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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她反對爸爸和夏子軒的媽媽結婚，她不想和夏子軒變成那樣的關係。

五歲的陳落落，不懂那些人為什麼哭泣。

少年濃眉大眼，皮膚細白如青瓷，眼眸很深很黑。

直到——

媽媽是腎衰竭去世的。生命的最後一段時間，她不肯見陳落落，因為她不希望女兒記得自己最可怕的樣子，這些陳落落也是懂的。

她記得特別清楚，當時那本書的書角砸中了爸爸的頭，血噴了出來，濺到她的臉上，她愣在那裡好一會兒沒有回過神來。

「在我們各自遇見喜歡的人之前，他和我交往，如果他喜歡的人出現了，或者是我有真心愛著的人了，我們就分手。」她已經有些哽咽了。

或許他們說得對，她的確是個涼薄的人，誰死了都不肯掉一滴淚。

可是除了媽媽，所有人都在哭，都那麼痛苦。

接下來，陳落落給我講了一個故事，故事的主角是她自己。

那時節梔子花正開，她推開家門，就見到一個穿白襯衫的少年，他小心地在院子里種下了一和圖書些什麼。

是的，她就是別人眼裡的壞女孩，曠課，打架，罵人，和一群放肆的小孩一起胡鬧。

這是媽媽留下的院子！陳落落當時就怒了，衝上去要和他理論，然而當少年抬起頭來，陳落落的腳步猛地停住了。

她就這麼胡鬧地過到高中結束。

她反應過來時，自己也怔住了。

於是她越發自暴自棄，覺得怎麼樣都無所謂了，反正……她死了也沒關係的。

她如遭電擊，一下子僵在那裡。

「那天……」她的情緒似乎稍微平復了一些，「開學那天，他在學校遇見了你，然後他和我提了分手。」

「鳶尾花。」他是個沉浸內斂的少年，陳落落覺得他身上有一種非常憂悒的氣質，就像是剛剛失去了什麼。

而爸爸已經捂著頭跑了出去。

仿若大夢初醒，那瞬間爸爸的眼底有濃重的恐懼。

再過些日子，夏子軒就要成為她名義上的弟弟了，對於這一點，陳落落前所未有地煩躁。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爺爺奶奶都不喜歡https://m.hetubook.com.com她，直到幾年後他們去世，她都沒有再見過他們。死亡總是來得那麼容易，她覺得生命也就是這樣吧。

我以為她什麼都不會說了，然而就在這時，陳落落開了口。

她的笑容是那麼不吉利，所有人都說這個小女孩真是涼薄，母親死了，她還在笑。

「嗯？」我很是意外，「前提？」

她靜靜地站著，在爺爺奶奶讓她哭的時候，她笑了。她對著照片里笑得溫暖的媽媽笑了，她想笑著送媽媽走，可是五歲的陳落落，無法表達自己的想法。

那時候是黃昏，少年的白衣被漫天雲霞暈染，像是歲月里沉澱的一個美麗的影子，那場景美得陳落落不忍心去打破。

我心裏「咯噔」一下，在那時候，夏子軒想過要分手嗎？

她本來應該問：你是誰？為什麼要出現在這裏？為什麼要動我家院子？

她放下手機，再次看向夏子軒。

五歲的陳落落，瘦胳膊瘦腿，她安靜地站在角落裡，不哭也不說話，只是看著和-圖-書照片上媽媽的笑臉。她那時候已經明白，媽媽再也回不來了。

唯一的親人對她的感情竟然是害怕……她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她蹲在了地上，號啕大哭。

那一天下了一場大雨，她因為不想出去在家裡睡覺，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一直和她不太說話的爸爸，破天荒地敲開她的房門，讓她一定要去學校。

雖然很微弱，但是那瞬間，她心裏最柔軟的地方的確被觸動了。

她家住在郊區，有一棟獨立的兩層小樓，小樓自帶了一個院子。

她果然是個純粹的人啊，純粹的喜歡或者不喜歡，沒有掩飾。

她那時候任性驕縱，是個壞小孩，她抓起枕頭朝爸爸丟去，卻沒想到枕頭上還有一本書。

可她開口問的是：「你種的是什麼？」

孤單的感覺真的好難受啊，因為葬禮上的一個微笑，她成了怪胎，唯一的親人都怕她，根本沒有人願意關心她。

死是那麼容易，她甚至幻想過自己死後，爸爸會不會給她設靈堂，也許那時候沒有人會願意來參加她的葬禮。和-圖-書

她曾經那麼不可一世，如今卻縮成了小小的一團。

她只是搞不清要不要難過：死了的人就不會痛了吧？那麼媽媽走了，就不會難過了吧？

「我從來就沒有參与選擇的資格啊！」她眼圈紅了，眼睛里有霧氣在迷濛，「那時候他同意交往，是有前提的。」

爸爸害怕她，陳落落感覺得到。她記得清楚，那一年她念初三，因為對生命的淡漠，總是活得隨心所欲。

直到兩年前的一天，她遇見了一個少年。是的，這個少年就是夏子軒。

要到這個時候她才明白，不是這樣的，等到有一天，遇到一個特定的人，她的整個世界都會動搖。

她從未對什麼人上過心，她以為會保持著遊戲人間的態度，直到某一天，因為自己的任性而死在某個地方。

她在那裡站了很久。

正是五一小長假，她背著包回了家。這時候她已經基本上不和爸爸說話了，她回家，也不過是因為想回家了而已。

「你叫什麼名字？」她又問。

然而上了大學之後，她依然是老樣子。

光與影ｍ•heｔubｏoｋ•ｃｏｍ•ｃom里，她眼神空洞，彷彿已經沒有了靈魂。

她想，可能她喜歡上夏子軒，就是在他抬起頭朝她看來的那一眼。

然後，她朝爸爸走了一步。

她就恍然想起來，前些天爸爸給她發過簡訊，她當時匆匆看了一眼沒有放在心上，如今回想起來，那條簡訊里似乎提到了夏子軒這個名字。

見到她，他略微點了下頭。

這個世界上，有的人天生適合念書，陳落落雖然胡鬧，可是她的成績一直很好。老師同學都覺得她的成績是作弊來的，直到高考結束，她的分數狠狠甩了他們一個耳光。

「夏子軒。」他答。

她連忙翻出手機確認了一下，簡訊上，爸爸告訴她，他決定再婚了，再婚對象有個小她兩歲的兒子，叫夏子軒。

陳落落好一會兒沒有說話，她瘦小的身體里，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劇烈地橫衝直撞。

陳落落五歲那年，母親去世了，那時候她剛剛記事。她記得特別深刻，白色的靈堂里，黑色的棺木那麼刺眼，到處都擺了白色的玫瑰花，爸爸蹲在地上，捂著眼睛發出隱忍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