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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風戀月光

作者:夏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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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你是不是在故意等我

第一章 你是不是在故意等我

陳教授:「你也早點回去吧,今天本不該是你值班的。還沒吃晚飯吧?年輕人啊,主動加班是好事,但不能累壞了身子,快回去吃飯吧。」
忽然,「咚」的一聲巨響,顧瑤背著一個四四方方的禮品盒踩著高跟鞋大咧咧地撞門走進來。白月光幽怨地回頭,櫻桃小口已經變成偏歪的血盆大口。
小女孩沉寂了幾秒鐘,不知道想到什麼,忽然妥協道:「你這次不準再騙人了!」
女孩的媽媽手足無措,她拍著被子好言相勸:「聽話,等出院了爸爸媽媽帶你去遊樂場。」
白月光熟練地邁著碎步,嘴巴抿出一個自以為我見猶憐的微笑,原地轉了一圈之後,尖著嗓子問道:「瑤瑤,看我今天是不是特別美?」
「紀旭,把機器人借給我玩一下!」
「不準再耍賴,要聽媽媽的話,聽醫生的話。」
「爸爸不是為了賺錢養我們在努力工作嘛,再說你昨晚不還和爸爸視頻了。」
那既不是最好的時代,也不是最壞的時代。對於某一代人來說,那個年代卻給他們留下了無數極其鮮活的記憶。
顧瑤聽見喧鬧聲從後台跑上來,現場一片狼藉。顧瑤搖搖頭,走到悲愴的白月光身邊與她並肩站立。顧瑤問道:「你弟是不是又在犯傻了?」
「你真的有啊!紀旭你好厲害!」
林南風不負眾望連跳三級,在同齡人還在讀大學的時候,他已經作為醫學院的優等生升入研究生班。外表上褪去嬰兒肥,成了一副清俊周正溫潤如玉的模樣對誰都是一副彬彬有禮的態度,沒多熱絡又不惱人。在普通孩子還在沉迷網路遊戲和三流小說的時候,林南風的房間里不時傳出一陣悠揚的大提琴音。星期天其他人或是偷跑出去會見戀人或是相約去哪個網吧消磨時光,林南風永遠都是背著自己的網球拍去體育場。
這個時候偏巧白月光的弟弟白頌雙眼迷濛地從後台飄過,白父見到他,跺腳大吼:「白頌!你怎麼又去睡懶覺!出事了!」白頌被突如其來的吼聲嚇得一抖,迷濛的雙眼瞬間聚焦,他只聽到了「出事了」三個字!
林南風拆解得興緻勃勃,他拆下一隻胳膊,又拆下一條腿來,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手帕將它們包裹住。
「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愛國、敬業、誠信、友善!」白月光每走一步就背誦一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壯膽。
在場的小朋友臉色已經變了,大家被嚇得不輕。「解剖」是只在父母為了嚇唬他們所講的恐怖故事里出現的詞,現在卻就在眼前上演。
「剛好我實習的醫院現在空出了一個床位,說來也巧,沒準過幾天你就成了我入職實習以來的第一位病人。」
可是誰知林南風只是點了點頭,並沒有離開。他徑自走到病床前單膝跪下,他的個子太高,即使半蹲也足足高出小女孩一個頭。
林南風沒想到陳教授會忽然關心他,他點點頭,陳教授再無多言就微笑著離開了。
「喂!你在做什麼?」
在房間的角落裡,還有一個更加嬌小的身影縮在一邊,口水順著嘴角留到臉蛋上,鼻子上的鼻涕泡隨著呼吸忽大忽小。
於是毫不意外,性格溫潤樣樣優秀的他成了眾多鄰里阿姨的團寵,是家長們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
聽了紀旭媽媽的話,林南風臉上的欣喜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失落,意料之中。林南風手中的工作依舊沒停,只是頭低得更低了。
「你媽媽來電話了,說今晚有應酬,你爸爸今晚也在學校上選修課,所以你今晚還是在阿姨家吃。」
顧瑤一指禪直戳白月光太陽穴,恨鐵不成鋼地罵道:「你說說你是不是缺心眼兒!不是約好了要扮演一樣的人物嘛!如果沒搞清楚我說的是誰就問清楚,你自以為是什麼呀!」
「林南風,你能修好嗎?」紀旭吸吸鼻子,滿懷期待地問。
忽然「砰」的一聲,電視機里傳出一陣爆炸的聲音,電視機前的孩子們嚇得集體後仰。
顧瑤此時正將一個做工精美的大型人工蠟燭拿出來放在桌上,被白月光這麼一問,她嚇得手上一抖,差點將蠟燭摔在地上。顧瑤懶洋洋地抬眼上下掃視白月光,說道:「白月光你的審美真是生命中無法承受之災難!中式嫁衣本身已經足夠艷麗,還化這麼一個大濃妝,從內而外散發出的風塵氣真是擋也擋不住!不知道的還以為叔叔阿姨把你嫁給了哪個山頭上的山大王!」
人群之中一和圖書個小男孩走到電視機前伸手關掉了已經開始播放廣告的電視機。他站在電視跟前,有些驕傲地說:「我有新出的機器俠玩具,跟電視上一模一樣!你們信不信!」
不過,最好還是能安全逃離啊!
童年似乎已經久遠到連記憶都開始泛黃。
他只聽到耳畔風吹過的聲音,其他人都是背景,任何事都阻止不了他!他穿山越嶺,跨過黃河,翻過草地,終於躲過了後台眾人的攔截!
林南風抖抖外套,雖然並沒有要收回去的意思,但也沒有再主動為白月光披上。
白月光順了順雙馬尾,揉揉太陽穴,辯解:「關鍵詞不是雙馬尾和酷嘛……」說著她提起自己的雙馬尾給顧瑤看,然後又做了一次變身動作,說道:「看,雙馬尾,還有酷!」
安靜的辦公室里,林南風靜靜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面前的筆記本電腦上顯示正在安裝一款遊戲。他修長的手指敲擊著另一隻手腕上的腕表錶盤,等屏幕上彈出了「安裝成功」的標語時,林南風看了一眼時間,應該差不多了。他迅速地合上電腦裝進背包,最後一個離開了實習所在的醫院。
顧瑤放下盒子,看著白月光的小臉責怪道:「準新郎一會兒在禮堂看見你這幅鬼樣子應該只有兩種結果。」
「不,先借我,我跟紀旭每天一起上學!」
一輛紅色的計程車風風火火地從遠處開過來,直接就杵在一條小路的路口。
「我做什麼你吃什麼!哪那麼多問題!」紀旭媽媽雖然語氣凶,但是卻有藏不住的寵愛。
「我每天也是這個時間下班。」
她與顧瑤相識近十年,一大半的時間都是被她罵過來的。自己偏巧是個慫包,顧瑤一瞪眼、一張嘴,白月光就只有點頭的份。
說時遲那時快,白頌快速地環顧了一下四周,見門邊走廊通道處擺放著滅火器,他的大腦里迅速閃過了老師在安全課上講過的那些知識。
接下來,白月光開始閉眼,軟綿綿地歪頭準備倒地死亡。
「劉曉宇!你爸爸也打電話叫你回家嘍!」紀旭媽媽的聲音又一次傳來,於是又一個孩子得以全身而退。隨即,其他孩子似乎都無師自通一般。
看白月光變化生動的小臉就知道又開始腦補情節了。下一秒,白月光二話不說迅速地搶過林南風的外套緊緊地圍在自己身上。
「怎麼了?」
小女孩在被子里可勁兒地翻騰,吵嚷著:「我才不信!我都一個多月沒見到爸爸了!」
白月光被顧瑤連珠炮一樣地數落一通,她縮著頭,悻悻地吐了吐舌頭,不敢再多言語,只得默默轉身不情不願地卸妝。
虛驚一場!
寂靜的小路上只有自己一人,腳上為了扮演水冰月特意換成了日式的學生小皮鞋,踩在路上「嗒嗒」響。可是為什麼聽起來好像自己每踩一步,就會有多餘的腳步聲?白月光肯定那個聲音根本不是自己發出來的。
林南風不理外界騷亂,安然不動繼續拆解。紀旭媽媽的聲音再次傳來:「南風!」
禮堂後台,白父穿著周正的西裝,胳膊上挽著女兒白月光,一切準備妥當,就等入場,可是婚禮入場音樂眼看就要響到尾聲了,新郎卻還沒有到。白父板著臉,白母在一旁焦急地打電話。
紀旭和媽媽在廚房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話,看得出來他們的感情很好。林南風充耳不聞,小小的身影跪坐在地上一心一意地重新安裝機器俠,不自覺皺緊的眉頭顯示出固執而倔強。
「那為什……」
樓上的李叔叔訓李小雨:「你怎麼這道題也錯!快成樓下的白月光了!」
白月光想到了今晚party(派對)上獲得Queen(皇后)和King(國王)的朋友扮演的形象,一下子就跳到腦海里來。
「林南風!」
「當場嚇死,或者轉身逃婚。」顧瑤雲淡風輕的回答之中充滿了肯定,她自顧自地開始將帶來的盒子拆了封。
顧瑤走過去把一整盒的卸妝棉塞到白月光手中,命令道:「給!去換個淡雅得體的妝,你今天是結婚,不是去夜店泡吧?」
女孩媽媽連連點頭,女孩想了想,又說道:「不行!我想爸爸了!我要騎大馬!不然就不測體溫!」
白月光徹底慌了,她加快腳步,速度幾近於小跑。可她一加快速度,後面的腳步聲也越加明顯了,白月光現在已經可以肯定了,身後一定有東西跟著她。她嚇得快哭出來了,嗚咽著開始不顧一切地狂奔。後面的人也開始狂奔,從www.hetubook.com.com腳步聲可以聽出來,對方不弱。
時間飛逝,轉眼之間大家都已經上了大學。
眾人回頭,這才看到小女孩指的是新來的醫學院研究生、醫科大學的學霸林南風。周圍的幾個女護士和隨行來查房的醫生都有些猶豫,林南風這種人身上書生氣極濃,平常俊朗有禮,雖然並無失禮於人之處,但總是給人一種高冷不好接觸的模樣。才來了一個星期,就榮登底下女護士們的八卦談資第一名了。
今天是她結婚的大喜日子,白月光看著鏡子里自己的妝容,只剩最後一步就大功告成,門外大廳里已經響起了舒緩的背景樂。白月光翹著蘭花指仔細地塗著口紅,連大氣都不敢喘。
林南風手中動作一頓,小臉上似乎閃過一絲欣喜。
緊接著,「黑匣子」里傳來一陣哀號,大魔王被打敗了,孩子們紛紛自發地鼓起掌來。大家好像身臨其境,機器俠戰勝大魔王讓他們大鬆了一口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得心滿意足。
哎?等一下,大家攔著他做什麼?剛剛誰在攔他?爸爸在吼什麼?姐姐為什麼瞪眼睛?
林南風舉著外套的手僵在半空中,他平靜地說道:「醫院上個月有個女孩子,二十歲左右,跟你一般大,得了急性風寒,然後轉肺炎,最後……」
二十八歲的白月光,身穿中式大紅褂裙坐在化妝間的鏡子前,手法嫻熟地將兩頰粉|嫩的腮紅暈開。她對著鏡子左看右看,又不甚滿意地拿起眼線筆在眼尾處向上挑了挑。步搖鳳冠靜靜地躺在一盒彩妝盤旁,一屋子喜氣洋洋的大紅「囍」字,傳統氣息十足,除了白月光臉上濃艷十足的現代妝。
白月光摸摸鼻子:「不喜歡看變身就直說嘛……」
樓下的王阿姨吼佳佳:「每天只知道臭美,你的成績早晚跟白月光一樣。」
白月光內心在風中凌亂不已。
古老的台式電視機方方正正像個黑匣子,小小的屏幕前湊了一張張瞪圓了雙眼的小臉。他們已經完全被電視機上的內容吸引,眉毛時而顰蹙,嘴巴微微開啟,表情獃滯可愛。
白父白母從後台衝上來,白母一把奪過白頌手中的滅火器,將他拉到台下。白父氣得雙手顫抖,准女婿不見人影,兒子又跑過來攪局。
「我現在要馬上幫它解剖,這樣才能知道具體死因。」說著,林南風還帶著嬰兒肥的小手已經靈巧地拿起地上的一把螺絲刀。
白月光猛一睜眼!對方哪是什麼鬼怪變態,這不是從小大人們口中的道德標杆「林南風」嘛!
「黑匣子」里傳來充滿正義的聲音:「機器俠是為保護城市而存在的!我不允許你們這些壞蛋危害世界!」
女孩媽媽無奈,小聲說道:「寶貝,爸爸現在在工作,等爸爸回來你再騎大馬好不好?」
「尊敬的各位來賓大家好……」
那段時期,老白時常摟著白月光親媽站在她的房門前,二老眼眶含淚地看著燈下坐在課桌前學習的白月光倔強且堅韌的背影,不禁感嘆:「女兒終於長大了!」不過好景不長,這種感嘆只持續到月底收到白月光再次蟬聯班級倒數第一的成績單之時。
病房裡慘白的日光燈下,一個穿著病號服的小女孩瞪著大眼睛,軟綿綿地靠在媽媽懷裡。五六個穿著白大褂的醫護人員圍著病床一字排開,為首的是年長的主治醫師陳教授,他耐著性子勸著小女孩:「乖乖,聽話,你不讓護士阿姨給你測體溫是不行的,爺爺要知道你身體情況才能放心啊。」
紀旭猛地抽回自己的腿,他已經覺得自己的汗毛根根直立了。小夥伴們不自覺地集體後退,生怕下一個被林南風捉去的是自己。他們開始想要提前撤離紀旭的房間,可沒人敢先離開。
白月光果斷閉嘴,林南風太清楚白月光的軟肋,去一次醫院可以腦補出自己得了二十多種絕症。兩個人終於安靜下來,漆黑的小路上已經能看到盡頭的溫暖的燈光,兩個人安靜地並肩走向遠處。
至於紀旭,留著一頭頗有浪漫主義詩人風格的中長發,滿嘴跑英文,舉止做派洋腔洋調。經常捧把吉他,口中念著莎士比亞的作品倚在窗下唱情歌,四處搭訕女孩子。當然,他做教導主任的爸爸是個「老古董」,最看不慣他的這些個「洋鬼子」毛病,每當這個時候就會忍不住拿起拖鞋追著他打。
說著,小男孩從自家沙發後面扯出一隻箱子來,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隻與動畫片里一模一樣的機器俠https://m.hetubook•com.com玩具。孩子們讚嘆不已。
白月光收起自己的戲,有些尷尬道:「是你啊!你跟著我幹嗎!嚇得我一直以為是什麼變……」白月光想了想還是沒說出口,「沒什麼,沒什麼。」
雅禮中學教師家屬樓,溫柔的晚風消散了一些白天的暑氣,平日里總是扎堆聚在樓下嘰嘰喳喳的孩子們此刻都不見了蹤影。幾個退休的老教師坐在樓下的亭子里搖著蒲扇下象棋,偶爾有大人們挎著公文包在樓下停放自行車,年紀大一點的孩子背著書包滿臉期待地衝進樓道,他們剛從學校放學回來就迫不及待地回到家裡打開電視機。沒有互聯網的年代,大家的快樂純粹而簡單,每天晚上六點鐘電視上播放的動漫就是孩子們最大的樂趣。
林南風不知道白月光在說什麼,他上下打量了一圈白月光的裝扮。短裙太短,上面又露著胳膊,就算不招變態,這個樣子也不適宜啊。好好的服裝,白月光的身材太好,穿上去怎麼都不好。
「先借給我玩!我上次幫你寫過作業!」
後台的白父已經氣得瞪圓了雙眼,顧瑤躲到一邊去給熟悉的朋友打電話,白母握著白月光的手,白月光咬著嘴唇低著頭一副天地同悲的表情。
童言無忌的一句話令女孩的媽媽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她略有些尷尬,眉目之間有些火氣但礙於人多又不好發作。
小女孩似乎也是怔住了,她大概也沒有想到這個看上去不太好講話的哥哥竟然這麼輕易同意了自己的要求。
「我們都走啦,紀旭你留在這裏看林南風解剖吧。」
她硬著頭皮往前走去,想著穿過這條黑暗的小路,盡頭就是萬家燈火,這樣還可以壯壯膽子。可是人啊,偏偏就是越害怕什麼就越忍不住想什麼。
此刻這聲大喊猶如一聲天籟,名叫楊明明的小孩子歡天喜地開門奔向了門外。
「我要是沒有,我就是小狗!」
此時,林南風忽然一把拉住紀旭,摸著紀旭的膝蓋,對著在場的人說道:「這裏面有塊骨頭,是專門掌管我們整條腿的彎曲度的,如果從這裏切下去,」林南風語氣頓了頓,用手在紀旭膝蓋上比畫一下,繼續說道:「那麼這條腿就算是廢掉了。」
小女孩不聽,她環視了一圈,忽然指著醫護人員最外圍的一個高個子的清瘦哥哥說道:「我要騎他!」
司儀摘掉已經噴白了的眼鏡,原本就稀疏的頭髮被吹得更加稀了。台下的觀眾看得大驚失色,全部都不知如何是好。
這樣的人一定有偶像包袱吧,被一個頑劣的小女孩騎在頭上也太損形象了吧。
「沒有。」
白月光不管林南風的反應,徑自先行,邊走邊絮叨著:「我們快走吧,不要再浪費時間了,夜晚風大,不如回家喝杯熱茶。小心火燭,還要提防盜賊啊。」
天哪,白月光在心裏哀號,這兩個人真是太努力了,是找來特效團隊化的妝吧,不然怎麼可以那麼逼真,今晚他們的裝扮絕對要成為她近一段時期內的陰影了。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嘴饞!你看南風多聽話,哪像你整天像只猴子。」
小女孩上一秒還嬌弱無力的樣子,這一秒又好像忽然打了雞血,眼神狡黠的一眨,然後趁著所有人不注意一溜煙兒鑽進了床上的被子里。悶悶的聲音隔著棉被傳出來:「我就不!我就不測體溫!測完體溫你們就要給我打針了!」
榜樣之所以成為榜樣,當然少不了典型人物來反襯。在漫長的成長歲月中,白月光也成了家屬樓里家長口中「別人家的小孩」。
此時,房門外忽然響起一句喊聲:「楊明明!你媽媽來接你回家吃飯了!」
對於顧瑤的挑剔白月光早已習以為常,她擦好口紅帶上步搖鳳冠,一切妥當之後轉過身去獻寶似的給好閨蜜看自己的嫁衣。
白月光鄭重地點點頭,作勢又要來一次水冰月變身動作,顧瑤一個白眼丟過去,直接踩下油門留給她一團灰塵。
這時候,從最後邊擠上來一個皮膚白皙眼睛像兩顆黑葡萄一樣的小男孩。不知他從哪裡找到了螺絲刀和鑷子、鉗子之類的東西,抱著滿懷的工具跪坐在散了架的機器俠前。
副駕駛上的白月光做了一個水冰月變身的經典手勢,說道:「放心,愛和正義的美少女戰士,會代表月亮消滅一切黑暗勢力!守護世界和平!」
林南風不置一詞,只是將手中的工具全部工工整整地擺放在地,就像醫生進手術室一樣。他伸手撿起機器俠左右看看,頗為和圖書老成地嘆了一口氣,說道:「摔傷嚴重,從重力的角度上看,它必死無疑了。」
不管了!救火要緊!
大家七嘴八舌地爭搶,最後上升到動手,一群孩子對著紀旭蜂擁而上,嚇得紀旭連連後退,一個趔趄手中的機器俠玩具直接摔到地上。威風凜凜的機器俠變成了斷肢斷臂的「殘疾人」,現場所有人都安靜下來默不作聲,眼神偷偷地瞄向紀旭。紀旭一張小臉憋得通紅,終於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一群六七歲的小朋友一時間都慌了,沒人敢上前去勸慰。
於是經常會聽到如下教育語錄:
白月光扭著想要躲開,她推辭道:「沒事兒,我不冷,快到家了,我們快走吧。」
完了完了,今天要在這裏遭殃了。白月光一邊逃命一邊給自己加戲,她彷彿看到了自己生命之路到了盡頭,偶像劇里的女主死的時候都美美的,她們要在空中自轉兩圈然後軟軟地倒下去,不能四肢大仰,要雙腿併攏並微微曲起。白月光叮囑自己,一會萬一遇到不測一定要注意姿勢,可惜沒有凄婉的背景樂。
十七歲的白頌人高馬大,三下五除二邁上了舞台。司儀是個老頭,他還以為是鬧事的,嚇得雙腿哆嗦著從檯子下邊抽出自己的拐杖擋在身前不住後退。白頌哪顧得上那個,手法熟練且迅速地將滅火器搖晃幾次,然後除掉鉛封拔掉保險銷,一手握著噴管,另一隻手提著壓把,對著蠟燭就是一通狂噴。蠟燭微弱的火光很快熄滅,司儀就倒霉了,被滅火器噴出的乾粉來了一場純粹的「洗禮」。
「媽媽!今晚吃啥?」紀旭大聲喊問。
「我的車開不進去,今天的小路沒有路燈啊,你自己行嗎?」顧瑤有些擔心地問道。
哎?聲音好耳熟……
臨下車前,顧瑤從後座抽出自己的棒球棒給她:「拿著防身,到家裡給我打電話。」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白月光已經氣喘吁吁了。忽然一雙大手從上至下摟住自己的雙肩,白月光眼角的餘光瞄到身後人的手,暗聲叫道:「咦?手還挺好看。」
林南風忍不住嘴角一咧,雖然總是聽不懂白月光究竟在說什麼但是他就是沒來由得覺得有趣。
窗外夕陽漸漸隱退,窗內兩個小身影像兩個世界的人,各據一端互不打擾。天邊最後一點餘暉隱退,溫暖的陽光被掰碎成無數橘黃色的燈光鑲嵌在每家每戶的窗戶里,飯菜的香味混合著人聲流竄開來。
「紀旭啊,明天再來找你玩,我也回家啦!」
有時候語言的魅力就是言有盡而意無窮,林南風恰到好處地止住了話。
林南風冷冰冰的聲線里說出柔軟的字句來,大家都有些驚訝。林南風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然後背過身去,什麼話也沒有。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雖然聽不懂林南風到底在說什麼,可是以他們的年紀,「死」已經是個嚴重的詞。
台上的司儀已經點起了那個大型的人工蠟燭,那是白父依著自己的審美特意去定做的,讓新人在結婚儀式上吹蠟許願。微弱的燭光亮起來,一段更加激昂的背景樂響起來。這些都是白父自己親自設計的,可現在看起來格外諷刺。
此時顧瑤手中的電話鈴音忽然響起來,一時間眾人的焦點全部集中在顧瑤手上。顧瑤在大家的注視下接起了電話,她聽了一會兒后,表情越來越嚴肅。掛下電話后,顧瑤轉身,鄭重其事地看向白月光……
前段時間,聽說學校附近出現了好多暴露癖,專門喜歡半路攔截女學生,然後把大衣掀開給她們看自己什麼都沒穿的身體。想到這裏,白月光又一陣發抖。這回背什麼才管用啊?背校訓?背馬克思語錄?還是唱《向天再借五百年》?
幸好後來她既沒有嫁給賣雞蛋的,也沒有當上科學家進罐頭廠,更是早早地從廣場舞壇退役,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但是她爹老白收了俱樂部老太太們送來的一筐又一筐雞蛋和蔬菜。為此,老白曾多次深夜找白月光促膝長談,希望她重返舞壇,但都被白月光以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為由拒絕了。
「你騙人,我今天是偶爾才這麼晚回來,你怎麼又剛好跟我撞上了?」
白頌環視周圍,後台與禮堂之間相隔的幕布之間的縫隙中,好像有火光閃過。此時,在司儀的引導下,禮堂內部的光線逐漸暗淡下來,氣氛已經被烘托得旖旎而浪漫,只待新郎新娘入場……
從病房裡走出來的時候,小女孩已經乖乖地躺回到媽媽的懷裡。陳教授回身輕輕關上和圖書了病房的門,大家都鬆了一口氣。這個小女孩是出了名的難搞,每次都要提出一些奇怪的要求,不然就不配合治療。
「我聽你的聲音有些顆粒感,為了健康著想,你改天來醫院找我拍個片子吧。」
此時台上的司儀已經開始講話,司儀和底下的來賓並不知道新郎消失了的事情。
林南風解說道:「用濕布將割下的屍塊包裹住,保持這些肢體的濕潤度,這樣就有效地阻止了屍體的腐壞速度。」
車上,顧瑤梳著誇張的雙馬尾,頭髮染成乳白色,臉上塗著厚厚一層粉,畫著誇張的煙熏妝。今晚的cosplay(角色扮演)主題party(派對),她扮演的是小丑女。顧瑤扶著方向盤,一把將副駕駛上擋住視線的「美少女戰士水冰月」按平在皮質的座椅靠背上。
白振華是誰?白月光的親爹。
白月光難過極了,揉揉眼睛,沉默不語只點點頭。
帶領醫生來查房的陳教授主動開口:「南風,你先回辦公室去填一下之前幾間的查房日記吧,這裏我們來處理,小孩子嘛,鬧一鬧就過去了。」
「好餓啊,那我也回家了!」
還有隔壁的馬奶奶,每次見到白月光總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把她拉到一邊語重心長地跟她談心:「我說月光啊,你可別老是只知道愛美啊,現在外邊壞人可多呢!咱這小臉蛋這麼俊,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啊!」
「我不,都聞到香味了!是不是糖醋小排?我要先吃一個!」說著紀旭立馬跑出門去。
於是他想也沒想,大吼一聲:「放著我來!」然後就手提滅火器拔腿飛奔,穿過後台,直奔禮堂。在慷慨激昂的背景樂之下,白頌的英雄情結如烈火般熊熊燃燒!
顧瑤走後,原本膽大的白月光看著漆黑的小路也有點心害怕,今晚的路燈似乎特別暗,早知道還不如回學校宿舍住。
眾人跟著陳教授回到辦公室做完最後的總結之後就都散了,正好到下班的時間,於是大家收拾好東西相繼離去了,林南風還遲遲未動,陳教授拎起公文包,走之前輕輕拍了拍林南風的肩膀,眼神中有些讚許。
陳教授的本意是叫林南風迴避一下,免得他一個年輕人麵皮薄,不好拒絕。
「我為什麼每天回家都能遇到你啊,你是不是故意等我的?」
小時候的白月光喜歡吃荷包蛋,白振華告訴她長大后嫁給街口賣雞蛋的就可以天天吃荷包蛋了。後來白月光喜歡吃蜜桃罐頭,白振華告訴她努力學習當上科學家以後就可以去罐頭廠上班,每天都有吃不完的罐頭。再後來白月光迷上了跳舞想報名街舞班,白振華得知后樂呵呵地蹬著他的老式「二八杠」自行車,強行把哭喪著臉的白月光交給了在家裡附近的老年俱樂部擔任舞蹈隊領舞的奶奶。一個星期後,白月光奶奶所在的舞蹈隊在白月光的帶領下已經可以用邁克爾傑克遜的曲子在廣場上「尬舞」,白振華對此很是欣慰。
一群孩子面面相覷,其中有個小男孩站起來語氣頗為不服:「你要是沒有怎麼辦?」
紀旭看著自己的好朋友林南風手中翻飛的工具和臉上肅殺的表情,他已經忘記了心疼自己的機器俠。
顧瑤還算淡定,她一把奪過白月光手中的美顏手機,恐嚇道:「都什麼時候了還在自|拍!新郎找不著了!」
顧瑤扶額,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都怪她今天下午心情太好,什麼都放心也不該對白月光掉以輕心。自己跟她形容的明明就是《小丑女,結果對方偏偏誤解成水冰月……
白月光一愣,白父和白母也聽到了顧瑤的話。白父氣急敗壞地一手扯下脖子上的領結,白母握著始終無人接通的電話默不作聲。顧瑤原本只是看白月光太過沒心沒肺,嚇她一下而已,結果後台的人聽到她的話后全部慌了神。
白月光轉過身去拿起卸妝棉仔細地整理自己塗歪的口紅,問道:「哪兩種結果?」
小女孩忽然伸出頭來,委屈地喊:「我天天對著手機見爸爸,手機是我爸爸呀?」
不到十秒鐘,原本熱熱鬧鬧的房間瞬間空了,冷清了。地上被林南風擺好的工具也被慌亂中「逃走」的小朋友們踢得到處都是。
林南風脫下自己的外套,搭在白月光身上。白月光只聞到一陣陣撲鼻而來的消毒水味道,雖然並不刺鼻,可瞬間令她想到了恐怖的醫院。是的,白月光有醫院恐懼症,見到任何與醫院有關的東西都有些腿軟。雖然她自己的專業也是醫學,不過好歹是動物醫學,不直接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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