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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床的連笙默已經被擾醒，她揉著惺忪的睡眼問道：「小千，這麼晚了你要去哪兒？」

的士一直開到秦豎家附近的一個公園。秦豎是C市本地人，林千流雖然知道，但從來沒有去過他家。印象中，秦豎也曾邀請過她去他家，但那時，林千流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她不希望旁人誤會她和秦豎的關係。

林千流仰著頭，定定地看著木棉花，她並未揣測秦豎的用意，只是忽然想起了駱曲白。

可是，除了接受，他又能怎麼辦？

就如同她對駱曲白的執念一樣。

從前的秦豎一直覺得，比起擁有過失去，從未擁有過更令人悲傷。然而，如今的秦豎，在林千流坦誠無法愛上他時，才終於明白，原來擁有過後的失去比未曾擁有過更加蒼涼可悲，因為，未曾擁有過，就永遠可以抱著一絲僥倖的希望。

許久之後，秦豎終於酒醒了，他看著林千流，微微笑著，一字一句地說：「千流，我決定要放下你了，以後我也不會再來看這https://ｍ•ｈetｕｂｏok•ｃｏm.ｃｏm株木棉樹了。」

林千流跟著秦豎進了公園，一直往裡走，直至一個角落。

「嗯。」林千流沒有拒絕，抬手回應了他的擁抱。

她咬了咬牙，想要拒絕，卻又不忍心，畢竟對他，她於心有愧。最後，她緩緩點了點頭：「可以。」

那廂，秦豎沒有說話，像是在深呼吸，也像是在用最後的理智編排著下一句對白。

不久，林千流就在校門口見到了秦豎。

大抵是秦豎酒量好，即便一副醉醺醺的模樣，見到林千流，他還是馬上就認出了她，溫柔地笑著，然後朝她說道：「千流，謝謝你能來見我。」

他走近，給了她一個擁抱，在她耳邊呢喃：「千流，祝你幸福。你一定要幸福，知道嗎？」

片刻后，他終於開口：「我想見你，可以嗎？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可以嗎？」

「千流……」他的聲音哽咽著，早已出賣了他的情緒，他卻仍強忍著，以為能掩住傷悲ｍ.ｈeｔubook•ｃom.cｏｍ，騙過林千流。

當林千流提出分手，說他永遠無法填補駱曲白的空缺時，他幾乎要窒息。

他說：「那天，我聽說了你高中時代的故事，跟駱曲白有關的故事，就在那一天，我決定要把你追到手。於是，我在這裏種下了這株木棉樹。當時我就知道，這場追求肯定會是一場漫長的拉鋸戰。」

鵝黃色的燈光下，秦豎的臉色愈發蒼涼。她這才察覺，方才只惦念著駱曲白的自己，到底有多過分。

正當她胡思亂想的時候，身邊的秦豎微微嘆了一口氣，他彷彿看穿了她的少女心思，嘴角露出悲涼的笑意。

秦堅不介意林千流的沉默，只說「那，跟我走吧」，然後就帶著她，一路離開了學校。

風景如畫。

「我在學校門口等你。」

話落，她起身。

內疚不已的她不知道除了一聲清淺的應答，還能說些什麼，在這一刻，無論是關心，還是別的，都似乎顯得幸災樂禍。

在她的道謝之後，空氣都靜默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下來，兩個人一同抬著頭，看著滿樹的火紅，陷入了各自的沉思。

而現在，木棉花開了滿樹，他卻還是等不到林千流。

秦豎也不需要她的應答，依舊自顧自地敘述：「你知道嗎，木棉樹如果不嫁接只接種樹苗，是很難開花的。當初我就想，等到木棉花開，我應該就能等到你喜歡我的那一天了吧。」

秦豎知道，那是因為，先前的每一次拒絕，他都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下一次或許就能打動林千流了。可是，這一次他卻無法用同一句話安慰自己，因為林千流嘗試過了，她給了他機會，結果還是選擇了分手。

清風從邊上吹來，帶著涼意。

在過去的兩年裡，無論被林千流拒絕多少次，都沒有這一次這麼痛苦。

林千流抿了抿唇，想問他是否安好，張口卻又收回了關心，怕給了秦豎虛假的希望。

她忘了，站在她身邊的那一個，是被她狠言拋棄了的秦豎。

「我知道了，你快睡吧。」林千流匆匆應下，hｅｔｕｂoｏｋ.cｏｍ•coｍ躡手躡腳、小心翼翼地出了宿舍。

下一秒，尚未來得及懺悔，林千流又聽到了秦豎的聲音。

雖然她不能接受秦豎，但是她覺得，這樣綿長的單戀，也值得人敬重。

秦豎請求的口吻滿是委曲求全，林千流記憶中的秦豎從未有過這麼狼狽的一面。

「好的。」

林千流一邊爬下床，一邊低聲說：「我要出去見見秦豎。」

聞言，林千流錯愕地偏過頭去看他。

林千流抿了抿唇，沒有接話。

或許，確切地說，他早已知道會有這樣的下場，但從一開始，他就想要賭一個萬分之一的可能。當然，結果是，他輸了，徹徹底底地輸了。

然後，她看到了一株木棉樹。

林千流看著他，不知道如何應答。

他的笑容十分苦澀。

正是三月初，木棉花盛開的季節，林千流一抬頭，就看到鵝黃色的燈光里，滿枝丫火紅的木棉花怒放著。

在這樣的夜晚，心仿若有了一絲暖意。

「嘟嘟」的等待音之後，秦豎聽到了林千流慵懶迷糊的一聲「喂」，情緒瞬ｗwｗ.heｔuｂｏoｋ.coｍ.cｏｍ間崩潰，眼淚再也沒法強忍，直奔出眼眶。

她想，如果駱曲白看到這麼美的木棉花，一定也會很喜歡。

一直到深夜兩點，秦豎終於按捺不住，鼓足了勇氣撥通了林千流的電話號碼。

如此想著，心中的愁悶愈加濃郁。秦豎仰起頭，又灌了好幾口啤酒。瓶子已空，他隨手擱下。腳邊已經凌亂地躺著好幾個空瓶子，他宛若沒看見一般，又從袋子里拿出一瓶啤酒，將開瓶器扣在瓶蓋處，熟練地打開瓶蓋，緊接著又仰起頭，悶聲灌了好幾口酒。

良久，他溫柔地開口：「千流，你知道嗎，這棵樹其實是我種下的。」

「嗯。」林千流一下就聽出了他的傷心欲絕。

連笙默沒有再追問，只是看了一眼時間，而後在林千流出門之前囑咐她：「有什麼事記得打電話給我。」

林千流咬了咬牙，心裏的愧疚感越發濃重了。她摸了摸有點泛酸的鼻子，聲音哽咽地說：「謝謝你，秦豎。」

她的心在呢喃：秦豎，你也一定要幸福。

這一次，他硬是花了三個月才從傷痛中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