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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氣得打了我一巴掌，說道：「你要她就沒有我，你自己選！」

記得初一的時候，我們班組織秋遊爬山，我掉隊，在山上迷了路。從小到大，我一直泡在蜜罐里長大，從來沒有害怕過什麼，更不會擔心什麼，可是那次只有我一個人，膽小得被山上的風嚇哭。

我跌跌撞撞地順著光跑過去，抓住她的手，抱住她，卻感覺到她的手掌是濕潤的。我一看，竟然是血。

「她是我姐姐。」

每天我都坐在窗檯旁，盼著那個熟悉的身影回來，可是直到我上了飛機，丁藍尹也沒出現。

這種念頭一直埋在心底，不敢開口說出來。因為怕一旦說出來，一切都毀了，所以那份愛意被埋葬在我內心的最深處。

我愣愣地看著她歡呼雀躍的身影，眼睛乾澀，心裏湧現無數惆悵。

「我來倫敦之前看到過丁藍尹。」

沈夢拉著我在倫敦的街頭到處逛，時刻都在驚呼著，所有事物她都覺得那麼稀奇。

「媽媽……」我紅著眼睛哀求地看著她，希望她能鬆口。

沈夢走後，我試著拿起筆畫畫，最後畫出的模樣不知不覺有點像她。

我嫉妒著其他人能光明正大地訴說他們的愛意。

只是我卻找不到她的人。

丁藍尹是這一生除了爸爸媽媽以外對我最好的人。

沒有你們，我畫不出這個世界。

我當時多麼想大聲喊一句：「對啊，我就是喜歡我姐姐，那又怎樣？」

我微微一愣，她繼續說道：「嫉妒有人給我送情書，但是你沒有收到情書。」

丁藍尹搖頭。

丁藍尹找了許多治療青春痘的法子給我試，原本我還嘲笑她小題大做，她卻一本正經地說道：「男孩子要帥才行，青春痘會影響你的帥氣程度。」

那語氣如此霸道，卻讓人生不起厭惡。甚至在她出現的那一刻，我心中竟然有一點點歡喜。不因為別的，只因為這個陌生的環境里，終於有一個熟悉的人。

當她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時，我開心得幾乎要暈厥過去。

「我並沒有討厭你。」

回答的話哽在喉嚨里，我一句也說不出來。

小時候，她為了幫我買一種顏色的顏料，可以跑遍全城。每次下雨天，她都會來送傘。冷天，她總會和_圖_書在出門前逮住我，讓我多穿點衣服。

「從現在開始，你哪裡都不準去，學校也不準去！若是你踏出房子一步，我立刻死在你面前！」媽媽的態度非常決絕，我無力去反抗。她還把我一切通訊工具都沒收了，堅決不留一條後路。

可是看著媽媽的笑，我才有那麼幾分寬慰。

我心裏一驚，急忙問道：「她現在怎麼樣？」

我問是不是應該叫姐姐，媽媽惡聲惡氣地說道：「她算你什麼姐姐！就當是路邊撿回來的阿貓阿狗！」

倫敦的天氣總是讓人喜歡不起來，每到下雨天，我只能待在家裡發獃，然後開始回憶過去。那些忘記的以及沒有被忘記的，通通在腦海里重演。

沈夢固執地在我面前說道：「丁宣，我要做你的靈感女神！」

看著她臉上那麼認真的表情，我都在懷疑鴨嗓子聲音也好聽。

媽媽面色難看地警告道：「我們很快就會搬去英國，這件事情就不用告訴她。」

我在這裏等著，可是她永遠不會來了。

我條件反射地矢口否認道：「沈夢，你瘋了吧，我怎麼會喜歡我的姐姐？」

媽媽說因為可憐她，所以以後她會在我家生活。

我只是討厭我自己，不敢去違背媽媽的意願。

我重重點頭說好，許下人生第一個承諾。

天空下著綿綿細雨，街上的行人匆忙而過。一輛輛汽車在路上飛馳著，一張張帶著外國面孔的臉讓人感覺那麼陌生。

丁藍尹為了找到我，她的手腕摔傷了，臉也被鋒利的石子磕傷了。我眼淚汪汪地看著她，哭著喊道：「你是個傻子！」

如果能回到小時候，那該多好。

我閉著眼睛，腦海里閃過無數關於丁藍尹的回憶。最終，她還是牽著別人的手。

我也不知道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丁藍尹的，那些事情點點滴滴地滲入我的生活，以至於最後割捨不掉。

媽媽再婚，繼父讓全家人都搬到倫敦來。

丁藍尹說道：「我可能這輩子都遇不到喜歡的人。」

丁藍尹不是我姐姐。

後來我才明白，心裏的影子終究被一個孜孜不倦的人所替換掉，那空洞的胸腔被沈夢用她的心再度填滿。

以前，丁藍尹跟我一起出門和_圖_書的時候，我總是像沈夢一樣如此歡呼雀躍。如今，卻不知道那個人在哪裡，連道別也不曾，更不會去問候。

在倫敦生活了許久后，沈夢也變了許多。我問她為什麼，她說倫敦是個能讓人心胸變寬闊的城市。

媽媽冷冷地說道：「她又不是我的什麼人，為什麼要帶這個拖油瓶？」

而幡然醒悟的瞬間則是因為一封情書。

我獨自背著畫架走過倫敦許多地方，卻提不起任何畫畫的慾望。

我從來沒叫過她一聲「姐姐」。

下樓的時候，沈夢正規規矩矩地坐在沙發上，看見我，她迅速站起來，揚起微笑撒嬌道：「阿宣，陪我出去玩好不好？人家剛來倫敦，人生地不熟的。」

第一個發現我心思的人是沈夢。

她氣得滿臉通紅，質問道：「這個女生是誰？你是不是喜歡她？」

「還有，你最好忘記那個人。如今你是知名畫家，她那種賤命配不上你。」

「媽！」

那些經歷似乎都帶著耀眼的光芒，讓人如此難忘。

我從來沒有想過沈夢會申請交換生，來到倫敦。

如此就好。

以前我從來不帶傘，因為我知道她會來接我。

或許那個時候我會有些惡毒，可是為了捍衛領地，也顧不得其他。可是當看到媽媽打她的時候，我躲在一旁，心中如此愧疚。那一刻我甚至害怕媽媽把她趕出去，我想衝出去說其實是我撒謊了，可是我膽怯了。

她的第一句話說對了，我在嫉妒。

晚上，我偷偷問媽媽她是誰。

初中，我經歷著所謂的青春期，臉上開始長青春痘，嗓子也處於變聲期。那個時候，我從不敢正視這樣的變化，所以總是沉默著不出聲，怕公鴨嗓發出的聲音被人嘲笑。

丁藍尹收到人生第一封情書的時候笑得特別開心，她把情書遞給我看，得意地說道：「原來還是有人喜歡我的嘛。」

「那我就終身不嫁，你一定要養我。」

沈夢回國了，臨走前她寄了一支畫筆和明信片給我。明信片上寫著：願你用筆畫出滿世界的幸福。

所以我總是想辦法讓爸爸媽媽把她趕出去。

我還沒有死心，跪在她面前，繼續哀求道：「媽媽，最後一次您聽我的好不好？」

我有些ｈｔtps://ｗｗｗ.ｈeｔｕbｏok.cｏｍ•ｃｏｍ不悅地問道：「那你喜歡這個送情書給你的人嗎？」

「你居然喜歡你的姐姐，這是亂|倫！」

來到倫敦后，我從來沒有畫出一幅滿意的畫，無數的廢紙上，畫著畫著都成了她的輪廓。

夜晚，孤寂的山林太可怕，有好多奇怪的聲音，任何風吹草動都能讓我渾身跟著顫抖。我的腦海里湧現出無數恐怖的場景，在那麼漆黑的夜裡，是丁藍尹打著手電筒深一腳淺一腳地爬上山，最先找到我。

每個夜裡只要想到她憎惡的表情、決絕的背影，我的心臟都會開始疼痛，整夜整夜睡不著覺。

這一刻，我低聲嘆口氣。

「要是你毀容了怎麼辦啊？」

我背著畫板站在咖啡廳外，迷茫地看著這個陌生的城市，不知道在等著什麼。

媽媽總是說要我照顧沈夢，順著她的性子，說她本性不壞。

「我這輩子就喜歡她！」我的臉漲得通紅，衝著媽媽大聲吼叫道。

我承認媽媽說的話，但不能給予沈夢愛情。這一生，我的心已經給了丁藍尹，然後被她狠狠踩碎，從此胸腔里空了一塊，再也沒有什麼東西能夠填補。

她眼睛里期許的光一點一點沉下來，說道：「丁宣，我追逐了這麼久，太累了，所以想歇一歇。這一生的愛情與熱情都在你這裏燃燒殆盡，從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就喜歡你，眼巴巴地追著你來倫敦。媽媽說我這叫犯賤，可沒辦法，我就是喜歡犯賤。以前我覺得為了愛的人什麼都能做，可是現在我才明白，愛情是兩個人的事情。對不起，打擾你這麼久了……」說到最後一句時，她的語氣帶著漠然，眼淚不斷往下掉。

丁藍尹一點一點地在改變我，讓我變得更好。同時，我也希望這樣的改變，因為有一天能配得上她。

沒有丁藍尹，我畫不出畫。

可是她態度堅決，過了一會兒，她緩聲說道：「兒子，你可以找個更好的人。除了丁藍尹，其他人我都同意。」

因為一個人，所以才對另一個城市喜歡不起來。

小時候，我一點也不喜歡丁藍尹。她膽怯得像一隻擔驚受怕的兔子，來到丁家就是來奪走我的爸爸媽媽。

沈夢的心思那麼好猜，什麼都寫在臉上，和_圖_書高興的時候拉著旁人一起高興，不高興的時候惹得旁人跟著不高興。

原本秘密被掩藏得很好，可是放學后沈夢拿著得了三十五分的數學卷子讓我給她講題，然後她翻到我數學書里畫著丁藍尹的素描。雖然只是寥寥幾筆，但是足以看出一個人的輪廓。

媽媽在旁邊不停地給我使眼色，幫腔道：「寶貝，你帶夢夢去吧。她為了你才來倫敦，一個小姑娘挺不容易的。」

我都不在意這張臉會不會毀在青春痘的攻勢中，她卻放在心上。我不敢開口說話的時候，她總是安慰道：「就算你的聲音處於變聲期，也很好聽的。」

「你非要把我氣死才甘心啊！」媽媽滿臉震怒，氣得坐在沙發上，扶著額頭，面色突然變得蒼白。

我看著情書上面那些讓人面紅耳赤的話，很生氣，於是把情書撕碎，冷著臉說道：「這樣的情書寫得一點都不好。」

她找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丁宣，這次我再讓你跑了就是孫子！」

她一直跟在我後面，像個小跟屁蟲，每天我會被她煩無數次。她每次尖銳著聲音喊我的名字，都有一種讓人不寒而慄的感覺。她的執著像一團火，太過灼熱，讓人避之不及。

我繼續問道：「那你喜歡什麼樣的人？」

儘管當時我並不清楚對丁藍尹是什麼感覺，但是我知道，此生若是沒有她，我肯定不能成為一個畫家。

可是我要怎麼問出口呢？

她的語氣帶著不容反駁的意味，我面無表情地點點頭，說道：「我去拿畫架。」

她笑著摸著我的頭，說道：「你才是個傻子，下山都能迷路。」

「可是……可是……」我急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沈夢擦著眼淚，說道：「她身邊的人是庄離，而且兩個人看上去非常幸福。」

她的模樣那麼張揚自信，我只能沉默。

上高中的時候，沈夢是我的同班同學。她應該算得上學校里比較漂亮的女生，可是跟丁藍尹比起來，差得不是一點半點。外貌差的就不用多說，性格差得太多，沈夢脾氣大，又任性、蠻不講理，時常問些讓人頭疼的問題。

爸爸已經去世了，我不想再失去媽媽。

丁藍尹是我心口上的一道疤，無時無刻不在疼痛著。

從熟悉一和-圖-書點點變得陌生。

沈夢愣住了，低著頭，小聲說道：「對不起，我只是氣壞了。」

聽到這個消息，我的第一反應是問媽媽：「丁藍尹跟著一起去嗎？」

「寶貝，快下來，沈夢來了。」樓下媽媽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我回過神來看著空白的紙，暗自嘆息。

背上畫架，尋一處好風景，專心畫畫，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一路上，我不斷推開沈夢搭在我胳膊上的手。她有些不悅地問道：「為什麼不讓我接觸你？你是不是討厭我？」

來到倫敦，我沒有去上正規學校，繼父請了專人來教畫畫。每次媽媽都說學費好貴，應該好好學習。我努力學著，但總是分心，因為在不知不覺中會想起丁藍尹。

我沉默了許久，終於點頭。

原來丁藍尹已經有了幸福。

情人節的時候，沈夢將她親手做的巧克力遞到我手上，小心翼翼地問道：「丁宣，我想最後再問一次，你能不能喜歡我，哪怕只有那麼一點點？」

阿尹，你在哪裡？

丁藍尹第一次來的時候，吃相可真把我嚇了一大跳，桌子上大半的菜都是她吃掉的。當時我心想這個女生怎麼這麼能吃，還能那麼瘦。

沈夢拉著我的衣袖，繼續撒嬌道：「你今天就陪我玩吧，不要每次都拿畫架嘛。」

因為人是自私的。

對別人她永遠都是冷著一張臉，可是在我面前，她總是笑著的，那麼溫柔。

她笑著問道：「你是不是在嫉妒？」

可是我不能，心裏的膽怯讓我說不出口，所以也註定了此生我會失去丁藍尹。

情急之下，我毫不猶豫地說道：「可我就是喜歡她啊。」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對不起……」我心裏也難過著，愧疚著，卻不知道該怎麼做。

每次缺乏靈感的時候，我和她都會去很遠的地方，去尋找靈感，不辭勞苦。那些山水，那些她陪我走過的印記，都成了黑白相片，永不褪色。

她不在，我靈感枯竭。

其實我多麼想問一句，我這樣的人你喜歡嗎？

提筆想在空白的紙上畫出她的模樣，明明她的五官深深刻入在腦海里，我卻畫不出她的模樣。

沈夢誇張地說道：「上輩子我是女媧，天都能夠補好，這輩子你心中的空缺讓我來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