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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撒潑的樣子令林東明皺起了眉，我看著自己的父母開始爭吵，他們用最惡毒的語言攻擊彼此，絲毫不顧及這麼多年同床共枕的情分，像極了小丑。

然而就在第三天，回家一推門，我就嗅到了不同尋常的火藥味。客廳里像是被大炮轟過，一片狼藉，電視機被砸得稀亂，滿屋子的煙味熏得我眼睛都睜不開。

「芳蕤，就這麼說定了，以後靜湘跟著我，你帶著靜淵好好過日子。」林東明終於抬起了頭說話，看到我毫不意外，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似乎有些愧疚。

「不開心啊？」

他們爭奪林靜湘的嘴臉，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腦海里，一直到很多年後，那個夜晚都成了我不忍心揭開的一塊傷疤。

小區八點后，夜市攤陸陸續續地擺了出來，我沒有多餘的錢下館子，於是朝一個麻辣燙攤子走去。

「怎麼，瞧不起我？」

林東明好久沒回家。

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下，我的鼻子漸漸發酸，眼前越來越模糊，秦芳蕤高傲地抬起頭，像只驕傲的孔雀，等他把苦水訴盡。

她滿臉怒氣地朝他們嘶吼，胸脯因為激動和氣憤局促地起伏和_圖_書著，秦芳蕤一臉驚慌，拿過拖鞋就撲了過去：「我的姑奶奶，這裏都是玻璃渣子，你穿鞋再出來啊，林東明要氣死我，你也要氣死媽媽啊你！」

「芳蕤，我知道你怨我，我跟你感情不和不是一天兩天了，這麼多年為了兩個孩子，我們捆綁在一起，你受夠了，我也受夠了。」印象中林東明從未說過這麼多話，他像是蓄滿了水的池子，開閘的一剎那，積怨已久的情緒一下傾瀉而出，「事到如今，我也沒打算瞞著你，沒錯，如你所想，我是跟閆麗好了，我們是初戀，又是多年的老同學，這些事讀大學時你都知道。前年她離了婚來找我，想跟我好，我為了這個家狠狠拒絕了她。」

「滾吧滾吧！老娘早就不想跟你過了！」秦芳蕤站起來，將那幾張紙狠狠地摔在林東明臉上，表情扭曲，大聲咆哮，「拿著離婚協議，跟你那個狐狸精去過逍遙快活的日子，我呸！」

「林東明，老娘不怕跟你撕破臉，好，你要滾沒人攔著，但有一個條件，你答應最好，不答應也得答應。」秦芳蕤抄起雙臂，在客和圖書廳走來走去，腳下踢到一個不鏽鋼茶杯，咕嚕嚕的滾動聲，震得我耳膜發疼。

「啊？太貴了！我不吃了。」

「不是說好誰帶靜湘走，誰就不要房子！你怎麼能反悔？」林東明不甘示弱地嚷道，好像在他們眼裡，我們已經成了交易的籌碼。

這種感知，幾乎讓我也絕望。

「哎喲，幾塊錢的事，方老闆，回頭我算給你啊。」陳錦墨跟老闆似乎很熟，拉我走出幾米遠，對著老闆吆喝。

我邊吹邊吃手中的串串，後腦勺忽然被人敲了一下，我以為是誰走過去不小心撞了我，抬手鬱悶地揉了揉。

「把你賣了。」陳錦墨挨著我坐進來，一把摔上車門，「師傅，西門一條街，五一路口放我們下來。」

「這麼晚，我不去了，要不你放我下去？」要不是跟著陳錦墨一起，這麼晚要去市中心，打死我都不出來。

「老闆，我在這吃。」我找了張凳子坐下，老闆給我擺上一次性碗和筷子，我挑了幾串藕，咬了幾口，燙得我齜牙咧嘴。

耳鳴聲充斥在我的腦海，漸漸的，我什麼都聽不見了。

「林東明！你再亂扯淡，和*圖*書我撕爛你的嘴！」秦芳蕤像只發怒的母老虎，張手就要打人。

「我去，我還不知道你啊，你臉上寫著『不開心』幾個字，能糊弄我咯。」

我不知道是怎麼從家裡出來的，當我意識到冷的時候，人已經在外面了。

我的爸爸媽媽，沒一個愛我，他們少得可憐的愛，全部傾注在林靜湘身上，這個殘忍的事實，狠狠地扇了我一個巴掌。

心裏，疼得要命。

「這攤子我老熟了，特沒勁，你在這吃什麼？」他站在路邊去攔計程車。

「我不要這個拖油瓶，我要湘湘，只要你答應湘湘跟我，我什麼都不爭。」秦芳蕤絲毫不顧及我的情緒，說出的話，一刀刀捅進我心裏。

沙發邊，一雙黑色皮鞋上落了幾片玻璃碎片，林東明坐在沙發上，低著腦袋悶聲不響，活像一隻被打了寒霜挫敗的冬菇。

「吃這些東西哪成，走走走，哥哥帶你吃大餐。」陳錦墨說著一邊拉起我走，我抱起書包，支支吾吾地喊，「還沒給錢。」

「不是，我怕你亂花錢。」

我現在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逼迫自己不能哭出來，可是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珍珠，大顆大m.hetubook.com.com顆地滾落下來。

陳錦墨攔到車，一把將我塞了進去，我還沒反應過來，坐直身子，緊張地看著他：「我們去哪？」

我整理書包帶子，嘟嘟囔囔：「我又不知道。」

「既然你一直看不起我，你為啥要跟我好？當初你被你那個有錢男朋友甩了，你幹嗎來找我？幹嗎跟我結婚？作踐你自己，芳蕤，我是個男人，我也有自尊啊。」林東明渾濁的眼珠子水汽氤氳，他的臉上矇著一層死灰般的絕望，那是對婚姻破碎的無力，對秦芳蕤的失望。

林東明連忙站了起來，討好地說：「湘湘，爸爸能給你更好的未來，你閆姨她舅舅是銀行行長，你這麼好的苗子，以後學個金融專業，爸爸……」

「妞兒，這麼晚你沒回去？」陳錦墨冒了出來，一個爆栗敲在我的頭上，他揉亂我的頭髮，在我旁邊坐下來。

砰——就在這時，房門被用力推開，林靜湘光著腳，捂著耳朵尖叫著跑出來：「我誰都不跟！我不跟！你們整天煩不煩，什麼時候家裡能不吵啊！啊？！」

「唔……」我吃著藕片，含糊不清地點頭。

晝夜溫差很大，白天穿著剛剛保暖的ｍ.ｈeｔubooｋ•ｃoｍ.ｃｏm毛線衣，到了夜晚就擋不住風寒，我沒吃飯，肚子快餓扁了，秦芳蕤忙著跟林東明離婚，根本沒有時間管我的晚飯。

「沒吃飯？」他好奇地看著我。

我的身體脫水了般難受，可我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做不了。

他苦笑。

「傻子，我樂意呀。」

「我本想就這麼湊合下去，為了靜湘，為了靜淵。」林東明的眼睛通紅，喉嚨里發出野獸一般的嗚咽，難受地指責，「可你呢，芳蕤，你嫌棄我啊，你從談戀愛就嫌棄我，嫌我沒錢，嫌我沒出息，你嫌我就像嫌路邊的叫花子，這麼多年在你面前我任由你打罵，就算是養條狗也該心疼了。」

我的心情悶悶的，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客觀來說，我很同情林東明，可是這種同情不足以讓我原諒他，我深切地感知到，我快要變成單親家庭的孩子了，也許以後還要跟秦芳蕤過痛苦不堪的日子。

秦芳蕤坐在他對面，抹了粉底的臉白得像鬼，兩行眼淚正嘩嘩地在上面流淌，她鼓著兩隻銅鈴大的眼睛，顫抖的雙手捏著幾張薄薄的紙，瞪著不敢出聲的林東明。

「別啊，靜淵淵，我今晚請你吃小龍蝦。」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