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們都一樣
03
「狡猾嗎？」我忽然想起杜鵑曾經說許晨曦狡猾，許晨曦也說過我狡猾，所以，我們真的都是狡猾的人嗎？
「眼神。」她伸出手觸碰我的睫毛，我本能地閉上眼睛，「昨天的你眼神很茫然，但是現在的你，眼神開始堅定起來了。」
「跟隨自己的心走？」我喃喃地重複了一遍，「可是如果跟隨自己的心，會傷害到別人，要怎麼辦？我不願意傷害大家，每一個都是我想保護的朋友啊。」
「沒關係，我教你，心若蹁躚，跳舞就沒有什麼難的。」她抓住我垂在身側的手，拉著我往前走了一步，「忘記所有的不快樂，暫時讓自己什麼都不要想吧。」
一起被趕出門的還有許晨曦和江淮。
我想起昨天後半夜在沙灘上遇見的架子鼓少女，也不知道今天她是用什麼樣的心情來演出呢？
「真拿她沒辦法啊。」許晨曦感嘆了一聲，「走吧，時間差不多了，那邊樂隊的演出大概要開始了。」
果然，我剛站穩腳，就聽到那邊傳來帥大叔的聲音：「我們月風樂團已經成立五年了，這五年裡，我們去過很多和圖書地方，最後來到這片沙灘上。能遇見認真聆聽我們音樂的你們，樂隊的所有人都很開心。今天我想向大家宣布一件事情，那就是我們月風樂團即將解散。今天作為最後一場演出，讓我們一起放縱地沉浸在音樂中吧！」
我們三個人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一絲無奈，杜鵑這個姑娘，一旦決定做某件事，就會鐵了心地做下去。
我的腦海里瞬間浮現出了很多畫面——江淮陌生且疏離的眼神，許晨曦憎恨的神情……
「來，跟著我的拍子。」她輕聲教著我如何跳舞，「跟著自己的心走，有時候你會無路可走，有時候你會不知所措，別管那麼多，就跟隨自己的心走吧。」
「又遇見你了。」她微笑著對我說道，然後朝我伸出手來，「為了這奇妙的緣分，我請你跳一支舞吧。」
她一步一步地朝我走來，舞動的人潮里，只有我和她筆直地站著，是那樣突兀，但也容易被忽略。
原來一直以來我想要大家都快樂，想要大家永遠快樂，只是我一個人的委曲求全。
我沒有經歷過她所經歷的www.hetubook.com.com事情，但我覺得她說的一定是有道理的。
我本想留下來幫杜鵑準備大冒險的道具，卻被她以現在看了道具就沒有驚悚效果為由趕了出來。
然而我不知道，只能搖了搖頭：「我不明白，這樣做我會傷害誰呢？」
我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今天沙灘上的人好像比昨天多，多到想要擠到靠近篝火都很難。
「你自己啊，笨蛋。」她的語氣裡帶著濃濃的同情，「你將全部的關心都給了別人，你不停地委曲求全，只是為了誰都不受傷害，也許一天兩天沒有關係，可是時間久了，你會承受不住的。」
我的身體瞬間變得十分僵硬，她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刺一樣，不容許我視而不見，扎進我的心中。
我獃獃地看著她的臉。
我不忍心拒絕她，但我的確不會跳舞。
「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我問她。
「你也一樣。」我睜開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少女，「對你來說，放棄是一種解脫吧？」
一個少女的夢想在這裏綻放，也在這裏終結。
她忽然張開雙臂抱住htｔps://wwｗ•ｈeｔuｂooｋ•ｃom•ｃｏm了我，貼在我的耳邊輕聲說道：「不要再傷害自己換取別人的微笑了，你要將自己委屈到怎樣的地步呢？」
今夜是屬於所有人的狂歡夜，唯獨那個白衣少女，她心裏到底有怎樣的痛苦，就連我都無法想象。
「可是我不會跳舞啊。」
我回頭朝她揮了揮手，表示沒關係，然後轉身繼續往前走。靠近前面的時候，就變成人潮簇擁著我往裡走，最後我奇迹般地被擠到了最裡面的位置。
「是這樣嗎？」我紛亂的思緒似乎因為她的話漸漸開始清晰，「不過，還是謝謝你。」
篝火跳動不息，她看著我的眼睛，忽然說道：「不一樣了。」
「好。」不得不說，她的話說進了我的心裏。
「那麼讓我們來跳舞吧！最後一夜，一起來！」少女用力將鼓棒丟在了身後，繞過架子鼓走進人群里。
「咚——」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少女用力敲下了第一個音符，她的視線落在我身上，然後朝我笑了笑。
他們看上去就和昨天一樣快樂，可是知道了少女的故事，此時的我完全沒有辦法被他們的快樂感染和_圖_書，只會覺得悲哀，覺得太過分了。
但樂隊的五個人都在，他們像是在等待著什麼，這種氛圍讓我覺得有些不對勁。
我失神地望著她，望著這個樂隊的每一個人。
她明明看上去年齡不大，但說出來的話是如此讓人折服。
這些在我的腦海里反覆盤旋，揮之不去。
委曲求全也許不是最可怕的，最讓人寒心的大概是你的委曲求全被殘忍地踐踏。
「大概是因為我想說給我自己聽吧。」她自嘲一笑，「不是有人說過嗎？有時候勸解別人的話未必是說給別人聽的，也不是為了讓別人相信的，那些話不過是想說給自己聽而已。這樣說得多了，自己也就信以為真了。」
一切好像回到了昨天，唯一不同的是我擠進來的時候，樂隊還沒有開始演奏。
「什麼？」我下意識地問道。
「傻瓜。」她低低地笑出聲來，彷彿我在說著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一樣，「曾經的我也不願意傷害任何一個人，但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想要誰都不受傷害，那麼狡猾地活下去，是絕對不可能的。」
昨天的她明明把自己灌醉了，明明那麼不快樂，可和*圖*書是為什麼我眼前的少女看不出一點兒難過和悲傷呢？
「喂，扇兒，你走慢點兒。」許晨曦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焦急和擔心，「晚上人多，我們盡量待在一起，不能走散了！」
「要看每一個人的臉色，關心每一個人的心情，的確，這樣會在一段時間里相安無事，甚至和樂融洽，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你一直在傷害一個人。」她說著，看著我的眼睛，像是在等我接著說下去。
的確，一開始我並不覺得那是委屈，我很快樂，但三年前，我為了保護許晨曦而站出來承擔一切責任，這樣沉重的責任是不是終於壓垮了一直微笑著的我呢？
「是啊，人總是要學著放棄一些東西。人生要經歷的東西那樣多，倘若每一樣都抓在手裡，都背負在肩上，那麼總有一天會被壓得無法往前走的。那些你執意堅持的，會變成最沉重的包袱，讓你舉步維艱，失去了往前走的力量。」她似乎鬆了一口氣，整個人也顯得很輕鬆，「我想往前走，前面的風景未必就沒有現在的好。只要往前走，就一定還有希望。揣著希望上路，還有比這更讓人快樂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