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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拚死從鬼門關活回來，不是為了向她索要一顆心的。

一字一句，彷彿化作最鋒利的利刃扎在阿柒的心口，他說：「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司藤漾，是我錯了，我弄錯了。」

她是他黑暗世界里看到的第一束光，讓他覺得溫暖，覺得餘生有了念想。

他眼底脹痛，猩紅一片，心中非常非常不安，他明明對她那樣漫不經心，可是現在，此時此刻，她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清晰得歷歷在目，言猶在耳。

他喊了醫生和他回去，走到半路的時候，他遇到了一個老翁。

他都做了什麼啊，他一次次目睹她的苦難，就像那天，她護著一地桃花瓣，他自她身旁走過，卻都不曾回頭看她一眼。

「因為你討厭我啊。」因為你討厭我，所以我有沒有救過你，已經無所謂了。

「我不想見你。」她閉了眼，「死了……也不想見你。」

他一把推開那老翁，他跑得那樣快，他活到二十歲，從來不曾那樣用力地奔跑過。

她總是在笑，她在拐角處的那些嗚咽，https://m.hetubook.com.com那些低泣，是不是因為傷透了心。

阿柒抓住她的手，他說：「不要死，司藤漾你不可以死，我不許你死！你聽著，如果你死了，我也跟著你一起死！」

那麼他就不至於認錯了人，愛錯了人。

司藤漾已經神志不清了，她的手無力地滑了下去。

他為什麼要以貌取人，覺得她不會是救他的那個人呢？甚至他只要問一問，只需要開口問一問就能知道全部事情，為什麼他就是沒有問。

她走之前對他說的一句話，竟然是「死了也不想見你」。

她說：如果是的話，那就把我的心拿去吧。

她曾憂心忡忡地問：要怎樣，你才能露出笑容呢？

再也沒有笑容了，司藤漾，阿柒再也沒有笑容了。

阿柒的手僵在了半空，他的手忽然開始顫抖起來，他一把抓住老翁，近乎低吼道：「你說什麼？你在說什麼奇怪的話，救我的人是阿雪，不是司藤漾！」

她是不是恨過他，在他總是一次又一次傷hｅｔuboｏｋ.ｃoｍ.cｏｍ她的心時，悄然恨過他？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

她沖他笑，然後緩緩伸出滿是血的手撫上他的眉心，氣若遊絲地說：「醫生來了嗎？可以動手了，阿柒，你的阿雪，很快就可以好起來了。」

她說：別再把自己弄得傷痕纍纍的。

「什麼平板車？」阿柒非常不耐煩，他現在趕著要回去，根本沒有時間搭理這個老頭。

他想起她說：那樣阿柒就會比較快樂嗎？

他連回憶都不敢，因為那些回憶里，有的都是他傷他的記憶，他不敢去回憶，他還剩下什麼呢？他原以為自己抓住了生命里的救贖，可原來不是的。

話音剛落，她的手自他手中滑落下去，阿柒抱著她跑出去，他大聲呼喊醫生救她，可是她已經沒有救了，她傷在肝臟，流幹了血，是救不了的。

他不安極了，她最後對他說的那些話，彷彿是在交代遺言一樣，他從未感覺過害怕，就是他傷得最重的時候，也不過是覺得絕望，但他不害怕。

他多想和*圖*書跟她一起去死，可是她說了不想見他。

她坐在樹下，鮮紅的血在她身下流了一地，她的臉色蒼白一片，可是表情卻非常安詳，他走過去喊她，聲嘶力竭地喊：「司藤漾，司藤漾你給我醒過來，你不許死，我不准你死！」

可他的歡喜，已經沒有了，而且再也不會有了。

那老翁見到他，忽然一把抓住了阿柒，他說：「是你，我認識你，你是司藤家那個醜八怪救的那個人，你回去讓她趕緊把欠我的東西還回來，這都三年了，借我的平板車還不還回來！」

「我看你才是病得不輕！」那老翁氣得從懷裡翻出一塊玉來，「我要不是覺得這個玉對那醜丫頭來說可能有點重要，我早就拿去賣了，才不會一直拿著玉等她送還板車，讓她把玉拿回去呢。」

多麼諷刺，如今回想起來，每一點每一滴，都好像一把鋒利的刀刃，在一點一點地挖空他的心，叫他明白他親手把心愛的姑娘，傷了又傷，到最後她還捧著一顆心，成全他的快樂與歡喜。

他跑得非常快，不知道和圖書為什麼，他的心口很疼，彷彿有人在拿刀子，一刀又一刀地割，像是要把什麼東西自他心上挖去。

他曾想用司藤漾的心臟去救司藤雪，哪怕司藤雪恨他也沒關係，只要她活著，活著就有原諒他的那一天。

他為什麼沒有救她，他為什麼要對她說出那種話！

他一直都不知道，原來人的心可以痛到這個地步，他也不知道，有一天他會後悔，會想要逆轉這時空，只想在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再多仔細地看一看她的臉。

可是現在他害怕極了。

他的腦中轟然一陣巨響，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雙眼睛，那眼神純粹寧靜，彷彿是冬天里一捧乾淨的雪。

「別難過，阿柒。」她看到他落了淚，心裏難受得厲害，「阿雪不會死的，動手吧，挖了我的心，我沒有傷到心，心是完整的。」

這是不是報應？報應他認錯了人，愛錯了人，要叫他與她一轉身，就是生與死，就是碧落黃泉，再也不相見。

他連死都不配，因為他黑暗世界中的那唯一一束亮光，是被他親手熄滅的。

不知hｔｔps://ｗｗｗ•ｈeｔｕｂoｏｋ.coｍ.ｃｏm道是不是感覺到他聲音里的恐懼，司藤漾輕輕睜開了眼睛，紫眸瀲灧一片，含著溫潤的水汽，是他初見她時，就刻入他心底的眸光。

他伸手就要把他推開，老翁卻說：「當然是我家用來拉東西的板車啊，三年前，那丑姑娘把你弄回家，因為路太遠，所以來跟我借的平板車，她當時還押了個東西在我這兒，結果到今天也沒有把平板車還回來。」

「你這人，真奇怪。」她的眼神開始渙散，「明明一直都想我死掉的，阿柒，你不許死，否則我當初何必拼盡全力要救你。」

「不是阿雪……」他終於落了淚，把那塊玉放到她手上，他問，「是你對不對，為什麼不告訴我是你，為什麼不說？」

他曾發誓，不擇手段也要抓在手裡的光。

阿柒將那塊玉接過來，他的心彷彿被一隻手大力地拽著，那玉上刻著一個字：漾。

他用力跑了回去，他是在那棵桃花樹下找到司藤漾的。

阿柒急匆匆地去黑市找了醫生，他知道司藤漾不是開玩笑的，她的眼神非常非常認真，她說她會自己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