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只要能待在你身邊就好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為什麼她只是想默默地躲在角落陪著他，這一點小小的心愿都不被允許？
薑茶茶垂眸啞然。
全世界都可以幫他，只有她不可以。
一番折騰，他們平安地回到岸上。
顧南風起身，把難脫的潛水服脫下來：「海域那麼大，那麼深，神奇的事情有很多，我怎麼知道？」
他打開電視，電視上也在播放關於度假酒店的最新消息，那個帶頭的金髮女人組織群眾和當局爆發了一次衝突，警察控壓造成混亂局面的新聞也是甚囂塵上。
「現在的人，都太不懂得爭取。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把自己的不爭取叫作守候。」顧南風拿起酒杯豪氣地飲上一大口，那鋒利的酒精劃破喉嚨，發出跳動的灼燒感，他痛快地揚眉，又飛快地皺起。
「普通居民？」顧南風冷哼，「我查到的可不是這樣。她叫露易絲，二十八歲，是小島上的女混混，賭博、搶劫什麼都來。幾個月前，她進入一個邪教組織，因宣傳不當言論被抓了起來，才放出來沒幾天，就盯上我的度假酒店了。」
這時手機響了，是微博有新的私信。
歐式風格濃厚的政府單位前有著幾百階的樓梯，已經陸陸續續有人開始在樓梯上來回走動，晃動的橫幅隱約可以看到。
顧南風坐在後排，按下車窗沒有看她，而是清冷地問：「可以去辦正事了嗎？」
薑茶茶回到顧南風車上，顧南風問：「怎麼樣？」
聽到這樣的背景資料，再看看那個金髮女人，薑茶茶沒辦法立刻把這些情況聯繫在同一個人身上。不過想到剛才她把錢塞給女人時女人那貪婪的表情，她便說道：「你的意思是，她是為了錢受人指使。」
「起初我也是這麼認為的，不過如果是我的商業對手搞的鬼，我不可能查不到。現在我更傾向於這個露易絲不是單純為了錢。」
「可是你怎麼就知道，她的選擇不是比你更愛她的人呢？」
當天邊的魚肚白衝破天際，緩緩而升時，空氣里開始沸騰起一絲絲的熱鬧。
在學校，我們在食堂對決，不打不相識；我以為你是為了賺錢沒有原則的女生，你以為我是不務正業的紈絝子弟 ；我們二人以誤解開始，在真相里深知。
「如果你要把我做的不完善的地方一同報道出來，我也不怪你。」顧南風扭頭看著海底偵查員抱著東西走過來，「我們下水吧。」
顧南風把毛巾蓋在頭上，嘆了一口氣，走過來扶她重新坐下：「黃旗一舉，說好我們就要撤回岸上的，你一意孤行，我怕你有危險。」說著，他幫她脫下腳蹼，又幫她把她的潛水服脫下來。
在薑茶茶的鏡頭裡，冰冷真實的記錄氛圍突然變得輕鬆愉悅起來。
他要去找她，當面問問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薑茶茶微微蹙眉，雖然有些不習慣他這樣的轉變，但心裏還是欣慰的。這樣也好，正事速戰速決，就可以各歸各位。
她回應微笑。
顧南風推門進入，戴著眼鏡的老闆跟之前一樣迎上來：「歡迎光臨。」
怎麼會變成這樣？
薑茶茶微微皺眉：「難道她背後的金主比你出的價格還要高，所以你才打動不了她？」
顧南風看向司機：「開車。」
「對，我是卑鄙！可是我不會騙自己！」何耀也被激怒了，他隱忍多時的情緒終於找到一個出口|爆發，「我不會跟你一樣，明明心裏還想著，卻跟全世界否認！薑茶茶，你口口聲聲說放下，就是這樣放下的嗎？」
金小燦抿唇，小心翼翼地望著她：「所以是因為顧南風？」
金小燦跟在薑茶茶身邊四五天，眼睜睜地看著她整個人像行屍走肉一樣，能交談的話不超過十句。
兩人到了一旁。
「可如果真是這樣，你收買她不就好了？」薑茶茶的腦袋后縮一寸，將顧南風上下打量，突然覺得這個問題如此清晰而簡單，為什麼某人還這麼為難？
他似乎受過訓練，懂得怎麼吸引魚群以及逗弄它們。
「我和何耀沒有吵架，沒有誤會，但我和他之間再也沒什麼關係了。」薑茶茶打斷金小燦的話，說出她想知道的。
被鯊魚攻擊在前的陰影，薑茶茶不時地要分心關注前邊偵查員手裡的旗子，如果前邊有危險，他們就會舉紅旗。那前方的靜謐遼闊，在薑茶茶看來，總有些恐怖，總覺得下一秒會突然出現鯊魚的頭。
陣陣海風撲面而來，似乎在吟唱這裏所承載的變動。
顧南風把酒杯轉了個圈，目光落在櫻桃上：「騙人。這算什麼？眼淚嗎？」
就是這麼一個溫和的人，昨晚揮動了拳頭；就是這麼一個溫和的人，初識他時亦是意氣風發的；可現在因為她，他的溫和沒有了，變得不一樣了。
車子疾馳而行，薑茶茶像失去了靈魂一樣靠在車門邊一言不發。
顧南風的心在不由自主地顫抖，他深吸一口氣打給薑茶茶。
他一直很欣賞和*圖*書的海洋報道者海笑，居然就是一直在自己身邊的薑茶茶？
那個金髮女人喝了水后，就拿過橫幅指揮其他幾個人拉起來。
就算是為了寵愛她的鏡頭特意為之，她望著望著，還是不由得出了神。
「不用了，我想他安排得會比我更周到。」何耀微笑，「不過，你有什麼事一定要立刻打電話給我，我隨叫隨到。」
她怎麼就忘了他是科技公司的負責人！
薑茶茶扭頭，迎上何耀十分平靜而堅定的視線，不由冷笑 ：「這些話你想了很久吧？」
薑茶茶喘著粗氣，嘴唇都被咬破了：「那也不用你管，你憑什麼……」
「她說到你的度假酒店是怎麼被發現污染源，怎麼違反政府警告規定，了解得十分詳細，像是提前熟悉過台詞一樣。說到自己時，她只說自己是島上的普通居民，三言兩語帶過，不願多說。最後，我試探了她一下，她情緒激動，惱羞成怒。很明顯有問題。」薑茶茶皺眉道。
為什麼？
「那我辦完事會儘快回來。」薑茶茶說。
它在媒體上用文字的記錄形式來讓海洋環境知識得以普及，通過平實、生動的視角來讓大家更容易接受。
「顧總，你是不是考慮要把度假酒店徹底關閉？」
「你在微博上默默關注顧南風，留意他每一個動態；他對海域有疑問，你用他察覺不到的方式進行解答；你把他化名為M，訴說著思念；你購物車裡放置了很多他喜歡吃的外賣；你……」
顧南風跑下樓，就看到了一群記者急切地朝他沖了過來。
顧南風艱難地睜開眼睛，頭在酒精的作用下還隱隱發疼，唐美妮的話聽不出個邏輯來，只是從緊迫的語氣里聽出不妙。
待她反應過來，便看到攝像機一直往下沉！
老闆聽出顧南風的嘲諷，自嘲一笑 ：「她主動出現，我喜出望外，受寵若驚。我以為我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可她是帶著結婚請帖來的。她真心誠意請我去法國參加她的婚禮，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該死心了。」老闆給自己倒了一杯雞尾酒，抿上一口，虛無的目光彷彿又見到了心上人一般，「只要她幸福就夠了。」
逆光的方向，薑茶茶看不清他的臉，但能感覺到他在看她。
顧南風拉過薑茶茶要往上游，這時急流再一次捲動而來，薑茶茶感覺自己的身體翻了個個，手裡抓著的東西瞬間脫落了！
小島和巴塞羅那海域相連，但中間也是隔著一小片空隙，所以車子只能開一段，還要坐快艇過去。
顧南風扶薑茶茶上快艇，兩人直奔小島。
每一聲的等待都顯得格外漫長，顧南風屏息間眉峰一點一點地高聳。
不知道過了多久，何耀聽到她說：「你這麼做，也是徹底斷了我們之間的情分。」
顧南風和老闆四目相對，一時間誰也沒有再說話。
可是最後，他還是選擇直接PO上網，讓這份背叛徹底見光，讓顧南風徹底誤會薑茶茶。
顧南風的力道往上，可腳底下那奇怪的顏色勾起薑茶茶強烈的好奇心。她推開他的手，開始往下游。
顧南風抓過衣服胡亂套上，奪門而出。
薑茶茶就這麼和何耀並肩，靜靜地望著他。
顧南風裝傻：「你指的『那些』是哪些？」
海水折射的光，像舞台上獨有的光芒，落在他的身上鍍了一層銀色。
「所以，就要靠你用合適的方法問出答案了。」顧南風定定地看著她。
金小燦不敢勸，她默默地跑去找趙浩子，想從趙浩子這邊得知事情的經過。可是趙浩子和她一樣，對於既是老闆又是朋友的何耀不敢過多打聽。
「父親。」
顧南風游過來拉住薑茶茶的手，薑茶茶也勾到了攝像機的帶子。
這是海底出現不明情況而給的提示和警告。
薑茶茶不爭氣地被這種柔軟的感受打敗了，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只是看著喜歡的人有幸福的感覺，自己就開心成這樣呢？
「海底餐廳要放置傾斜的長方形玻璃箱，除了在岸上固定之外，海底也要找一個絕對的固定點才可以保證萬無一失，為全方位的景觀不被破壞，肉眼能看到的地方不能露骨地加固。而那些礁石也妨礙了放置玻璃箱的位置，所以我命人將那大片的礁石改變形狀。
這回老闆給他倒了一杯溫和一點的水果酒：「難道顧總和她吵架了嗎？」
那麼自己呢？自己又在等什麼？
「你現在還願意幫我嗎？」顧南風見她不說話，上前一步，「除了這個海底餐廳，還有一個遊樂場，沒有其他的了。挖出的土有些沉到了海底，大部分打包上車和建築垃圾一起送到固定的收容場，沒有像輿論上說的那樣直接扔進大海，這一點我可以保證。」
「因為最愛她的人是我。」
「他在門口。」何耀輕聲一句提醒，讓薑茶茶差點被牛奶嗆到。
那噴涌的銹紅色也越發地清晰，不是一處，而是好幾處。
「htｔps://m•hetuboｏk.ｃｏm•ｃｏｍ海洋記者」催促她進展如何。
金小燦終於憋不住去找何耀，可是何耀只是給她一句話：「我尊重茶茶的一切決定。」
正想著，他聽到：「何耀，我要去小島了。」
幸好，外界變了，真正的我們都還沒有變。
薑茶茶觀察著，聽到顧南風在旁邊說道：「看到那個金色鬈髮、戴眼鏡的女人了嗎？她就是這場抗議的組織領導者，我本來想抓她過來直接問她是誰指示的。」
她走過去，台階上的人越聚越多。
老闆給他倒酒，又問：「顧總不能放手，所以不會和唐小姐結婚，可是為什麼你沒和那位小姐一起來呢？」
「你為什麼不接電話？薑茶茶，你為什麼不接？」
只有這樣，兩人才會斷得乾乾淨淨，薑茶茶才會徹底放下顧南風。
「為什麼你不相信我喜歡你？」何耀扳過薑茶茶的雙肩，剎那間臉色變得十分可怕，「你為什麼就不能相信我一次？」
「好。」何耀點頭。
「不。」顧南風不迴避她的目光，「我是想說，幸好我沒有什麼『罪責』能讓你隱瞞。我是想說，幸好你還是那個據理力爭的薑茶茶。」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何耀皺眉，「我只知道我同步著你的手機，同步著你的內心，我就控制不住自己。茶茶，我比我想象中還要喜歡你。」
要閃瞎人的閃光燈齊齊照著他，就像刀光劍影一樣不肯放過，記者們尖銳的提問更像層層鎖鏈困住他！
「顧總，請你說明一下，報道上的視頻是真的嗎？」
老闆垂眸，半晌道 ：「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跟顧總一樣勇敢的。」
何耀扭過頭望著車窗外，暗暗把拳頭握緊。
薑茶茶先是向對方打聽度假酒店的污染情況的事，女人滔滔不絕，說得十分詳盡，就好像親眼所見一樣。
「父親，我會處理好的。」此時多說無益，顧南風只有給出這樣的保證后掛掉電話。
這邊，薑茶茶坐上顧南風的車，餘光偷偷看向顧南風的左臉。
他把手機狠狠地摔向角落，四分五裂。
直到三聲響完，顧南風隱忍的怒氣被徹底點燃。
薑茶茶有些不敢相信何耀的話，半信半疑地走到門口，真的看到了顧南風的車。
薑茶茶皺眉：「那些銹紅色的噴涌，還有死魚。」
顧南風環顧四周：「聽說你不開店了。」
「哦，我是在想你準備好下海的設備了沒有，我們需要拍一些海底的真實視頻PO到網上去，有時候最有利的反擊就是有圖有真相。」薑茶茶回神說道。
「你不配。」薑茶茶把頭用力地抵在玻璃窗上，咬唇間冷冷地丟出這三個字。
顧南風徹底醒酒了。
她口口聲聲說秉公報道，就是這樣秉公報道的？
那次手機不見，何耀把手機遞過來讓她登入掛失，她怎麼也想不到他是別有用心的，他偷窺了她所有的信息！
薑茶茶跑上台階，沖她打招呼。
顧南風卷著袖子，穿著一身休閑服出現在這裏。
薑茶茶迅速收回目光，表示知道了，然後拿過包下車。
他彷彿在笑，即便隔著防護帽看不清臉，她還是能感覺到他的快意和幸福。
「事情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那個視頻是怎麼回事？那裡邊的人真的是你嗎？」
最近幾年經濟快速發展，環境失衡的問題得到很大程度的重視，可以說把海洋環境挪到大眾視野中，並且成為一種流行來關注的功勞，是「海笑」一舉擔起的。
「不，你不是喜歡我，你只是恨顧南風，恨他搶走了你的唐美妮，恨他喜歡我。你只不過是討厭這種輸的滋味罷了！」
這一刻，他等得太久。
薑茶茶本能地朝攝像機游過去，慢慢地，腳下的黑色竟浮現了銹紅色，好像是那種硫磺泉在噴涌。
薑茶茶徑直越過他們，金小燦怎麼喊都喊不住。
「不知道。」 顧南風苦笑勾唇，「或許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勇敢的，有的只是信念而已。」
顧南風微微一怔，盯著拿在她手上的攝像頭，出汗的臉龐露出無奈的苦澀。
他們是同一個人嗎？居然是同一個人？
不知不覺地，他走到了那間酒吧前。
兩個人隔著一個大廳的距離，顧南風站在台階上，她站在門口。
薑茶茶沉著臉扭頭，看到只有金小燦一個人，神色稍稍好一些。
碩大的房間一下子安靜下來，電視上主持人的聲音一下子被拉到好遠。
第二天，薑茶茶早早起來，拿上相機和筆記本。
「你想打我，想罵我，都隨便。」何耀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我不會後悔這麼做。」
顧南風把空掉的酒杯推給他：「再來一杯。」
昨晚，何耀打的一拳是在左臉上嗎？她沒看到瘀青。
薑茶茶瞪著他，沒說話。
「他如果想來，可以直接跟來。」顧南風清冷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我的車容得下。」
「我來這裏不是來幫你ｍ.ｈeｔubｏoｋ.ｃｏｍ.ｃｏｍ，是為了找出真相。
老闆一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嗯，是關了幾天店。」
「喂，父親。」
「我明白。」薑茶茶聽到身後的他自嘲一笑，似在自言自語又像在跟她說，「我怎麼會奢望你會毫無原則地幫我。」
她想跑過去讓他相信她！
顧南風微微皺眉，把剩下的一半酒一飲而盡，啪地把杯子拍在桌上 ：「別人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不能放手就對了。」
「謝謝。」薑茶茶下意識地打量周圍，有些懷疑某人會不會又跟昨晚一樣突然出現。
不想何耀起得比她還要早，早已在大廳里點好了早餐，一看到她下樓就朝她揮手示意。
通篇內容放大了顧南風在施工方面的過錯，附上的視頻也是經過剪輯的，他自述那些過錯的話被反覆播放，幾乎是把度假酒店造成海洋環境污染的罪名坐實！
薑茶茶冷哼出聲。
顧南風微微眯眼睛：「不是去搶婚的？」
……
何耀坐在位置上，握著牛奶杯，手指無意識地在杯口來回摩挲。他靜靜地坐在柔和的光線中，不卑不亢，像在等著她，又像是已經接受她不會回來的坦然。
顧南風似乎看出她的擔心，用手勢比畫著讓她不用擔心，並從腰間拿出魚食盒開始領著魚群起舞。
「還有還有，唐美妮沒怎麼來學校上課了，難得出現幾次還都是一大幫人前呼後擁的，那架勢特別女王。」
「是因為我自己。」窗外熟悉的風景滑過視線，像抓不住的流沙終於要錯過。薑茶茶氣若遊絲地往金小燦的肩膀靠去，「小燦，我累了。」
顧南風問：「為什麼？」
何耀垂眸，沒有說話。
薑茶茶被這話刺痛了，她扭頭看向他，聲音不由得提高了幾個分貝：「所以你讓我參与這件事，是為了幫你隱瞞『罪責』的？」
回復完畢，她把手機用力扔向床頭，聽到一聲悶響，心裏這才好受一些。
顧南風在吧台入座，老闆親自給他調酒。
薑茶茶抓過放在一旁的攝像機對準顧南風：「顧總，你確定你剛才說的都是實話嗎？」
惹得趙浩子很鬱悶地哭喪著一張臉：「阿耀啊，你又和薑茶茶吵架了？」
薑茶茶坐在自己的房間里，反覆地看攝像機里顧南風的誠懇獨白，手在鍵盤上猶豫不決，空白的文檔里始終沒有輸入一個字。
他打開手機，看到網頁頭條是—顧氏小島度假酒店污染真相在此。點進新聞內容，最先映入顧南風眼帘的是「海笑」這個筆名。
薑茶茶盯著發白的手機屏幕，回復道：「今晚會寫好。」
難道你不知道你這樣避而不接，是變相地承認嗎？
因為過度施工，初潛層的部分海水的確是渾濁的，但慢慢地潛入到深處后，海水的能見度逐漸恢復好轉。比起上次來，白色污染垃圾也不再隨處可見。
顧南風說，他是一個商人，在利益的籌謀權衡中，不可能不做一點點的犧牲和破壞。
顧南風抬眸啞然。
墜入夜色的石頭街，因為度假酒店遭遇輿論攻擊，關了幾間店鋪。原本的熱鬧少了，彼時多了一分寧靜。
這個燈箱里的燈點著是為了等她回來，現在他等的不再是人，而是心裏的那份歸屬吧。
「你以為我沒收買過嗎？」顧南風默默翻了一個弧度不大的白眼，「她油鹽不進，拒絕和我方做任何交易。」
「你真的不知道？那你幹嗎阻攔我？
顧南風時而和那些魚群一起隨海水漂流，時而忽上忽下，時而調皮地轉個三百六十度，五顏六色的各色魚群就像他手裡的畫筆，隨心所欲製造出一幅幅奪目的畫來。
他思索片刻，重新抬眸，眼神堅定：「海底那些銹紅色的噴涌，大概是我命人鑿了礁石后，才變成這樣的。」
薑茶茶擰眉：「可是這樣是破壞島上原本的結構，而且這麼大的工程，流失的泥土會被運去哪裡，會浪費掉多少，你都沒考慮過嗎？」
薑茶茶用力望去，居然看到很多死魚的屍體。而那些銹紅色的噴涌點還在很下面，她把攝像機對準那些，放大焦距，全部記錄下來。
劍拔弩張中，何耀瞪大了眼睛，鬆開薑茶茶，繼續說 ：「你放心，替他澄清的事情我之後會做，他的事業不會受到影響的。」
薑茶茶向對方表明自己的身份，表示希望可以和她聊幾句。
在金小燦看來，薑茶茶又回到了之前把自己置於一刻不停歇的忙碌中，不，是更瘋狂的那種。
飛回國內，機場里，金小燦和趙浩子來接他們。
「不行，這樣效果會適得其反的。」薑茶茶扭頭，趕忙說道。
薑茶茶遇到了史上最難寫的海洋報道。
她把攝影視頻撥到第一秒，重新開始看。
「我去和何耀打聲招呼，馬上就來。」薑茶茶說著轉身。
「我知道。」何耀看向前方，「我不求你的原諒，我只是想幫你和他斷得乾淨。」
不，她想跑過去，告訴和_圖_書顧南風，這一切不是她做的！
金髮女人看了看薑茶茶，蔚藍色的眼睛透著一絲警惕和遊離。
這回輪到顧南風一愣，愣完他說道：「如果是我，我會直接搶走新娘子，然後告訴她，這個婚她不能結，她的幸福不能由別人書寫。」
薑茶茶閉上眼睛，一滴淚從眼角悄無聲息地滑落。
不，這一切一定不是真的。
薑茶茶怔了怔，在來這裏前，她頂著「海洋記者」的壓力，決定要為顧南風把這層污衊揭開。她堅信，他維護大海的夢想絕對純粹，絕對不會做一點點「海洋記者」所說的那些事。
顧南風睨著她：「這不是明擺著嗎？」
「去政府門口。政府人員十點上班，去抗議拉橫幅的人也會在這個時候出現。」顧南風仍舊是淡淡的語氣，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
兩個人一同的默契顯示這次情況十分嚴重，不是鬧著玩的。
「我不在乎你最後的選擇，只要能待在你身邊就好。
他要保護海洋環境是真的，他要打造度假酒店也是真的，他逗弄魚群是真的，他有所隱瞞也是真的。
老闆手法嫻熟地把雞尾酒倒進調酒器里上下翻動：「我去參加她的婚禮了。」
「那如果顧總是我，你會怎麼辦？」老闆有些好奇地望向顧南風。
只有在無比巨大的震撼下，顧南風才會放棄薑茶茶。
如果說何耀給予的幸福是清晨、包子、平凡的熱氣，那顧南風給予的就是藍色、炫目、魔幻的心動。
無法比擬，卻足以讓人深深糾結。
因為這門口的粉色燈箱還亮著，裡邊雖然昏暗依舊，但有人走動。
那邊，金小燦追上薑茶茶，一把扯過她的行李箱：「薑茶茶！薑茶茶！」
讀者對他很是追捧，相當於每一個動作都是受到大關注的。
如果秉承事實報道，那顧南風的這些瑕疵就會被放大，辨白的作用就會大大減弱；如果刪除掉他的過失，把視頻和報道有所美化，那就有違記者操守，有失真實。
薑茶茶定定心神，看向前方：「我們這是去哪裡？」
薑茶茶從包里抽出一張現金塞進她手裡，女人立刻嘴角上揚，點頭說「OK」。
他拖著長長的身影，沿著店面散步。
薑茶茶怔怔，對了，正事，她來這裡是有正事的。
老闆又是一愣，靦腆地扶了扶眼鏡：「怎麼會，她找到了幸福，我……我開心還來不及。」他給顧南風調了一杯蔚藍色的酒，浮冰的上方放置一顆紅色櫻桃，顏色衝撞又相輔相成。
我愛你，是信念。
車子疾馳地開著，很快到了政府門口。
金小燦下意識地挺直腰板，惴惴不安的心被發配到更加疑惑的荒蕪地帶。她不知道這次薑茶茶去巴塞羅那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只知道顧南風也去了巴塞羅那，顧氏度假酒店的事受到新一輪佐證的抨擊，情況令人焦頭爛額。
「你現在跑過去，對那些記者說這些是誤會，說報道不是你寫的，那麼你是『海笑』，你和顧南風的關係就會曝光。輿論又有新的一波可探尋的談資，再加上在國內苦苦等待顧南風的未婚妻唐美妮，這八卦可要熱火一陣子了。最重要的是顧南風，他會相信你嗎？」
他第一反應就是打電話給薑茶茶，可有人先打給了他—顧啟。
何耀裝滿笑意的眼神慢慢地落在瓷磚上，凝固成霜。
可是現在，他不是這麼清白，他的話像一記響亮的巴掌打在她的臉上。
「茶茶，我覺得很幸福。」
很快，一陣急流襲來，將魚群打亂，它們受驚，很快離開。海底偵查員紛紛扭頭，沖顧南風和薑茶茶伸了黃旗。
薑茶茶費力地把防護帽脫下來，看向顧南風就問：「那些是什麼？」
何耀靜靜地望著頭也不回的薑茶茶，沒有追上去。金小燦見狀，只好撇了趙浩子，朝薑茶茶追去。
「雖然我及時喊停，但不管怎樣，這件事我很抱歉。」
薑茶茶不置可否，隨即問了些她個人的一些情況。女人表示自己只是小島上普通的居民，不忍美麗的家鄉被破壞，所以要義無反顧地站出來。
他也說，他對自己的決策和過失感到抱歉。
何耀抿了一口牛奶，閉上眼睛，彷彿嗅到了即將到來的勝利氣息。
薑茶茶扭過頭去：「記者就是要報道客觀的真相。我來這裏不是為了幫你，而是為了報道真相，希望你能明白這一點。」她的白色球鞋站在鬆軟塌陷的岸邊，海水越過鞋面浸濕了鞋襪。
「我已經訂好了遊艇和下海設備。」何耀把牛奶遞給薑茶茶說道。
前邊開車的司機頗為擔心地看了一眼後視鏡。
小島上已經處於停工狀態，不過酒店雛形已成，依稀可見其漂亮壯觀的模樣。而酒店一旁靠近海邊的位置挖了一個巨型的長方形坑，好像是游泳池的樣子，又好像不是。
他的目光帶著錯愕、詢問、痛苦、難過！
每一個都是顧南風，每個又都不是他的全部。
「夠了，別再說了！」薑茶茶和圖書像一隻受傷的刺蝟，被掀開了所有的傷口，「何耀，你卑鄙！偷看別人的隱私，還直白露骨地宣之於口！」
「我會陪你一起忘記他。
這好像是一個巨大的火球，燒到了眾人的八卦視角，也燒到了薑茶茶和何耀。
這個夜晚，註定無邊無際，漫長無比。
「行了，我們坐計程車。難不成機場離學校那麼遠，你想靠兩條腿走回去啊。」金小燦也不多問，幫忙拿過行李說道。
更何況，他還有最後一招撒手鐧。
望著文檔上已經打好的「海笑」這個名字，薑茶茶煩心地捏鼻樑。
……
顧南風就在被包圍中，一眼看到了站在門口的何耀和薑茶茶。
「哦，對了對了，江教授洗澡的時候不小心摔倒了，摔斷了腿，來給我們上課的時候樣子特別滑稽，哈哈哈……
薑茶茶點頭，最後冷不丁地問她是不是受人指使時，她的目光先是一愣，隨後慍怒地指責起薑茶茶心懷不軌，惡意扭曲。
入海，海底偵查員游在最前排，呈半包圍的守護梯形，薑茶茶和顧南風跟在後邊。薑茶茶以攝像機當眼，把四周的情況都拍攝在內。
顧南風從酒吧里出來，再次看向那粉色燈箱。
「不是單純為了錢。」薑茶茶嘀咕這句話，腦海里突然浮現出「海洋記者」的私信內容。
顧南風的腦袋像炸過的戰場，混亂極了。
顧南風被電話聲吵醒，他把手機挪到耳邊，聽到了那邊傳來唐美妮急切的聲音：「顧南風！不好了！現在鋪天蓋地到處都是度假酒店的新聞！你看報道了嗎？」
「顧總，作為你接班顧氏的第一個投資如此失敗，你有什麼感想呢？」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薑茶茶頓了一下問。
「跟我走吧，你現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安靜地離開。」何耀將她的痛恨全然接受，轉身擁過她僵硬的身體，上了早就安排好停在門口的車。
顧南風稜角分明的臉龐沉澱下陰影：「商業範圍里的利益籌謀，一點都不破壞環境和浪費資源是不可能的。我能做的，就是最大範圍內做到最少的破壞。」
「只是我沒想到那幾塊礁石內有乾坤。勘測專家去看過，那是有毒的石頭魚。它們最擅長把自己偽裝成礁石來躲避襲擊，一旦受到攻擊就會發出有毒的氣體。那些死魚就是這樣來的。
這時，顧南風不由分說地拽著她就往上走，其他偵查員也過來幫忙，圍簇著他們往海面游。
字字戳心，無法反駁。
想到薑茶茶說老闆已經走了，酒吧也不營業了，顧南風不由得駐足那裡，微微出神。
「那是你偷了我的筆記本和攝像機，是你篡改的！」薑茶茶死死地拽緊拳頭，指甲嵌進手心都不及心裏的疼！
薑茶茶輕嘆一口氣，徑直折返。
何耀扭頭：「嗯，小心。」
所以，如果別人報道度假酒店的受關注程度是百分之九十的效果，那「海笑」執筆就是能得到double的效果。
「顧總，你確定你剛才說的都是實話嗎？」
他也曾猶豫過要不要做得這麼狠絕，他也曾想過只把文章和剪輯后的視頻發給顧南風，讓他知道「海笑」就是薑茶茶，「海笑」並不想幫他而是想陷害他這一點就夠了。
「嘟—嘟—嘟—」
「你覺得還來得及嗎？」何耀的聲音在這時悄然響起，「以你『海笑』的名字發布的內容，視頻是你親自|拍的。」
「顧南風」這個名字，金小燦說得很輕很輕，不過還是對這個存在避無可避。
「你知不知道集團的公關部快要被該死的媒體打爆了？現在這件事上升到國際影響，嚴重性可大可小。」即便是見慣了大世面的顧啟，此時沉著聲音控制著情緒，顧南風也明白，這絕不是嚇唬。
金髮女人不等薑茶茶再說什麼，徑直走向同伴，對著政府大門一遍遍地喊著抗議的口號。
對，就是這樣，他表現得越體貼越恪守本分，只會讓茶茶越感激越清醒。有時候跟在身邊反而累贅，也做不了什麼，遠遠地待著效果更好。
「你在想什麼？」顧南風見她出神，打了一個響指。
等薑茶茶的報道，還是等兩個人之間的柳暗花明？
海笑，薑茶茶……薑茶茶，海笑……
「為什麼？」
顧南風看到薑茶茶疑惑的目光，解釋道：「這裡是要做一個海底餐廳。入口在地面，客人走下盤旋樓梯，進入玻璃罩住的海底區域，進入視覺和味覺享受的雙重空間里。」
薑茶茶的脾氣金小燦很清楚，想要撬開嘴不容易，於是金小燦就自顧自地說起來：「你離開這幾天啊，外賣快要忙死了，我一個人根本送不過來，幸好浩子找了人手臨時替補。我們賺了好多呢。
信念驅使我勇敢。
回到學校，薑茶茶來了一次宿舍大掃除，再把帶去巴塞羅那的衣服拿出來全部洗了，最後才去教室找江教授報到。
薑茶茶站起身，沉重的腳蹼讓她抬腿都困難：「你真的不知道？那你幹嗎阻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