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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多的也許，總而言之不是在她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在他像早看透了她的心思，只等一個契機一針見血地逼她承認的店鋪里。

江淮南臉上表情未變，執意地重複道：「你喜歡我嗎？」

江淮南彷彿著了魔般說道：「那是個郊外的深水湖，水很清澈，風景很漂亮，淮北想游泳。我不會游泳勸不了，他沒管我跳了下去。我在岸上著急地看手錶，只希望他玩夠了就回去。」

第一次如此殘忍地將記憶剝開，他的語氣平靜得像說了一個別人的故事，可是那壓抑的哽咽和痛苦是真實存在的。

他片段式的話讓她胸口悶重。

不想聽！不想聽！她此刻一點兒都不想聽到他的任何話。

夏嬋慢慢吐氣，道：「後來呢？」

明明店內開著空調，她卻感覺全身冰冷，滿腹悲涼。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江淮南，看了很久，從他的眉眼到他的薄唇，從他的過去到他的現在。

「阿夏……」好半天，江淮南幽幽的聲音才鑽進她耳朵，「你還記得我們怎麼認識的嗎？」

什麼都錯了，不該是這樣的開場白，不該是這樣的時間和地點。

夏嬋火急火燎地用長筷翻動鍋里的丸子，夾起一片牛肉往江淮南的碗里遞，說：「肉片容易熟，打個滾就行。」

他停頓了。

江淮南https://m.hetubook.com.com一臉沉重的表情像是凝固了，他抬頭看著她，仔仔細細地看著，眼睛一眨不眨，許久才緩緩地問道：「你喜歡我嗎？」

「離這裏不遠的『櫻之花』壽司店不錯，要不我們去吃壽司，那裡的杧果奶昔也很好喝。當然，不想吃壽司也沒關係，還有很多……」

江淮南的臉色變得極其複雜。

他平靜地看著她，微笑：「我們年紀相差一歲四個月，性格卻截然不同。他從小喜歡跟著我，下雨不帶傘找我，上學黏我，放學也鬧我。他很聰明，可是不把聰明用在實處，在學校是有名的搗蛋鬼。我媽逼我給他補習，他就從柜子里翻出一大包零食，關上門要我陪他玩遊戲。」

「你聽我說。」

「可是紙包不住火，慢慢地我成績下滑，遲到次數也變多，媽媽被老師叫去詢問，問我出了什麼事，然後知道了這一年我和淮北在學壞，她生氣極了，打了淮北一頓。」江淮南臉上線條柔和，臉龐于升騰的霧氣中有些憂傷。

夏嬋在心裏冷冷發笑，想反駁卻沒有任何力氣。

失去抓握的長筷掉落，有一根滾落在鍋中，濺起了熱湯。

她離他太近，以至於能看清他眼裡的水霧。

他勉強笑道：「然後，淮北和-圖-書離家出走了，我們到處都找不到他。三天後他托同學帶口信給我，要我單獨去見他。他還是老樣子，從不認為自己有何不對。我勸他回去，他要我陪他去一個地方就回家。我們一起去了，可是他……再也沒回來……」

輸贏如何，從來與她無關。

他淡淡地繼續開口：「那天我弟弟江淮北去世剛好一年。」

「我跟你說一件事吧。」

可是倘若這一切從一開始就偏離了正確的軌道，這場實力懸殊的棋局中，江淮南只當她是捧盒的看客，只因她手中有他需要的棋子。

她發現這個曾讓她無比熟悉親近的人，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有點兒看不太清了。

「阿夏。」他低聲打斷她的話，眼睛里的柔光儼然湮滅，「你清楚我問的什麼。」

聽他一五一十地道盡昨日傷口，又說出現今難堪，她的指甲緊緊摳著手心，有些迷茫地喃喃自語：「原來是當妹妹啊……」

有什麼東西徹底碎裂在看不見的黑暗中，一瓣一瓣，帶著酸澀的嗚咽聲，經久迴響。是她的心嗎？不不，她的心不可能這麼脆弱。

在夏嬋的記憶中，江淮南第一次說這麼多的話。或許是他的表情過於傷痛，她腦海中出現了江淮北不羈叛逆的背影。

「我清楚我說的什麼。」她忍不住反駁ｗwｗ•ｈetuｂｏok.ｃｏm•cｏm，臉上浮現一絲倔強。

夏嬋開玩笑地說道：「是不是你不喜歡這家店？那我們換別家，好不好？」

「什，什麼？」夏嬋縮回手無措地搓著，後知後覺地感覺到皮膚好像被灼油燙了一下。

也許她會挑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穿一件好看的裙子，化個精緻淡雅的妝容，對他深情地說出多年的話。

「阿夏。」他喊了她一聲。

面前的江淮南似乎絲毫不關心這句話對她的影響，他詢問的眼神只求一個冰冷認真的結果。

也許她會寫一封很長很長的告白信，買一本他找了很久的書，夾在裏面不經意地送給他。優美的文字描繪加上煽情的語句，她相信江淮南至少會認真考慮。

其實結果毫無意外。

「後來他玩得歡快，越游越遠，越游越遠，等到我發現不對勁已經遲了。淮北在湖中央腳抽筋喊救命，我知道貿然下去我也會死，瘋了一樣去喊人幫忙，救援的人趕來已經遲了……」

夏嬋問：「發生了什麼？」

「我煩他他也不在乎，就一直這樣相處。我問他為什麼不能讓我清靜一會兒。你猜他說什麼？他說，哥哥你活得太沒意思了，你規規矩矩的，聽話懂事，成績好脾氣好，什麼都好，就像媽媽心愛的漂亮玩偶，太不快樂了。」

他提到一個www•ｈeｔuｂｏｏk•cｏm•cｏm完全陌生的名字，夏嬋眸中帶著困惑和訝異。

也許……

她忽然笑起來，笑得太用力眼淚都流出來了。

真殘忍啊……

夏嬋被他這突然一聲弄得莫名其妙，疑惑地看著他，然後開口問：「嗯？」

江淮南頓了頓，聲音像是來自蠻荒之地那麼不真實：「對不起。」

為她好……

她木然地點了點頭。

他嘆息的語氣灼傷人心，害怕去面對的事情讓她如臨深淵，彷彿只需要輕輕一碰，便會跌入萬劫不復之地。

她要說些什麼呢？沉默是最有效的安慰。

「告訴你，是為你好。」

她可以等他，可以為他改變，哪怕愛情來得晚一些，只要它是真的，都沒關係。

夏嬋張張嘴，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猶豫許久才道：「喜歡啊，當然喜歡你，你替我補習，等我一起上學，給我撐傘，幫我買早餐，感冒你給我送葯，節假日還會帶東西來看望我和我媽，以前我被人欺負，你總護……」

她深深地厭惡這樣的自己，在他面前一擊即敗，毫無戰鬥能力。

「嫌棄啊？不給你吃了。」夏嬋白了他一眼，偷偷用餘光瞟他。

「我早該說的。」他蹙眉，像是懊惱，又像在自責。

「他啊……」江淮南的聲音縹緲得如蒼老的老人,「和我一樣大，說出的話卻像個小大人，讓人啼笑皆ｈｅtｕbｏｏｋ•ｃｏｍ•ｃom非。可是……他說痛了我的心……」

「啪——」

其實現在也很早。她在心底回答。

「我的確不快樂，淮北懂我。此後不管媽媽說什麼要求我什麼，他就對著干。媽媽沒有辦法，常要我開導他、帶好他，這正達到了他的目的。淮北以交換的條件讓我學會放縱，陪他打一次街頭籃球，他還我一次成績進步，陪他去網吧一次，下次媽媽罵他他不還口……就是這樣的一次次，淮北讓我知道了什麼是自由和玩耍。」他嘴角掛著笑意，像是回憶起了美好的事。

不知多久，他眼裡帶著幾分凄然，道：「阿夏，你和淮北很像，骨子裡的東西太像了，你吸引我靠近，我們的相遇是一場債，我就像一個負債纍纍的癮君子，把對淮北的愧疚、自責、罪惡感全轉移到你身上，對你好，關心你，把你當妹妹，傾盡我所有去贖罪。只有這樣，我心裏才好受些。我只管我自己的感受，可是我忽略了這樣對你造成的影響。」

冰涼的冷汗爬滿她的後背，多年的情愫湧上心頭，她的心亂得像黃昏后的潮水，起起伏伏，沒有定數。

太過容易的感情果然都是假的，江淮南一句「對不起」已經抹殺了一切。

江淮南用筷子抵住她的長筷，拒絕了。

一招一式，一進一退，他都是與自己過招，她又拿什麼期待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