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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走出房門，我偷偷地起床。

第二天下起了暴雨，林靜湘還是走了。

我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秦芳蕤抱著雙臂，不停地向林東明叮囑林靜湘的衣食住行，像是一個送丈夫女兒遠行的賢妻良母。

「拖油瓶。」

秦芳蕤讓他的感情死了心，而我讓他對未來死了心，只有林靜湘是他的寶貝，是他願意投資的未來，所以他不顧一切帶走了。

「你管她，她有衣服穿。」秦芳蕤看也不看我，她說得沒錯，我衣服大都是林靜湘穿剩下的，有一柜子，能擋風驅寒，是不用她們管。

櫥櫃里有幾包方便麵，我囫圇解決了晚飯，秦芳蕤一直不吃東西，我怕她餓昏了，炒了個家常菜，熱在電飯煲里，才放心地去睡覺。

我白了秦芳蕤一眼，林靜湘是她的命，我就是她的討債鬼，我以後日子要是不好過，秦芳蕤也好不到哪兒去。

房間內，靜得可怕。

我鄙夷地聽著，心想早幹嗎去了，要是她稍稍溫柔點，對林東明好一些，也不會走到老死不相往來的這一天。

不能哭。

林靜湘站在門口，提著她的洗漱用品，等到林東明出來，他們一前一後地下樓，和-圖-書秦芳蕤拿著兩把雨傘跟在他們後頭。

手指甲緊緊摳著手心的肉，我仰起頭，看著漫漫雨簾，努力不讓眼淚落下來。林靜淵，這才是開始，以後跟秦芳蕤的戰鬥還長著呢。

啪——她惡狠狠地給了我一巴掌。

「湘湘，媽以後也沒機會給你買衣服了，這些，還有這些，你都帶過去，你模樣好，身材好，穿出去體面，你跟林東明和那個狐狸精生活，我怕他們虐待你。」秦芳蕤將她手上的購物袋，獻寶一樣往林靜湘手裡塞。

「我說——我被她甩啦——」陳錦墨苦澀地笑，笑著笑著，他被自己嗆得咳嗽起來，等他不咳了，對面突然很靜。

「她真的就這樣走了……」他的嗓音裡帶著一抹悲痛。

掌心是我掐出來的半月狀血痕，我捧著雨水，虛握成拳，冰涼的雨水從指縫間流了出去。

「哦，知道了。」我一手插在褲袋，捏成拳，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真慶幸她用左手打的，力氣不是那麼大。

秦芳蕤撞開我，恨恨地瞪了我一眼，然後走進了樓道。讓我失望的是，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在意過我的耳朵和臉頰疼不疼。

我握著和*圖*書手機看向窗外面，大雨瀰漫天空，陰沉，悲涼。

「不開心？」陳錦墨只要不開心，就不正經，笑聲比平時大，說話也沒羞沒臊。

外面大雨瓢潑，雷聲轟隆，秦芳蕤穿著單薄的睡衣，面色慘白，一動不動，像一具殭屍，她幽怨地看著林靜湘和林東明上車，發動車子，揚長而去。

陳錦墨笑笑，彷彿並不想聽任何安慰的話，很快掛斷了電話。

我陰暗地想，大不了相互耗著唄。

只是，讓我萬萬沒想到，手機這時響了起來。

「嗯？」我明知故問。

不知道為什麼，我每次一跟秦芳蕤說話，就忍不住生氣，說出的話和她罵我的話一樣難聽刺耳，果然，秦芳蕤聽到這句話，立刻活力十足，彈跳著從地上爬了起來。

車子衝下坡，濺起一地水花，無情地匯入大道，轉眼消失在雨中，沒有人管身後這個可憐女人。

她坐在地上，叉開兩條腿，睡衣浸泡在污水裡，染得黑不拉幾的，她臉上濕漉漉的，哭嚎聲又大，讓人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還沒睡？」我平躺著身體，望著頭頂的天花板，那頭嬉笑兩聲，調侃著我，「想你想得睡不hetubook.com.com著。」

我穿上外套，去她房間拿了她的大衣和雨傘，直接衝下樓。

「我好難受。」

三步化兩步，我很快來到秦芳蕤的眼前，把傘撐在她頭頂，她抬頭很快看了我一眼，繼續哭起來。

「靜淵淵，哥哥想你了，你想不想我？」

「陳錦墨？」我喊他。

秦芳蕤洗完澡就鑽進了房間，一直沒有出來。我怕她想不開，趴在門上聽了半天，直到聽見震耳欲聾的鼾聲，我才走開。

「林東明！」秦芳蕤忽然衝進雨中，對著一串噴薄的尾氣大喊，「希望你好好對湘湘！不要讓那個女人欺負她！以後她要是過得不好，我要了你們的命！」

一個男人狠起心來，也讓人心冷。

「陳錦墨，我父母離婚了，林靜湘今天跟林東明走了。」我語氣變得很正經，也不管他聽不聽得進去。

慢慢地自我放鬆，調整自己急促的呼吸，我咧開嘴，學會笑著面對這些，把手伸到傘外的天空，掬起一捧雨水。

空氣好像在這一刻凝固了。

「哦哦……」陳錦墨有些驚訝，聲音很輕，電話里沉默了一會兒，他的語氣帶著笑意，「她不要我了。」

空氣都是可怕的僵和-圖-書硬。

「林靜淵，看到我這樣你很高興了？你想都別想，老娘不好過，少不了你苦頭吃！」她咬牙切齒地咆哮。

「……」我依然不知道如何安慰他。

「那你放進我行李箱，明天我爸來接我，今晚要帶的都整理好。」林靜湘鬆散頭髮，換拖鞋去洗澡，秦芳蕤聽到她這麼說，笑著臉回應，「好好好，媽這就去。」

雨下到半夜都沒停。

在這一刻，我突然意識到，以後真的只剩下我和秦芳蕤相依為命了，林東明扔下我們母女，像扔下兩塊毫無利用價值的破抹布。

我吃完麵條，林靜湘回來了，後面緊跟著提著一堆袋子的秦芳蕤，秦芳蕤滿臉堆笑地進門，後腿一勾，關上門。

我的左耳本來就不好，現在嗡嗡作響，聽不見任何聲音，不知道是不是聾了。

雨水嘩嘩啦啦，篩豆子似的，打消了我的睡意。我握著手機，打開沈星沫那條簡訊，又翻到陳錦墨的號碼，猶猶豫豫地閉眼又睜開，這樣重複了幾次，我嘆息著把手機擱到了床頭柜上。

手中，一無所有。

我一個激靈，有些期待地拿起手機，我也說不清楚，心底更希望誰打來，屏幕上閃爍著「陳錦墨」三個ｗｗｗ.hｅｔｕｂｏｏk•ｃoｍ•ｃｏｍ字，我平靜地接通，裏面傳來了他不正經的聲音。

「靜淵淵……」他重重地嘆息，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語氣憂傷得令人心疼，「我難受……」

「沒有他們你又不會死。」

「啊——」秦芳蕤一屁股賴在地上，大雨瞬間淋透了她的全身，她哇哇大哭，看起來慘兮兮的。

「……」我沉默的聽著。

一如這座城市下，夜晚不眠的我們，一張張年輕的臉龐上布滿了灰濛濛的愁，化不開，剪不斷。

我一時語緘。

「媽！」林靜湘今天跟陳錦墨吵完架，一肚子的怒氣沒地方撒，她不耐煩地擺脫秦芳蕤，看了桌邊的我一眼，指著她手上一個橙色紙袋，「那件你給林靜淵，我穿不了那麼多。」

「力氣恢復了就上去，在這裏撒潑，讓鄰居們看笑話。」我的臉頰生疼，幾縷髮絲落在眼前，擋住了秦芳蕤怨恨的視線。

林東明把車開到了樓下，走上來幫林靜湘搬東西，我背對著他們躺在床上裝睡，不願意見到假情假意的離別畫面。

「你來陪我，我就開心了啊。」陳錦墨打了一個嗝，說話軟綿綿的，像是喝多了酒，雨聲交雜著他囈語般的嘟囔，「小爺我高興著呢，高興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