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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世秀稍有些蒼白的臉龐，雲芳華沒有立刻呼喚或是什麼，她的神色很複雜，像是痛恨或反感，又像是想起了往日的某段時光。

看了世秀好一陣子，雲芳華才自嘲地笑了笑，「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殘忍？」

玉卉峰東邊，甲字型大小葯田，蘇澈上來時，看到一位身穿淺粉色衣裙的女子，正施展術法、在葯田間洒水。

這讓蘇澈嘆了口氣，很顯然，這個女子還沒有完全走出自己的心結。

但是旁邊的蘇澈、卻分明睜大了眼睛，因為他能看到，世秀的睫毛動了動，她眼角竟隱隱有淚水滲出。

他展開附在上面的書信一看，只有娟秀的幾行字跡，請蘇澈上去相敘。

世秀的眼淚流了好一陣子，蘇澈能看出她已經醒了。

值得一提的是，黃河水清的事讓凡間的無數百姓驚詫莫名，後續也造成了各種影響，包括各州縣巡撫、知府，藉助這個機會，第一時間起摺奏向聖上報喜：

蘇澈咳了咳，他立刻收回手，並且他深刻懷疑這破石碑是故意的。

這讓蘇澈越發著急，手勢也打得更加勤快了，上啊！

實際上，宗門一直有弟子在這邊觀察和留意世秀的情況，一部分是上面吩咐下來、特意留守的；另一部分是純粹是閑得沒事幹。

好多年了，別說抱世秀，就連碰她，都是她還在襁褓中的時候。

後來世秀來到，她聽人提到這個名字，也刻意不往那個方向看，所以才會有了此時的驚訝。

太浩宗，雲芳華看了一會兒就不看了，蘇澈見此先送她回玉卉峰。

太虛幻境倏忽消散，然後天道妙音陣陣響起，同時天花亂墜，地涌金蓮，一時間太浩宗山門之外，各種祥瑞的徵兆顯現。

在這個過程中，蘇澈也緊跟在她身旁，這當然是怕那個憨比無字碑，一巴掌把自家的岳母拍飛。

可以說完全看不出此人已經有了孩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只是個不涉世事的少女。

雲芳華和_圖_書依舊沒有說話，她輕聲把小調唱完，把孩子好好哄到結束；大約停了半刻鐘之後，她才鬆開雙手。

見此雲芳華沒有再堅持，只是說道：「我聽說，幾十年前她就跟著你離開宗門、去外面歷練，想必你們之間關係應該很好吧？她有和你說過我的事？」

但是她第一時間並沒有行禮問候之類的，只是神色淡漠，眼底似乎有無數繁複的文字訊息流過。

帶著雲芳華來到山門之外，蘇澈全程為她施加了隱匿行跡的術法，除非有第七境以上的修為，否則誰也無法察覺到、他身邊還跟著一個人。

世秀的身體忽然顫抖了起來，蘇澈看見她臉上有淚珠大滴大滴滑落，順著臉頰，滴在了她母親的肩膀上。

這讓蘇澈不禁感嘆，「普天有道聖人生，大地山川盡效靈。塵濁想應淘汰盡，黃河萬里一時清。還真應了古人之語。」

沉默了一陣，雲芳華好像是被蘇澈說服了；她轉回身來，但是表情上依舊沒什麼波動。

見母親笑了，世秀稍微鬆了一口氣，「我，你，我……」

所幸世秀的異常狀況沒有持續很久，似乎消化完大量神秘情報之後，她的眼神重新清明了起來。

輕輕拍著孩子的背部，雲芳華口中哼著柔和的民間小調，這小調沒有歌詞，但是曲調細膩、柔婉，好像是江南水鄉那邊的風格。

但是看著面無表情的母親，世秀只是有些發怔，不太敢像蘇澈說的那麼做，害怕眼前的女子一把推開自己。

她支支吾吾的，好像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

要知道自從絕地天通之後，人世間就再也沒有過這樣的事迹發生；甚至往上倒推，近萬年內這樣的例子都沒有幾例，其中還是真假參半。

第八十一章聖人出，黃河清

見此蘇澈也來不及、第一時間到世秀身旁安慰了，他只是一邊送岳母出去，一邊用神識傳音說道：「很好，這是個很不錯的開端，她hetubook.com.com同意你去見她了，下次我們倆可以一起去。」

雲芳華沒有停下，她依舊是輕輕地拍著，輕輕地哼著，就像在哄襁褓中的嬰兒。

那些弟子們也是一個個驚訝，大呼，繼而奔走相告……

【聖人出，黃河清。今黃河自河東清者千余里，河魚歷歷，大小可數；此王者之瑞也……】

一點點前進，確認石碑真的不會攻擊之後，雲芳華才走到世秀身旁。

這讓好不容易擠進包圍圈的蘇澈，一時有些緊張了起來，怎麼回事？？別不是成為聖人之後性格大變吧？不帶這麼玩人的。

這女子看上去相當年輕，約莫十七八歲模樣，她留著一頭及腰長發，戴著翠綠色的簪子，模樣還算清秀。

「其中沒有一次是我自願的。」

「這樣就可以了嗎？」雲芳華再次說道。

畢竟雲芳華來說，她只是莫名其妙地誤入了太虛幻境，莫名其妙地迷失了一晚，出來后莫名其妙地就懷孕了。

世秀睜開眼時，看到的、剛好就是自己被宗門長輩們團團圍住的這一幕。

等待的時間不算長，約莫半刻鐘之後，蘇澈的飛劍就從玉卉峰上飛回。

「她都這麼大了啊？我上次見到她的時候，她才十五六歲那樣，眼神中沒什麼情緒，就那樣看著我，看著我，一直到我決絕地轉身離去……」

結果還好，無字碑沒有蘇澈想象中的那麼傻，並沒有對主人生母出手的跡象。

畢竟門中都在流傳蘇澈拐走世秀的「小故事」，自然有人對故事中的女主角感到好奇。

「總得試試，」蘇澈神情認真，「而且世秀雖然很少提及你，但是每當提及時，我都能感受到她言語之間對你的思念。我覺得她對您，並不是真的毫無感情可言。」

雲芳華點頭，她站在原地靜靜沉思了一會兒，才逐步上前。

但是這次世秀捨身忘死、千里迢迢趕回來援救宗門，如果雲芳華不見她的話，終究是過不去自己m.hetubook.com.com的良心那關。

當然，雲芳華也不傻，她接近以後，沒有貿然突入無字碑環繞守護的範圍之內；只是按照蘇澈路上所說的，先伸出一隻手，用指尖微微試探、看石碑有沒有什麼反應。

其實世秀早該醒了，只是心中一直牽挂著至親之人，因此一直在死胡同里團團打轉。直到蘇澈將那人帶了過來，她才真正走出了所謂「困境」。

這讓不少人十分好奇。

他憑藉覆蓋範圍廣大的神識，捕捉到除了地氣變動之外，黃河幹流和支流都有變化，似乎更清澈了一些。

此刻太浩宗許多前輩均已到場，包括掌教牧雲子、無量太師祖，以及許多專門趕來的太上長老及真人。

蘇澈一聽這話有些頭疼，猶豫了一下他才說道：「您應該知道，世秀現在還在宗門之外吧？」

雲芳華只是再次摸了摸她的臉頰，「好了，就這樣吧，你想見我的話，下次可以去玉卉峰。」

只有上古洪荒時代，那才是聖人頻出的年代。比如有巢氏【構木為巢】，讓初生的人族以巢屋避群害；比如燧人氏【鑽木取火】，讓人族取得第一縷自己製造的火光；更別說大禹氏治理洪水、女媧摶土造人之類的傳說了。

雲芳華依舊低著頭，沒去看世秀的臉龐，只是轉身要離去。

與此同時，方圓千里的大地山川，齊齊將地氣注入世秀的體內；遠在萬里之外，常年渾濁的黃河河段忽然清澈見底，甚至可以見到一條條游魚。

世秀忽然笑了，神色很溫柔，「謝謝你們。」

但是她捨不得睜開眼睛，害怕這隻是在做夢；又或者，只要她明確表示自己醒來了，母親就會再次無情地離她而去。

蘇澈抿了抿嘴唇，「我無從評判，畢竟當事人不是我，我無法勸您大度。」

蘇澈點頭，「沒問題，您隨我來便是。」

雲芳華依舊沒有看向自己的女兒，只是收回手，然後輕輕擁抱了她。

雲芳華沒有回應，也沒有wｗw.ｈeｔｕｂoｏｋ•cｏm•coｍ轉回身去看自己的女兒，只是停留在原地。

這還不止，作為主角的世秀渾身散發出金色的光芒，她重新閉上雙目，有一道玄之又玄的濛濛清光、從天外極遠處灑落，照進她的頭頂泥丸宮。

見到雲芳華，蘇澈心情更顯沉重，也難怪她當年會做出比較過激的行為，後續更是對世秀的存在感到恐懼和嫌惡。

以雲芳華對這個孩子一貫的態度，如果不是宗門有命，她是不會去見世秀的。

就在這時，蘇澈對著世秀猛打手勢，示意她回以一個擁抱。

……

別說接受孩子了，她連孩子是怎麼來的都不知道，能不害怕嗎？

這可是大事！太浩宗居然出了個聖人。

等蘇澈重新趕回宗門之外的時候，剛好一切異象逐一消失。

黑暗內部當然是有光亮的，雲芳華看著立於大地之上，雙目緊閉的世秀，不由有些怔住。

蘇澈雖然無法知曉、千萬裡外渾濁河段的情況，但是此世界的黃河發源自崑崙山脈，正好是太浩宗所處的地域。

見到蘇澈，雲芳華收起法訣，從田間走到陌上。她的神情看上去還是相對平靜的，「您來見我，是關於那個孩子的事嗎？」

蘇澈連忙擺手，「無需用敬稱，世秀與我是同輩，您就是我的長輩。」

世秀沒有任何反應，視線向下的雲芳華，能察覺到對面依舊一動不動。

這一刻，彷彿她正在接受天啟。

然後她擦乾淨淚水，看了看被自己觸發的這個世界，再看了看一直守護住自己的石碑。

而且進入太虛幻境之後，蘇澈更是將世秀所在的這一片地域，完全籠罩入一片黑暗當中。

雲芳華都看得有些呆了，真是所謂天生聖人？？

雲芳華沉默了一下，「那我陪你走一趟吧，不過我不希望別人看到、我和世秀有所接觸。」

不料此刻，無字碑剛好繞到了世秀背後，雲芳華通過光滑碑面的倒影，看到了蘇某人的小動作，這讓她有些忍俊不禁。

到這裏蘇澈和-圖-書就沒再陪同進去了，只是盯著無字碑的動靜，免得它搞什麼突然襲擊。

※※※

蘇澈和雲芳華才走出太虛幻境不遠；負責留守的太浩宗弟子，才剛剛將消息彙報上去；圍觀的弟子們才剛剛開始七嘴八舌地小聲討論，奇異的情況就發生了。

聖人出，一般都意味著當世有大事發生，同時聖人還肩負有上天賦予他們的使命。

對於一個年輕懵懂的女弟子來說，這完全是一場無妄之災。

蘇澈點頭。

興許這是兩個女人之間血脈相連，無字碑有所察覺吧。

「那你來找我，又是因為什麼？那孩子雖然是出自我身，但是我們基本沒有任何感情。」雲芳華語氣平淡。

蘇澈走上前，看著淚眼連連的世秀，以及刻意避開視線的雲芳華，「讓孩子看看你吧，然後我送您回去。」

……

關於世秀應該是雲芳華感天而孕出生的事，蘇澈早已解釋過，但是不管如何說，雲芳華還是很難將這視為「上天的恩賜」。

但是世秀忽然抓住了母親的手，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別，別走，再陪我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自從這孩子有記憶開始，我一共只見過她三次。」

畢竟他們不可能知道、這是遠離凡世的修仙之地出了個聖人，都是根據自古傳言，趁機向朝廷的皇帝拍馬屁……

「知道，我也大概能猜到你的想法，甚至我一直在等待宗門的命令，沒想到他們並沒有來找我，反倒是你過來了。」

最終她垂下眼瞼，伸出右手撫摸女兒的臉龐。

前幾天的戰爭中，雲芳華由於不擅長戰鬥，修為也不高，因此被安排在戰陣中很靠後的地方。

世秀沒說話，她撫著母親觸碰過的臉頰，靜靜看著黑暗消退，看著兩人走出這片地域，走出太虛幻境。

說完雲芳華遙望宗門之外，「但是我無能為力，不是說拒絕，而是我無法喚醒她，你們太過想當然了。」

說完，雲芳華讓女兒握住自己的手鬆開，轉身一步步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