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告別你
「秦小曄，這不是床。」蘇遇唯輕輕地拍著秦曄的臉頰，秦曄略帶慪氣地拍開蘇遇唯的手，語詞模糊地說，「別動我……」
不過秦曄沒有收學費，她讓伊娜把錢帶回去還給爸爸媽媽，還讓伊娜幫她帶句話：「我現在在幫一位單身媽媽的孩子做家教，做家教的錢夠我用這一個學期了。寒假我就回家看爸爸媽媽，讓他們不要怪我，我已經長大了，想獨立在這個世界上生存。」
「你要是難過，你可以哭。放心吧，我會幫你想辦法的……」秦曄揉著丁少成的頭髮，他的頭髮她只有在小的時候才摸過，那個時候他頭髮還很柔軟，現在卻變得有些扎手了。
蘇遇唯就會牽著秦曄的衣角，楚楚可憐地說：「人家擔心你遇到危險啊秦小曄。」
秦曄如鯁在喉，她怎麼會不明白？這麼多年了，秦曄對丁少成何嘗不是這樣？
秦曄心裏的悲傷與憤怒聚集在一起，她皺起來的眉頭在不住地顫抖。她突然有些不喜歡喬雙花，她想，如果喬雙花看到丁少成為她這麼難過，她會怎麼樣？為什麼在自己這裏呵護如珍寶的東西要在別人那裡受盡委屈？秦曄覺得上天太不公平了。
蘇遇唯怔怔地看著秦曄，想起拿到錄取通知書那天，他對她說，我好像快要喜歡上你了。
露台上，他們六個人圍成一桌，對著夜空中的點點星辰吟詩高歌。六個人、六種心事、對未來的六種期盼。
天將黑，秦曄接到了丁少成的簡訊，他把吃飯的地點發過來了。
「你這孩子，還對爸媽這麼凶，誰允許你談戀愛的？上當受騙了怎麼辦？」秦父說著就要強行入門，秦母立馬拉住秦父，暗地裡拍著他的手，「你幹嗎？你忘了上次孩子是怎麼離家出走的啊？」
趴在桌上，秦曄終於哭出了聲。
在新的學校，秦曄就像是一個新的開始。她選的是中文系，蘇遇唯選的是計算機系，蘇遇唯還在堅持著他未來要做遊戲設計師的夢想，秦曄想啊，她的夢想是什麼呢？
「不用了，我們也有聚會。」蘇曼打斷秦曄的話，拒絕。
她覺得，如果不是單媽媽，她在這個陌生的城市一定會孤立無援。
橘子指著秦曄，說：「只要不是小曄，管她什麼心上人。人家就是對帥哥情有獨鍾嘛。」
「今天晚上我有幾個朋友聚餐，都是豐城的，橘子你一起去吧！」秦曄熱情地邀請橘子一同前往。
「你就叫秦小曄！」蘇遇唯喜歡這樣叫她，這可是他的專屬稱呼，他捨不得割捨。
然後，她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你才有病！給我閉嘴！」蘇遇唯紅著眼眶對電瓶車主人怒斥，隨後，他怒不可遏地看了秦曄一眼，轉身就跑開了。
「不也怎樣？」秦曄問。
關於秦曄的賭注，蘇遇唯就沒輸過。
人們都喜歡從自己的角度上去判定一件事情是正確的，卻很難從自己的角度上去判定一件事情是錯誤的。
這時，秦曄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秦曄接通：「喂，單媽媽。」
「沒什麼。」蘇遇唯執拗地轉過頭去，望著窗外的風景發獃。窗外的風景好看嗎？不好看，沒有秦曄好看。蘇遇唯眸子里的亮光漸漸黯淡下去，這種感覺令他十分不開心。
蘇遇唯大笑兩聲，說：「你變得不害臊了。」
兩個同鄉姑娘一見如故，聊得火熱朝天。
秦曄給單小天做了點雞蛋三明治果腹，然後她帶著購物包出去，說：「你們在家等我啊，我去買菜做午飯。」
她把所有的錢都結給了秦曄，秦曄用自己的工資給單媽媽買了個禮物。
「煩死了！」單小天感覺心裏像火燒，他從沙發上爬起來，鞋子也不|穿，就「噠噠噠」地往外跑去。
秦曄感到驚訝，她知道葉明考上了本地的大學，卻不知道伊娜什麼時候和葉明有過交集的。
兩個人讓秦曄的頭十分的大。
「單小天那臭小子喜歡你，你看不出來嗎？」蘇遇唯偏過腦袋問。
蘇遇唯是個男人，不懂生活，生活用品什麼的他也不知道具體該買些什麼。所以，他就認真地跟在秦曄身後，秦曄幫他一件一件地挑選，挑選的東西又便宜又好看。
可是她的心裏，還有一個人揮之不去，如同風雨無撼的樹，樹根綿延到她的每一個細胞，她驅之不走。
「夢想就非要出國才能追求嗎？」丁少成懊惱地抓著自己的頭髮，聲音哽咽道，「明明我們在一起的時候，說了以後無論發生什麼都不會分開。無論吵架再厲害最後也要和好，可是她怎麼能說話不算話呢？怎麼可以這樣啊！」丁少成說著說著，聲音就灌滿了嗚咽。他緊抓著自己的頭髮，一巴掌一巴掌地拍在自己的頭頂。
現在的大學生上課全是埋頭族，埋頭看小說、玩手機，所以老師問：「你們為什麼要念大學、為什麼要選這個專業，你們的夢想是什麼？」
不知為何，那一刻秦曄的氣息灌入蘇遇唯的耳簾中，他全身一陣電流而過，緊接著，身體跟靈魂皆被溫暖。蘇遇唯將秦曄背得更穩些，以前他不知道身上有著整個世界是什麼樣的感覺，現在知道了。
可是告白的話，秦曄還會理他嗎？他們可能連朋友都做不了吧。
她第一次這樣叫他，有一種小心翼翼地陌生。
過去成了過去，未來依舊是未來。
秦曄一邊接電話一邊換鞋子，說wｗｗ•ｈetuboｏk.coｍ•cｏm：「我馬上就過來。」
看到眼前幾個人如同孩子幫打鬧，喬雙花無奈地說：「行了，趕緊坐好吃飯。」
在背上的秦曄很不安分，皺著眉頭痛苦地說：「我好想吐啊……」
將床單鋪好、行李準備好后，蘇遇唯打電話約秦曄去買生活用品。
蘇遇唯目光里的憤怒顯而易見，他咬緊牙齒，抓著滑板的手指將滑板上剛上的顏料摳出了粉末。
她喜歡丁少成，一直都是，所以她應該留下來陪丁少成。
半晌，單小天羡慕地說：「喂，蘇遇唯，你怎麼對付老爸的？教教我，我好對付我老媽……」可單小天話還沒說完，就哎呀呀地叫了起來。
夏天很長，可秋天已經不遠了。
可她到底想做什麼？秦曄忽然想到單小天、忽然想到自己的成長歲月，她的眉頭皺得越來越緊。
「還想玩遊戲嗎？」蘇遇唯眉骨一挑，問。
「小孩子又怎樣，單小天都快十七歲了，我十七歲的時候不也……」著急的話就要脫口而出，蘇遇唯趕緊捂住嘴，才沒有把後面的話說出來。
窗外，忽然路過一群滑著滑板的男生。那群男生路過窗口時，又回來了一個。
回豐城的火車上，蘇遇唯醋意大發地對秦曄說：「秦小曄，你以後別去給單小天補課了！」
蘇遇唯看著被自己偷偷帶走的戶口簿和身份證，一臉悲情地說：「老爸，去不了了，我摔了一跤，膝蓋破了好大一塊皮，走路都成了瘸子了。要是現在去，那不是給你丟臉嗎？」
「你才胖！」秦曄如同孩童跟蘇遇唯置氣，伸手差點兒抓上蘇遇唯的下巴。蘇遇唯捉住她的手，將她撈上背背起來，認命地嘆氣，「你再胖，我也得把你扛起來啊。」
「她？」秦曄不解。
「你在哪兒，發生什麼事了？」有關丁少成的一切，秦曄每個細胞都在擔心和關注。
秦曄自信滿滿地給橘子介紹丁少成他們，得知丁少成和喬雙花是情侶之後，橘子首先pass掉了林胖子，鑽到蘇遇唯面前，諂媚地問：「這位帥哥有沒有女朋友啊？」
眾人規規矩矩地坐好，服務員依次上菜。
丁少成要了些啤酒，打算和幾個男孩子喝一點兒酒。結果不知道為什麼，三個女生也沾上酒了。
秦曄問：「丁少成，你愛她嗎？我不是說喜歡，是說愛，以後想為她披上婚紗、想同她白髮蒼蒼、同她壽終正寢的那種愛。」
「這不是好事嗎？」秦曄不明白，喬雙花去加拿大留學，這對她的未來只有好處沒有壞處。難道丁少成難過，是因為以後很少機會跟她見面了嗎？
蘇遇唯淡定地看著兩人上樓，然後抓起桌上的薯片享受一個人的電視劇時光。
「我也許，想做個老師啊。」秦曄走出教學樓，望著空中飛過的一排排鳥雀，怔怔地說道。
門外，蘇遇唯剛幫秦曄接過行李。
於是，接下來的每天，蘇遇唯都會橫在秦曄和單小天之間。
秦曄笑了，頓時明了起來。
單小天玩弄著衣服上的流蘇，彆扭地說：「才不要……」
蘇遇唯慢悠悠地給自己的杯子里倒著啤酒，喝一口酒，吃一點兒菜，再看一眼秦曄。
既然如此，你就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所愛吧。
說這句話的時候，秦曄明明就覺得沉重，可又說得輕鬆無比。如果丁少成真的和喬雙花一起出國了，那麼秦曄將會是上一秒鐘的丁少成。
「我有沒有胡說啊？」林胖子得意地朝蘇遇唯一挑眉骨。
而蘇遇唯，只負責付錢和提東西。
丁少成走後，林胖子拽著橘子要走，橘子朝秦曄的方向抓著空氣，喊道：「小曄……小曄……」
秦曄在蘇遇唯肩頭蹭了蹭，說：「我不叫秦小曄，我叫秦曄！」
這樣一直持續到大一的暑假，暑假放假前，單小天跟著媽媽學做了蛋糕送給秦曄，甜甜地對她說：「秦老師，九月見！」
單小天埋著腦袋，兩隻手抓著褲子，好半天才嘟囔著擠出兩句話：「我……我文科不是很好，你再來幫我補補嘛。」
秦曄擰著他的耳朵，低聲說：「上樓上課。」
「好，就做老師了！走，橘子，請你吃關東煮。」秦曄抓著橘子的手，挺起胸膛道。
單媽媽笑著對秦曄說：「你不用這麼客氣，我還要謝謝你幫我把小天照顧得這麼好。以前給他請的家教老師，都沒待過超五天的。」
生活用品買回去后，秦曄見到了睡在自己旁邊的女生，是個齊耳短髮的圓臉姑娘。
第一個跳進秦曄腦海的是不正經的蘇遇唯，她趕緊搖搖頭，又立馬想到丁少成。
秦曄剛喝進去的礦泉水差點兒就噴了出來，她被嗆得咳嗽兩聲，瞪大眼睛說：「蘇遇唯，小天兒還是個小孩子！」
於是，她們倆帶著包包跑去學校轉圈子，兩人幾乎把對方的家底都挖了出來，掏心掏肺、交心交人。
「什麼哈？」橘子難以置信地看著秦曄，問道，「老鄉嗎？」
「小曄……」丁少成滿懷感激地看著秦曄，「謝謝你……」
「我才不要送，要走就走吧，別問我！」單小天翻了個身，側躺在沙發上。
「小曄啊，以後沒事兒就多來玩啊，這裏永遠歡迎你。」單媽媽握著秦曄的手，溫柔地說，秦曄心裏一陣溫暖。
秦曄越來越覺得不舒服，她眯著眼睛，忽然間從座位上www.hetubook.com.com栽下去。
秦曄趴在桌上，百無聊賴地玩弄著手上的筷子。她腦袋很沉重，一點兒也不想起來走路。
「單媽媽，這次我不要錢，你要去多久？」秦曄問。
「您請進。」單小天權衡利弊與輕重，乖乖地讓出了一條道給蘇遇唯，蘇遇唯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正當秦曄打算打電話叫單小天的時候，門忽然開了。單小天裹著被單，一臉倦容，埋怨道：「秦曄，你怎麼才來啊？我餓死了……都可以吃中午飯了。」
丁少成愣了一下，果斷地說：「我愛她。」
於是，那半個月里，單小天真的也被秦曄訓得服服帖帖的，他要是不聽秦曄的話，秦曄就不給他錢用、不給他做飯，他要是敢反抗秦曄，蘇遇唯就沒收他的遊戲機，順便替秦曄收拾他。
說完，蘇遇唯就背著秦曄往學校走去。
「我沒事，找個人說出來就舒服多了。」丁少成舒緩了下心裏的鬱結，喝了口茶，說，「我知道我沒有權利干涉喬雙花追逐自己的夢想，但我想，一定有另一種方式能兩全。讓她出國留學，我們也不會分開。」
秦曄和蘇遇唯有丁少成與喬雙花幫忙，很快就完成了新生報到的程序。
躺在沙發上的單小天渾身難受起來，開始在沙發上不停地蹭，嘴裏不知道發出的是什麼聲音，變得煩躁起來。
「那我走了。」秦曄說完就轉身，跟著蘇遇唯離開了別墅區。
她幾乎聽不見丁少成的聲音了，剛剛蘇遇唯的眼神讓她感到恐懼、讓她渾身不安。可不知為何，她挪不動步子，她猶疑起來、煩躁起來。
橘子望著天空大大咧咧地說：「你雖然不是第一個，但有可能是最好的那一個……我的天，好刺眼。」本想裝迴文藝煽點情，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可惜陽光太刺眼了。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心裏會有一種對不起蘇遇唯的感覺？他們明明只是朋友而已。
秦曄接過來一看，驚訝道：「酥糖？橘子，你也是豐城的？」
「我不叫秦小曄……」秦曄爬高一點兒，抱著蘇遇唯的脖子，在他耳邊悄悄地說，「我叫秦曄，秦是秦始皇的秦，曄是閃閃發光的意思，我以後要成為一個閃閃發光的小人物！我家在藤蘿街28號，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再說我就不給你選東西了。」秦曄扭頭瞪著蘇遇唯，腮幫子鼓得圓溜溜的。
「暫時不想交男朋友。」秦曄封住了伊娜的話，伊娜聽得懂她不想說，於是也就沒有再問。
可是現在，家似乎變得有點不像家了。
接通電話，秦曄敏銳地聽到了丁少成裹著沙啞的嗓音。
秦曄橘子面面相覷，橘子拽著秦曄，示意她出去說話。
A大。
橘子如夢初醒，震驚道：「不會這麼巧吧？」
蘇遇唯定定地看著秦曄，說：「秦小曄，你太胖了，我扛不起來。」
是時候該放下了，丁少成和喬雙花真心喜歡、天造地設，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可秦曄心裏好難受，這種難受還無人可訴說。
「好啊！我一定去！我正愁一個人在這邊什麼都不習慣，秦曄，能遇見你真是太好了！」橘子狠狠地抱了抱秦曄。
她在他過去的時光里出現，他想和她牽著手，走過現在、走向未來。
早在高考前就已經幻想過自己會不會和大學室友不合，沒想到還真被猜中了。
秦曄看了看蘇曼和付琳，她們也都有橘子送的禮物。
可是親愛的秦小曄，你知道我喜歡你嗎？我要怎樣，才能讓你知道我的心事呢？
沒有回答。
秦曄沒有追出去，她突然覺得很荒唐，感情很荒唐，忽然湧上心頭的感覺很荒唐，他們很荒唐，歲月很荒唐。
我十七歲的時候，不也一樣喜歡上你了嗎？
「好，我送你。」單媽媽說。
做老師，好像也不錯。如果爸爸媽媽無法給予孩子的東西，作為老師應該可以吧？如果是那樣，秦曄就不希望看到第二個自己出現了。
「戀愛？」秦父一聽，秦曄居然背著他們談戀愛了，立馬加重了敲門的力度，喊道，「小曄，你出來說話？你是不是談戀愛了啊？快出來！」
那天，丁少成在秦曄懷裡哭了十多分鐘。然後，他像沒事人一樣抹抹臉，對秦曄說：「對不起啊小曄，害你擔心了。」
「可她跟我說了分手。」丁少成抬起眸子看著秦曄，那樣的眼神讓秦曄心疼，「我問她，我和她的夢想，她選誰，她選了她的夢想。小曄，如果我放她走，就等於這輩子都對她放了手，你明白我的心情嗎？」
紫光閣茶館里，秦曄和丁少成對坐著。丁少成一直望著窗外的車水馬龍發獃，秦曄自己點了一杯茅岩莓。
可如果可以，他寧願自己看錯。窗內，丁少成抱著秦曄的腰肢，秦曄摟著他肩膀，溫柔地撫摸著他的頭髮。那樣的畫面宛如一聲巨雷貫穿蘇遇唯的頭顱，他大腦一片空白。
「沒關係。」秦曄淡淡地說，又問，「你好些了嗎？」
秦曄無望地瞥了一眼旁邊空蕩蕩的床位，不知道這個還沒來的新室友是什麼樣的人。
心底深處被狠抽一把，冰冷的溫度擴散到身體的每一根毛髮上。
半個月結束，單媽媽從國外飛了回來。
她宅在家裡宅了將近十天，手機屏幕上一直是丁少成的電話界面。爸爸媽媽看到秦曄失神的樣子，都十分擔和-圖-書心，可是秦曄什麼都不跟他們說。
秦曄被逗得哈哈大笑起來，橘子就追著她要打她屁股。
「去哪兒？」秦曄緊緊咬著下唇，抓緊雙手問道。
伊娜像只吃到胡蘿蔔的兔子，溫順地依偎在秦曄的懷裡，又八卦她的感情問題：「秦曄姐姐你呢？你交男朋友了嗎？」
他兩張小臉羞得通紅。他一個男子漢怎麼會說出這麼忸怩的話呢？
林胖子知趣地將橘子拽走，留下空間給蘇遇唯和秦曄。
「你們好……我叫秦曄，我是豐城過來的。」秦曄彬彬有禮，先做了個自我介紹。
「不用了。」秦曄趕緊道，「單媽媽留步，我跟我朋友一起回去就好了。」說著，她微微頷首，離開了大客廳。
「你別吐啊秦小曄！敢吐我身上我就不管你了！」蘇遇唯警告道。
回到家后，秦曄給爸爸媽媽和伊娜都帶了禮物，爸爸媽媽表面上還在氣頭上，但是秦曄已經念完大一了，他們就算不同意也沒有任何辦法。
嗓子眼被悲哀的情緒酸得難受，秦曄不等丁少成再說話，就掛上了電話。
「這丫頭是不是戀愛了？」秦母猜測道，如果不是戀愛，什麼樣的事情會令她這麼難過？
可要玩遊戲，單小天真不是蘇遇唯的對手，就算是三年前的蘇遇唯，要打敗單小天也是不費吹灰之力。
周六，秦曄出現在單小天的別墅門前，按了很久的門鈴都沒人開門。
秦曄在等丁少成的消息，等他最後的決定。
「我害怕得不得了，我怕她真的會離開我，永遠地離開我。我不想讓她走……」丁少成捂著自己的臉，哭得像個小孩。
秦曄暗地裡掐了蘇遇唯一把，走到單小天身邊，笑著說：「有機會還是會來的。」
秦曄看了一眼在沙發上「葛優躺」的單小天，笑道：「小天兒很聽話的。」
秦曄微微抬眼，正好碰見蘇遇唯如炬的目光。她身子一僵，手指下意識地抽搐了一下。
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裏有些不開心，不知道這些「不開心」因何而起，總之就是內心煩亂。
這樣的話，蘇遇唯不敢跟秦曄說。
「你媽媽那麼早就走了啊？我馬上去給你做飯。」秦曄急忙進屋，輕車熟路地系好圍裙鑽進廚房。好在冰箱里還有些三明治和雞蛋，做一頓早餐是沒有問題了。
坐在對面沙發上的秦曄和單小天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
不知道丁少成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秦曄知道此刻他需要她。
躺在靠窗邊床上的女生放下手機，指指自己：「我是蘇曼。」她又指指旁邊那張床鋪，說，「那是付琳。」
秦曄難過地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抓著他的手，安慰道：「你別這樣，事情還可以挽回的不是嗎？少成……」
秦曄捂著自己的嘴，才沒有讓悲傷噴涌而出。
簡單的自我介紹，沒有多餘的一句話。秦曄窘迫地點點頭，然後過去給自己鋪床。
單小天偷偷地對秦曄說：「我不喜歡那個哥哥！」
十一點半，丁少成結賬，扶著微醺的喬雙花，讓蘇遇唯和林胖子將秦曄與橘子安全地送回去。
單小天和蘇遇唯和善地目送她出去，然後將餐具一拋，齊刷刷坐到遊戲機面前。單小天搖著手柄，如將士般地挺起胸膛，威風凜凜地說：「一局定勝負！」
單小天正想關門，卻忽然看見蘇遇唯竄出了腦袋。
蘇曼和付琳都是典型的網紅臉，打扮十分潮流，就連床單和蚊帳看起來都比秦曄的高出好幾個檔次。更要命的是，這兩個人態度淡漠、事不關己，秦曄覺得很難相處。
十分鐘后，秦曄憋不住了，問：「少成哥哥，你找我來到底有什麼事嗎？」
在離開學的半個月里，蘇遇唯沒有回家，蘇父想方設法要到了蘇遇唯的新號碼，打過去劈頭蓋臉地罵了起來，要他立馬滾回去參軍。
這期間他們小打小鬧，但也一直相安無事。
「有啊。」秦曄走到對面座位上重新坐下，淺淺一笑，說，「你跟著她一起出國。」
「不來。」蘇遇唯幫秦曄回答，警惕地盯著單小天。
單小天白了她一眼：「多事婆！」然後，昂著頭大搖大擺地進了家。
橘子想了想，說：「我是個怕麻煩的人，以後能找個喜歡的人一起生活，在三線城市開一家小店就好了。」
伊娜見秦曄決心已定，拍了拍她肩膀，說：「秦曄姐姐，你是我的偶像！」
「好。」秦曄答應后，就掛了電話。
單小天和蘇遇唯比遊戲，如果單小天輸了，蘇遇唯可以跟著秦曄過來他家，如果單小天贏了，蘇遇唯就不準跟著秦曄來他家。
真正沒有心事的，也許就是林胖子和橘子了，兩個人沒心沒肺地喝酒划拳，好不熱鬧。
「好呀！」聽到有吃的，橘子立馬跳了起來。
「我在紫光閣茶館。」丁少成似乎被削去了活力，說話毫無力氣。
「喬雙花。」這個名字從丁少成的嘴裏說出來，秦曄的指尖瞬間變得冰涼。他叫她出來陪他，就是因為喬雙花嗎？心裏像是被人抽了一鞭子，硬生生地拉扯著。
蘇遇唯以為自己看錯了，所以才回來看一眼。
林胖子被無視，心裏有些不爽，他對這個短髮妹子還是挺有好感的。
是單媽媽在這個城市幫了她。
屋外蟬鳴聒噪，秦曄關著窗戶開著空調，百無聊賴地用電腦玩著掃雷。丁少成的電話打來時，秦曄正昏昏欲睡和_圖_書。
秦曄第一次喝酒，喝了幾杯后臉就變得通紅。
秦曄緩緩地站起來，她抱著丁少成的肩膀，慢慢地將他摟進懷裡。她不想問丁少成事情發生的因果，她只知道，丁少成難過了，她的心會跟著一起難過。
秦曄抓著橘子的手，有些感動地說：「橘子，你是我第一個女生朋友。」
單小天故作不解，提高聲音，奶聲奶氣地說：「蘇遇唯哥哥，我聽不懂你在講什麼啊。」
秦曄大大地吸了口氣，沙啞著聲音說：「哦……是嗎？我午睡了，剛醒。祝賀你少成哥哥。」
「這位帥哥雖然沒有女朋友，可是有心上人哦。」被冷落的林胖子心裏不平衡，陰陽怪氣地叫道。
「你別嘰嘰歪歪的，心裏那點小九九我還不知道？對人家小妹子有好感結果沒被看上就開我的刀是吧？」蘇遇唯對林胖子拳腳相加，林胖子圍著桌子不停地躲、不停地轉。
馬路兩旁種滿了桂花樹，含苞欲放的花|蕾緊緊包裹著自己的濃郁香氣。蘇遇唯的心裏緊緊包裹著秦曄，如若等待花瓣綻放的那天，那一定是蘇遇唯想到的最快樂和浪漫的事情了。
「小天，送送你的小老師。」單媽媽扭頭對單小天說。
「秦小曄，你真好。」蘇遇唯跟在秦曄的身後，不禁拍馬屁。
蘇父在電話那頭氣得七竅生煙，這個兒子盡給他找事！
坐在旁邊的秦曄下意識地抓緊了放在膝蓋上手，她敏感地意識到蘇遇唯的情緒轉變，但她不能問。她既然能意識到他的情緒轉變，自然也意識到了他對自己的感情。
女生宿舍是四人一間，秦曄提著行李進去的時候，裏面已經來了兩個人了，床單也鋪好了。
橘子挽著秦曄的胳膊，為她加油鼓勵：「你以後要是做老師，我就把我的孩子給你教！」
丁少成雙眼迷離，他怔怔地說：「她要走了。」
「你怎麼也來了？」單小天語氣不善。
秦曄笑道：「沒關係，單媽媽，我先走了。我朋友還在外面等我。」
「你這孩子不聽話是不是？」單媽媽故作生氣。
差點兒忽略了蘇曼和付琳，秦曄小心翼翼地說：「蘇曼、付琳。你們也……」
看到自己的比賽界面最終成為灰色，單小天生氣地蹬腿，道：「不公平！你比我大！勝之不武！」
秦曄也窘得直打林胖子，道：「不許胡說。」
相反，如果單小天聽話，秦曄會給他做許多好吃的，秦曄的廚藝越來越精湛。蘇遇唯也會手把手教單小天玩遊戲，將他從一個菜鳥帶到了十二區最大幫派的幫主。
「爸，我先把傷養好了再回去給您負荊請罪，兒子說到做到！」蘇遇唯說完，「啪」地一下掛上電話。
等單媽媽回來后，單媽媽希望秦曄能在每個周末過來幫單小天補一下薄弱的英語。秦曄答應了。
他知道該怎麼做了，如果讓喬雙花就這麼離開，他會後悔一輩子，他不想後悔一輩子。
秦曄躺在躺椅上接通了電話，丁少成在電話里興奮地說：「小曄，我爸媽同意了！我爸媽也很喜歡小喬，所以一點兒都不反對，等開學我就去學校準備好各種資料與手續，小曄……我也告訴小喬了，小喬不敢相信我會這樣做。我說是你給我的信心，小曄，我跟小喬和好了，謝謝你……」
秦曄覺得，橘子的夢想也挺適合她的。
晚上和伊娜睡在一起，伊娜偷偷告訴秦曄，她喜歡上了葉明。
「接觸最多的就是你去年離開豐城的時候，我和他一起去火車站找你，後來我十分擔心你，也是他在安慰我。表面上看不出來，沒想到葉明那麼細心體貼啊，嘿嘿，我念高中他也幫過我不少，給我講大學里有趣的事情。哎呀姐姐，你別告訴我爸爸啊。」伊娜講著自己的少女心事，又擔心被家長知道。秦曄撫了撫她頭髮，溫柔地說，「這是我們的秘密。」
如果有一天，秦曄被別人搶走了。他會為自己的遲遲不告白而感到後悔嗎？
「小曄你怎麼了？」見秦曄遲遲沒說話，丁少成擔心地問。
溫和的微笑爬上秦曄的嘴角，她的雙眼裡是一汪深邃清澈的泉水，她說：「既然如此，你還有什麼可怕的？」
「行，我順便叫上林胖子，他下午才到。」蘇遇唯說著就扛著自己的行李噌噌噌地往宿舍樓上跑去，秦曄也回了女生宿舍。
丁少成嘆了口氣，終於將目光收了回來：「去加拿大留學，她已經跟我說了挺長時間了。」
那一眼忽然讓秦曄心慌起來，不知所以地心慌。
見到秦曄回來了，圓臉姑娘立馬拿出吃的給她，燦爛地笑道：「你好，我叫橘子，是你的新室友。這是給你的禮物，我們家鄉的特產。」
以前她只接觸過蘇遇唯那群人，她不知道，能交往一個女性朋友，是這麼一件幸福的事情。
看著秦曄離開時都不帶回一個頭的，單小天嘟囔道：「在這裏住了半個月，一點兒感情都沒有啊？說走就走，至少跟我說個再見啊。」
「這個真不知道，估計要等他姥姥的病情稍微好轉才會回來。小天淘氣，又不會照顧自己，所以又得麻煩你了，小曄，不會對你造成什麼困擾吧？」
十天過後，丁少成來電話了。
半個月里，伊娜來過一趟安城，帶著秦曄的學費。
「我不說不說。」蘇遇唯騰出手捂著嘴，面對他幼稚的動作，秦曄不知是該笑還是該氣。
和圖書「什麼？」秦曄沒有聽清楚。
酒過三巡、月入雲層。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天是新生報到的日子，這個夜晚的喧鬧久久未散去。
秦父急道：「我，我這不是為她好嗎？」
秦曄搖了搖頭，說：「單媽媽你別這麼說，你幫過我，我幫你是應該的，不會有什麼困擾。」
那些所擔憂的，只是對這段感情的考驗，考驗通過了，就能天長地久了。
他鄉再遇同鄉，秦曄激動地直點頭：「嗯嗯，我是豐城的，我高中是安高。」
橘子警惕地問：「什麼情況？」
宿舍里的其他兩個妹子一邊化妝一邊打量著她們，忍不住嘆息著搖頭。
「我……我想過，但我不知道我爸媽同不同意，我也還沒來得及申請。」丁少成顧慮的事情太多，所以他才會那麼困擾。
打電話的正是單小天的媽媽，她在電話里為難地說：「小曄啊，你周末有時間嗎？小天他姥姥生病了，我要回家看一下，你可以再幫我照顧一下小天嗎？這次錢我加倍給你好不好？」
「不會吧？安高啊，我在城中，我天，只有十分鐘的距離！」橘子興奮地抓著秦曄的肩膀，雀躍而起。
「橘子你的夢想是什麼？」秦曄反問橘子，不是秦曄沒有夢想，她只是沒有一個具體的夢想。她只想自己能夠變得更獨立，能在這個世界上不痛不癢地生存。
「我還以為你發羊癇風，原來是捨不得這個小老師啊。」身後傳來單媽媽的調侃聲，單小天扭頭，看著媽媽不懷好意地對自己笑。
秦曄過了十九個夏天，可最近幾年的夏天都令她十分難忘。
他背著秦曄，就像背著整個世界，秦曄就是她的世界。
高中三年，大學一年。整整四年，秦曄不是一點兒都不知道。
「你們先去宿舍打理一下，我跟小喬出去找家餐館，晚上我們幾個聚一聚。」丁少成將他們送到宿舍樓下，說。
因為現在是學生報到時間，A大的四個校門口都被圍得水泄不通，新生臉上神采奕奕，彷彿對未來一切都充滿著好奇感。
「做家教的地方。」秦曄癟癟嘴，說，「走，吃關東煮。」
「你幹嗎？」秦曄不明所以地看著蘇遇唯，什麼事讓他那麼不高興了？
橘子看著蘇遇唯眼冒桃花，蘇遇唯頗為自豪——沒辦法，他就是這麼受歡迎，這點優點怎麼都改不了，真是叫人苦惱啊。
一輛電瓶車剎車在蘇遇唯旁邊，電瓶車的主人尖聲罵道：「擋這裏幹嗎啊？有病是不是？」
橘子沒有多問，反正現在關東煮最大，先吃關東煮再說。
「你幹嗎呀你？」單媽媽不解兒子的行為，問，「發羊癇風啊。」
蘇遇唯居高臨下地看著單小天，用手掌抓住他的腦袋瓜子，伸出手指頭警告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在打什麼算盤，小傢伙，老實點哦。」
單媽媽一聳肩，既然兒子覺得她多事，那她想讓秦曄周末過來幫小天補英語和語文的事情，她也就不告訴他了。
「秦曄！」單小天怒氣沖沖地站在門口沖秦曄喊道，末了，他臉上升起一抹彆扭地不舍，嘟囔道，「你們以後還來不來看我啊……」
「那不好意思啊，蘇遇唯的心上人就是秦曄哦。」林胖子繼續幽幽地拆台。
秦曄看著丁少成滿心歡喜地離開，而他自己，卻跌進了千絲萬縷的織網中。
「那好，小曄，周六你直接來就是了，我把鑰匙和銀行卡都放在小天那裡的。」
與其這樣，還不如將那些話爛在肚子里。爛至腐朽成煙，隨風而散。
她沒有什麼大的抱負，日子過得充足、開心就好了。
門外的秦父秦母聽到女兒的哭聲，擔心地敲門：「小曄，你怎麼了？」
「你們別吵了，很煩啊！」秦曄抱頭痛喊，不要再吵了，她已經很難過了。
又是這樣的夏天，她一廂情願的暗戀被高溫的天氣燒成了灰燼。
從最初那個連出門玩都不敢跟爸爸媽媽開口的秦曄，到現在敢於一個人生活去迎接未來所遇到的困難，伊娜覺得，秦曄的變化很大，她很欣賞這樣的變化。
「秦曄，你的夢想是什麼啊？」剛結束了文學概念課的橘子問秦曄，因為課堂上，老師也問過他們同樣一個問題。
「行了，孩子真要講就不會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屋子裡了，她大了，你就別瞎操心了。」秦母勸說秦父坐回了沙發，客廳了的電視上重播著以前秦曄最愛看的電視劇。
「我耳朵疼！秦曄，你還是敢第一個對我動手的女人，你鬆手，咱們一對一單挑！」單小天被秦曄拽著往樓上走去，佝僂著身體嘴上逞強。
「現在知道我好還不晚。」秦曄自豪道。
蘇遇唯迅速地上去將秦曄托住，秦曄乾脆窩在蘇遇唯的臂彎，咂咂嘴睡了起來。
永遠也不分開。
秦曄在高中三年把他訓得服服帖帖的，現在要對付單小天這麼個小毛孩，那簡直是易如反掌！
她雙眼迷離地在丁少成與喬雙花身上游弋，從未離開過，而蘇遇唯卻一直看著她，也從來沒有離開過。
「小小年紀還是念書吧。」蘇遇唯輕視他一眼，啟動遊戲機。3D賽車的界面佔據了整個電子屏。
秦曄帶著橘子趕去聚會地點，當秦曄把橘子帶到他們身邊時，所有人都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秦曄：「秦曄，你交朋友了？」
「沒什麼。」單小天抬起頭，迅速地揮手，「你走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