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戰爭的開始
競速機與航拍機最大的不同，就是沒有自穩與避障功能，全靠手動控制。沒有培訓過的飛手，根本飛不起來。
「你……你到底是不是季風的律師？」馬助理不樂意了。
君毅疑惑地眨了眨眼，這人應該是沒認出她來吧，都穿了那麼羞恥的女僕裙還化了濃妝。既然沒認出來，那麼就好辦了。
男人單手插著西裝褲兜，彎腰拾起。
「通宵自修教室環境多差，都是小情侶，你一個人搞什麼飛機。」麗佳趴在窗台上給出提議，「君君，我幫你搞到宿管阿姨的鑰匙，作為回報，明天早上你替我去兼職怎麼樣？」
「哎喲，老闆別和她廢話了，還以為她能說出什麼核心技術，靈魂？哈哈哈……動畫片看多了吧。」
「的確如此。」君毅的視線並沒有從姬時意的臉上移開，「不過，因為一時興趣去擺弄別人的無人機的傢伙，必須向我道歉。」
視頻播放完畢后，關聯推送了不少同類視頻。
明明是嬌小的女生，氣場卻一點不輸男人。雷霆飛手恨得牙痒痒，又忌憚君毅身邊壯如小山的王牌學長，只得從牙縫裡憋出一個「好」字。
君毅一個眼刀橫向雷霆飛手：「還給他！」
「你說呢？」她微微一笑。
「我這不是聽說你們今天下午訓練，開車送你去嗎？我這個人向來以德報怨，以德服人。喲，這是誰啊，怎麼躺在這兒？」王牌學長踢開地上呻|吟的領隊，真誠地望著君毅，「君毅，快告訴我，在哪裡訓練？你們學姐等會兒在哪裡訓練？」
沒弄清情況的王牌學長忍不住問：「你們是朋友啊？」
電話那頭傳來布料的摩擦聲，衛之換了襯衫，準備出門。
之前的相遇，君毅只是覺得姬時意是一個蠻不講理又驕傲自滿的商人，如今這段撕破臉的對話，卻真實地顯露了他的冷血無情。
「啊？」馬助理摸不著頭腦，「您……您怎麼知道？」
衛之……
「不愧是老闆。」馬助理心中各類修辭手法爭先恐後生成溢美之詞，「無論何時，老闆都準備充分，所以我們季風才能有今天的發展，能在這樣的老闆手下……」
「過年回來？」君毅興奮地坐直了身子。
作為棒球隊的王牌選手，魁梧青年單憑一個眼神就能嚇退對手。但此刻，他臉色鐵青、雙目緊閉，早就被嚇得魂飛魄散，哪還念得出詩？
「老闆，千萬別生氣，那種不知好歹的學|生|妹，別睬她。」馬助理邊走邊說，「或者我去查一下他們那個什麼比賽，給她點顏色看看！」
或許是穿慣了夾克，扮慣了男生，君毅只覺那人眼神怪異，卻沒有往心術不正的方面想。
「喂！」姬時意帶著惱意的氣息撲到了君毅的臉上。
從來猜不透老闆在想什麼的馬助理趕緊跟上去，不忘回頭對少年們撂下狠話：「這筆賬，你們賴不掉的！等著吧。」
看這陣仗，君毅知道是躲不過去了，她雙手插在夾克的兜里，淡定地問：「你們想怎麼樣？」
夜晚的燈光將那人的身形無限拉長，解開的西裝下擺，就像是呼呼扇動的黑色羽翼。如果說日落後的遊樂園像極了童話故事里的世界，那麼眼前這個男人，就是每個故事里都有的壞心大魔王。
「那可是姬總啊！誰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給人看設備多堅固的。你倒好，直接把人家的樣品機給打折了。」在業界，姬時意的公司和他陰晴不定的脾氣一樣出名，領隊眯著小眼睛裝出很是擔心的模樣，「他要是叫你賠償怎麼辦？一台好幾萬。」
我剛說的粉絲是我的兄長……君毅很想提醒姬時意，不過看著他那副自信到自大的狂妄姿態，又不想浪費口舌了。
姬時意不置一詞，冷哼一聲，轉身走了。
黑暗中，一顆小小的星辰從遙遠的天空緩緩掉落，以微弱的光照亮了舞台上的舞者們。隨著歌聲揚起，星辰帶著炫目的拖影，從舞者高舉的雙手中一一穿過。在一片驚呼中，它飛速掠過觀眾的頭頂，最終停在一個孩子肩膀，彷彿他就是天選之子。
「召集各部門開會，立刻。」他意已決。
晚上七點，樂園的鐘聲響起，眼前的世界逐漸暗下，半開放的中央劇場與天空相連，深藍色的背景中只剩星光。
「有毅哥在，什麼比賽都能贏。」小Z不禁讚歎。他是俱樂部里最小的成員，今年初二，正處於整牙期，滿口的鋼牙令他的標誌笑容顯得金屬感十足。
現在，這小姑娘應該已經知道自己是誰，眼裡卻沒有絲毫的驚異或崇敬，也沒有怨或者怒，宛若一汪清水，蕩漾著令人難以忽視的光，直愣愣地盯著他。
姬時意的心情雨過天晴，可他不知道，少女一轉身，就將簽了名的本子扔進了垃圾桶。
君毅回到寢室的時候，已經午夜，女生寢室的門禁是十一點，她回來晚了。
好一會兒，君毅才又開口說話：「我打工來不及。」
與此同時，劇院後台。
因為它是無人機中的競速選手——穿越機，也稱無人競速機。
很快，疾風號就不堪蹂躪，一頭栽在了水泥地上。
「我的Fastpass（遊樂項目快速通行證）時間到了。」姬時意不耐煩地打斷，「諸位可以與季風的財務總監繼續聊聊，我先走了。」
雷霆的外籍飛手一把將遙控器摔在了地上，嘴裏罵罵咧咧。
「我沒有怪你，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理想吧。」君毅笑了笑，對著電話那頭無奈地說。而她的理想，則是接過衛之的隊長之位，重振W飛行俱樂部。
「昨天我們的主力拉肚子缺席，和你比的飛手剛培訓幾天不能算，必須重新比過。」他指了指身邊膚白貌美的美籍隊友，「一對一！」
「學妹？」
「你管得著！」雷霆飛手嚷嚷，「俱樂部賽制從沒規定飛手國籍。中超一個球隊十一個人還能有五個外籍球員呢，比不過買就行了。誰像你們啊，窮得連統一隊服都買不起！」
「時意，巡風的發布會不能取消！媒體記者都已經來了。」胡超群焦慮地追上去，「你不能因為主辦方有人說了句『富二代有什麼了不起』，就取消發布會！而且她說錯了嗎？你的確是富二代。」
這麼一說，很容易就把人們的注意引開。似乎是嗅到了業界八卦的氣息，台下議論紛紛。
「要我在上面簽名嗎？」沒等雷霆飛手反應過來，姬時意又輕飄飄地說了句，「沒帶筆，下次吧。」
「什麼玩意兒？君毅！你給我站住！」
到底是什麼材質做的？防爆係數也太高了吧！媒體紛紛舉起攝像頭。
從小失去父母的君毅就像小尾巴一樣，整個童年都跟在鄰居哥哥衛之身後，幾乎形影不離無話不談。是衛之讓君毅領略到了無人機競速的魅力，也是他在三年前帶領W飛行俱樂部獲得錦標賽參賽資格后，選擇MIT的offer一走了之。
「不服就再戰好了。」君毅不以為然。
「廢、廢物！」馬助理急切地嚷嚷，「黑匣呢？你把黑匣弄去哪兒了？」
「正所謂外行看秀，內行看技術。巡風不愧是工業級無人機的頂級產品。」臨時頂替的主持人背著台詞卡，慷慨激昂，「下面有請季風科技的姬總上台，為我們介紹這款科技與藝術結合的終極產品。」
君毅抬腳躍出護欄，順手將長發紮起裹入棒球帽下。
「閉嘴！」姬時意厲聲道。
它飛速越過遊客頭頂，穿過遊樂園門洞，繞著中央城堡螺旋攀升，矯健的身姿猶如鷹隼，扯破了風。
「昨天的比賽不算！」雷霆飛手說。
「等飛兩圈有了基值再調整，可能是電調電阻過大的關係。」視頻通話的另一端，青年柔聲回答說，「君君，不要急，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飛控是無人機的大腦，控制整機的飛行狀態。如今的疾風，既是過去的疾風，也是全新的疾風。
這段路明明很短，十厘米的鞋跟卻讓她如履薄冰，走得歪歪扭扭。最後連姬時意都看不下去，出手攙扶了她一把。
「老闆！」扶牆緩行的馬助理小聲朝他喊，「低調，我們得等律師來啊！如果真是SL搞的鬼，現在可別讓他們認出您。」
「第一視角競速無人機？我知道了，就是那幾個小孩玩的自製無人機。」馬助理繼續看下去，不禁驚奇道，「竟然還有錦標賽？」
「倩倩！」
「你說什麼！」Z跳了起來，一副要咬人的樣子。
姬時意皺眉，猛地甩手，粘在手臂上的少女竟沒有被立刻甩開，纖細而有力的五指，隔著襯衫在他的皮膚上掐出了紅印。
即便如此，疾風仍把W飛行俱樂部的其他無人機遠遠甩在後面。機身上的燈帶，在空曠的操場上劃過一道絢麗的弧線。
作為一個成功的無人機企業的老闆，姬時意拒絕另有所圖的千萬投資款，也拒絕浪費遊樂園季卡。今天是季卡的最後一天，一張季卡必須來遊樂園三次才值回票價。姬老闆不能容忍一分一毫的虧損。
雷霆飛手指著不遠處亮起彩燈的過山車：「先完成十圈的勝出。」
從她身邊擦肩而過的小情侶興奮地說：「快去佔個好位置，聽說今晚要打破吉尼斯世界紀錄！」
龔鳴與麗佳從小學起就是非典型青梅竹馬，打打鬧鬧，互看不慣的那一款。到了高三，龔鳴終於以自身實力少考了30分，不再與麗佳同校。結果兩所大學竟然只相隔一條馬路，麗佳成了君毅的熱心室友。
午後的陽光曬得君毅暖洋洋的，衛之所在的實驗室外卻是午夜時分。
君毅翻了一個白眼：「學長，你怎麼又來了？」
也不是君毅不想動，她正靠腳背用力拔著鞋子。
「呃，這次是我不好，不過我們兩清了啊。」君毅邊說邊往後退，一轉身就衝下舞台，消失了。
想起荷爾蒙濃郁的通宵自修教室，君毅點了點頭：「成交。」
「老闆，聽您吩咐，隨時開始。」藍牙耳麥里傳來季風首席科學官的聲音。
長期以來，兩家公司在各自的領域井水不犯河水，但這一次受到兩國關係影響，SL要向季風出手了。
據說他的成功是因為富二代的身份，他什麼都沒有干全靠買來的技術打包成套賣……當然這些都是傳言，從未坐實，只是喜歡挖掘內幕的自媒體們對此都深信不疑。否則為何每每被提及富二代的身份，姬時意就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就連今天的發布會都差點被取消了。
衛之避而不答，他知道如何哄君毅開心：「君君，過年我帶禮物回去看你。」
馬助理一哆嗦，主動為少女讓開了路。女孩雙手叉腰，赤著腳在馬助理面前停下，仰頭問：「要我賠嗎？」
「我這是曲線救國。」王牌學長不愧是學霸，追女生靠的是策略，「堵不到倩倩，我還逮不到君毅？君毅和倩倩關係那麼好，跟著她我就能碰到倩倩！」
君毅掛了電話，不由得好奇地跟著人流走。
「啊？我怎麼不知……」王牌學長話沒說完，就被小Z打斷。
「是啊，回去看看你這個野丫頭到底有沒有在認真讀書，整天想著無人機可和*圖*書怎麼好？」衛之笑，黑眸宛若夜間寧靜的湖面，「所以，你現在得放我走了。」
畫面里，高速旋轉的第一視覺帶著觀眾，俯衝，拉升，風一般呼嘯掠過遊樂園上空，又宛若疾走在隱形過山車之中。眩暈感撲面而來，卻又刺|激著感官叫人難以移開視線。
「君君，第一圈的速度比平時慢。」
這都算慢？王牌學長目瞪口呆。
「你你你……你這是訛詐！」龔鳴氣不過，臉都紅了。
魁梧的王牌學長皺眉說道：「你們也找君毅？排隊，我先來的！」
「在律師的身份之外，我首先是個有擔當的男人！」
透過落地玻璃窗朝屋內看去，裏面的女孩背對著門趴在工作台前。她已換回了一身正常的衣服，貓耳頭箍被扔在一邊。壓在棒球帽下的長發還是卷的，配上來不及擦掉的彩妝，即便一身男孩氣的打扮，也叫人驚艷不已。
姬時意的目光和所有人一樣，被聚焦在了舞台現場。
馬助理慌慌張張地走下台。領隊聽完他的話一臉蒙：「我們只負責出人，不負責出鎚子。」
「說是這麼說，但是我們幹嗎要冒風險和他們再比一次。雷霆的人聽說你在遊樂園打工就追過來了，你能避就避一下。等今天數據採集通道關閉后他們就消停了。」
君毅剛從後門出來，就看到了擋在去路上的三座大山。三個青年一個比一個強壯，他們虎視眈眈地瞪著她，好像要吃人。
君毅這才觸電一般鬆了手，又忍不住多瞄了幾眼。這男人真是好看，比倩倩學姐任何一屆的男友都要好看。不過，誰會穿西服從遊樂園電瓶車上下來，還是三件套非常正式的那種。西裝褲那麼緊繃，不嫌勒嗎？
「你是誰啊？我們是包場的！」
夜幕之下，悄無聲息的鋼筋軌道被遊樂園的燈光照射，宛若一條巨蟒的錚錚骨架，錯綜複雜地盤繞在空地上。那是無人機競速賽的天然賽道，每一條直道都考驗無人機的爆發力，每一個彎道都是速度與控制力的生死對決。
「SL的競速機套裝很不錯，剛出的樣機還沒上市，喜歡的話我寄給你。」衛之邊講著電話，邊帶上門，同時與廊道里的鄰居含蓄地打了招呼。
「啊？」王牌學長還處在震驚中，「君毅，真的不要那什麼禮品卡嗎？飛機都摔壞了，按道理應該……」
流線型的巡風，忽地展現在燈光之下，它背後的大屏中立刻出現昨晚新天地的盛況。正當人們再次沉浸在巡風帶來的震撼時，媒體席中間位置有一個人站了起來。
「阿嚏！」
「去找一下那個飛手。」姬時意打斷馬助理的抒情文。
姬時意被媒體簇擁著走下台來的時候，正巧看到模特隊的領隊哄騙君毅的一幕，不悅地皺起了眉頭。
接二連三的強光令天空亮如白晝，外籍飛手毫無防備，FPV眼鏡中眩光一片，什麼都看不到。
半空中的疾風，如無頭蒼蠅一般左搖右晃，發出嗡嗡的呻|吟。
所有人都在等著姬時意的反應。提問的記者也盯著姬時意的表情，似乎想看看不可一世的傢伙，是如何被當眾狠狠打臉的。
急速的精靈正在試探黑漆漆的高塔內，是否真有被關的公主。可惜它飛得太快，沒能發現高塔玻璃上的微光。
嘭的一聲，門被人猛地撞開。
H形四軸機器之上，螺旋槳急速旋轉，彷彿是一台長了翅膀的割草機。若是再靠近一點，恐怕王牌學長的硬挺的鼻子就不保了！
「心……心口好疼。」聶倩倩皺著的小臉慘白一片。
遠處的空地有幾個人搭起了金屬支架，大小不一的幾何圖形如一道道龍門交錯排列，粗粗看著，就像馬戲團里獅子們跳躍鑽過的火圈。
「還給他。」君毅冷靜地吩咐王牌學長，「把那什麼卡還給他。」
「最近實驗室和SL有合作，他們將研發重點轉移到工業級航拍機上。據說是M國當局出於信息安全考慮，不想再繼續使用外國品牌的無人機，嗯，好像是叫季風吧，你在國內應該聽說過。」
姬時意一把將廉價咖啡扔在地上。
聶倩倩佯裝抱怨：「又不是誰都能與衛之相比，坐過山車上還能念詩。」
聞言，姬時意嗤笑出聲。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電話那頭不眠不休48小時的首席科學官用異常亢奮的聲音說道：「老闆，找到中繼機了。」
「老闆，中繼機就在她手上！」
姬時意冷哼一聲，馬助理立刻就不擦汗了。他感覺到冷，就連他舌頭裡都彷彿結了一層霜。
姬時意此刻的心情非常差。
王牌學長雙手叉腰，城牆似的堵著路：「看你往哪裡跑，君毅！」
「啊！我們被抄襲了。」馬助理怒拍桌子。
「那可未必。」雷霆飛手同樣自信，「你若是輸了，就得交出預賽資格！」
姬時意嗤笑一聲，朝馬助理瞥了一眼。馬助理總能猜到老闆的意思，立刻從公文包里拿出名片和禮品卡，遞給王牌學長。
姬時意高冷地看著她，彷彿在看一個胡鬧耍潑的小孩。
在眾多女生的眼中，龔鳴的長相乃至性格都是極品初戀款，放在小說里足夠成為青春校園男主角。
他拿起電話，撥給助理，在胡超群面前厲聲吩咐：「即日起吊銷胡超群所有許可權，清算賠償金，必要時走司法程序。給我今天就辭退此人。」
「姬總，聽說昨天晚上，一千多台巡風無人機受到強烈干擾，在最後回收階段失控墜毀，如此大的安全漏洞，您怎麼看？」
領隊蛇一般的目光又繞回到君毅纖細的腰肢上：「這樣吧，我們加個微信，這次就算了，以後我還能介紹新工作給你。」
一架外形酷似螞蚱的小型無人機，嗖地掠過。
修長的手指解下被捏皺的領帶，姬時意朝君毅遠去的方向瞟了眼：「不是小子，是個姑娘。」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之時，姬時意摘下墨鏡，拍了拍助理的肩膀。
「老……老闆，中繼機不見了！」藍牙耳機里冒出科學官崩潰的聲音。找不到中繼機就意味著天空秀的感染源記錄一併丟失。
沒想到君毅如此輕易答應，雷霆飛手喜出望外，立刻從手提箱里拿出裝備。
「偷走中繼機的就是你吧！」馬助理怒不可遏，「藏哪裡了？」
「呃，我的照片顯高。」君毅說得坦然，可十厘米的高跟鞋讓她毫無安全感，「我真的是麗佳啊。」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柔軟，彷彿一隻對誰都冷颼颼的酷貓咪，乖巧匍匐在主人的輕撫下，使勁發著嗲。
卓凡句句犀利戳人心，常將隊員削得無言以對，當事人君毅也不敢出聲。
「時意，就念在曾是同學的分兒上。」陳經理改換柔情戰略，「想當年我們……」
「君君，你是怎麼惹上這個大麻煩的？」聶倩倩沒有一點責怪的意思，表情興奮異常，「季風哎，航拍無人機知名企業。」
「你不能就這樣替我去打工！」麗佳拽住君毅，從抽屜里拿出Tony老師的套裝，「小熊貓，你給我坐下。」
就連不懂無人機的王牌學長都能察覺出形勢對君毅不利。他小聲地在君毅耳邊說：「哎，如果你幫我約到倩倩，我就幫你幹掉他們……」
旋轉，拉升，垂直俯衝！
等王牌學長反應過來，君毅早跑沒了影。
「所以倩倩姐想要找能在過山車上念詩的男朋友，她自己坐不了過山車！」
馬助理搞不清楚幾個人的關係，見有人收了卡便又擺出一副施恩的嘴臉。
「算了，時間來不及了，下周就要比賽了。」君毅婉拒，「我還是找找其他飛控把疾風拼起來，謝謝你。」
「鎚子！」姬時意趁機輕聲囑咐馬助理。
輕軌車廂外的夜幕徐徐降臨，與國內相差十二小時的另一頭現在卻是明亮一片。他們之間不僅僅有遠隔重洋的距離，還有晝夜的顛倒，以及不同的彼岸。
「是嗎？」姬時意嘴角勾起一絲冷酷，「最後，是我親手埋了它。」
「重來！」兩人異口同聲，「否則你別想回家！」
「你！」
M國無人機製造廠商SkyLine，在北京時間零點全網發布最新型號航拍無人機「天空掠奪者」，性能與外形幾乎與季風今日墜毀千架的新機巡風一模一樣。
「君君，你還在怪我三年前離開你來M國求學的事？」
明明是從不退讓、不屑妥協之人，此時卻不得不低下高貴的頭顱，俯身離君毅咫尺——因為，領帶被君毅死死拽住了！
「夠了。」姬時意厲聲打斷他，「立刻取消發布會！」
「來了。」君毅關了視頻，抱起無人機走出房間。
「若是我沒撿到遙控器，它不一樣會掉下來？」姬時意漫不經心地反問，「還是你打算為了這玩具，訛我錢？根據《通用航空飛行管制條例》，所有無人機都不能在市區內未申請飛行，凡是私自黑飛者，最多可處以15日行政拘留。不如……我們報警處理？」
此刻，他們正眉頭緊皺，焦慮地等待著某人的決議。幻燈片仍在播放投資策劃案，而主席位的男人已不耐煩。被暗沉籠罩周身，他慢條斯理地將文件丟回桌上。
「打擾了！」眾人異口同聲，四散開去。
「無人機？」姬時意沒有半點歉意，「無自主飛行能力，軸距小於250毫米，電池用扎帶綁在機架外。這種廉價的玩具也能叫無人機？」
「君毅！」
對於飛手來說，無人機只是競賽的工具；但對她而言，疾風是衛之手把手教會她的第一台無人機。他們曾經有個共同的理想，但眼下只剩下她還在堅持。
可君毅沒高興多久，一米五八的身高被強行墊高到一米六八，一抬腳就失去了重心，君毅猛地向台前撲去。
夕陽將那人深刻的五官鍍上金輝，讓他看上去彷彿是希臘神話里的神明，擁有驚心動魄的俊美以及與之相匹的高傲，周身向外迸發出冷峻。
只聽咔嚓一聲，被姬時意狠砸兩下仍固若金湯的無人機，就這麼被貓耳少女一、掰、兩、斷！
只聽砰的一聲，過山車上空炸開了一朵絢麗的禮花，那是貝殼劇院謝幕的焰火。
「不如這樣，你和我過來，我來想辦法。」
姬時意明白，眼前的演出雖小到不值一提，卻已是極致。
「這樣吧，我先去問問老闆，會再聯繫你的。」馬助理了，一溜煙兒地走了。
下午，龔鳴掐准了時間去找君毅，他剛得到了一塊進口飛控，或許能幫上忙。
王牌學長強忍住尖叫，在反胃嘔吐之前，摘下眼鏡。瞬間，眼前世界恢復正常，比賽仍在繼續。
馬助理立刻心領神會地附和道：「這種程度也算是無人機精彩演出？宣傳手冊真是亂寫，太小兒科了！想當年我們季風在維多利亞秘密上的無人機秀，才是真的表演。啊，我還記得整條香江都被照亮，上千台無人機帶著LED燈變幻出各種造型，太震撼了，太壯觀了，太令人感動了，簡直是我有生之年……」
「終止演出。」
馬助理趕緊從地上撿起領帶，邁著小碎步跟隨老闆走進貝殼劇院。
https://www.hetubook.com.com「倩倩學姐心臟一直不好。」邊上的龔鳴立刻補充。眾人沒反應過來，君毅已將禮品卡奪回，塞給了馬助理。
姬時意一咬牙：「愣著幹嗎？全都給我出去找！」
君毅點了點頭：「行吧，哪裡比？」
誰會把每台價值2萬的無人機當火球燒著玩？
「無人機？」姬時意挑眉，發出了一個接近恥笑的音節。
姬時意挑了挑眉，露出與剛才截然不同的愉悅神色，似乎很享受走到哪裡都能被認出來的偶像待遇。馬助理心領神會，立刻又掏出一張禮品卡，不過是滿1000減35的。姬時意是商人，又不是慈善家。
馬助理在貴賓休息室找到了姬時意。大老闆靠在沙發里，低頭刷著手機，發布會上的鬧劇彷彿對他沒有任何影響。
少女拉低帽檐，退後兩步隱入人群，小男生一般的身形毫不起眼。不巧的是，沒走出兩步，她又撞見一冤家。
「你再說一遍。」
姬時意朝馬助理點了點頭：「你說得對，不能讓人認出我。」
衛之開門的手一頓，他聽得出君毅的生疏之意。
過人的手勁，總盯著他臉看的直白視線，以及貓咪一樣的姿態，都讓姬時意感到異常熟悉。他終於想起對方是誰，不可思議地念出了那個名字：「君毅？」
麗佳得意地瞟了眼龔鳴：「是一位坐過山車還能念情詩的男神，W飛行俱樂部的創始人，衛之！」
又有一人朝這邊走來，正是季風的顧問律師，君毅怎麼看都有點眼熟。
「怎麼回事？還帶裝死的？」
發布會程序按照事先約定走，與姬時意發生衝突的主持人已被替換掉。
「啊，他就是把君毅的飛機弄壞的人！」王牌學長小聲說道。
廢棄的航空博物館的後面有大片空地，這裏曾經是航模愛好者的樂園，現在無人看管，逐漸荒蕪。
經過漫長的兩分半鍾，被稱為「亞洲第一恐怖」的極速過山車，終於減速入站。
距離發布會還有十來分鐘，君毅不急著回到禮儀隊伍中站著受罪，索性脫下十厘米的高跟鞋，背靠著廊柱慢慢揉起備受摧殘的腳來。
咔嚓一聲，手指粗細的枝條被削掉了一半！而造成這一創口的黑影，正懸停在了距離他鼻子兩厘米之處。
人群嘩然，普通觀眾根本看不出無人機秀有任何閃失。
「君君，你又把我的『男朋友們』給嚇跑了。」女神學姐又嗲又糯的聲音從藍牙耳機里冒出來。與君毅的男孩氣截然相反，聶倩倩——堪稱女人中的真女神，女神中的林志玲。
王牌學長眼見姬時意掏出手機慢悠悠地按下了號碼，倒吸一口冷氣：「你，你……有話好好說啊！」
「桌上的工具箱丟給我。」君毅站在窗檯下，小聲喊道，「我去通宵自修教室，我找到疾風可用的配件了。」
「這麼難操控。」姬時意嘖了一聲。
利達資本的投資經理擦了擦汗。這年頭，資本挑項目才是行業常態，哪有公司反問你為什麼塞給我錢的？不過，能把投融資會開到遊樂園城堡里來的，肯定是個不走尋常路的主兒。
「喂，你幹什麼？」小Z立刻像豹子一般撲過去。
到了第六圈，雷霆的外籍飛手仗著無人機的動力構造，油門一推，強行搶道，君毅不得不閃開讓出了領先位。
俱樂部很窮，每次集訓都是眾籌的，能打到資格賽實屬不易。
微弱的痛感令大老闆噝了一聲，就像是徒手抓野貓，反而被撓了一把。
從虯江路無功而返，冷氣十足的輕軌車廂讓君毅狠狠打了個噴嚏，差點把手機摔掉。
還沒等馬助理鬆口氣，就見姬時意從口袋裡拿出墨鏡戴上，大搖大擺地朝場地走去。在他身上，永遠沒有「低調」二字。
君毅趕緊從三人的糾纏中退了出來，朝著近處的遙控器飛奔去。
「哦，你們雷霆的主力還是外籍人士。」君毅調侃，「真有錢。」
「不然，你們一起還也是可以的。」他風輕雲淡地掃視眾人，眼神帶著壓迫，「既然是一個俱樂部的，就該同甘共苦。」
少女昂著頭回答他：「競速機是注入靈魂的。」
市中心難免會有電磁干擾，東邊天空出現零星光點遊離在畫面之外，對整體畫面影響不大。
「君毅是吧，你能賠我什麼？」姬時意居高臨下地垂眼睨她，「中繼機飛控里的數據，是季風控告對方不正當競爭的重要證據。粗略計算，季風可得到2000萬的賠償款，現在被你刷沒了。不如這債你還？熟人價打個八折，再四捨五入，1500萬好了。」
只可惜龔鳴心裏已經沒了空位。
君毅還在掙扎：「你究竟要我去打的是什麼工？」
中繼機起飛成為空中的指揮機，由它輻射的指令比地面站更為清晰。
這話說得一下子就把姬時意豎起的毛撫平了。姬時意愉悅地勾了勾嘴角，順手接過紙筆問道：「小粉絲，那你覺得應該怎麼辦？」
「誰說我們家君君沒有喜歡的人？」熱心室友打抱不平。
「唉，說來話長。」君毅嘆了口氣。
邊上的人倒抽一口冷氣。季風科技的姬總竟然邀請過君毅，還被她拒絕了？助理先生，如果你不說，我們都不會知道姬總被打臉的事。
兩人所在的地方很隱蔽，緊鄰已經關閉的VIP通道，幾根廊柱遮擋了視線。
君毅哪有空陪他耗，倩倩學姐還指望著她攢個路費出來呢。她突然手指天空，大聲說道：「看，飛機！」
聽到這個名字，君毅原本閃著光的大眼，驀地就黯了。
姬時意陡然停住。
在「貧窮」這個現實問題面前，君毅那點青春傷痛不值一提。
住在公寓里的都是MIT的學生，他們對這位蟬聯最高獎學金的亞洲學霸相當熟悉。衛之給人的感覺就像清晨的陽光，淡淡的，看著沒什麼溫度，但你知道在不久之後，那道光芒就會熾熱耀眼得叫人無法直視。
君毅終於想起這位眼熟的律師先生，在某一次倩倩學姐男友選拔賽中，他曾經吐了她一身。
僥倖逃脫的君毅，心有餘悸地向後張望，一不小心撞上從車上下來的那人。反作用力立刻讓她向後仰去，她趕緊伸手瞎抓了一把，這才站穩。
不遠處龔鳴的聲音，引起了場邊人的注意，只見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怒氣沖沖地朝著君毅走去。
「她還說不想讓自己的理想，毀在一個人的一時性起上。」馬助理見老闆臉色更加難看，立刻補充，「老闆，您別往心裏去，看她之前就是故意撞到您的，拒絕季風的邀約一定是欲擒故縱想要吸引您的注意。哇，現在的女學生真了不起，心思真可怕。您不值得為這種小人生氣……」
只不過眼前這架，在躲過鐘擺之後一頭撞在了龍門支架上，掉落在地。
Chinajoy的確是正經的展會，向來以貌美|腿長的小姐姐和最新遊戲競技體驗著稱。可今天人氣最高的部分卻是最後的專業論壇——季風新品巡風無人機發布會。
遙遙地，君毅能從人群里看到四處張望的雷霆熟人。再比一次是無所謂，但不能是現在，兼職絕不允許遲到。
君毅站穩后趕緊鬆手，後退一步。
男人的聲音自頭頂傳來，君毅抬眼望去。
時速160公里以上，每一秒都是生死時速，更何況是在離心作用之下。待他再費力睜眼，90度的垂直上升軌道如同一堵牆，撲面而來。
說話間，一團黑影帶著嗡嗡響聲從天而降，彷彿千萬隻馬蜂成團，撲面襲來。王牌學長嚇了一跳，立刻鬆開了包帶，撿起樹枝如球棒那般揮了出去。
「姬總，您就是季風科技的姬總吧，哇，竟然能見到真人哎！您就是我童年的偶像！」雷霆飛手諂媚地笑，「我們的無人機也炸機了，能給我們一張禮品卡嗎，隨便買的那種？」
飛控的數據存儲空間有限，君毅把疾風的參數傳上去的時候覆蓋了原來的數據。她並不知道被刷掉的數據，對季風有多重要。
馬助理緊張不已，他們家的老闆真不適合偷襲，總自帶光芒，走到哪裡都一副儼然是世界中心就怕你看不到的高傲姿態。
「知道了，衛之哥你去忙吧。」君毅露出了甜美的笑。
她聽到胡超群憤然離去的腳步，正想脫身，一道冰錐般的聲音朝她背後襲來。
「小心！」
馬助理按下手中的GPS呼叫器，疾風立刻嗶嗶地叫了起來。他得意地看著這幾個孩子吃癟的樣子，惡狠狠地說道：「看到了吧，你們這些小屁孩就是賊！特別是這個丫頭，不但偷了中繼機，還掰碎了巡風樣品機。」
崇拜個鬼，把鞋子拔|出|來，我立刻走。但礙於場面，君毅不得不賠著笑。
兩台無人機完成前五圈，君毅以穩健的操控逐漸領先。
被他像小雞一樣提起來的君毅，臉色不變：「熟悉賽道是每個飛手的工作。就算不熟悉，遊樂園的宣傳手冊也要看一看啊。」
「不太好惹啊。」王牌學長指了指姬時意，「那個人不好惹。」
少女充耳不聞，帥氣地背上書包。儘管她比王牌學長矮了半截，但一看就知道誰是做主的人。
「揍了人，剛走，攔都攔不住。」馬助理添油加醋，「老闆，您真不知道那個小女生有多大力氣，一把能將男的摔出三米多。」
「老闆……」科學官不理解，距離演出結束也就一分鐘了，那一點點偏差並不影響整體效果。
「老闆，衝撞到您了。那不長眼的小子到底在幹嗎，您沒事吧？」
聽，她在念詩。
「哦？有什麼不一樣？」旁觀多時的姬時意突然開口問了，「你們的小玩具有什麼不一樣？」
外籍飛手以肉眼可見的優勢進入彎道。
「教練，君君知道錯了。她也是被人逼得沒辦法才飛的。」
「上中繼機，調整為第一通道無線電控制。」姬時意簡明扼要地吩咐，「中繼機開啟黑盒，記錄干擾源。」
「至少毅哥是贏了的！」龔鳴為君毅說話，「說明毅哥的水平能進世界20強。」
不料，無人機的外殼太過堅硬，沒能撼動。
王牌學長話沒說完，手裡就被君毅硬塞了個半頭盔式眼鏡。
「是蝗蟲？」
「不，是無人機！」
胡超群不可置信地盯著他：「你想過河拆橋？」
「老闆，這……」馬助理不確定地看向姬時意。
若是馬助理在場，當然知道絕不能提富二代的事。姬時意創業以來從來沒用過家裡一分錢，當然也是因為姬家不肯給一分錢。對任何把他與姬家聯繫在一起的事，姬時意都深惡痛絕。
「你說什麼？」王牌學長不懂無人機的門道，「我管你什麼標準，無人機就是無人機，就這麼被你弄壞了，你還有理了？」
「我說了，終止！所有無人機立刻返航。」
季風這個logo，王牌學長並不陌生，隨便一台無人機都上萬，簡直就是圈內愛馬仕。他沒有了聲音，接過馬助理遞來的禮品卡，甚至小聲說了句謝謝。
話音未落，天空中本應受控列隊的無人機突然偏離巷道。
等馬助理從電瓶車那邊hetubook.com.com繞過來，君毅已經跑開老遠。
「喂！你幹嗎！」龔鳴不甘示弱，他必須保護俱樂部的隊長和自己喜歡的女生，「你們怎麼證明是毅哥拿了你們的中繼機？」
就在姬時意準備給巡風第三下的時候，君毅的身影晃了一下。經過不斷努力，她終於從夾縫裡把鞋跟拔|出|來了！
「我說了，出來！」不待人回答，他長臂一展，將人一把拽了出來。
三兩步追上搖搖晃晃的王牌學長，君毅好心安慰道：「學長，其實你還不錯。我記得去年有個A大畢業的律師學長，直接就吐了我一身。不過我們說好的，得在過山車上念完整首詩，才能和我學姐約會。下次努力啊！」
按照老闆錙銖必較的風格別說賠了，叫人賠得傾家蕩產都有可能，但此刻要是這麼說的話，馬助理覺得自己可能無法活著回去報告老闆。
她身材嬌小，外形可愛，可渾身散發的戰鬥氣焰令馬助理猶豫不決。
「她的眼睛，像我以前養的貓，是只野貓。」剛坐進車裡，姬時意就沒頭沒腦地來了句。
匆匆趕來的王牌學長義憤填膺：「你這人，幹嗎弄壞別人的無人機？」
「好了，知道了。」君毅妥協，掛了電話。
最後，一千三百台無人機只有三十台完好降落，大部分都化作流星落在了太平湖裡。季風大樓燈火通明，幾乎所有員工都接到了緊急加班的通知。
情況很快有了好轉，沒有任何人發現這一小小的瑕疵。數不清的無人機構成了細小光點，與周圍亮起霓虹的高樓交相輝映，在新天地的上空舞動起一幅三維立體畫卷。
「哎喲喲，可闖禍了！」領隊拽住君毅的手臂不放，「小姑娘怎麼這麼不小心？」
作為女人中的真女神，女神中的林志玲，聶倩倩的戰略向來是以柔克剛。
「還有什麼項目？」從過山車上下來的姬時意，面不改色地問詢助理。
姬時意收回視線，起身面對漆黑的虛空。
「貓很難養的，又高傲又獨立，對它再好也養不熟。」馬助理不愧是馬助理，恭維之詞張口就來，「不過老闆一定不一樣，就憑您的個人魅力和王者氣場，別說是貓，連老虎都能養得喵喵叫！不管是什麼樣的貓，最後都會歸順您。」
將人輕易過肩摔出來的少女，低頭對地上的人風輕雲淡地說道：「不用你幫忙了，我自己去找季風的人。」
「做季風試飛員。」姬時意說話時，目光沒有離開舞台。
「競速機不是玩具。」她的眼裡閃著光澤，「它和你們在流水線上生產的無人機是不一樣的。」
姬時意接過鎚子，抬了抬眼，示意禮儀小姐可以撤了，可那位貓女郎紋絲不動。
這場景不禁令姬時意產生了莫名的熟悉感，似乎在某個時刻，某個地方，曾經見過這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獨活在自己世界中的理直氣壯。
「您是季風科技的姬總吧，我的兄長非常喜歡無人機，他是您的忠實粉絲。我剛才看到您，一路跟來的。可以請您給他簽個名嗎？」說著，君毅還真從隨身包里掏出了紙筆。
「她還說了什麼？」
「說得沒錯。」對方突然的妥協還沒讓胡超群鬆口氣，就聽到姬時意繼續說道，「的確是你胡超群為公司開拓了北美市場，既然已經開拓完了，我留著你幹嗎呢？」
音樂響起，漆黑的街道被點亮。猶如萬千星辰整齊劃一緩緩上升，它們突破了平面，勾現出石庫門建築的外形與地面交相輝映。人們抬頭仰望，驚嘆不已。令人汗毛直立的壯觀，展現在面前。
打工時間迫近，君毅把拍好的視頻發給聶倩倩，收拾好裝備正打算走，手機突然來電。是俱樂部的夥伴，龔鳴。
王牌學長與馬助理擦肩而過，沒機會認出那人，雙眼牢牢地釘在一身貓女僕裝的君毅身上，臉上的表情驚恐不已。好半天，他才重新找回了聲音：「天哪君毅，你怎麼可以這麼……這麼娘！」
來不及轉向了，雷霆戰機一頭撞上鋼軌。散落的零件，如天女散花，向位於下方的疾風號傾瀉而去。
「小妹妹，知道我叫你過來的原因嗎？你不是麗佳。我們做模特這行的呢最重要的是講信用，說好一米七的大長腿，就得有一米七，你一米六都不到吧？」
「真可惜。」君毅悻悻從包里翻出名錄，將王牌學長的名字劃去，對正在排隊的眾人喊了聲，「下一位。」
姬時意轉身欲走，迎面見著了一手提著破爛的疾風號的君毅。由於身高差距，少女不得不抬著下巴仰視他。
君毅點頭如搗蒜，脖子上的貓鈴鐺隨著她的動作響個不停。為擺脫困境，她想起了馬助理的說話方式，再接再厲：「姬總您也別生氣，不就是競爭對手先發的同款機型嗎？一般只有特別優秀的公司才會被人抄襲，您看人家蘋果公司一直被抄襲也從未被超越啊。」
可惜，居功自傲的胡超群，並沒把姬時意的個人癖好當回事。
「時意啊，別生氣了，我也想讓季風的新品儘快佔據市場啊。」胡超群苦口婆心，「你忘記我們當初的理想了嗎？」
「那就務必長話短說！」美人學姐激動地拉著她，就像餓了好久的狼突然見到了肉兩眼放光，「托你的福，俱樂部有救了。」
眼看雷霆飛手越逼越近，就在這時，廣場內駛入一輛遊樂園電瓶車，正好擋住了他們的去路。兩人剛想繞開車身追上來，不料脖頸被人往後一拽。
隨著她的移動，馬助理拿著的GPS定位器隨即發出警報。
姬時意瞪人的時候目光尖銳又沉重，足以令胡超群那樣上了年紀的男人低下頭去。但君毅毫不畏懼，朗聲說道：「我沒有偷聽，是你們自己要大聲講的。」
玩家、媒體蜂擁而至，只為一睹最新一代國產航拍機的真面目。
那是投影儀的光亮。
「季風不需要與別家性能相仿的產品。」說著，姬時意又是一錘。鋼鐵化身的巡風，仍是紋絲不動，反倒是他被震得虎口發麻。
「這……」
「馬上好，別動！一會兒就弄好了。」
長久的沉默令聶倩倩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她趕緊岔開話題：「遊樂園徵集遊客遊園短視頻，首獎五萬，今天就截止了，快點拍個傳給我。」
巨響令現場立刻安靜下來，人們驚訝地注視著台上持錘的男人。
「好的，老闆！」剛才還一副與人搏命模樣的馬助理一秒收起狠勁，「您請，老闆。」
在精緻的妝容下，少女的笑容光彩奪目。姬時意得意地哼了一聲，心情更加舒暢。他舉起鐵鎚，對著無人機狠命砸去。
「喂，你什麼意思？」馬助理還想說什麼，卻瞥見老闆已經抬腳朝反方向走了。他趕緊跟上，小心翼翼地觀察老闆的表情。
「為國爭光啊！」年齡最小的Z附和，說話的時候偶爾能聽到金屬摩擦聲，是他的牙套發出的。
「讓開。」
君毅、龔鳴、小Z、可達鴨這四人是俱樂部的主力，但在隊長卓凡眼中，他們什麼都不是。
姬時意自動屏蔽了君毅的話。他像是拿到了一個新玩具，興趣盎然地嘗試了每一個搖桿，按下每一個按鍵。
那種目光，令大魔王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是飛鳥？」
「是，是、是，您說得太對了！」馬助理點頭附和，反正老闆的確帥得當之無愧。
王牌學長的臂力大如猩猩，直接扯開了雷霆飛手，也一肘子擊向君毅懷中的遙控器。猝不及防，君毅手中的遙控器飛脫出去。
馬助理搶先開口：「如果不是我們老闆撿起遙控器，你的玩具一樣會摔壞。難道你以為我們家老闆是因為你拒絕來季風工作，故意弄壞的嗎？」
「毅哥，好了沒？」對講機里，小Z在叫君毅了。
原以為這已是最糟糕的情況，顯示屏上一則新聞，又刷新了姬時意的底線。
「SL的新款！」君毅不由得驚嘆，「很搶手哎，衛之哥你是如何拿到的？」
洪亮的嗓門引來了雷霆飛手的注意。君毅一矮身，靈活地從王牌學長腋下穿過，拔腿就跑。君毅的無人機的確飛得很快，但矮個子的君毅不行，她完全跑不過三個全盛期的青年。
序列又出現了輕微的錯誤，天空的畫布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撥亂。
「學長，走了。」
「我有。」一個聲音從馬助理身後傳來，他一回頭就看到一位禮儀小姐手裡拿著一把不小的鎚子，一錘能砸破腦袋的那種。
「什麼？」胡超群這才意識到姬時意是動真格的，「姬時意你犯不著吧？季風不分給我要求的股權也就算了，你還解僱我？在公司最困難的時候，是誰辛辛苦苦帶著你的無人機去各種產業交流會？又是誰在北美市場幫你賣出第一台無人機！若不是我，M國人誰會知道你和你的季風？」
彷彿是為了更令人信服，記者補充道：「我剛從吉尼斯大會得到的消息，昨日的秀是失敗的，各位可以去官網查證。姬總，您現在進行缺陷產品的發布會，意欲何為呢？」
「爸爸抱，舉高高，轉圈圈，呼啦啦。」
台下媒體一陣閃光燈，閃得君毅睜不開眼。
一架競速無人機約有1200個零件，每一個零件都是飛手一個個手工安裝。飛手們不但要了解電路原理還得懂得工程學，最重要的是堅持長時間的飛行訓練。每個人都與自己的無人機共同成長，那不是從網上買來的無人機能夠媲美的。
新天地一側的馬路邊豎著禁止入內的圍欄，漆黑的街面上整齊停放著千架最新款巡風無人機。再往外是簇擁著的觀眾，他們翹首以盼的面孔被投射在時代廣場的大屏上。
姬時意毫不領情，他的傲慢就像是國王皇冠上最大的寶石，引人注目又令人不敢直視。陳經理再一次感到無力，可必須繼續談判，季風是利達升為PV前的重要項目。
馬助理震驚了，只見一個人劈頭蓋臉地朝他砸了過來。幸好他眼明手快閃到一旁，那位被丟出來的仁兄就沒那麼好運了，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
「鬆手。」
君毅的疾風號逐漸加速，通過第二個彎道后沿著鋼筋鐵骨一路攀升。身邊的雷霆戰機咬得很死，只差半個機位，由螺旋槳扇動的旋渦令骨骼輕巧的疾風不斷顫抖。
「多少人，愛過你曇花一現的身影……愛過你的美貌，以虛偽或真情……輪到你了，」女孩笑盈盈地轉向身邊的青年，「下一句是什麼？」
還沒等她鬆口氣，就聽到廊柱另一邊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
正在這時，姬時意的手機上傳來了馬助理的信息：「會展方已按胡總要求準備就緒，恐怕無法臨時取消。」
這樣的表情同時落入了兩個男人的眼中，視頻通話中的衛之以及君毅側邊窗外偶爾路過的姬時意。
「理想？」姬時意一哂，「我沒有理想，只有目的。」
他一把推開小Z，吼道：「你們這幫小孩，趕快把季風的中繼機交出來！」
「抱歉，我不是A大的。」
手勁還真大，怪不得剛剛被她拽著領帶，他怎麼都扯不開。冷眼旁觀的姬時意不由得摸了摸脖頸和圖書，彷彿剛才的窒息感還在。
「你這小子幹什麼的！」馬助理大聲斥責。
只聽咔嚓一聲，君毅一腳踩到木質舞台的細縫中，後跟如釘子一般卡在了裏面。
「毅哥可是彰顯了我隊實力，看那些雷霆的人還敢不敢來！」遠在城市另外一端的可達鴨也幫腔起鬨。
「呵，減速了，怕了嗎？」雷霆飛手企圖影響君毅的判斷。
「老闆！您在這裏啊。」馬助理的聲音打斷了姬時意的懷疑，「趕緊的，發布會要開始了。您得過去，沒您在現場還真不行。」
「你上！」
王牌學長不可思議地追問：「對方到底是何方神聖？」
不過，她手指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哪有嬌滴滴的小姑娘十指纏繃帶，都是割傷？
「毅哥，官網上排位成績出來了，雷霆在我們隊之下，他們要找你重賽。」
在創業圈裡，姬時意的存在非常特殊。他是房地產大亨姬言的二公子，與從小就被決定繼承家業的兄長不同，他向來自由散漫，讀書讀到一半就輟學創業。老姬總快給他氣死了，一分錢不肯出。因此誰都沒有看好過姬時意玩票性質的創業公司。直到有一天，季風科技被外媒報道佔據了全球無人機市場的半壁江山，人們才恍然得知姬時意身價已過億。
一提到錢，君毅頓時有了緊迫感。
人剛一走，聶倩倩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王牌學長嚇了一跳，其他隊友則見怪不怪。
「是我，是我拿走了季風的中繼機。」君毅從龔鳴身後走出來，坦蕩地看向馬助理，「之前你們老闆同意賠償我任何一台季風的無人機，我就拿了。只是廢物利用罷了，若是真那麼了不起的機械，怎麼會摔到地上砸了個稀爛？」
聶倩倩一回神，發現魁梧如小山的王牌學長竟然躲在自己身後。
不服來戰？姬時意琢磨著君毅相當中二的台詞。
「昨天沒跟你講？」麗佳心虛地眨了眨眼，「放心，很正規的，就會展那種啦。」說著她拿出一頂貓耳頭箍，牢牢地扎在了君毅被燙卷的頭髮上。
這奶爸是誰？與剛才把他們當孫子訓的刻薄教練，判若兩人！
「你，都偷聽到了什麼？」他厲聲問道。
一聲呼叫打破了馬助理的猶豫，兩人身後急急忙忙走來一座小山。
如此大規模的破壞，明顯是人為的。
「大家等一下散。」聶倩倩打破沉默，「明天的練習場地定在航天紀念館后空地，每人120塊。不能再賒賬了。」
誰？馬助理愣了片刻，終於在老闆投向某人的視線里，將名字與人對上了號。他一溜小跑，跟著兩人拐進準備室，剛想叫人出來，聽到門裡面有爭執的聲音。
君毅朝那人高喊：「綠色鍵！按綠色鍵！」
「倩倩，你是不是說反了？」王牌學長擔憂地問。
姬時意慢悠悠地回答：「巡風的設計沒有任何問題，對於人為破壞我們將追償經濟和名譽的損失，並懸賞10萬元作為提供線索的獎賞。」
「給我查出來！到底是怎麼回事！」姬時意憤怒地吼著，「把中繼機的數據立刻調出來！」
「她盯著我的臉看超過了45秒，抓著領帶的手心直冒汗。」姬時意勾了勾嘴角，得意揚揚又理所當然。
君毅敏感地問：「是不是耽誤你工作了？」他們之間難得有現在這樣的互動，君毅又懷念又感慨。
「老闆走到哪裡都有粉絲。」馬助理諂媚地迎了上來，意外發現老闆的心情不算太差，「我就說嘛，咱們老闆不但長得帥還超級有財力，我是女性也會傾慕您。」
姬時意還沒回過神來，台上就只留下一雙十厘米的高跟鞋。
「粉絲？」
看她長得那麼可愛又性感，隨身還帶著鎚子，是個人愛好，還是防身工具？管不了那麼多了，馬助理伸手指著那位戴著貓耳的禮儀小姐。
姬時意的心思很難猜，即便是跟在他身邊好幾年的馬助理，也難以從不按常理出牌的他臉上看出真正的喜怒。能把一家大學生創業的無人機公司，在短短几年裡做到世界前三，姬時意的能力不容忽視。
姬時意下意識扯了扯領口，他當然知道君毅有多厲害，只是突見她打扮得那麼可愛忘了而已。
馬助理平時很，但背後站著老闆時，他從來不，因為身後那尊大神發起火來，可比他面對的任何困難都要可怕。
在馬助理肆無忌憚的嘲笑中，君毅沒有動搖，似乎也沒太在意，彷彿他們管他們笑，她管她說。本來就在不同維度的人，她沒必要費力氣去說服。
龔鳴禮貌地與人道別，走向女生寢室樓，還沒走近，就看到門口聳著一座小山——魁梧的王牌學長雙手叉腰，站在樓下。
突然背後一沉——有人牢牢地扣住了君毅的包帶。
極速過山車承載著乘客最大的恐懼，360度連續翻滾，以自由落體的姿態，墜下38層樓的高度。
「君君，疾風已經飛了三年，作為競速無人機早該淘汰，不如整機換。」或許是剛起床的關係，青年的嗓音低沉而性感，猶如上好的絹綢磨礪在砂紙上，「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君毅想，衛之是不會懂的。
「嗯？又是你，就那麼崇拜我？」姬時意覺得有趣。
「坐過山車都會暈菜的男人，怎麼配得上倩倩姐？」君毅拉了拉帽檐，「這屆男朋友不行嘛。」
「咋有那麼快的無人機？」
「你嫌不夠？一個玩具能值多少錢？」馬助理狐假虎威地嚷嚷，「再欲擒故縱就過分了啊。我們老闆是有身份的人。」
「都給我閉嘴！疾風報廢，作為主力，君毅正式比賽只能用備機。這種殺人一千自損八百的打法，腦子是進水了？」
「剛才的過山車試練不算！」王牌學長說。
會場的另一頭吵吵嚷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領隊怒氣沖沖地朝外走。
王牌學長不禁叫出聲來，比他聲音更快的是疾風一連串向後翻滾的動作。它幾乎是貼著過山車軌道，閃避了所有掉落的零件，猶如一隻飛燕，從火團中穿了出來，穩穩地降落在了軌道的起始點。
「你們若是又輸了，就得叫爸爸。」
眼看君毅就要夠到了，雷霆的外籍飛手飛起一腳，又將疾風的遙控器踹飛出去老遠。遙控器沿著台階一路翻滾跌落，終於停在了某人的腳邊。
「我不還，就不還，你來搶啊。」連輸兩次的雷霆飛手終於找到了泄憤的辦法。
「我的副駕駛，詩不用念了，看完全程別眨眼，我就幫你約倩倩姐。」君毅的眼中閃著自信的光芒，「放心，我不會輸。」
M國SkyLine天際線是全球最大的無人機生產商，也是競速機世界錦標賽的獨家贊助商，堪稱無人機界的微R公司。季風雖在用戶量上比不過SL，卻因單價和高性能的航拍性能，成了無人機界的蘋果公司。
姬時意漫不經心地掃了眼台下，也不做任何說明，直接伸手揭開了中央檯面上的神秘面紗。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通信頻道中響起卓凡教練的另一種聲音。
還沒等律師走近，只聽王牌學長發出一道悲鳴。
距離季風夜空秀的盛大演出，還有二十分鐘，馬助理提著咖啡一路飛奔。老闆品位獨特，喝不慣新天地私人會所的斯里蘭卡貓屎咖啡，只喜歡711買一送一的廉價拿鐵，還專門讓他拿了積分卡。
君毅因和雷霆私鬥的事迎來了卓凡的一頓臭罵。一同被罵的，還有俱樂部的其他飛手以及幾次想打圓場的俱樂部經理聶倩倩。
在遊樂園主城堡的高塔之上，有一群與歡樂遊客格格不入的商務人士圍坐圓桌，個個黑西裝筆挺，面容嚴肅，彷彿童話故事里壞巫師的手下。
望著他們絕塵遠去的背影，君毅嘆了口氣：「怎麼都不愛念詩呢？」
嗡的一聲，飛行器以強大升力一躍而起。
「資本圈中盛行一句話，當你想要掙錢時，你需要別人，但是當你值錢的時候，別人就需要你。」
日光照亮她清爽的側臉，不似少女甜軟，也沒有男生硬朗，勃勃英氣被包裹在酷勁十足的夾克下，令她渾身透著普通女孩少有的利落感。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生氣了？」姬時意頓了頓，「就挖掉哪只。」
沉浸在思緒中的君毅，一不留神被推了出去。待她站穩，這才發現新天地站變了個樣，巨大的季風logo承包了整個站台。
它急轉穿過龍門，俯衝避開障礙又90度拉升至半空，沖向彎道。它靈巧的身姿與姬時意那天在過山車旁看到的無人機很是相似。
君毅很快鎮定下來：「不是要把它砸爛嗎？我幫你啊！」
很可惜，他找到的辦法是錯誤的。
風馳電掣中，人們歇斯底里的慘叫被扯得支離破碎。
「著涼了？」電話那一頭的青年關切地說，「我不在你身邊，你得好好照顧自己。」
姬時意嶄新的皮鞋壓在野草上，發出嘎吱的響聲。他雙手插在褲兜里，威風凜凜，彷彿王者巡視疆土。
「學長，你追的是倩倩學姐吧，幹嗎堵在毅哥寢室樓下？」龔鳴疑惑不解。
「你們知不知道，我們俱樂部得到參賽資格有多不容易？若是雷霆耍詐真的把君毅壓過去了，都不要去北京比……親愛的，我這就來！」
此話深得姬時意的心，他不由得多看了幾眼這位嬌小可愛的貓女郎，越看越覺得順眼，越看越覺得眼熟，胳膊上被她撓過的紅印漸漸發癢。
「老闆！」科學官聲音急促，「現場受到了強幹擾，部分編組無法聯絡。」
「什麼都別說了，先送倩倩去醫院！我去開車。」律師先生是個憐香惜玉的人，「一切等人送到醫院了再談。」
君毅聳了聳肩：「反正姬時意也是準備砸了的。」
只見橫出一隻纖細手腕，牢牢鎖住雷霆飛手的胳臂，下一秒，他竟然騰空飛了起來。君毅一個帥氣的過肩摔，將雷霆飛手按倒在地。
燈光一打，君毅不得不邁開不太穩的步子，朝姬時意走去。
只有一個聲音冷靜而突兀。
突然，領隊的耳機里傳來總調度慌張的聲音。領隊頓時失去與新人調情的興趣，朝著對講機怒吼：「怎麼可能取消？」
「閉嘴，麗佳！」青春校園男主角的臉頓時爆紅如豬肝。
「你沒有權力私自決定公司的事。」姬時意憤怒地瞪著胡超群。
「呵。」姬時意欣賞她的膽量，「那你躲在這裏幹什麼？」
這話倒是被他說對了。君毅所屬的W飛行俱樂部就是特別窮。沒有贊助商，沒有固定場地，全靠隊員用愛發電。好不容易進入資格賽，令他們最頭痛的問題不是如何贏下一場，而是如何賺取比賽的路費。
馬助理顯然不信。但後來的律師可不這麼想，他推開擋著道的馬助理，三兩步趕到聶倩倩身邊，緊張道：「學妹，你怎麼了？」
事情就這麼決定了。麗佳一覺睡到天亮，一睜眼，看到忙了一晚的君毅頂著黑眼圈正準備出門。
「老闆，來了來了！」馬助理跑得滿頭大汗，「咖啡來了。」高檔場所附近的便利店真心難找。
「你不要，我們要。」雷霆飛手趁王牌學長走神，一下從他手hetubook.com.com上拿走了禮品卡。
一台台造型奇特、裝置簡陋的小型無人機，以第一視角急速穿梭于地下車庫、茂密樹林、廢棄的工廠之中，視頻下點贊無數。觀眾們看得熱血沸騰，誰還管他什麼畫質？
「唉，沒勁。」女孩的眼中露出失望。
姬時意取消發布會便是預計了會出現這樣的場面。樹大招風，多少雙眼睛盯著季風，就算胡超群企圖瞞天過海，也無法掩蓋巡風的確出現的問題，而且還是在競爭對手發力的時刻。
「卓凡，你又在和俱樂部那幫小子開會？」通信頻道里傳來教練夫人「師母」的咆哮，「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把女兒扔搖籃里不管？再把奶粉錢拿去玩飛機，我讓你下輩子……」
君毅的疾風猶如紅色閃電掠過眾人眼前，揚起的旋風引起聶倩倩的驚呼，美人經理趕緊壓低了自己的裙擺，同時按下手中的計時器。
出髮指令響起的同時，兩架無人機如離弦的箭飛了出去，同時進入過山車軌道。
「扔了。」他厭惡地甩來領帶，就像要把剛才的狼狽感一起甩掉。天曉得，怎麼會有那麼大手勁的女人，明明就是個矮冬瓜。
嗶……信號終於被掐斷。
饒是恬不知恥的雷霆飛手，都震驚於他的自戀！
「把君毅給我帶過來。」
「被逼？」卓凡冷哼，「君毅要是不想做的事，誰能命令她？還不是見到活的世界20強，手癢了？」
「哈？」王牌學長抽動嘴角，「你以為我傻……」
回來的路上，她在垃圾清掃車上看到了一台摔成破爛的無人機，季風的logo已經模糊不清，機蓋翻起露出完好的晶元一角，竟是她尋找了很久的疾風同廠飛控。她立刻把車攔下，用一百塊錢把它買了回來。她當時就想，反正也要被當成垃圾回收的，不如給她拿回來維修疾風。
「是不是這樣？」君毅向手機視頻另一端那人展示疾風的參數，「換了新的飛控，螺旋槳的升力有點肉，加了1S電池，雜訊太大整個機體又飛不穩了。」
「幹什麼呢，願賭服輸！」王牌學長顧不得自己二次落敗趕緊來救場，「快放開！」
「我會賠償的，不要為難我的同伴。」君毅這麼說著，卻把疾風抓得牢牢的，像是怕那人突然伸手搶奪一般。
舞檯燈光亮起，歌手和舞者拉著孩子謝幕。又等了一會兒，馬助理就一路跑了回來，跑得氣喘吁吁，滿頭的汗。他拿出手帕來擦了又擦，開口說道：「老闆，真沒想到，原來那飛手就是剛才撞見您的女生。我一跟她說了季風，她就說沒興趣，還說……」他欲言又止，很為難的樣子。
「管好你自己！」王牌學長老臉通紅。
「圖像質量也太次了，效果不及季風最便宜的入門機。這種視頻竟然能得首獎。」馬助理湊過來拉踩，「到底是用什麼東西拍的？」
「你是新來的？」領隊上下打量著君毅，從臉蛋到小腿看了個遍。
「這是我們老闆的一點補償，禮品卡可以購買季風所有產品。聽過《斧子掉河裡》的故事吧？就算你掉的是鐵斧子，我們慷慨又帥氣的老闆，都願意送一把金斧子給你，希望你們能早日完善自己的玩……哦不，無人機。」
姬時意無意糾纏這些瑣碎的事，在看到君毅驚恐萬分的表情時，覺得目的已經達到。誰叫君毅那丫頭總一副看不起他、卻又對別人百依百順的樣子？
忽然，刷手機的手指停了下來，一則小視頻吸引了大老闆的注意。
FPV眼鏡中的畫面翻覆旋轉，速度與光影的交錯令王牌學長有種「靈魂出竅」的眩暈感，彷彿大腦不再和身體相連，而是在過山車軌道上極速狂飆。
「出來。」
「是什麼讓你們產生了季風需要錢的錯覺？」
被人推下輕軌后，君毅莫名其妙地看了場無人機秀，最後的收尾盛況空前。
圍觀的群眾沒弄明白髮生了什麼，以為是收尾視覺特效，一個個激動地鼓起掌來。
姬時意嘖了一聲。昨晚無人機秀失利后，他就喊停了巡風所有的宣傳工作，包括今天的發布會，任何有瑕疵的產品都不應該上市。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駐，人們的眼中只剩光芒。
輕軌駛到了新天地站，人潮從君毅身後擁向車外。
正在兩人交談之際，從樓里走出來一女生，見了他便調侃道：「龔鳴啊又來找君君，你不會是看上我們君君了吧？」
「哼！」馬助理狐假虎威，「你們完蛋了，有什麼話和律師說吧。」
堂堂身價幾個億的公司老闆，品位怎麼就這麼差？當然，在老闆面前，馬助理用的詞是「勤儉持家」。
「渾蛋，你早知道這個點會放煙火！」雷霆飛手氣壞了，上前拽住了君毅的領子，「為什麼不說？」
君毅摘下眼鏡，驚訝地看到來人。
王牌學長恍然大悟。
「學長，你又認輸了啊。」君毅從視野中看到副本眼鏡下線。
下一位挑戰者接過濕漉漉的詩詞小抄，不由得哆嗦：「我……我還是再考慮一下吧！」說完，一溜煙兒不見了蹤影。
原本停著的疾風號隨之一抖，竟慢慢朝下滑落。以這個高度墜落，一定會砸個粉碎！
在室外進行比賽，受到風力和氣壓影響，需要重置無人機參數。在君毅打工的時候，美籍飛手已做好準備。
所有的燈光在此刻隱去，喧嘩的人群漸漸寧靜。一時間，繁華的新天地，被熄滅了。在沉寂的黑暗中，他緩緩抬起雙臂，彷彿是世界的帝王。
「自然是要比之前做得更好，誰不服，就再戰嘍。」
他冷哼，一切也太湊巧了。
「對手搶在我們前面發布了最新航拍機，性能與巡風相差無幾。今天如果還不能把巡風順利推到眾人面前，我們會丟掉北美的訂單。時意啊，你若是擔心昨晚的意外，我已經處理好了，說起來也是同時起降的數量太多才會引發問題，正常情況下客戶用機並不會……」
包里的手機振動了一下。
MIT風洞實驗室內，深邃的白色通道彷彿連接著另一個世界。造型奇特的巨大機翼在聚光燈下，折射金屬的銳利感。有人在叫衛之了，他轉過身用英語與同伴快速交流了幾句，那個同伴手裡拿著君毅完全看不懂的數據儀錶。
「如何？我回去把SL樣機寄給你？」衛之聽得出她有多興奮。
龔鳴摘下FPV眼鏡感嘆了一句：「唉，如果是毅哥，這個彎道一定沒問題，她人呢？」
少女沒來得及穿鞋，精緻圓潤的腳趾，宛若小巧的珍珠落在紅色的地毯上，鮮亮又可愛。她站得不穩，整個人傾斜著攀住姬時意的胳臂，外加耳朵和尾巴的特效加持，姬時意彷彿從柱子後面，活生生拽出了一隻黑白相間的小貓。
姬時意緩步而來，勾了勾嘴角露出理所當然又漫不經心的笑，傲慢之色一如既往。
人們紛紛抬頭議論。
「沒事。」君毅吸了吸鼻子，繼續說，「衛之哥，你還有疾風飛控廠家的聯繫方式嗎？市面上找不到類似的。」
從聚光燈下逃跑的灰姑娘還是被人堵住了。
「燙燙燙燙！」君毅尖叫，她的頭髮正在捲髮棒下冒著白煙，敏感的耳朵都要燒起來了。
「報告老闆，晚上七點還有一場秀，在樂園外區的貝殼劇院。」馬助理忍著胃裡的翻江倒海，堅持本職工作拍馬屁，「若是您能去，一定是他們三生有幸。」
「你……會後悔今天對我的無理。」姬時意垂眼看她，「你叫什麼？」那傲慢的姿態，彷彿令對方奉上名字都是很大的恩賜。
「想想辦法啊君君，卓教練再自掏腰包給我們路費，會被師母罰跪搓衣板的。」
「想走？」胃痙攣令原本就高大威猛的王牌學長更顯凶神惡煞，「給我坐下！我今天就要和你理論理論，並不是所有人都坐過山車時還可以念詩的。」
比起他們這些輸不起的大男生，君毅挺直的身子里透著一種凜然的堅毅。
「全球無人機市場，二分天下，M國的SL和季風各佔半邊。我們也是希望幫助季風拓展規模。」陳經理滿懷誠意，退讓一步，「如果姬總是對股權佔比有顧慮，我們可以簽署一個行動協議，絕不影響季風的任何決策。」
君毅驚悚地瞪大了眼，就像一隻弓背豎起全身毛的貓咪，就差露出爪子撓地。
靠飛手手動的互動式表演與由計算機編程式控制制的大型無人機秀，截然不同。舞台和觀眾席上的人物的隨機移動，全靠飛手手動應變。只要稍有偏差，無人機水果刀一般鋒利的螺旋槳，就會捲起女演員的頭髮，扯掉頭皮，甚至將漂亮臉蛋攪碎。
龔鳴露出敬佩之色：「有志者事竟成！」
君毅抵著廊柱，她已經錯過了偷偷溜走的最佳時間，只能被迫偷聽。
他這麼一走，排在後面的幾人也推三阻四，沒一個敢上前。
聶倩倩捂住心口躺倒在地。
而且這種抄襲的手法非常巧妙，讓季風根本無從告起。
君毅率性地一掌擊向王牌學長的肩，她是練過散打的，力量可不小。青年突然虎軀一顫，俊臉一扭，稀里嘩啦就吐了一地。
兩人異口同聲回答他：「不是。」
它們或互相碰撞，或原地自燃。天空中的熒光亂作一團，彷彿一道道拖著長尾的流星，紛紛墜下。半個夜空燃燒起來，宛如一場耗資巨大的災難片現場。
「別泄氣。」王牌學長拍了拍龔鳴的肩膀，「君毅誰都看不上，只喜歡無人機，這種女生比倩倩還難追。」
「在裏面調整疾風，聽說是找到了合適的飛控。」小Z回答。
姬時意龍飛鳳舞簽了個字扔給君毅，轉頭走了。
「人呢？」姬時意垂著頭隨意問道。
如果君毅知道，姬時意不但西裝筆挺地逛了遊樂園，還面無表情地坐了過山車，一定對他肅然起敬。
不談當年還好，一談姬時意就恨得牙癢。
這種眼鏡是為第一主視角競速無人機專配的，視線連著無人機的前置攝像頭，戴上它就像真正坐在駕駛艙里操控無人機一樣，也可簡稱為FPV（FirstPersonView）眼鏡。
姬時意不可思議地看向她，台下眾人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姬時意若有所思，繼續搜索著信息，果然在贊助商那欄看到熟悉的名字——天際線（SkyLine）。
「那好吧，就再比一次。」
季風？聶倩倩眼皮一跳，立刻看向君毅，竟從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少女臉上看見一閃而過的心虛。
「君君去虯江路淘貨了，她的什麼飛控壞了，找不到替換件，沒和你說？」麗佳語氣惋惜，「她果然看不上你。」
君毅並不想理會，越過他，徑直走向王牌學長。
「小哥哥，A大的箐箐堂怎麼走？」龔鳴被外校的女生攔下，對方在看清他的長相后雙頰微紅。
「君君！」室友麗佳收到君毅的微信，從二樓寢室窗口張望，「我以為你去學姐那裡過夜了。」
帽檐下，她眨著貓兒一樣的大眼，狡黠一笑：「不是啊，怎麼會？」
「啊？」馬助理沒緩過勁來，「找、找他幹嗎？」
姬時意是一個精明的商人，心裏已經有了盤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