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以虐她當做日常樂趣了
「呵呵。」遲俞把目光轉回來，看著隨楠的腳微笑了一下，「就把另一條腿打斷。」
隨楠：「濤哥最先說要跟我拼酒的。」
「遲哥。」隨楠叫了遲俞一聲，想到潘柏藝那種個性，頓了兩秒開口說，「高層選人都不篩查一下？」
他不住俱樂部，自費住在五星級酒店，第一天下午在訓練場找人帶著跑了兩圈后，就被團隊帶走。
「柏藝柏藝！勇敢前進！」
出發那天，全隊一起去機場，像YNG的車手如雷魚，任何比賽都習慣自帶車輛和裝備的，麻煩不說，運費這些算下來就是一大筆，李立騫說他毛病多。
「沒聽說俱樂部最近有簽新人的計劃。」遲俞坐在旁邊拿過她手裡的電腦邊打開，邊問她，「說清楚簽了誰沒有？」
跟寵他「女兒」西西差不多的那種。
「在YNG過得好嗎？」薛亦梁突然轉開話題問隨楠。
「我不喜歡。」隨楠直接說。
遲俞看她一眼：「我是后爹你是什麼？後娘？」
三聲一間隔，敲了兩遍門才「咔嗒」一聲開了。
隨楠後知後覺發現他是在叫自己。
隨楠被拉得一個趔趄。
隨楠忍受著汽車難聞的尾氣，拉開拉環和他碰了碰杯。
這也正是隨楠來找他最重要的原因。
今年的CRRC的第一場是上海站。
「真認識？不會是女朋友吧？」
這運氣也是沒誰了。
「嗯？」
遲俞見她皺眉的表情又突然笑了笑。
YNG財大氣粗就在於他們有專屬於自己車隊的訓練場地，而且離俱樂部的位置也並不遠。隨楠那段時間基本的行程就是，早上八點起床，吃了早飯擼貓等人陸陸續續起床，下午一路跑去場地盯訓練，順便遛狗。
「潘柏藝。」
「吵架呢。」馬濤指了指門外悄聲和她說，「遲俞和騫哥。」
「哥哥真的太好了，我們之前說想見他，他就真的沒有走VIP通道！」
「怎麼就是挖牆腳了，不能兩個車隊相親相愛嗎？」
湯益陽小聲說：「感覺不錯哎，青梅竹馬。」
一個星期前，關於潘柏藝將參加CRRC（中國公路摩托車錦標賽）的通稿已經全網飛了，而且事先並沒有和車隊這邊溝通。
不過在其他人眼裡，遲俞對隨楠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友好中加了那麼點寵愛了。
「出息。」遲俞看著現場揉了揉額角，然後指揮幾個小的包括湯益陽在內，把喝醉的人架出去。
這次比賽結束后，YNG正式進入緊張的訓練階段。
現在他算是做到了，進了騰躍。
薛亦梁此時的心緒極其複雜，看著隨楠的眼神不知道是看著比自己小的妹妹的一種無奈，還是被拒絕的心酸。
「我看地圖了，左轉三百米有家精神病院。」
他敲了敲湯益陽的肩膀示意他讓開，坐到了那個位置上。
他站在中心位置低著頭，一言不發地往前面走。
他笑得很溫和：「近期確實有涉獵其他興趣愛好的打算，不過還在嘗試階段，粉絲朋友接下來可以期待一下。」
他印象中的隨楠向來這麼乾脆利落的。
隨楠看著面前的杯子沒說話。
憑藉YNG在國內摩托車隊的地位，帶上潘柏藝的名字，都夠那些完全不了解這項運動的粉絲吹一波的了。
「怎麼？」隨楠問。
遲俞倒了杯水拿在手裡喝著，站在沙發邊上注意到了她的視線，跟著往電視里看了一眼，挑著眉問：「潘柏藝？」
有些人吵著要喝酒。
遲俞似笑非笑地點點頭，拍拍麻爺的狗頭：「兒子，去，你媽那兒去。」
薛亦梁那時候瘋狂迷上了街機，結識了一群街頭渾小子，美其名曰追尋青春，結果讓老薛天天提心弔膽，就怕他哪天一不小心栽水溝里淹死了都沒有人知道。
他摸著腦袋委屈地看著不知道何時出現的人，喊：「遲哥，哪有說你壞話。」
電視里的採訪還在繼續。
「得了吧。」有人吐槽，「還不如自殺來得快呢，雷魚那渾蛋玩意兒你敢惹他？我怕你以後趴在賽道上再也爬不起來。」
遲俞看著電視里的人，回答說：「高層當然更看重錢，錢到位了一切好說。」他說完轉頭看著隨楠問，「你見了人感覺如何？」
「聽夠了？」他垂眸問她。
眾人隨著薛亦梁的目光看過去，見到了前台的隨楠。
「沒事，來就來吧，大不了把他打出去。」
畢竟大家現在立場不同，也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
騰躍的人也覺得奇怪，還以為薛亦梁今天比賽失誤心情不好。
此時，他的表情實在算不上好，扔了墨鏡，皺眉直接來了一句：「這些女的是不是有病？」
「周凱那胖子向來會做表面功夫。」遲俞不遺餘力地將周凱平日里的作風按在地上摩擦，順帶涼涼地說，「平常我說話怎麼沒見你這麼言聽計從？」
某人想了想：「你是說隔壁車隊新來車手示愛我車隊經理被殘忍拒絕？還是斷腿之恩以身相報？或者青梅竹馬感天動地的痴情絕戀悲劇結尾了？你要是指這些的話，我都聽見了。」
她轉開話題問：「對了，給我打電話幹什麼？」
「嗯。」他說。
隨楠自己低頭看了一眼：「哦，追星的勳章啊。」
隨楠把啤酒罐放在旁邊的地上。
她奇怪道：「你們看什麼呢？」
他勾著嘴角說：「隊長，我發現你自從當了父親之後，這站在世界中心呼喚愛的本事是逐年增長，繼續保持。」
他是天賦不高，但很執著的人。
「借您吉言。」隨楠翻了個看不見的白眼，「我肯定把價格抬高一點。」
遲俞的聲音最先傳過來，他說：「現在這操作是一撥接著一撥了，為了個破贊助，什麼人都往裡面塞，現在更神。個人賽怕被吊起來打臉，就以YNG的名義參加隊賽和-圖-書，這拖的是誰的後腿呢？」
青梅竹馬是真的，但是要說有什麼，估計就是薛亦梁說他喜歡她很久了，她拒絕他的第二天就為他斷了一條腿吧。
「沒錯，是她，我今天也見著了。」
隨楠：「橫行霸道……」
那時候薛家父子的關係也還沒有這麼惡劣。
「嗯，我知道。」
薛亦梁伸手回抱她，低聲：「我以為你不想和我說話。」
到了現在，她終於確定，自己似乎又被這個人耍了。
但是這風氣隨楠實在是有些適應不了。
「能甩掉嗎？」問話的是潘柏藝的經紀人。
突然響在身後的聲音嚇了兩人一跳，隨楠沒回頭就從聲音里聽出來人是誰了。反觀被點名的薛亦梁，面如菜色。
狗糧全是進口的，活脫脫人不如狗系列。
「幹嗎？」
隨楠想了想，認真道：「說實話，一個月再辛苦地練也出不了什麼成績。」
隨楠今天換了身睡衣，鴨黃色，頂著一頭參差散落的頭髮，甩了拖鞋窩在沙發角落裡，看起來就像只毛絨的獃頭鴨。
「……」
隨楠也不在乎他是怎麼發現自己在這裏的，抱著貓跟在遲俞的身邊一邊往屋子裡面走，一邊在後面問他：「隊里沒贊助了？」
隨楠挺無奈，就因為薛亦梁這個想法。
隨楠剛掛了電話，就發現周圍的妹子突然激動起來，尖叫著往前擁。
沒錯，隨楠除了日常亂七八糟的活還兼具了養貓遛狗這兩項。
隨楠覺得懷城好像真的是個不錯的地方，她不再上賽道，但依然從事著跟摩托車相關的職業。盯著他們，安排日常訓練，記錄每一次進步和倒退，這樣的成就感好像也並不比到達終點線那樣的成就感來得差。
「你剛剛都聽見了什麼？」
遲俞手上拿著車鑰匙，從外面進來。
揮著手的某位，站在門口的時候毫不留情地拉開大門，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比自己低了不止一個頭的某位小經理。
說狂妄點，她這輩子還沒體會過喝醉酒是什麼樣的感覺。
遲俞推它腦袋趕它。
看樣子對方也是剛好在這邊聚餐。
遲俞這兩天沒在俱樂部。
隨楠為了這事兒還特地找過對方的經紀人，可那人知道她只是暫代經理，根本沒把她放心上。
隨楠去接人。
薛亦梁說喜歡她那會兒，隨楠其實還在念初三，薛亦梁高二。
「你可真行。」遲俞說了句。
「你知道的，總部沒人管得了我，打不贏的話把你扔出去，應該也能扛一陣。」
遲俞停下來了。
隨楠賠上了一條腿和最鍾愛的事業。
保姆車是YNG內部自己配的那輛，司機是位四十來歲的大叔，估計是以前被遲俞那些女粉給磨出經驗了，見了這陣仗竟也不慌，人一上車，就快速躥了出去。
她沒想到會在這裏再次遇見騰躍的人。
到了才發現機場外面全是潘柏藝的單人人形立牌和橫幅，粉絲排了長龍全在外面翹首以盼，甚至還有不少專程從外地趕來的，就為見他一面。
隨楠想了想，還是穿上拖鞋，敲響了對面的房門。
「沒有啊，我不喜歡這款。」隨楠說。
正式比賽為4月27日到29日，最高設計時速達到330公里。
隔著電話都不忘懟自己，隨楠心想那你說的得是人話呀。
李立騫踹他：「說認真的！能不能好好說話？」
「歧視？」馬濤大笑，「小楠楠有志氣！來來來，哥哥今天教你什麼叫成人的世界。經理這活兒可不好做，以前周胖子在那會兒，一杯倒的人後來愣是被逼成了酒桶。」說著就往隨楠面前放了一小杯。
機場候機廳里，湯益陽坐在隨楠邊上，聽見李立騫數落遲俞，偷笑著和隨楠說：「所有人都知道，遲哥車后不留座，拿賽車當女朋友的。」
門口有人推門進來。
而且潘柏藝的經紀團隊的意思是，成績只要不太爛，面上過得去就成。
她的酒量其實是跟著老薛練起來的，她才丁點大的時候就經常往他那兒跑。當時縣城組起來的那個車隊都是些年紀不算小了的人，逗她的時候就用筷子沾了白酒讓她嘗。
沒錯，最近隨楠每天把三條狗帶這裏來的最終目的，其實是減肥。
「俱樂部的阿姨打電話說酒鬼拉稀了，我準備讓你上寵物醫院拿點葯。」
而恰好，那天隨楠去找他。
第一天基本就是車手報到，車輛檢查，自由練習。第二天也是練習和排位賽，第三天才是正式比賽和頒獎儀式。
遲俞抱著手，涼涼道：「我才不像周胖子，虐待童工。」
「提前處理完就回來了。」遲俞把鑰匙扔桌子上，環顧了一圈問，「其他人呢？」
一會兒的工夫，隨楠就被踩了好幾腳，被人群裹挾著朝著出站口的位置過去。
「勇氣不錯啊，薛……亦梁，是吧？」
只是很可惜，時間是殘忍的，很多時候它並不會等待一個人慢慢長大。
這麼久以來其實也並沒有什麼大事情發生，一些日常工作她都能應付。
通稿都發出去了，隨楠這邊才被告知這事兒。
「不用在我面前勉強。」薛亦梁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也不用覺得負擔，喜歡你，上賽道，這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心甘情願做的。來騰躍吧，雖然這邊比YNG的條件要稍微差一點，但有我在還可以稍微照應……」
李立騫白他一眼說：「你以為我不知道啊，可現在有什麼辦法？你知道國內現在經濟不夠景氣，年前就有兩個小的贊助商直接倒閉了。憑藉周胖子在的時候都沒辦法談下來更大的贊助，你還想讓年僅十八歲的隨楠頂上啊？」
隨楠當時只覺得有些痛，回來脫了鞋才發現腳背上青了好幾塊。
作為參照物的隨楠除了送他一個微笑外，還成了狗保姆。
www.hetubook.com.com
「他們吵什麼？」隨楠往外面看了一眼問。
他說完就抽出手拎著隨楠的領子把人拽起來。
「不錯不錯，挺有勇氣。」有人乾笑兩聲，「就是要這樣，挖了YNG的牆腳，讓他們無路可走。」
她被氣到的表情成功把遲俞逗笑。
原因無他，遲俞以虐她當作日常樂趣。
「我們本來就認識，不算私下聯絡。」
一直靠在車窗邊的遲俞目光離開手機界面，抬頭掃了沉默的隨楠一眼。
「遲哥。」她老實打了聲招呼。
隨楠看著面前的杯子：「我覺得這是歧視。」
隨楠奇怪地問：「不是說後天回來嗎？」
馬濤也不是真的想喂，就是逗它而已，嘴上卻道：「不懂享受。」
三條阿拉斯加犬見了賽道上的主人，就瘋狂地往那邊跑。
此刻跟平常風馳電掣一般的速度比起來就像是烏龜在爬，車屁股後面三條蠢狗晃著肥碩的身體屁顛屁顛地跟著跑，一圈又一圈。
擠過最擁擠的那一段路，隨楠終於和之前對接的工作室助理聯繫上。
第一次懷疑雷魚也許是個活脫脫的虐待狂。
「你當初離家出走跟老薛說自己要闖出成績的時候，老薛偷偷哭了一回你不知道吧？」隨楠望著身邊人的眼睛，看見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難過。
李立騫扶額，在背後喊：「雷魚，你別給我惹事！聽見沒有？」
推開它又蹭過來，推開又蹭過來，邊上的隨楠都看不過去了，說：「你是后爹吧？摸摸它狗腦袋安慰一下怎麼了？」
隨楠看著眼前這個只穿著睡褲，搭著毛巾，頭上還在滴水的濕身遲俞愣了半分鐘，直到他挑著眉開口問：「幹嗎，西西撓你來告狀了？」
那天，隨楠進了訓練場，發現就只有遲俞一個人在。
「我要粉他一輩子！」
三條狗的名字分別是酒鬼、麻爺和瓜皮。
說是吵架其實根本就沒吵，站在別墅外面的兩個人看起來無比心平氣和。
遲俞顯然不打算繼續談了，站直身體，拍了拍李立騫的肩膀。
如果說YNG內還能有人管得住雷魚、讓他心甘情願聽點話的人，除了唐天波估計就是新任教練李立騫。李立騫作為YNG的老大哥，遲俞是信任並且尊重他的。
隨楠作為女生，位置就在老大哥李立騫的旁邊，再過去就是遲俞，然後是馬濤等人。
「可我聽見他讓你去騰躍了。」遲俞說，「這樣吧，我大發慈悲，你說三遍我愛YNG，就相信你。」
「別管了，反正賽場上見吧，你知道的，真要有我忍不了的事，我也不會留情。」他說完就鉤著外套，閑閑地走了。
「說什麼都信，傻得讓人心疼。」
遲俞後來說：「行了，忙你的，我讓其他人帶它去看看。」他說完還不忘提醒，「早點回去，別見了那些花里胡哨的所謂偶像就丟魂，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就是，你看看之前剛火起來那段時間，反黑和做數據簡直了，跟條鹹魚差不多。」
「誰？」遲俞像是一時間沒法在記憶中搜索出這個名字，所以問她。
湯益陽默默看向隨楠。
「肯定是有的。」遲俞擰開瓶蓋喝了一口，「再不減肥，它們恐怕都得得『三高』了。」
隨楠：「……」是我淺薄了。
「過獎，下次再讓我抓住你私下聯絡別的車隊成員，就做開除處理。」
「周凱哥說要接的。」隨楠解釋，「說是總部簽的人，不好怠慢。」
「我又不在乎。」潘柏藝冷笑。
只有滴酒不沾的湯益陽目瞪口呆地看著面不改色的隨楠，悄悄沖她豎了大拇指。
「遲哥。」
隨楠也沒想到會撞見薛亦梁，被遲俞帶走之前，聽見遲俞回頭還加了一句：「對了，下次挖人看清對象，親屬也不頂用，進了我YNG的人想跑……」
人太多了，他們走得已經很快了，後面噔噔噔全是女粉絲奔跑追逐的腳步聲。
彼時已經是夜裡十一點。
「你以前也是。」遲俞提醒她。
「我知道你怎麼想的。」李立騫也不管他死性不改的樣子，認真了兩分，「YNG是我們所有人一起走到現在的，沒道理就這麼拿出來由人糟蹋。但換個思路想想，這不過就是國內的春季賽而已，你和馬濤他們的個人成績不怕上不去，我們接下來還有亞錦賽，甚至是世界賽。路那麼長，擔心什麼？」
薛亦梁跟著一群人在街頭惹了些不該惹的人。
一聲高過一聲的口號浪潮當中，隨楠隔著人群的縫隙終於見到了從出站口出來的那群人。陣勢非常大，四五個穿著黑西裝戴著墨鏡的高大保鏢站在兩側，隨行的還有五六個工作人員提著大包小包。
隨楠：「……」
車裡的聲音在一瞬間靜得連針掉落都能聽見。
馬濤也八卦：「你進了YNG，他隨後就進了騰躍，你倆真的就沒什麼……嗯哼？」
一周后，俱樂部高層那邊突然來了消息，最近接收的這些人基本都從周凱那兒轉到了隨楠的手裡，很多不懂的，周凱也會遠程指導。
正待上樓，腳都踏上去一步了，他又轉頭看著還窩在沙發里的人說：「脾氣差你就自覺離人遠一點，少懟人。」
隨楠的表情都有些麻木。
……
遲俞注意到她晾著的赤腳，腳趾圓潤可愛。
「說我什麼壞話呢。」話剛落，湯益陽的腦袋上就挨了一下。
她手機響了，遲俞打來的。
車裡，馬濤聽得一愣一愣的，說：「我一直以為瘋狂迷戀街頭機車的年紀應該是李教練上中學那會兒啊，像風一樣的不羈少年，染著一頭赤橙黃綠的頭髮，泡妞泡網吧的一群好手。」
但她確實挺無辜，說：「我不知道你們車手連在喝酒這件事上的好勝心也這麼重。」
隨楠轉頭。
「遲哥，巧。」薛亦和*圖*書梁站起來打了聲招呼。
隨楠懶得再回憶以前的事了，偏頭望向車窗外。
隨楠旁邊的兩個妹子激動地拿著手機拍照，一邊喊著哥哥看我，一邊還不忘交流：
但對母親這個位置的缺席和親情的渴望，在撞上少年歲月的迷惘和衝動后化成了對父親的不理解和憎恨。
「嗯？」
話剛落，車裡就傳出咚一聲，是潘柏藝本人摘下臉上的墨鏡扔到了旁邊。
薛亦梁：「……」
當然，這都是在隨楠腳受傷以前。
隨楠面無表情：「哦。」
上面說，名人效應帶動摩托車職業比賽，讓更多人熟知這項運動終歸是好事。
有人驚訝：「那不是YNG新來的那個經理嗎？雷魚那傢伙還誇她來著。」
隨楠沒怎麼喝，她今天晚上喝得有點多，現在肚子還是很脹，不太舒服。
晚上，隨楠在俱樂部樓下的客廳里泡腳，見電視里的宣傳活動上，如期出現了潘柏藝的身影。
「神經病吧，你。」李立騫當頭給了馬濤一巴掌，又說，「不過也對，誰還沒個反抗父母的中二時期。」
隨楠：「遲哥。」
聚餐的地點是城中心的一家火鍋店，他們訂了二樓的包廂。
說起遲俞突然決定要讓狗減肥，還是那天隨楠第一次見到它們。
下午剛在衛生間被撞見，轉頭挖人牆腳又被撞見。
因為她大夏天也不愛穿涼鞋的原因，腳上的皮膚細白細白的，導致看起來就有點嚇人了。
「不是。」薛亦梁否認后又突然低聲說，「但遲早是。」
遲俞的房間面積和隨楠那間其實差不太多，但是東西擺放簡潔很多，而且色調偏深色，看起來男性氣息十足。
隨楠沒應聲。
團隊里的工作人員都看著唯一一個外人隨楠。
一手拿著外套和手機的遲俞看清裏面的情況后頓了頓，挑著眉：「我就接了個電話，你們這是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嗎？」
後來才從老薛那兒得知，是因為他得知自己的媽媽生病去世的時候，老薛因為一心在國外比賽，都沒有回來見她最後一面。
湯益陽一直嘀嘀咕咕：「完了完了，曾經躲過各大車隊車手大戰的我們親愛的YNG，終究也要迎來這一天了嗎？而且還是隊長和遲哥，天哪，我不能接受。」
經紀人：「鬧什麼？你的工作都排到下個月月末了。」
「那現在怎麼辦？」隨楠問他，「聽說合同已經簽了。」
但她沒停。
旁邊的遲俞嗤了聲。
李立騫站在遲俞對面，遲俞抱著手靠在院子里一棵榕樹上沒什麼正行的樣子。
隨楠也意識到現場狀況似乎慘烈了些。
「啊？」隨楠不太相信。
「不幹嗎。」遲俞面無表情，「這個位置不能坐人還是怎麼著？」
旁邊拿著手機想買個限量版頭盔的湯益陽也從手機界面抬起頭，對著隨楠說：「喝西北風不至於吧？我記得去年就遲哥一個人身上的代言費已超過八位數了。」
三條異常健壯漂亮的阿拉斯加犬從她身後躥了出來。
下午那會兒就遠遠見了薛亦梁一眼，但此刻他就在離這裏不到五米遠的地方，就那樣看著她。
愛憎分明，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隨楠開始認真思考YNG簽下這樣一個人的後果。
夜晚的風微涼，問完這句話氣氛突然之間沉默下來。
「沒事。」隨楠淡淡地搖頭。
唐教練那邊有事讓他過去處理。
隨楠一邊看，一邊繼續著手上的動作。
「不清楚。」馬濤搖頭，「好像是全國賽的事情。」
報名表是她交上去的，沒有誰比她更清楚了。
磨了半天，李立騫才鬆口，允許年紀小一點的稍稍喝一點點。到了隨楠這裏，大家自動把杯子里的東西換成了橙汁。
但重點是，他不會摩托車運動，不僅沒接觸過，而且沒興趣。
車內的氣氛瞬間凝固。
「嗯，如你所見，我們目前只夠勉強溫飽，馬上要喝西北風了。」
遲俞將外套搭在椅背上看她，問：「你把他們喝成這樣的？」
「這輩子我就見老薛哭過那麼一回。我知道，因為我的腿壞掉了，更是因為他的兒子離開了。他從來不強迫你要走這條路，但你最後還是選了，理由卻是因為我。」
她好好的一花季少女，突然就多了三個狗兒子。
遲俞穿了件黑色的大衣，脫下來扔在旁邊的沙發上，低頭見沙發上隨楠泡在桶里的腳背上青了好幾塊，蹙眉問：「腳怎麼回事？」
隨楠從一心要把話說清楚的情緒當中抽離回來，應道：「挺好的，大家都很友好。」
隨楠拍開了馬濤想拿巧克力喂西西的手，聽見遲俞說：「濤爺，你再讓我見你給我女兒喂這種東西，我就告你謀殺。」
但架不住遲俞有錢。
而主角穿著一身酷潮的衛衣，鴨舌帽、口罩、墨鏡，完全把自己包裹起來。
它們的主人平常把它們喂得太好了。
偶像車手簽約車隊不是什麼稀罕事，摩托車運動其實放在大環境當中不算多大眾，但各行各業能人輩出，有的是有天賦又有興趣的人。
「楠楠。」薛亦梁叫她。
隨楠沒經過大腦，順著他的思路就回了句：「我才沒你這麼冷酷無情，我親的。」
遲俞把她拽起來，把隨楠跟三條狗對比了一下，覺得它們的體型看起來是有點過分了。
屋裡的馬濤立馬從沙發上坐起來，驚訝：「誰要喝西北風，我們嗎？」
遲俞皺了皺眉。
遲俞「嗯」了聲，也沒再說什麼。他把杯子拿到廚房的水龍頭下洗乾淨，放到平常放置的地方。
而他決定要代替她重新站上賽道。
「這邊。」隨楠帶著人往地下停車場的方向過去。
隨楠頓了兩秒，果斷抱著西西站門邊去聽。
不只是隨楠，一車的人都愣了。
「你能活著長大真是個奇迹和圖書，呵呵。」
「遲哥。」
是一瓶類似紅花油的東西。隨楠揭開蓋子聞了一下，氣味大得沖鼻。但是隨楠還是聽話地把腳擦乾，然後退到沙發上曲腿坐著，倒了點藥水到手裡一點點在腳背上揉開。
被單戀的隨楠有段時間也挺困擾，老薛的兒子，大約繼承了他一半的天賦。但是薛亦梁曾立志要跑進全國摩托車的第一線。
隨楠抓過一個抱枕放在膝蓋上，打開手提電腦，抬頭看著他說：「上面說要塞人進來。」
潘柏藝歌手出道，唱跳全能，去年憑藉一部古劇榮登國內知名小生行列，是個在外界看來很合格且優質的偶像。
隨楠回神應了聲，藉著遲俞側身讓開的動作擦著他的胸前從旁邊進去。
隨楠這邊查過一些關於潘柏藝的資料，知道他自身家境不錯，根本不在乎娛樂圈掙來的那點錢。
「我才沒那麼幼稚。」
隨楠轉頭看著他問：「幹嗎？」
「哥哥！我愛你，哥哥！」
「隨便。」潘柏藝無所謂的樣子，「既然你是經理那就好辦了，我接下來一個月都打算待在懷城，各方面就麻煩你了，謝謝。」
「暫代的。」隨楠說，「周凱哥出國了。」
「因為我會覺得負擔。」隨楠一個眼神制止了對方要說的話，接著說，「當初那就是一場意外，並不是因為你。我幫你是因為你對我很重要，和老薛一樣。」她說完又一個冷眼甩給薛亦梁，「先說明，我不喜歡你，我說了不止一回了。」
隨楠至今都記得，那天夜裡，她坐在修理店門前的石階上，偏頭看到的少年眼底的淚。
潘柏藝這人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隨楠不怎麼客氣地道出現實后，這人居然一點生氣的樣子都沒有，倒是對她客氣起來。
他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隨手扯下衣架上的一件T恤套上。他一邊擦著頭髮，一邊走過去問她：「這麼晚找我有什麼事？」
三條阿拉斯加犬太熱情，她直接被撲在地上磕了腦袋。
她說：「一個藝人。」
這世上表裡不一的人多了去，何況娛樂界的人多的是經過包裝和公關造出來的假人設，跟隨楠也沒什麼實質性關係。
遲俞同樣看過去。
隨楠第一次感受到所謂的粉絲文化，以往更是沒機會接觸到娛樂圈人士。
而且這兩個人有什麼好吵的？
隨楠莫名感覺到了殺氣。
比賽結束後去聚餐的路上。
「柏藝放心飛！意麵永相隨！」
她從小就不是個擅長跟人長篇大論談心的人，但現在她旁邊不是什麼陌生人，是一起長大的朋友，她看作是家人的她老師的兒子。
火鍋店外人流量很大。
「大晚上貓這兒幹嗎呢，一車人等你半天。」遲俞皺著眉低頭看她，掃了邊上的薛亦梁一眼，意有所指，「外面野男人很多的，小小年紀別不學好。」
去往車隊停車地方的路上。
她拿眼覷旁邊的遲俞。
遲俞多挑剔一個人啊，周凱那胖子在的時候時不時都得被他氣得想殺人，但現在不同了，就憑西西每晚都能堂而皇之地睡在隨楠的床上而不被殘忍地拎回去，就可以看出此人的寬容度正在無限放大。
對接潘柏藝的工作自然是落到了隨楠身上，周末的時候接到對方工作室的電話，說他們剛好要到懷城談一個品牌代言，就下午有時間，想來訓練場地感受一下氛圍。
倒是一點看不出下午在保姆車罵粉絲是不是有病那個樣子。
如果有人問他，又是從什麼時候，決定要成為一名頂尖的職業車手的時候，大概是醫生告訴他，他喜歡的女孩兒再也從事不了這項運動的時候。
「得了吧。」李立騫沒好氣道，「你奴役人的時候少了？」
早上九點，隨楠抱著西西從樓上下來，見著馬濤和湯益陽兩個人裝作看手機，其實都伸長了脖子往外面看。
隨楠：「……」
三條狗里數麻爺脾氣最溫和，也最會撒嬌，跑累了就想往它主人身上蹭。
「沒有最好。」遲俞說。
隨楠選擇裝聾作啞。
隨楠無視他話里的嘲諷，問他：「其他人呢？」
隨楠留在後面結賬和收拾東西。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隨楠就坐在訓練賽道的邊上，看著遲俞遛了一個小時的狗。
隨楠聽明白了，說的是潘柏藝的事兒。
隨楠：「不好吧？」
主持人問潘柏藝接下來的行程安排。
遲俞喝了一口水：「看這麼認真，對他一見鍾情了？」
周末的時候，隨楠打開俱樂部的門，手裡拽著三條狗繩。
摩托車運動說到底車迷男的比女的多，更注重成績和刺|激感，像遲俞那種靠臉就能吸引大|波女粉的已經屬於個例。眼前這個圈子不同，機場不少普通的旅客被這情況干擾，隨楠已經見好幾個脾氣不好的女士開口罵了。
隨楠沒多說，只是就自己和薛亦梁認識的這件事做了簡單聲明。
隨楠：「……」
她不會到處去宣揚，也不會隨便亂說。
是真的非常非常小的那種杯子。
其他人也沒比他好到哪兒去。
「哪兒呢？」遲俞問，問完似乎被她那邊嘈雜的聲音煩到，「怎麼這麼吵？」
隨楠自然不可能真的去騰躍，她就算不待在YNG也不可能真的答應對方的要求。
潘柏藝：「那是你們接的，我從來就沒同意過。上部戲剛殺青，放我一個月的假不過分吧？何況摩托車手這個身份是你們讓我做的，沒做出點樣子到時候被嘲諷的人還不是我。」
「濤爺你住嘴吧。」李立騫伸手就把杯子拿開，對著隨楠語重心長，「別聽他一天到晚瞎胡說，任何事還有我們呢，哪用得著你一女生出頭。」
大門在八點左右被人打開。
下午兩點，隨楠到了機場。
眾人：「……」
火鍋店外的角落裡，隨楠扯了扯背包的袋子，看著攔和圖書在自己面前的人抬眸問：「不是聚餐嗎？跟著我出來幹什麼？」
遲俞的車眨眼就到了跟前，他一隻腳抵在地上停下，伸手掀開頭盔上的玻璃面罩看她：「拉不住就鬆手，你這身板摔地上地都嫌疼。」
隨楠進了YNG之後知道遲俞一般很少管比賽以外的事情，但沒想到他竟然也為了這個特地找李立騫聊。
這是國內的摩托車協會舉辦的，報名單子隨楠已經交上去了，潘柏藝也在列，這是他自己的要求，也是俱樂部高層的意思。
遲俞：「機場？」
經紀人最先開口，尷尬地對著隨楠說：「不要介意，他連續工作了三天，脾氣不太好。」
這是瓜皮名字的由來。
浩浩蕩蕩的一群人笑罵著上了二樓。
馬濤趴了，醉得兩頰酡紅還不忘高聲：「來！繼續喝。」
遲俞看著電腦冷嗤：「摩托車運動什麼時候變成娛樂圈偶像藝人往上爬的跳板了？」
潘柏藝看著她皺眉問：「你就是YNG的經理？」
「還沒來。」
隨楠第一次近距離看這個人。
她說完抬頭看向遲俞。
「不想和我說話的是你。」隨楠退開，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你自己回想，來懷城之前一直避著我的人是誰？」
這個時候的潘柏藝穿著一身得體的西裝，化著妝，連頭髮絲都精心打理過。
隨楠蹙眉，心裏有點著急，心道早上明明還好好的。
不同於電視里角色所呈現出來的那種疏離冷感，黑色的耳釘和脖子上的金屬鏈子都讓現實中的潘柏藝顯得極具有個性。
事實上，潘柏藝說是要待在懷城就是真的待在這邊，但是活動也沒少參加。高層這邊還專門給他找了個一對一的教練，和YNG內部交集其實不多。
半個月後的全國公路錦標賽開始報名。
簽約意向是經紀公司直接跟高層談的，目的是藉由即將到來的全國錦標賽推出知名度，打造全能型有特點的藝人形象，順便還能給自己的新劇造一波勢。
薛亦梁搖頭：「沒事。」
隨楠看了看時間，飛機還有十分鐘落地。
「行了，怕你。」隨楠妥協般嘆了口氣，和以前他們每次上場前一樣，往前走了兩步直接給他一個擁抱，還拍了拍他的背說，「加油，今天也不是故意說你，實在是你的成績太辣眼睛。」
他伸手擼了一把她的頭髮。
但這次她看著電腦里的郵件卻皺了皺眉。
隨楠猜測他的長相應該肖似他的母親，斯文白凈，回回考試成績年級第一。小時候隨楠跟人打架，薛亦梁就屬於打不贏還要衝上去替她扛的人，而後來他開始接觸摩托車也是因為隨楠到了老薛手底下學習之後。
隨楠：「嗯，是他。」
「工作室這次終於做人了，還給配了保鏢。」
隨楠的人生里，從小到大除了奶奶和老薛，最親密的人估計就是薛亦梁。
那年薛亦梁兩歲，並沒有任何記憶。
但由於時差關係，導致未必時時能找到人。
「喂。」潘柏藝突然出聲。
「沒事吧？」身邊的隊友搭著他的肩膀問道。
如果有人問起，薛亦梁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真的長大的，估計就是他喜歡的女孩兒為了保護他，被人當著面砸斷了腿的時候。
他不確定地重複了一遍，停頓了半分鐘才想起來一樣說：「哦，接那明星是吧。」他話剛落，話鋒一轉，「你什麼時候這麼聽話了？讓你接你還真去？」
走出機場大概十分鐘，司機看了看後面說：「有跟車的。」
一看就知道是被踩的。
所以他特別叛逆的那段時間，隨楠最初是不理解的。
「機場。」隨楠回。
他自己上樓了，不到五分鐘又從樓上下來，把手裡的東西扔到隨楠的懷裡，說：「洗完拿這個擦一下。」
隨楠不可能有什麼話語權，所以就給報了。
「很早就想跟你說了。」隨楠想了半天終於開口。
隨楠皺皺眉道：「脾氣挺差，其他的也沒看出什麼來。」
她指揮著薛亦梁像很久以前一樣去五十米外的小賣部買來兩罐啤酒，就這樣和他蹲在馬路邊。
天很藍，風也很輕。
「你哪隻眼睛看見了，說比賽的事呢。」
這麼高傲有個性的人，偏偏公司給他定了流量路線。
「嘔！」
「打遊戲呢吧。」隨楠說，「濤哥出去了。對了，酒鬼已經沒事了。」
「不巧。」遲俞一隻手插著褲兜晃過來，「隊內小朋友走丟了，來找人的。」
隨楠曾經一度懷疑遲俞對灰白色最胖的那條有敵意，因為根據方言解釋，瓜皮是罵人的說法。遲俞當時瞥了她一眼，原話解釋就是，還是奶狗階段的三條蠢狗數瓜皮最二，曾經踩著一塊西瓜皮連摔了三回，連蠢狗之最的二哈都拯救不了它。
但重點是，隨楠接到消息后就了解過了。
後來大些，她時不時也會陪老薛喝兩杯。
遲俞伸手抹亂了她的頭髮，然後才說：「這種事你就不用操心了，餓不著你。」
經紀人苦口婆心地跟潘柏藝說：「你也不想想這話傳到粉絲當中是個什麼後果？就像今天，如果你走了VIP，保不齊就有人黑你耍大牌，這熱度剛起來，低調點為好。」
私生飯是挺討厭，但這人的變臉速度也確實有點猝不及防。
在這之前，他和老薛已經三年沒說過話了，父子成仇，又互相惦記。三年來隨楠幾乎成了兩人之間的傳聲筒。
那助理是個二十齣頭的女孩兒，見著她就忙問：「車停在哪兒？」
薛亦梁和她不太相同，也不太像他爸。
隨楠丟了一瓶水給他，擼了擼累得直喘氣的三條阿拉斯加犬的毛問他：「真有用？」
一個小時過後。
只不過自己成了被拒絕的那一個的時候，才知道感受也並不太好。
有人發現薛亦梁的眼神有些不對，問他：「梁子，認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