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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的前一天，她偷偷買好了火車票，又把自己積攢的八百多塊零用錢都翻了出來，帶在身上，準備第二天就走。

屋頂上的燈泡左右搖擺了一會兒，終於無法負荷，「砰」的一聲炸碎了。

宋洋覺得自己要把她看好了。

許嘉蓉每天都安慰她：「程歌一定不會有事的，A城那麼大，傷亡人數並不多，一定沒有程歌的！」

緊接著，程歌看到房間里所有的東西都在劇烈地搖晃，座椅整個翻到了地上。

她多希望電話的另一端能夠傳來程歌溫柔的聲音，他甚至不需要多說什麼，哪怕只讓她聽到他的呼吸聲，證明他平安無事，就已經夠了。

然後電腦黑屏，電路徹底斷了。

「對了，程歌那小子前兩年轉學走了，我記得你說過，他是不是也在A 城？」父親出口問道。

已經到了高三衝刺的階段。

不僅如此，他還會給青暖發E-mail，電子郵箱里塞滿了收件人為「青暖」的信件。程歌也不知道青暖有沒有看到，因為青暖家裡的電腦似乎只安裝了一些練習打字和習題之類的單機教學遊戲，並沒有連上網路，而青暖這種乖乖遵守學校紀律的女生肯定是不會去網吧的，所以程歌抱的希望並不大。

她必須找到他，確保他安全，才能繼和_圖_書續努力學習，才能參加高考。

她沉默陰暗，他卻開朗陽光。

她幾乎要抓狂了。

「歌哥，等我。」

他吃力地伸出手，握住滑鼠，把箭頭移到了「發送」按鈕上，然後點擊。

「忽然一下子就天旋地轉了，我的媽媽就抱著我趕緊從家裡跑了出來，爸爸一直攙著媽媽，在我們後面，沒能出來，然後房子就塌了……」電視里，小姑娘流著淚，說著痛心的事實。

一頓飯吃得索然無味。

又是一陣劇烈的震動襲來。

宋洋完全不參与這個話題，說實話，程歌作為他的情敵，他完全不關心程歌的死活，但宋洋也實在看不慣青暖一天到晚為了程歌那小子提心弔膽的樣子。

父親發現了青暖的異樣。

青暖默默地在心裏祈禱著，走進車站。

牆壁上懸挂的老式座鐘掉了下來，一下子就砸到了程歌的肩膀上。

他覺得青暖一定是沒有看到，她甚至都不會打開自己的郵箱吧，她沒有這樣的習慣，所以她從來都沒有回過信。

青暖的目光也定格在電視屏幕上：「是啊，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A城發生了6.7級的地震。

從那天開始，青暖就嘗試著撥打程歌的電話，而那個電話號碼似乎上了詛咒一樣，每每撥打，電話ｈtｔps://ｗww.heｔubooｋ.ｃoｍ•cｏｍ另一頭響起的都是那個機械的女聲：「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整個樓層都在晃動，他需要逃出去。

「哎呀。」父親下意識地發出了這樣的感嘆，「那不太妙啊，他現在怎麼樣？你們還有聯繫嗎？」

「啊！」程歌肩膀劇痛，額頭不禁冒出了冷汗，整個身體瞬間失去平衡。在那一刻，程歌的腦子「嗡」的一聲，就意識到A城發生地震了。

地震發生一周之後，青暖覺得自己真的等不下去了，她必須親自去一趟A 城。

A城，距離J城有四百多公里的城市。

青暖不由得想起那個夏天，她跟隨著爸爸一起踏上了火車，又在火車上遇到了當時還是小男孩的程歌。

對她來說，他就像是一個牽引著她一步一步走過了獨木橋，迎來了大道的指路人。只不過他帶領她來到了大道前面，沒來得及陪她一起走下去就離開了。

青暖像木樁一樣坐在飯桌前，愣愣地盯著電視，碗里的紅燒肉早已涼了，吃到嘴裏彷彿嚼蠟。

每一個城市的火車站似乎都是這樣熙熙攘攘的吧。

郵件都比較日常，講一講更年期的英語老師，說一下教導主任今天戴的帽子很奇怪，或者數學課上的男老師今天的西褲忘記拉拉鏈之類的https://m.hetubook.com.com小事。

所以他每寫一封郵件，都會想象青暖微笑的樣子，那樣的話，程歌就覺得，一切的分離都是以後重聚的序曲。

青暖沉默了一下，努力壓抑著自己擔心焦灼的情緒，裝作若無其事地說道：「沒有聯繫了。他回A城之後，最開始還有些聯繫，但是高二下學期開始，他忽然被他爸爸沒收了手機，平時又被學校和家裡管得嚴，很少聯繫了。」

程歌儘可能讓自己的文風顯得輕鬆幽默，他想，這樣青暖讀到郵件之後，一定會微笑吧。

為此，宋洋每天都偷偷地注意著青暖，生怕那個心不在焉的傻姑娘一不留神走在路上被車撞倒了，或者出現類似的意外，又或者青暖腦子一熱，干出什麼想不開的事……

青暖想，其實那個時候她就被程歌吸引了吧。

到了第二天，青暖果斷地坐著公交車，七轉八轉地去了J城火車站。

「哦。」爸爸點點頭，盯著電視，嘆了一口氣，「那孩子不錯，不知道現在他們家怎麼樣了？」

這一新聞在地震當天就已經在全國範圍內家喻戶曉了，所有的媒體都在報道當時地震的傷亡情況，房屋、道路損毀情況，還有餘震的波及情況。

不然他們素昧平生，膽小如她，又怎麼會向他伸出援手，還建議他報m.ｈeｔｕbook•ｃｏｍ•ｃｏm警呢……

程歌回到A城后，手機被爸爸沒收了，他只能在A城高中接受魔鬼式的教學洗禮。

總之就是這類型的句子，被許嘉蓉翻來覆去地說著，用來安慰青暖。

只是伴隨著陽光而來的卻是一陣強烈的晃動。

記者又問了幾個人，每個人講的故事都是催淚的。

電視屏幕上，電視台的女記者用嚴謹而標準的普通話，對A城居民進行著走訪調查。

A城高中的限制很多，其中有一條就是，學生不能在學校郵寄信件，所以程歌只能想辦法通過網路來聯繫青暖。

那時程歌笑容飛揚，在車廂里四處逃竄，像個不聽話的熊孩子一樣。他藏在了她的座位下，緊張兮兮的眼神，俏皮頑劣的笑容，都像是電影一般，匆匆在青暖眼前掠過。

青暖心裏害怕極了，端著飯碗的手都在不受控制地發抖，聽到父親的問話，她深吸一口氣，慢慢地把飯碗放回了桌子上，才輕輕應了一個字：「嗯。」

儘管這樣，程歌還是堅持不懈，一有機會就會給青暖寫郵件。

直到電腦屏幕上出現了「發送成功」幾個字，程歌才深深地呼出一口氣。

可是連這個她都不能得到滿足。

看到新聞的時候，她正在家裡和父親一起吃著晚飯。

青暖自然也知道。

電腦一閃一閃的，顯示電壓不www.hetubook.com.com穩，屏幕還停留在程歌為青暖寫郵件的頁面，程歌在失重的狀態下一步一踉蹌，彷彿翻山越嶺一般，搖搖晃晃地總算到了電腦前。

對於青暖這樣的變化，許嘉蓉自然知道原因，宋洋當然也是瞭然于胸的。

那時的自己是那麼怯懦、自卑、不知所措，加上媽媽剛去世，她整個世界幾乎被陰暗籠罩著。

她逆來順受，他卻敢於反抗。

沒有了手機，程爸爸還限制了程歌的網路生活，他只有周日的時候能上兩個小時的網。程歌會通過QQ給青暖留言，每次留言都是一大段。

可是在那樣的境況下，她卻遇到了程歌——與自己性格截然不同的男孩。

一向努力學習，為了能夠考上A城大學而專註于題海的青暖，在課堂上變得沉默寡言了，上課走神，下課和許嘉蓉在一起待著的時候也是心不在焉，就連宋洋平時的挑釁捉弄，都完全沒心思應對了。

正好趕上了勞動節的小長假，青暖決定利用這個長假的時間去一趟A城。

她怎麼能夠忍心讓歌哥留在那個動蕩不安的城市裡呢？

程歌還在給青暖寫郵件，這天正好是周末，暮春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到了程歌的小書房裡，溫暖來得剛剛好，讓程歌有了青暖還在他身邊的錯覺。

地面晃動得越來越劇烈。

就這樣，不知不覺中，時光飛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