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淡夏
一
「艾西，你要把牛奶給我喝，我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姐現在好渴。」我看了一眼艾西手中那杯加了「阿華田」的牛奶，眨眨眼說。
想到這裏，我心中涌過一陣甜蜜，只顧著一味地低頭傻笑，毫不在意艾西對我的控訴。
我在私信里跟夏離說我和小石頭的第一次相遇；說那時候的天空有多藍，雲有多白，孤兒院里的香樟樹有多綠；說他如何像一隻雛鷹展開羽翼未豐的翅膀保護我；說我的真名叫半夏；說我被艾家收養后如何倔強地不肯改名字；說關於「一半的半，夏天的夏」的來歷；說他將「半夏」這兩個字送與我時的樣子，細緻到他衣角飛揚的角度，嘴角上揚的弧度大小……
很多年以後，仍然清楚地記得，那晚的月光特別亮，像碎鑽一樣鋪滿窗前的地板，我赤著腳在地板上跳來跳去，將自己想象成踏著月光而舞的精靈。
「先讓我調戲一下？」話音未落，我就知道有詐，可惜，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我笑而不答。
「就是這句。」簡塵睨著我，一臉的壞笑，「看在你強烈要求的分上，不如我主動一下？」
還沒等我想明白，簡塵已不由分說地和-圖-書將我拉走。
我一邊小聲抗議，一邊扭頭回望，卻只來得及看見樓梯拐角處許惜夜一閃而過的衣角。
最後，我說：「夏離，你相信嗎，我一直都記得那塊水果糖的色澤與味道，而且，經過了這麼多年，嘗遍了各種美食，我依然認為那是世界上最美味的東西，雖然我知道它只是一塊最普通的水果糖。」
我坐在床上，抬頭看著表情惴惴不安的艾西，笑了笑，起身將倚在門口的他拉了進來，習慣性地摸著他的頭。
「我想知道被鎖在教室里的感覺如何。」
「真的不是？」我追問道。
大概是我的嫌疑太大，以至於龍晹在教室門口遇見我后，說的第一句話便是：「半夏，好樣的。哈哈，真是太過癮了，看許惜夜以後還敢不敢再搞什麼小動作。」
只是，又突然覺得心疼，這樣愛憎分明、有仇必報的性格，是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往造就的吧？
「不是我。」我搖頭。
但很快我的心思便被艾西識破，他睨著我，一臉的不高興：「哼，艾半夏，你不能這樣偏心，同樣的事，我做就是陰險狡詐，簡塵做就是光明磊落？」
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是你的話，那就肯定是他做的了！」
「我確實是在等人。」簡塵早已對我的瘋言瘋語有了抵抗力，不動聲色地說，「不過，我等的那個人不是你。」
她又神神秘秘地湊到我耳邊說：「一會兒如果許惜夜來找碴，你就什麼也別說，一切有我，反正我爸今年要給白沙學院投資建個保齡球館，學校應該不會把我怎麼樣。」
我不置可否，笑笑，揉揉他柔順的髮絲，哀嘆道：「艾西，姐知道你在想什麼。姐沒事。」
艾西懷疑地看了我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從我的手下掙脫開來，臨走時將手中的牛奶放到了我的手邊。
見我這副無賴的模樣，艾西臉上的擔憂瞬間斂起，板著臉，像往常一樣老氣橫秋地說：「艾半夏，你果然不值得同情！」
後來，我常常想，如果那個時候知道了後來發生的事，還會那樣滿心歡喜嗎？可是，誰又能未卜先知呢？
艾西露出尖尖的虎牙，一副抓狂的樣子：「艾半夏！明明真兇才是陰險狡詐的，你混淆是非、黑白不分、天理不容……」
胸口突然地覺得暖。
「再後面。」他咬牙。
和_圖_書晚飯後，我登錄微博，急不可耐地要與遠在義大利的夏離分享我的快樂。
「呃？」我一臉的戒備，「非奸即盜？」
他冷冷地說道：「第一句。」
滿以為「大字報」事件會以我的息事寧人而告終，卻不想愈演愈烈。
這樣想起來，還真是有點像他的作風呢。
龍晹一點都不懷疑：「我一早猜到是你。艾半夏的氣場可不是蓋的，從我第一眼見到你就看出來了，你可不是個好惹的主。」
「有那麼嚴重？」我笑。
「姐，你還好吧？」
「呃？你等的是許惜夜吧？那幹嗎看見她又要走？」我不明所以地問。
「嗨，夏離，我跟他在一起了呢。」
「喂！」龍晹認定是我，「我又不會告訴別人。」
雖然他已丟失那一段記憶，卻再也變不回我初見他時笑容如陽光的模樣。要怎樣才能讓冷漠的他重新快樂起來呢？
「你的話很多。」簡塵拉著我越走越快。
這孩子就是這樣，看起來一副大人的樣子，可是一旦我出了什麼事，他總會小心翼翼地怕觸碰我受傷的心。
直到午飯時間在教學樓前遇見簡塵，我才多少有些明白許惜夜沒有出現的原因。
艾西今晚睡得特hｔtps://ｗwｗ.ｈｅtuｂｏok•cｏｍ.cｏm別晚，近十點也不見他上床，還端著他的睡前牛奶來敲我的門。
簡塵鬆開我的胳膊，站定看著我。
我走到簡塵面前，搖著右手，笑得像個無賴，說：「帥哥，是不是等我很久了呀？」
「當然。我會笨到立刻打擊報復而讓別人懷疑到你嗎？」艾西不屑地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才是我的作風。」
如果不是艾西，那麼將許惜夜鎖在教室里的人只會是簡塵了。
我可愛的弟弟，艾西。
所以，後來的一切，大概都是命中注定吧。
我笑，艾西果然懂我。
我記起昨晚放學后艾西在校園裡逗留了很久，正想問是不是他做的，艾西突然側頭說：「別看我，我倒希望是我呢。」
大意是，許惜夜昨晚放學后留下值日時被人鎖在了教室內，而眾人心中得票最多的「兇手」自然是我。
「喂，你還當我是朋友嗎？」龍晹抗議，「朋友不是應該有難同當的嗎？」
一個上午，我和龍晹嚴陣以待，許惜夜卻始終沒有出現。
「遮遮掩掩，非奸即盜。」
簡塵靜靜立在一樓廊柱旁的樹蔭里。他凝望遠方的沉靜目光，總讓我有一種錯覺，覺得他是一直站在這裏等我的。
所和圖書以，他是在等許惜夜嗎？他找許惜夜要做什麼呢？
我不知道他想幹什麼，只能茫然地說：「帥哥？」
「這本來就是給你泡的，說是對睡眠有幫助。」
我想一想，點頭：「也是，艾西同學一向以陰險狡詐著稱，怎麼會光明磊落地替我報仇？嗯，這實在不是你的風格。」
然後，我就看到了正從樓梯上走下來的許惜夜。
我看著龍晹一本正經拍胸口的樣子，心中暖暖的，嘴上卻若無其事地說：「一人做事一人當。」
我不假思索地敲出這句話，然後，埋藏在心底十年的點點滴滴像漫天的海水般洶湧而來。
第二天早晨，我和艾西尚未進校門，便有一些議論與揣測有意無意地飄進耳中。
「你剛才說什麼？」
自作多情的好處在於會令人勇氣倍增。
「當然！」龍晹點頭，「以我對許惜夜的了解，她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我嘆氣，逗她說：「好吧，其實我一直想那麼做來著。」
我承認，我被他突然的「主動」驚到了，語無倫次地說：「不要……那個……你先告訴我你找許惜夜做什麼？」
艾西一定是知道了「大字報」的事情，才會如此擔憂地過來找我。
再抬頭，那孩子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