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婚
宋瀟喝了一聲，手中黑傘輕輕一震，大量雨點四散飛出。
宋瀟看著他道：「陰陽相隔，生死有別，這麼簡單的道理您一定懂，何必強求呢？」
院子里有人高聲喊道。
院里眾人頓時面色駭然地四散躲避。
漂亮的侍女端著各式珍饈，行雲流水，穿花蝴蝶般不斷上菜。
堂屋裡先是傳出一陣輕咳，接著響起略顯蒼老的聲音。
「似現在這樣，即便今天我沒管，你就不怕遭天譴嗎？」
後面許多人擁簇著一匹神俊的高頭大馬。
隨即，院里驟然颳起一股森寒刺骨的陰風，似要將人三魂七魄都給吹散。
宋瀟循聲望去，說話的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身穿古代官袍，頭戴官帽，面色很是威嚴。
宋瀟伸手接過，朝老者點點頭：「謝了！」
那尖銳女聲道：「婚姻大事，豈可兒戲？」
很快，這支詭異的迎親隊伍便來到大院門口。
「只是受人所託，得把人帶回去，望諸位好朋友能給小弟幾分薄面，行個方便。」
眼前這人……絕對不簡單！
有長袍大褂，也有西裝革履。
「地府都已失控，天庭也不過是在苟延殘喘，你憑什麼狂妄？」
穿著得體的藏藍色西裝，裏面是白色襯衫，扎著領帶，滿頭銀髮梳理得一絲不苟。
看不清長相，似乎在盯著他看，但並沒有任何多餘舉動。
滑稽而又詭異。
院內眾人紛紛眼神冰冷地看著宋瀟，雖然沒人再多說什麼，但那股沒吃成席的濃濃怨念，卻都寫在臉上。
尤其剛剛他那脾氣尖酸刻薄又非常暴躁的老伴兒使陰風攻擊這人時，對方身上綻放出的金色光芒更是令他感到十分忌憚。
出院門時，看見門口一株老槐樹下陰影處，站著一道身影。
「閉嘴！」
陰風一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馬上坐著個年輕人，穿一身大紅喜服和_圖_書，卻耷拉著腦袋，像是睡著了。
年輕人不應。
「你既能行走陰陽兩界，也是個有本事的人，大家不如交個朋友。」
「爾等應當慶幸，今天我不是來殺人的。」
「我韓行……一言九鼎！」
空氣潮濕悶熱，像是有一場暴雨正在醞釀。
雨滴順著傘蓋往下滑落。
寬敞的大院里擺放了很多張桌子，牆邊兒一溜爐灶，一群頭戴白帽兒的廚子正賣力翻動著手中鍋鏟。
宋瀟面色平靜地看了眼身材高大的男子，然後轉向堂屋方向。
腳步聲並不重，但卻像是驚擾到這裏的人。
宋瀟撐著傘，沒有第一時間回應，而是饒有興緻地打量起院內的一眾賓客。
大堂正中坐著個身穿金絲綉鳳紅色嫁衣，矇著蓋頭的女子。
帶著僵硬的笑容。
門口眾人頓時興高采烈地圍過去，將無精打採的年輕人從馬背接下來。
帶回去？
這時院里有人忍不住，冷冷說道：「天庭來的又如何？知不知道這裡是誰的地界？年輕人不要太氣盛。」
鏘！
身著不同時代服飾的人或站或坐，叼煙捲兒的抽煙袋的，談笑風生，好不暢快。
老者看著宋瀟，輕輕挑了挑眉梢：「為錢是吧？」
「我的姑爺，你說帶回去就帶回去？你算個什麼東西？」
院牆外，華麗的門樓下人影幢幢，賓客如雲，顯得十分熱鬧。
「要打架是吧？還敢威脅我？是不是覺得死了就很了不起？想再死一次？」
宋瀟看向韓姓老者，等待他的答覆。
此時那些賓客似也明白過來，這「人」就是沖他們而來，且能看見他們！
走近看，這群客人的穿著打扮很不協調。
哪裡用得著這樣略顯卑微的商量？
四周一群女人嘰嘰喳喳地談笑著，將新娘子攙起來，跟被送進來那年輕人並排站在一起。
「如m.hetubook.com.com此高門大院，想必也是有頭有臉的體面人，若要擇婿必然應者如雲，何須干這種強迫勾當？」
男女老幼，髮型各異，穿著亂七八糟。
甚至還有穿著殘破甲胄，腰間佩刀的武將。
說完轉身就走。
刀身雪亮，寒芒閃爍。
略顯蒼老的聲音低低呵斥一句。
滴答、滴答。
院內眾人頓時有些躁動。
走出很遠，再回頭看去，哪還有什麼燈火通明的古老建築群？
各種神奇表現，令人不得不心生敬畏。
就連那些炒菜的廚子，都忍不住扭頭看向宋瀟。
更別說來賓當中還有他那生前殺人無數的武將先祖，一刀過去魂兒都能給你劈成兩半兒！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響。
等待開席。
面帶驚恐地看著這個撐著黑傘的人。
「夠了！」
跟他們，因果得講清楚。
滿是雜草的崎嶇山路上，突然走出一支隊伍。
宋瀟看向裏面，緩緩說道：「非請自來，還望見諒。」
「活著時候可以不信，但在此刻，你難道不清楚舉頭三尺有神明，還敢亂來？」
原本喧囂熱鬧的場面，剎那間靜得落針可聞。
這時堂屋裡突然傳出一道略顯柔弱的聲音：「爸，算了，他說得對，陰陽相隔，生死有別，奪人陽壽的確有傷天和，縱然他願意，女兒也不想嫁了。」
這支隊伍的目的地位於半山腰處，那裡坐落著一片古老建築。
居然還有穿著先秦服飾，頭上梳著髮髻的上古之人！
說一千道一萬，無論生死，都是要臉的。
「趕緊拜堂！」
鱗次櫛比，燈火通明。
老者深吸口氣，道：「你也看到今天這盛大場面，如此喜慶，你要把人帶走，我這張老臉往哪擱？」
踏、踏、踏。
朝宋瀟席捲而來！
「你現在離開，那就是你的。」
但繼和*圖*書續偽裝下去也沒什麼意思，於是紛紛「活」過來。
「好事無需多磨，快一點快一點！」
堂屋內。
四周傳來此起彼伏的蟲鳴蛙聲。
宋瀟看著他道：「強行綁架陽壽未到的人當女婿，這可不是君子所為。」
胸前還戴著一朵鮮艷紅花，垂下的紅帶子上寫著「岳父」二字。
老者面色嚴肅，不怒自威。
老者依舊沉默著，眸光冰冷地反覆打量撐著黑傘的宋瀟，心裏盤算著利弊。
「男婚女嫁，講的是你情我願。」
萬籟俱靜。
緊接著裏面又傳來一道小聲嘀咕的聲音：「可他是人啊！」
每一滴雨點都綻放出強烈金色光芒！
香氣四溢。
最終，嘆了口氣：「罷了！」
內心充滿震撼！
擺擺手沉聲道：「把人送出來，此事就此作罷。」
有被金色雨滴落到身上的，宛若被烈焰灼燒，頓時發出凄厲慘叫。
滴滴答答，落在青石鋪就的地面上。
剎那間，宋瀟身上瞬間迸射出一片金燦燦的光芒。
「你最好打探一下這是誰的地盤再來放肆！」
此時其他人也紛紛開口——
就算這不速之客當真來自天庭，那又如何？
像一輪烈日！
「交朋友沒問題，但做人做事要有原則，我不和你這種動輒奪人陽壽的人交朋友。」
四周那些穿著不同時代服飾的人都駭然後退。
這明顯是神通術法！
若隱若現。
一身喜服的新郎官兒被兩個面容醜陋的婆子架著，來到宋瀟面前，惡狠狠把人丟過來。
他也並非沒有根腳！
「來者是客，朋友可在小兩口拜堂成親后，留下喝一杯。薄酒素菜，還請不要嫌棄。」
宋瀟也沒理會，一手撐傘，一手拎著輕若無物的年輕人，快步離去。
宋瀟看著他道：「老爺子，別扯那些沒用的，趁尚未鑄成大錯，趕緊痛痛快快放人。」
死後方知，世m.hetubook.com.com界遠非生前想的那樣。
宋瀟平靜地看著老者，緩緩說道：「你真看好這人，可等他百年之後再說。」
思忖片刻，問道：「你莫非……來自天庭？」
院內眾人依舊像被按了暫停鍵，一動不動。
荒山。
這人終究還是令他感到忌憚，且忍他一時。
老者看了眼院內狼狽不堪的一眾賓客，面色難看地沉默起來。
時間在這一刻彷彿被凝滯住。
屋裡再次傳來女人憤憤不平的尖銳聲音。
蟲鳴、鳥叫、蛙聲皆無。
「老子都餓了！」
目光凝重地看著宋瀟身上漸漸斂去的金光，沉聲道：「朋友，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你確定要多管閑事……把人帶走？」
一群人吵吵嚷嚷，空氣中充滿歡愉喜慶氣息。
直到此刻，這年輕人依舊渾渾噩噩，完全不清楚自己在鬼門關口走了一遭。
分明只有一片荒草萋萋的墳頭，和幾顆孤零零的老樹！
換那些過陰管閑事兒的陰陽師，一股陰風就基本搞定。
指向宋瀟。
「拜完快快開席！」
身著殘破甲胄的武將忍不住拔出腰間佩刀。
若就這樣認了，念頭怎能通達？
「我在外面有套房子，保險柜里還放著幾根小黃魚兒。」
老者嘴上這麼說，心裏卻並不平靜。
發出一聲聲清脆的「啪啪」聲響。
院里頓時安靜下來。
在那裡停住。
宋瀟抬頭看了眼漆黑夜空。
老者皺眉，還沒來得及開口，女人又大聲叫道：「何必跟他廢話，區區一個人……」
墨色雲團中，彷彿有一座座巨大無比的山峰隱藏在其中。
「朋友，我勸你冷靜一點，別給自己找不痛快，你也不想這裏血流成河吧？」
最後跟著個樂班子，鑼鼓轟鳴，嗩吶悠揚。
牽馬的是個童子，煞白地臉蛋上塗著兩團醒目的腮紅。
或好奇或厭惡地打量起這個撐著黑傘的不速之ｈｅｔｕｂｏｏk•coｍ•cｏm客。
老者臉上露出陰晴不定之色，天不天譴的都是屁話，真正讓他忌憚的是這人本身。
打傘之人將傘柄稍微往上提了提，露出張劍眉星目，年輕帥氣的臉。
「今天你結了這樁因果，當心報應到自家人身上！」
「你個糟老頭子竟敢藏私房錢？你說，是不是給哪個小妖精準備的？」
攙扶著，走過滿是賓客的院子，走向那間正對院門的堂屋。
煌煌不可逼視。
前面是兩排提著燈籠的綵衣少女，紅色燈籠散發著淡淡微光。
打破了沉寂。
片刻。
對方在他女兒大喜日子闖進來，要攪黃這樁婚事。
夜。
雖然很不可思議，內心充滿震撼。
但像眼前年輕人這種……以活人軀體，深更半夜闖進他女兒冥婚現場，不僅可以看見他們，還能毫無障礙溝通交流的，他聞所未聞。
一道尖銳女子聲音從裏面傳來，帶著強烈的怒氣。
隨著腳步聲，一道頎長身影從外面走來，手裡打著一把黑傘。
眼神也都變得冷漠危險起來。
此時，從堂屋裡走出一名老者。
院里眾人越說越不像話，有人甚至還動用精神能量，說話聲大如雷音，試圖影響宋瀟神智。
雨滴很有節奏地落在傘蓋上。
「非我誇口，日後你必然會有用到我韓某人的地方，屆時儘管開口。」
「你閉嘴！」老者呵斥一句，隨後看向宋瀟：「君子當成人之美。」
「另外，我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可不是在管閑事兒。」
師父說過，這種場面最是複雜，處理時要盡量小心謹慎。
宋瀟目光冰冷地看向那些人。
一座座高大鎏金燭台上面，插著一根根鮮紅的蠟燭，燭光把屋子映照得亮如白晝。
擁有過陰本事的人他生前就見過很多，不少還頂著大師名頭。
環顧四周，面帶微笑地說了句：「人來的挺多。」
沿途眾人紛紛笑嘻嘻送上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