓。

「至於這兩族，誰強誰弱，裴某不清楚。」

其他族群，比如九尾、httｐs://ｗｗw.hetuboｏk•cｏm•cｏm鯤鵬、幽冥、猙……都在這二者之下。

數名九尾狐少女立時躬身：「是！」

「好生招待，莫要怠慢了貴客。」

這個時候，「媨」搖了搖頭，卻是沒有回答裴凌的問題，而是神情肅然地問道：「人族裴凌，你可知道，諸天萬界，第一大族是誰？」

「裴某來到這段歲月，總共加起來的時間，還不足十天，又如何能讓前輩等上許久？」

「在這裏住一晚，是你帶走那二人的代價。」

諸天萬界之中，族群無數。

一枝枝藤蔓從殿頂垂落，交錯間盛開著雪白的花卉，彷彿錦繡鋪陳的穹頂。

風茸微微搖頭，再不停留，繼續分花拂柳而行。

忽然間，井水中的青春倒影，開始一點點模糊，如同井面被撞破般，波紋層層搖蕩，碎了諸般景象。

這看上去非常簡單，可現在這情況，越是簡單，便越有問題！

「若是你直接離去，我族不會為難你。」

白衣狐女笑色頓收，再不多問，將靈花扔進花籃，規規矩矩的行禮：「是！」

風茸語聲柔媚，似靈雀婉轉，又如嬌音呢喃，甜軟入骨，充斥著強烈的蠱惑之意。

風茸斂裾行禮：「是！」

整座神廟，只剩下「媨」，以及身後的數名少女模樣的九尾狐。

眼見裴凌同意留下來過夜，「媨」滿意的笑了笑。

宮裝老婦微微點頭，恐怖氣息一發即收，轉眼之際，庭中恢復如常，彷彿剛剛的一幕，乃是錯覺。

「這三名人族女修，便暫時留在此處……」

衣物窸窣聲遠去，庭院中只剩下「媨」。

眼下，這些九尾狐全部垂首而立，姿態恭敬，朝著前方半步站著身影微微垂首，以示恭敬。

「莫要故弄玄虛，浪費時間。」

她輕哼一聲，轉過身去，「隨我來。」

「乃青丘之主，九尾狐一族的族長。」

只不過，裴凌聽著，面色卻沒有絲毫變化，他平靜地說道：「多謝風茸前輩厚愛。」

宮裝老婦身後的幾道身影，氣息與風茸在伯仲之間，雖有參差，但總體水準彷彿，應該也都是掌道仙官。

老婦眼望裴凌，語調舒緩優雅，如同南風入林，令生靈不由自主，沉醉其中，卻毫無慾念，只覺寧和：「人族，吾族等待你的到來，已經等了很久很久。」

那身影赫然是一名白髮蒼蒼的老婦。

「仙與凡接，乃是違逆天綱之舉。」

層嵐盪煙，翠岫縈林。

唯獨那名宮裝老婦，氣息深沉浩瀚，猶如汪洋無垠，赫然是位金仙！

聞言ｗwｗ.heｔuｂｏoｋ.cｏｍ•coｍ，風茸笑色頓收，淡淡說道：「人族，你好生無趣！」

「其二，在青丘留宿一夜，天亮之後，便可帶人離開。」

「不過，裴某還有要事在身，不便在此多留。」

風茸帶著他們出了神廟，朝某個方向行去。

平坦的地磚上，覆著暗綠色的苔蘚，磚縫中有寸長的野草野花掙扎而生，五色爛漫，靈機活潑。

廣袖飄飄之際，無數草木爭相發生，逶迤後退。

這座神廟通體爬滿了稠密的薜荔，石階上苔蘚累累，厚實綿軟，踩上去猶如上好的氈毯。

婆娑碎影糅雜著月華灑落滿庭，搖晃出驚心動魄的緋紅。

裴凌微微一怔，反應過來之後，毫不猶豫地說道：「自然是我人族！」

井水輕瀾，粼粼如鏡，照出「媨」的倒影。

裴凌、「霊宜」、「空朦」、「墨瑰」四人走入這處庭院，立時游目四顧，打量周遭情況。

那麼，「媨」的真正實力，絕對深不可測，遠非他可以招惹的存在！

「霊宜」等三名女修也立時移步，緊隨在後。

這是什麼意思？

宮裝老婦遍布滄桑的面龐上，露出一絲些微的詫異，但很快，便恢復了正常，她緩聲道：「人族，你該如何稱呼？」

東南角矗立著一株宛如水晶雕琢的玉樹，其枝葉晶瑩剔透，山風過時，草木婆娑，珠玉相擊聲絡繹不絕。

至於在青丘留宿一夜……

一名名純白如雪的九尾狐散居其間，絕大部分，皆以狐形相示，狹長眼眸嫵媚多情，又暗含威儀，毛色鮮亮厚實，九尾蓬鬆如雲；也有部分化作人身狐尾的模樣，無論男女老幼，都衣著華美，容色出眾，顧盼間如玉如琢，風采卓然。

「吾名『媨』。」

他會立刻帶著「霊宜」、「空朦」還有「墨瑰」三人遁入混沌之地！

認真思索了片刻，裴凌忽然問道：「裴某前來青丘，是為了帶走那兩位在青丘做客的同族。」

那，「紫塞」前輩跟另一位前輩，就不用救了！

裴凌迅速說道：「九尾乃是頂級大族，血脈矜貴，生而強大，諸天萬界之中，都是聲名赫赫，裴某早已是如雷貫耳。」

語罷，風茸直接舉步，朝遠處那座龐大的丘陵行去。

後世盤涯界，雖然說巔峰強者，沒有洪荒這般誇張，但整個天下，都是人族的地界！

裴凌面色沒有絲毫變化，周身凜冽刀意，同樣爆發！

正當裴凌這麼想著的時候，風茸上前，對著那名宮裝老婦欠下身去，非常恭敬的行禮道：「族長，那名人族，已經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