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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經常會站在他們家門口，希望她會突然回來給自己一個驚喜，結果直到他離開那一天，也沒有等到她回來。

她始終都是在微笑，用平淡的語氣敘述著，像是在說一個和自己無關緊要的故事。沒有眼淚，臉上沒有一絲傷悲。

就像父母那樣，他們曾經那麼相愛，可後來因為一點兒小事兒就可以把家裡所有能砸的東西都砸一遍。

她以為簡言會是個意外，結果他還是在意外之內。

她愣了一下，可能是被他的厚顏無恥給嚇到了，也就一會兒，她抬頭問他：「我的辮子真的鬆了嗎？」

簡言去英國的第二個月才打通林樂瑤的電話，聽到她聲音的那一刻，他差點激動地到樓下跑兩圈。他說：「喂，」聲音裡帶著一絲極力隱藏的顫抖，「林樂瑤，你終於肯接我電話了呀，我還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打算理我了呢。」

「要去哪個國家？」她故作輕鬆地問。

「林樂瑤，你要不要晚上到我家吃飯啊，我媽會做很好吃的糖醋魚。」

從民政局出來之後她分明從父母的臉上看到了一絲輕鬆，媽媽問：「瑤瑤，我和你爸爸離婚了，你跟誰？」

「林樂瑤，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我是不會放手的。」簡言說。

林樂瑤撇嘴，把頭擺到一邊：「我不要玩。」

「慶祝你馬上要走了啊，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扯著我的頭髮欺負我了！我太高興了！」林樂瑤笑著回。

她大步在前面走，他小跑在身後追，很快就追到了她，然後笑眯眯地把她的書包搶到自己手裡，拍著胸脯說：「我是男孩，我應該幫助女孩。」

那天過後，簡言再也沒有見過林樂瑤，偶爾從她的空間更新才知道，她跟著父母去了外地，不確定是旅行還是怎樣。

收到的時候，林樂瑤皺著眉頭對簡言嚴肅地說：「簡言，我已經九歲了，不是喜歡洋娃娃的小孩子了。」嘴上這樣說著，懷中的洋娃娃抱得更緊了，眼裡有掩飾不住的笑m.hetubook.com.com意。

她等著他，等他告訴自己，這隻是一個玩笑，然後拿出成績單驕傲地說：「林樂瑤，我的分數還是比你高，你又輸了。」可是她的眼睛都酸了，還是沒有等來這句話。

「我幹嗎要對你負責？你拉著我做什麼？放手啦！」林樂瑤想要甩開他的手，卻發現他抓得很緊，怎麼都甩不開。

簡言：「慶祝什麼？」

那天晚上她又買了很多煙花在院子里一個人放，她笑著對天空說：「好朋友，再見了。」

女孩沒有看到男孩額頭沁出的汗珠，男孩也沒有看到女孩濕潤的眼角。

他們一起走過了小學、初中、高中……直到高三那年，事情發生了一點變化。

簡媽媽的手在自己的頭上劃過時，林樂瑤終於知道了，原來這才是家。有溫柔的媽媽、慈愛的爸爸還有一個愛笑的孩子，而她……是沒有家的。

簡言興奮地點頭：「鬆了，真的鬆了。」他才不會告訴她，他悄悄地把她發繩上的蝴蝶結扯開了呢。

他要出國了，很久之前就辦好了手續，暑假之後就走，至於高考，他只是陪她走了一個過場，根本沒有認真去考試。

那個時候他們都還小，聰明的簡言也一直沒有明白她那句話的意思，直到在英國待了一段時間，他每天的腦子裡都被林樂瑤的身影充斥，那句「簡言，你已經放手了」一直在腦海里回蕩。

「哎喲，我好難過好傷心，林樂瑤，傷害了我，你要對我負責！」簡言拉著林樂瑤的手說。

林樂瑤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眼淚「唰」地流出來，頭頂上的頭髮突出來好幾處，原來就只是有點松的辮子被簡言弄得亂七八糟，她感覺自己頭上再插兩片樹葉就像電視劇里的小乞丐了。

「好啦，你看看。」簡言擦乾汗，獻寶似的從口袋裡掏出小鏡子給林樂瑤。

「哦，據說那邊的女孩子都很漂亮很開放，我等你帶一個金髮碧眼的弟妹回https://m.hetubook.com.com來。」林樂瑤拉著他的手往外跑，「走，咱們去買煙花，今晚慶祝一下。」

夕陽西下，橘色的殘光照在男孩和女孩身上，像一幅暖色調的油畫。

「好的。」簡言的聲音很清脆，眼睛一閃閃的，像是星星一般。

「你才是撲克臉！小屁孩。」林樂瑤冷哼。

她搖搖頭：「不會。」

林樂瑤一愣，燦爛的笑容漸漸掛不住了，她說：「簡言，你已經放手了。」

「林樂瑤，你會等我回來嗎？」簡言問。

自從大樹下看到這個笑起來很燦爛的男孩之後，林樂瑤就對他有一種莫名的抵觸，不知道為什麼，總之很討厭就是了。可他總愛跟在自己身後，知道他們是同學之後更是每天早上都堵在她家門口等她一起上學，不管是她早起還是晚起，總能遇見他，怎麼躲都躲不開。

「簡言，這次我一定要超過你！」從小到大，簡言的成績一直比林樂瑤好那麼一點點，不管她怎麼努力總是趕超不上。這讓她這個「姐姐」很沒有面子！想了很久，她決定賭在高考上，她就不信自己怎麼努力都超不過簡言。

頭髮被拉扯的有點疼，林樂瑤咬著嘴唇忍住，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笨拙和小心翼翼，心裏暖暖的。

在認識簡言之前，她不相信任何感情。

「我知道你們女孩子都喜歡洋娃娃，哼，小孩子的東西。」簡言不屑地說。

「哦，那你幫我綁一下吧，我……」她一直不太會綁頭髮，每天早上都是家裡的阿姨幫忙弄的。

「林樂瑤，你還有我，我說過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簡言知道她的痛苦，安慰說。

她覺得人心善變，和任何人在一起都不會長久。

「林樂瑤，你以後走路走慢點，我媽說剛吃完飯走太快會消化不良，胃疼。」

父母下午的時候在律師樓簽字然後去民政局把小紅本本換成了小綠本，她一路都默默無言地跟著，不管父母說什麼，她都沒有和圖書走，只是跟著。

簡言知道，她把它們埋在了很深很深的地方，再也不去碰觸。

她抬頭看看媽媽再看看爸爸，剛才一瞬的輕鬆又變成了緊張，他們是不是都在擔心她會跟他們呢？為了她，他們辛苦忍了這麼多年，也足夠了。

林樂瑤問簡言：「你猜，我跟了我爸還是我媽？」還沒等簡言說話，她笑著說，「我誰都沒跟，我跟他們說，家裡現在的那套房子給我吧，我一個人過，你們倆記得按時給我打錢，別讓我餓著。我當然知道他們不會讓我餓著，從小到大我最不缺的就是錢，他們給了我好多好多好多錢，讓我去買很多很多吃的，買很多很多衣服，甚至還請了好幾個阿姨照顧我的生活，你知道嗎？有特別多的人跟我說過他們羡慕我，羡慕我的生活，羡慕我可以隨心所欲地買東西，羡慕我這個那個。我說我其實也羡慕他們的時候，她們會覺得我虛偽，覺得我故意在諷刺他們。簡言，我是真的很羡慕他們啊，我羡慕他們有家、有父母、有朋友……而我什麼都沒有。有時候半夜醒來，我會下樓，在客廳轉一圈，看著空蕩蕩的房子，我會覺得很冷，覺得這世界上就只有我一個人了。那個時候我會想哭，可是一滴眼淚都流不下來。」

「你笑了？」簡言吃驚地看著眼前人，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笑，眼裡還含著淚，是那麼的好看，「林樂瑤，原來你會笑啊，我一直以為你就是撲克臉呢。」

「林樂瑤，我幫你背書包吧。」

他的離開，終是讓她連唯一的友情都不信了。

他也終於想清了那句話的意思，他們曾說過要一直在一起，當一輩子的好朋友。他們雖然還是朋友，卻分隔兩地，不再在一起了。

大樹比當年他們認識時粗壯了許多，還是那麼的鬱鬱蔥蔥，只是樹下再也不會有玩泥巴的女孩和陽光微笑的男孩了。

高考成績下來的時候，林樂瑤笑眯眯地看著自己的分數，心想著這次一定能超和圖書過簡言了，他平時模擬考試最好的成績也沒有她這次的高。

兩個月之後，林樂瑤終於回來了，她站在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樹下，手撫摸著粗糙的樹皮，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簡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頭髮：「我只是看別人弄過，自己不太會……林樂瑤，你怎麼哭了，你別哭，下次我一定會給你弄得很漂亮的，你別哭啊，我帶你回家讓我媽媽幫你弄好不好？」他手忙腳亂地幫她擦著眼淚，可那眼淚像是怎麼都擦不幹一樣，情急之下，他拉著她的手往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雖然簡言一直對林樂瑤喜歡洋娃娃這件事情很不屑，不過那一年林樂瑤生日的時候還是收到了自己人生中第一個洋娃娃，就像是在童話故事書里看到的那樣，金色的頭髮，長長的睫毛還有肉嘟嘟的臉，戳她的時候還會笑出聲音。

「是嗎？你呀，朋友。好了，我要去休息了，拜拜，以後再聊。」林樂瑤避開了這個話題，還沒等簡言說出再見她就已經掛掉了電話。

……

朋友是什麼？就像是班裡的女生那樣一群人聚在一起嘰嘰喳喳嗎？那她不需要。

簡言認真地說：「林樂瑤，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是不是？」

她終於忍不住回頭，大聲喊：「簡言，你很煩你知不知道？」雖然嘴上這麼說著，心裏不知道為什麼有點甜絲絲的感覺。

「林樂瑤，你慢一點，慢一點，我們是同學。」

她輕笑：「一輩子太長了，我可不保證自己能做到。」

簡言：「你也是小屁孩，喜歡洋娃娃的小屁孩。」

她也認真地點了點頭，他們永遠都是好朋友，會一直一直地在一起。

他拉著她到一旁的健身器材，找一個位置掏出手帕擦乾淨讓她坐下，然後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幫她梳弄著頭髮，再小心翼翼地把辮子綁起來。

「我不要你管。」林樂瑤搶過書包抱在胸前，繼續往前走。

好長一陣的沉默之後，林樂瑤嘆了一口氣用「今天天氣真好hetubook.com.com」的語氣說：「簡言，我爸媽終於離婚了。」

林樂瑤八歲了，她從來沒見過這麼厚顏無恥的人。他們是鄰居怎樣？他們是同班同學又怎麼樣，有誰說同學和鄰居就一定要一起上學的？

當她興奮地站在簡言面前想要炫耀的時候，他卻告訴她：「林樂瑤，我要出國了。」

「林樂瑤，你的辮子鬆了，我幫你綁一下好不好？」簡言笑嘻嘻地走到她身邊，諂媚討好地笑。

她是他的青梅，她卻不承認他是她的竹馬。

這樣的情景幾乎每天早上都會上演，原以為，被拒絕幾次簡言就不會再糾纏了，可都過去一個月了，簡言還是喜歡追在她身後喊：「林樂瑤你等等我，我們是朋友。」

簡言：「英國。」

這不……又遇見了。

「林樂瑤，你怎麼又哭了，你怎麼這麼愛哭鼻子呀，我去把我最愛的玩具拿給你玩好不好？」說著簡言跑上樓，抱了一架很大的模型飛機下來，得意地說，「這可是我舅舅從國外給我帶回來的，我平時都不讓別人碰，今天勉強地讓你玩一下。」

「噗——簡言，你這個小屁孩。」林樂瑤抬手戳了一下他的鼻頭，「以後見到我要叫姐姐哦。」

他終於明白，他喜歡上這個丫頭了，他的小青梅。

「你呀，人小鬼大，瑤瑤可是要比你大兩個月。」簡媽媽絲毫不給簡言留面子地說。

那當然不是他們之間的最後一次電話，卻是簡言最後一次聽到林樂瑤說這些事情，從此以後他們的話題都是身邊的樂呵事兒，和悲傷這個詞兒沒有任何聯繫，彷彿那些傷悲不曾出現過。

「林樂瑤，我們班那個喜歡戴紅色蝴蝶結的女孩說想要跟我當好朋友，我拒絕了，她沒有你長得好看。」

那天晚上林樂瑤拉著簡言在院子里放了很久的煙花，慶祝小惡魔的離開。煙花上空，爆出一片絢爛，林樂瑤悄悄地把眼淚擦掉，藏起哽咽，她說：「這煙花質量不好，有東西掉進眼睛里了呢。」

這一次不是玩笑了，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