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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頭髮間插著一根竹簪子，道袍上綉著一副雪天山川圖，整個人盤坐在大殿中，看上去似乎在那裡，又似乎不在那裡，彷彿隨時會乘風而去。

蘇澈轉頭看向飛月，飛月似乎是讀懂了他的目光，輕聲解釋了一下剛才的事。

並不是所有人閉關都要待在山洞里的，只要心能靜下來，不被外界事物干擾，那麼無論在簡樸的石洞中、還是在精緻的宮闕內，都一樣是閉關。

蘇澈微微點頭，沒出聲。

蘇澈在心裏默默嘆氣，他不發一語，撫摸著背上的劍匣，而後還是把它解下來，放在雪天真人面前。這是落月生前最後的遺物，必須讓真人看看。

「你們二人在此稍待我一會兒，我先去葬了落月的遺骨。衣冠冢早在千年前就立好了，而今終於迎來了真正的主人。」雪天真人風輕雲淡地說著，看不出多少哀傷，也沒有逃避，一切都是如此自然而然。

蘇澈一直是沉默地跟在飛月身後，此hetubook.com.com時也在近前，正當他想把劍匣解下、也平放在地上的時候，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當初我問她要劍鞘還是要劍匣，她說劍匣吧，背劍匣的人少些，看起來也更引人注目些。當時她師兄就說，這妮子是個愛出風頭的人，這惹來了妮子一陣捶打。」

拼盡全力完成這最後的動作后，白骨上的所有光澤瞬間黯淡，上面裂開了一道道細密的裂縫，遍體都是；彷彿這遺骨不再神異，只要有一陣風輕輕吹過，這具白骨就會徹底化成灰，甚至連灰都剩不下。

當見到飛月背上的白骨時，老道人交疊在腹部前的雙手竟然在微微顫抖，他張了張嘴巴，一時間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隨即他看向蘇澈，用沙啞的聲音說道：「再說一遍吧，你詳細說給我聽，之前飛月只是略略說了些。」

一直到飛月走上近前，把白骨架平放在地上，雪天真人才用顫音說m.hetubook.com.com道：「回，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而後白骨一點點挪動姿勢，最終竟翻過身、長跪在了雪天真人面前。

雪天捋了捋鬍鬚，沉吟了一下，沒有立刻作答。而後他才說道：「我早已不收徒了，你應該知道。」

天府峰，這座山峰常年被雲煙繚繞，仿似不在人間。

下一秒鐘，不管是面前將碎的白骨，還是雪天真人都消失不見。

飛月頷首，「但我想蘇澈這個小傢伙是值得的。」說完她頓了一下，「當然，師尊不願就算了，我看掌教的意思，估計會去遊說一下虛音前輩、玄冥子前輩等幾人。」

雪天真人很快就回來了，他依然是平靜地盤坐在前方。還沒等他說要怎麼獎賞蘇澈，飛月就提前說道：「師尊，蘇澈到現在還未曾拜師，不知您是否願意收下他？我觀此子不管是天資還是心性都過關，當可繼承師姐的遺志，壯大我宗門。」

顯然在路上的時候，和*圖*書飛月就已經通知過自己的師父，不然他也不會在這裏等待。

飛月雙手交疊，微微低頭，「不敢。」

一直到好久好久后，雪天真人才擦乾淨淚水，恢復到一開始古井無波的狀態。

當然，此時雪天真人已經出關了，就在大殿內等候。

在做完這個動作后，執念的力量散盡、白骨內剩餘的精華也流失，一切終於能得到一個較完整的結局……

雪天想了想，「再過幾日吧，你知道的。」

對於落月，他最早只是當做天資極佳的弟子來看待；但是漸漸的，這個貼心的小女孩，讓一世人未成家的真人，有了照料女兒的感覺。

雪天真人聽完頷首，「辛苦你了。」他拿起地上的劍匣，細細撫摸著，「這劍匣是我親手給她打造的，用歷經九次雷擊而不朽的梧桐古木製成。」

當飛月身背枯骨、推開殿門那一刻，蘇澈見到了一位眉發皆白、身穿青佈道袍的老道人。

雪天真人張開了嘴巴，一時間和*圖*書完全明曉發生了什麼，他不禁老淚長流，像個孩子般哭出聲來。

伴隨這句話，他眼中竟然有淚光閃動。很難想象，這樣一位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前輩高人，竟然會如此動容……

雪天真人邊流著淚，邊望著空中，似乎想找尋那消散的執念，可是卻什麼也看不到；他伸出手，想抓住什麼，卻什麼也抓不住……

蘇澈點頭，關於落月的部分，他事無巨細地再次說了一遍。

就在落月最好的年華里，她卻黯然凋零，甚至連屍體都看不到，可想而知雪天真人心中的悲痛。

飛月、蘇澈兩人都沉默，靜靜聽著。

此時此刻，當然不是落月還活著，她早就死了，死了上千年。

雪天真人失笑，「你這丫頭，以為這樣就能激我嗎？」

飛月一時間也紅了眼睛，這是多麼強大的執念，縈繞在屍骨上千年不散。

光從外表上，已經完全看不出這道人多少歲了，他長須飄飄、面容蒼老，雙目卻爍爍有神，十分明亮。httｐs://m•ｈｅｔuｂook•cｏm.cｏｍ

想起過往的日子，雪天真人微微笑了笑，「劍匣製成后，她一直很愛惜，如同愛匣子里的這把劍。」

飛月駕馭劍光、帶著蘇澈沖入雲霧中，來到了山頂一座幽靜的道家宮闕中。

那具被平放在地上的枯骨竟自己慢慢移動了起來，它，不，此刻是她！她雙手撐地，在飛月和雪天真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艱難坐起，白骨上隱隱有熒光閃動。

「最後時刻，只有傾顏劍從宗門外飛回，不見劍匣，我還以為早就在被追殺的過程中遺失了，沒想到還留著……」

現在之所以一具白骨還能活動，只是落月死前一縷強烈的執念不散，她終究還是想回來，終究還是想見到自己最親的師尊。因此在擁有了這個機會後，執念驅動著白骨做出這最後的姿態。

回憶了一陣，雪天讓劍匣飄浮向蘇澈身前，「拿著吧，不管這劍還是這劍匣，現在都是你的，我想這也是落月的選擇。」

蘇澈微微俯身行了一禮，然後才接下、重新綁回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