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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我醒來的時候，發現天已經亮了。只是頭疼得厲害，讓我一下子搞不清身在哪兒。掙扎著坐起身來，用力晃了下腦袋，我才看清，原來我在家裡，躺在自己的床上。但我什麼時候回來的，卻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沒有去看她，只是慢慢放下手機，輕輕地說道：「費蕾娜，下雪了！」

下雪了？竟然……下雪了？

雖然，我有點後悔剛才對她的吼叫和質問，這一切其實不是她的錯。但此刻我沒有心情解釋這些，只想快點來到費蕾娜身邊，等待我和她是生是死的結果。

到了底樓，走出電梯，我就把口袋裡的手機掏出來了。一邊仍然大步走向出口，一邊撥下了費蕾娜的號碼。

我面無表情的搖搖頭，從沙發的另一端拿起我的大衣，一邊穿，一邊道：「我真的要走了，如果你還想唱歌，那你自己就留下來好了。」

所以，雖然費蕾娜的眼淚讓我心如刀割，我仍然咬著牙表現出不為所動的樣子。此刻，我只想快點把話說清楚快點離開。我沒有勇氣，一直看著費蕾娜絕望而痛苦的表情。

過了很久，我才聽到她喃喃地道：「下雪了，真的是……下雪了！」

但，我已經顧不到那麼多了。一邊衝出門奔跑，一邊心裏喊道：「費蕾娜，我來了！無論是死是活，我都去陪你！」

然後，她就開始誘惑我了。不但用動作挑逗我，還說什麼去賓館開房間，只要我願意，今晚她就是我的！

我就站住了，默然無語。

只打了兩下，一邊的湯曉茹已經嚇得哭了起來，急忙撲過來抓住了我的手，叫道：「戴勇，戴勇你不要這樣，發生什麼事了，你說啊？」

直到有人搖著我問我怎麼了，我才從極度的恐懼中驚醒過來。轉過頭，看到是我的妻子湯曉茹。立刻，我眼睛都紅了，悔恨的巨大刺|激，讓我失去了理智，不顧一切的沖她怒吼道：「陸菲打來的電話，你為什麼不接？為什麼直到現在，你才告訴我有人打我電話？」

湯曉茹搖搖頭，道：「我沒接，而且嫌她太吵，我把你的手機關了。如果你想知道她找你幹嘛，可以現在打回去問問她。」

我的手機摔碎了，我便直接拿起客廳里的座機電話，憑著記憶再次撥通陸菲的手機，問道：「陸菲，費蕾娜現在在哪家醫院？她的情況怎麼樣？還有沒有救？」

我知道，費蕾娜同樣對四年前那場大雪記憶深刻。而現在，在同樣的地點，同樣的時間，看到了同樣的大雪。她的心情，一定和我一樣有ｍ.hｅtｕbook•cｏｍ.cｏm所感觸。

耳邊傳來了我妻子湯曉茹的聲音，我吃力的轉過頭去，看到她正急急忙忙跑出房間，轉眼就端著一杯溫水進來。

費蕾娜在雪中慢慢轉過了身來，就這樣，默默無聲的看著我。在大樓上面霓虹燈光的閃爍下，我發現，她的眼睛里，似乎有淚光在反射。

四十分鐘后，我已經趕到了市第一醫院。湯曉茹也跟我一起來了，因為沒有她開車，我不可能這麼快的趕到。在車裡，我穿上了她帶來的衣服和鞋子，因為我已經冷靜了下來，不再那麼衝動和不顧一切。

然後，她就放開了我的胳膊，直直地向前走去。感應的玻璃大門自動打開，一股冷風馬上就吹了進來。但費蕾娜似乎一點都感覺不到冷，她就這樣直接走了出去，像四年前一樣，走到了外面的雪地里。

我沒有回答，只是獃獃地看著外面這飛舞的雪花。深埋在記憶中那最深刻的一幕，又一次浮現在我的腦海里。

三秒鐘后，費蕾娜已經奔到了我的身邊，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劇烈的奔跑，讓她一時間只會大口大口地喘氣，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一路上，湯曉茹也是一句話都不敢問我。聰明如她，其實也猜到發生了什麼。看到我嚴峻之極的表情，她只能一邊默默的開車，一邊默默的掉眼淚。

這些念頭，只在我的心中一閃而過。馬上，我就冷靜了下來，伸出手輕輕拉下費蕾娜摟在我脖子上的手臂，站起來道：「我自己有家，去賓館幹什麼？對不起，時間差不多，我該回家去了！」

費蕾娜似乎根本就沒有注意外面，一邊喘著氣，一邊道：「什……什麼？什麼下……」

我的心裏，非常難受，如果不是沒有辦法，真的不願意去傷害一個這樣愛我的女孩。可是，不去傷害她，這件事就沒法解決。為了保護我的妻子，為了我已經擁有的家庭，哪怕我死後會下地獄，今天這個罪孽，我也必須要犯下的。

下車衝進醫院，我一眼就看到正在樓下大廳里等待的陸菲。我二話沒有，直接過去問道：「怎麼樣？有結果了嗎？」

我說了一句：「我馬上過來！」便放下電話，轉身就沖向門口。開門的時候，還聽到湯曉茹的叫喊：「你去哪裡？你都沒穿衣服呢！」

聽到這句話，我全身的力氣，就好像被什麼一下子抽走了一樣，差一點，就支持不住軟倒下來。我索性就跪了下來，趴在地上額頭觸地，口中喃喃地道：「感謝蒼天……https://m.hetubook.com.com感謝大地……」

只是，我沒有看到她歡快的跳舞，甚至都沒看到她像孩子一樣的雙手舉天。她只是傻傻地站在雪中，任由漫天大雪落在她的身上。

時間，似乎就這樣靜止了。我和費蕾娜就默立在大雪中，相對無語。

於是，我就硬起了心腸，點了點頭，開口道：「是的，對不起！」

過了很久很久，我才回過神來，覺得這個電話我應該打回去。不為別的，只為了問一下費蕾娜的情況。

我獃獃地看著這滿天的大雪，心裏一時間柔腸百轉，感慨莫名！

費蕾娜臉上頓時變色，聰明如她，馬上也意識到情況不妙。只見她眼珠一轉，立刻笑道：「怎麼啦？我開個玩笑而已，你當真啦？」

湯曉茹還是搖頭，伸出手整理了一下我亂糟糟的頭髮，柔聲道：「為什麼喝那麼多酒？是因為費蕾娜嗎？」

我接過水杯，先是說了一句「是嗎？」然後就一仰頭喝得乾乾淨淨。

於是，我說話了。強忍著內心的顫抖，一個字一個字地道：「費蕾娜，忘了我吧！是我對不起你，是我辜負了你。不管你怎麼恨我，我都沒有怨言。只求你，保重自己，想開一點，啊？」

然後，我就看到了陸菲的笑容，她點著頭道：「嗯，二十分鐘前剛出來。醫生說，總算保住了性命，但人還是很虛弱很虛弱……」

雖然這隻是我的猜測，但我越想越有可能！如今的費蕾娜，真的已經不是四年前那個單純的女孩。她忍辱負重，不動聲色，悄然之間，掌握了家族的權力，更讓以前忠於她母親的人，全部都宣誓向她效忠。

兩拳砸在我的頭上，雖然痛到極點，但反而讓我一下子恢復了理智。我沒有理會身邊的妻子，猛地推開她，便光著腳衝到了外面的客廳里。

我笑了一下，道：「我去上廁所。」

湯曉茹頓時臉都嚇白了，驚恐不定的道：「怎……怎麼啦？出……出什麼事了嗎？」

費蕾娜的眼淚，終於悄然而下。她一動不動的，任由大雪飛舞而下，覆蓋她的全身。

就在我小便的時候，湯曉茹忽然道：「對了，大概凌晨兩點的時候，你那個紅顏知己陸菲曾經打過兩個電話給你。」

但我沒有一點猶豫，大步走向歌廳的出口。同時，我心裏決定，不去顧慮那麼多了。出去以後，就給費蕾娜打電話，告訴她我最終的選擇。反正，這本來就是我來找她的目的。至於為什麼我現在不當面和她說，那是因為，我怕被費蕾娜的表情迷惑和_圖_書，動搖自己的決心。

醉了，就不會想那麼多了。醉到不省人事，那種心如刀割的感覺，才不會一直折磨著我。

「嗯，早上快九點了。」

如果費蕾娜還是我印象當中那個單純的女孩，這麼大胆的話，她說得出來嗎？我要是真的和她去了賓館，那就正中了她的詭計。從此牢牢的被她抓在了手裡，再也沒有選擇的權力了！

我哦了一聲，伸手拍了拍腦門，苦笑一聲道：「對不起，一定把你累壞了吧？」

想到這裏，我舉起拳頭，猛然大吼一聲，就開始猛砸自己的腦袋。一邊砸，一邊嘶聲大叫：「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是殺人兇手！我罪該萬死啊！」

我只好也走進了大雪中，剛要開口勸她兩句，卻聽她忽然低聲道：「真的……一點機會都不給我了嗎？哪怕我這麼努力，哪怕我願意為你付出一切？」

我看到說這番話的時候，湯曉茹是翹著嘴巴，表情很不滿意的。轉念想想，也怪不得她。試問，那個女人看到凌晨時分有別的女人給自己老公打電話，心裏會高興的呢？現在她能告訴我一聲，就已經很不錯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我都可以聽到費蕾娜沉重的呼吸聲了。我依然一動不動，獃獃地看著外面的大雪。

一提到費蕾娜，我心裏就是一痛。嘆了一口氣，我就掀開被子下床起來。湯曉茹忙道：「起來幹嘛？你喝了這麼多，今天在家好好休息吧！」

聽到出事兩個字，我幾乎當場要噴出血來。

費蕾娜，果然心裏明白我今晚找她是為什麼的。也就是說，她故意裝出情緒失控的樣子，甚至不惜女兒家的臉面，主動提出來要和我去開房間，都是在做最後的努力。

唉，我是該被罵的。陸菲就算一氣之下和我斷交，我也無話可說。這些……都是我的報應，我罪無可恕啊！

那就不說了吧，反正我的意思，都已經表達清楚。費蕾娜需要的不是我的勸慰，而是靜靜的，慢慢的消化和接受這個現實。

四年前，就因為下雪了，才促就了我和費蕾娜的愛情。沒想到，四年後，當我下決心要和她斷絕的時候，老天竟然……又下雪了！

喝完了水，我的頭腦就更清醒了一些，低頭看到我身上只穿著內衣褲，顯然是湯曉茹幫我脫去的。再仔細回想一下，仍是想不起我是怎麼回來的，便問道：「昨晚我是自己回來的嗎？」

「費蕾娜現在在醫院里搶救，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今天早上我們找到她的時候，她整個人都埋在雪裡，凍得跟冰棍一樣，心跳ｗｗｗ.hｅｔｕbｏoｋ•cｏm.ｃｏｍ都沒了。我問你，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和她在一起過？你把她怎麼了？為什麼她會……」

電話里陸菲哭著回答道：「我們在市第一醫院，費蕾娜還在急救室里搶救，都好幾個小時了。我不知道……她還有沒有救……」

「哎？你醒啦？躺著別動，我給你去倒杯溫水來。」

我只好低聲嘆息，想要再說些什麼，卻發現，無論我說什麼，都是那麼蒼白無力。

聽到這裏，我的手一顫，手機咣的一聲掉在地上摔成四分五裂。然後，我腦袋裡就是嗡的一下。巨大的恐懼和悔恨，猶如利劍一下，一下子就穿透了我的心臟……

這下，湯曉茹總算是沒話說了。她拿過我的大衣給我披上，扶著我向屋外走去。我本來不想要她扶的，可是宿醉之後的我，腳步有點虛浮。如果不被人扶著，還真的搞不好會摔倒。反正湯曉茹是我的老婆，我用不著在她面前逞強，就任由她扶著去了。

湯曉茹微笑著接過我喝完水的杯子，搖了搖頭道：「不是，是我打電話給你，一個酒吧服務員接起來，說你喝醉了不省人事，我才過去接你回來的。」

這些事情，沒有心計，沒有手段，怎麼可能做到？一個如此堅定堅毅，並具有翻雲覆雨能力的人，又怎會輕易的精神崩潰，發瘋失常？

但此刻，我的心意已決，不會再有任何動搖了！

我頓時渾身一個激靈，一種極度不祥的感覺剎那間湧上我的心頭。我幾乎是跳下了床，用我發顫的聲音，急切地問道：「什……什麼事？出什麼事了？你快說啊！」

只是，當我把手機放到耳邊，並抬頭看向前方的時候。猛然間，我立刻停住了腳步。

「來，喝口溫水，肚子餓嗎？我馬上給你去做早餐。」

我一呆，道：「凌晨兩點？什麼事情？」

躺回到床上，我並沒有去找手機給陸菲回電話。而是就這樣靠在枕頭上，獃獃地看著對面牆壁發獃。湯曉茹似乎看出來我心情不好，只是說了一聲去做早餐，便悄悄地走了出去。

我只好對妻子抱歉的笑笑，抖了抖我的小弟，又把它放回褲子里去。在回卧室的路上，我已經猜到陸菲為什麼會凌晨兩點給我打電話了。多半昨晚費蕾娜去找了她，對她哭訴被我拋棄的事情。陸菲感到憤怒，所以才打電話給我，準備罵我一通吧？

其實在我問這句話的時候，我心裏已經做好準備了。如果費蕾娜死了，那我絕不活著。假如她沒有死，那我絕不會再讓這種事發生。

說到這裏，她忽然沒有了任何聲音。我轉www.hetubook.com.com過頭去，看到她的目光已經看到了外面，表情顯得是那麼的意外。

一剎那間，我就意識到，我可能被費蕾娜表現出來的樣子給騙了。她此刻的腦袋裡清醒的很，剛才似乎要失控的情緒，很可能就是她假裝出來的。目的就是要讓我誤以為她會受不了這個打擊發瘋，利用我的同情心，暫時阻止我說出她不想聽到的話。

費蕾娜沒有回答，她只是一言不發的看著我，彷彿整個人，都已經失去了反應能力。

看著妻子殷勤的在我身邊照顧我，我雖然還有點搞不清狀況，但還是下意識的問了一句：「幾點了？」

說著，我再也不看她一眼，轉身直接走到包廂門口，打開門就走了出去。耳中聽到，費蕾娜在包廂里氣急敗壞地叫道：「戴勇，你……你幹什麼呢？回來，不許走！」

此刻，我已經清醒地認識到，費蕾娜失去我，她會死！我已經別無選擇，也由不得我選擇了！

於是，我就找出了我的手機，打開電源，翻出陸菲的號碼撥了過去。電話很快就通了，我都還沒說話，就聽到耳邊傳來陸菲的怒吼：「戴勇，你怎麼回事？昨晚我給你打電話你為什麼不接？出大事了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昨晚肯定是費蕾娜一生當中最痛苦的時刻，雖然有陸菲陪著她讓我稍稍心安，但我還是擔心，萬一出了什麼意外，那我真是百死莫贖了。

出什麼事了？是的，真的出事了。其實……我早就應該料到的，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罪該萬死，我不可饒恕啊！

雪越來越大了，我低低地說了一句「再見」，就冒著風雪，離開了這裏。我沒有回家，而是找了個酒吧，拚命灌醉自己。

我的心中，頓時有些不忍，趁玻璃門還沒有關上，馬上也走了出去，叫道：「費蕾娜，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當心淋濕了會感冒！」

這時候，我無法用語言來描繪我心裏的悔恨和痛楚。我可以避免的呀！我可以避免的呀！戴勇，你這個王八蛋，是你害死了費蕾娜，是你親手害死了她！

這時候，耳邊的手機忽然通了，馬上傳來費蕾娜氣喘吁吁的聲音：「戴勇，你在哪兒？我知道我錯了，求你別走，你聽我解釋……」

緊接著，我似乎聽到身後的樓道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過了一會兒，腳步聲衝出樓道，有人在叫道：「戴勇，等我一下，聽我解釋。」

因為，我看到，大樓的玻璃門外，竟然是白茫茫的一片！樓外的霓虹燈光在閃耀著，我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一片片鵝毛般的雪花，在空中飄灑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