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宋父宋母沉默著，最後，宋母還是沒忍住，撲進了宋父的懷裡痛哭流涕。宋父轉過頭抹眼淚。

「車曉曼，你到底要幹什麼？你不要亂來！」宋弋鳴大喊著，持續關注著導航儀上的紅點，並將油門踩到底，超過路上所有的車。

於是當沈千雪醒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告訴她，宋弋鳴在另一個特護病房，等她的眼睛好了，就可以去看他。但其實大家都在騙她。

「千雪，你別這樣，對身體不好。」宋母看著沈千雪這副模樣，也有些於心不忍。她雖然責怪沈千雪沒有還她一個活著的兒子，但同樣作為人|妻，她也知道沈千雪不好受。

那身影讓沈千雪想起很多年前，在那個風也將逝的夏末，在那個月也隱退的夜晚，她與那個少年一次次偶然又恰好的相遇。那少年眼角眉梢含著的溫柔，凝聚成沈千雪眼裡的一縷光。

沈千雪再次醒來的時候，宋父宋母和張美文都圍在她的病床前。沈千雪睜開眼睛，望著蒼白的天花板，腦海里不斷地響起宋弋鳴最後對她說的話——

此時，隧道里突然逆行開出一輛計程車，那位怕事的司機大哥竟然在隧道里轉向，逆行朝事發地而來。然而沈千雪與車曉曼在小車另一側糾纏，加上天色昏暗，司機沒有發現她們，而是直接沖向了張美文。

「爸、媽，我愛你們……」宋弋鳴的聲音有些微弱。

「宋弋鳴追來了？」車曉曼看著後視鏡，通知沈千雪，「看來，他註定要送你一程了。」副駕駛的沈千雪突然腹痛起來，她不知道為什麼腹部會劇烈疼痛，聽到車曉曼的話，她吃力地往後視鏡里看，果然看到了宋弋鳴的車。

車曉曼看著她憂慮的表情，臉上浮現出一絲滿意的笑容：「千雪，你媽命真大，竟然捅不死的？不知道再捅一次，會不會還那麼幸運？」

當得知沈千雪將會永久失明時，宋父做主，將宋弋鳴的眼角膜換給了沈千雪。

「當然是同歸於盡啊。」車曉曼的笑聲顯得很詭異，她打開了車載音響，縱聲大笑著。

不一會兒，他收到了一條簡訊，是一個手機號碼。夏梓明急忙撥過去，鈴聲響了一下，對方便接聽了。

「沒事的，只是骨折了而已，等救護車來了，我就沒事了。」宋弋鳴的聲音低沉溫柔，就像海邊吹過的風，沈千雪覺得這是她現在唯一的慰藉。

「快接電話啊，快接啊。」夏梓明心裏暗念著，十分著急，他一連打了五個，都無法撥通。

「弋鳴，你在哪裡，你在哪裡？」沈千雪什麼也看不到，她不知道為什麼宋弋鳴沒有到她身邊來。她努力地想要站起來，可是她做不到。

「不要！」沈千雪大喊一聲，想阻止車曉曼。

「你這個魔鬼！」沈千雪撲到手動變速器的位置，雙手緊緊地拉住變速桿，將變速桿推到最低。但車曉曼的腳死死地踩著油門，不停地向前開去。

「喂？千雪嗎？」對方的聲音也很著急，「我馬上到板障山了，你不要輕舉妄動，你等我過來！」

不一會兒，另一輛超速行駛的小車也從另一個路口拐了進來。

「弋鳴，你在哪裡？你和千雪在一起嗎？」宋母繼續追問著。

「弋鳴，弋鳴呢？」大家都在，卻唯獨沒有見到宋弋鳴的蹤影。

而在城市的另一邊，警車的聲音擾亂了所有人的思緒。

尼龍扎帶被丟在沈千雪腳邊，車曉曼冷冷地看著她：「自己把手綁上，別逼我動手。」

夏梓明腦子裡清醒了一下，從手機里找出公司人事主管的電話撥和*圖*書了過去：「把宋弋鳴的電話號碼給我！快！」

沈千雪無奈地朝著車曉曼的方向走去。寒風從隧道里鑽出來，透過皮膚鑽入骨髓。刺眼的黃色燈光讓人很不舒服，過往的車子很少，都是呼嘯而過。

大海的聲音在夢中輕輕響起，海浪拍打礁石，海鷗盤旋天際。車內的空調正在滲水，水滴聲在沈千雪耳畔響起。

「事情的經過大概就是這樣。」夏梓明已經將事情的經過告訴了警察，他的眼角有塊瘀青，那是他移動椅子摔倒時留下的。

宋弋鳴注意到了朝她們開來的大貨車，急忙轉向逆向行駛，不斷地閃爍著車頭燈，示意貨車司機剎車。

「爸、媽，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沈千雪語無倫次地道歉，淚水不斷滾落。

沈千雪覺得他們的反應很奇怪，有點心慌了：「是弋鳴怎麼了嗎？發生什麼了嗎？你們不是說，弋鳴在特護病房嗎？你們哭什麼？」

她能感到自己的小腿已經骨折了，撕心裂肺的疼痛從她走下車的那一瞬間傳遍周身。

沈千雪在黑暗中度過了兩個月，當她看到張美文的時候，激動得淚如泉湧：「媽，我能看到了，我能看到了。」沈千雪緊緊地擁抱著張美文。站在她旁邊的除了張美文，還有宋弋鳴的父母。

「弋鳴，弋鳴，你在哪兒？」沈千雪伸出雙手，一瘸一拐地在黑暗中尋找著宋弋鳴。

「弋鳴已經死了，送來醫院之前，就死了。」張美文哽咽了一下，還是說出了事情的真相。

宋弋鳴在驅車趕往板障山的途中收到了簡訊，急忙改變行車路線，開車跟著導航追。不一會兒，他的手機又收到了一條簡訊，內容是車曉曼的手機號碼。宋弋鳴戴上藍牙耳機，撥通了那串號碼。

車曉曼從車子逆行出來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不對勁，憤怒之下，她將沈千雪推開，扯著沈千雪的頭髮，把她的頭朝地上砸去。

一輛大型貨車正開著近光燈行駛，開車的司機已經有些睏倦了，他不停地打哈欠，有些心不在焉。

「千雪。」微弱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宋弋鳴被晨光灼傷了皮膚，但他沒有再發出痛苦的呻|吟，因為此刻，他的身體已經麻木了，只殘留最後一絲意識，強迫他等待沈千雪蘇醒。

後來，她聽見了救護車的聲音。可是她已經沒有力氣呼喚宋弋鳴，她的身體像是墜入了黑暗的深淵里，意識卻在不斷地叫喊著：「弋鳴，救護車來了，弋鳴，醒醒。」

手機另一端傳來呼嘯的風聲。

「我是夏梓明，車曉曼來找過我了，她開走了我的車，應該去找千雪了，車牌號是XXXXXX。」夏梓明的語速很快，恨不得在一秒內把所有的重要信息都說完，「我的車安裝了行車導航，定位一直開著，我現在給你發賬號密碼，你快去追。」

夏梓明站到樓下撥打沈千雪的電話，卻一直打不通。

「千雪，聽說海南島的椰子汁特別好喝。要不，我們下次去海南島喝椰子汁？」

「千雪，我困了，想睡一下，如果救護車來了，你記得叫醒我。」宋弋鳴的眼皮正在緩緩閉合，他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再支撐下去了。

八個月後，沈千雪生下了一個兒子。她給兒子取了個名字，叫「宋千念」。一年後，沈千雪將兒子交給宋父宋母撫養，她則帶著宋弋鳴的眼睛，去看整個世界。

宋父宋母根本接受不了，他們甚至想質問沈千雪，為什麼要連累宋弋鳴，為什麼害死他們的兒子！然而此時，被送進醫院httｐs://m•ｈeｔｕｂｏｏk•cｏm•cｏｍ救治的沈千雪診斷出已經懷孕，並且不能受刺|激，本來想責罵沈千雪的宋父宋母想起了宋弋鳴臨終前的囑託，打消了念頭。

沈千雪一步步走過去，她動作小心地打開車門。就在車曉曼放鬆警惕，準備鬆開張美文的時候。沈千雪忽然轉身，用力地撞向車曉曼，將自己整個身軀壓下去，並抓著車曉曼拿刀的手往一邊的台階上磕。

「嗯。」宋弋鳴嗯了一聲之後，便沒有再說話了。沈千雪獨自一個人在黑暗中等待，直到疼痛模糊了她的意識。

鈴聲響了很久，卻沒人接聽。宋弋鳴不停地撥打，直到重撥第五次時，對方終於接聽了。

因為我沒有叫醒你，所以你就離開我了，對嗎？

沈千雪雙瞳緊縮，一下子忘記了身體的疼痛。

「弋鳴，弋鳴。」因為什麼也看不見，她以為自己並沒有昏睡很久。她摸索著打開車門，小腿傳來的疼痛，讓她忍不住尖叫一聲。

呼嘯的狂風、瘋狂的笑聲，這一切和音樂交織在一起，顯得癲狂又極端。

張美文哭號著求司機救人，司機咬牙道：「快上車，我就當學一次雷鋒！」

司機一路苦勸沈千雪報警，但她執意要去救張美文，怕攤上事的司機將車停在十幾米遠的地方，連錢都沒要，等沈千雪下車就立馬開進了隧道。

沈千雪只覺得腦袋一空，眼前一黑，陷入了昏厥。兩個月前的那場事故造成了兩死兩傷，其中一名死者是因為腦部受創當場死亡，另一名死者的死亡時間是在日出后，死因是內臟受損、失血過多。

車曉曼死死地拽著她的頭髮，又往她腹部踹了幾腳。在沈千雪已經無力抵抗的時候，車曉曼拽著她的頭髮把她往車的方向拖。不知為何車曉曼變得力大無窮，沈千雪被拖進了副駕駛座。

「你……」司機驚惶不已，睜大眼一看，張美文的腹部竟然鮮紅一片。「出人命了……」司機哆嗦著掏出手機，「120嗎？」

「沈千雪，我以前真的覺得你特別好，可是你怎麼變了呢？我想要的，你為什麼要搶？我以為我們可以一輩子做朋友的，可原來不行，我們鬧掰了。」車曉曼聽著音樂，搖頭晃腦地說，「那不如，讓我們下輩子再做朋友啊，哈哈哈……」

「千雪，跳車！」宋弋鳴已經追了上來，此時，兩輛小車正勻速齊行。宋弋鳴伸手去拽沈千雪，而沈千雪卻被車曉曼拽回了車內。

那一刻，所有的情緒湧入沈千雪的身體，她終於放聲大哭起來，哭喊著宋弋鳴的名字。可不管她如何撕心裂肺地叫喊，那個名字的主人已經回不來了。

張美文捂著已經撕裂的傷口跑過來，哀求道：「師傅，求求你救下我女兒，那個女的手裡有刀，求求你，我求求你……」

張美文得了司機的承諾，感覺像得了救贖，卻在下一刻捂著肚子暈倒在地。

車曉曼厲聲道：「再綁一根！」

「千雪！」張美文慌張大喊。

「啊！」沈千雪發出一聲短促的叫喊，她的頭髮被車曉曼死死地拽住了。頭皮要被撕開的疼痛鑽心入骨，她不由得鬆開了和車曉曼對抗的手，想要護住自己的頭。

沈千雪壓制著車曉曼，對張美文大喊：「你走啊，你去報警啊，快走，別理我！」

一滴冰冷的水珠墜落在沈千雪的眼皮上。她皺皺眉，只覺得渾身都痛。她睜開眼睛，陽光的溫暖包裹著她的眼球。可她卻深陷黑暗，什麼也看不見。

「就算回頭，我也已經一無所有了，我前https://www.hetubook.com.com方的道路已經只剩下黑暗了，我只能一路走到頭！」車曉曼的笑聲戲謔而瘋狂，她踩著油門，奔上了沿海高速公路，「宋弋鳴，你要是還能趕過來，就來觀看這場盛宴吧，哈哈哈……」

夏梓明快速地掛斷電話，將車牌號和行車導航的賬號密碼發給了宋弋鳴。幾秒后，夏梓明又想到什麼，將車曉曼的手機號碼編輯成簡訊，發了過去。

眼淚灑在手機屏幕上，沈千雪抬頭，遙望著窗外的景色，抹乾眼淚，深吸一口氣：「弋鳴，我會好好活著，我會把你沒有看過的風景都看遍。」

「爸媽，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宋弋鳴努力地讓自己保持清醒，「幫我照顧好千雪，以後都不要為難她。」

車禍的新聞在沈千雪的手機上播放著，最後的畫面是宋弋鳴用自己的血，在尚未破碎的玻璃上寫下這樣一句話——

「千雪，我想去看世界各地的景色，我想和你看日出。」

「千雪，年後我們就去度蜜月吧？」

從屋子裡逃出來的夏梓明站在公寓樓下，接到報警電話的警察也開著警車到達。

「千雪，我困了，想睡一下，如果救護車來了，你記得叫醒我。」

「如果你真的覺得對不起我們，就好好活著，好好把孩子生下來。」宋父忍著哽咽，轉身離開了病房。

「千雪……」

「該死！」宋弋鳴煩躁地拔掉藍牙耳機，連同手機一起扔在副駕駛座上。他看了一眼導航追蹤，紅點似乎就在前面不遠處，他再度踩下油門，加快速度往前沖。

最後看了一眼和宋弋鳴相識的這個城市，沈千雪轉身拖著行李箱走入了登機口。恍惚間，她聽見有人在呼喚她的名字。她回頭望去，在那光影交織的地方，彷彿站著一抹熟悉的身影。

「怎麼可能？不在了是什麼意思？你們不是說等我拆繃帶了，就可以見到弋鳴了嗎？不在是什麼意思啊？啊？」淚水一下子湧上沈千雪的雙眼。

車一停，司機就衝著張美文喊：「快上車！」

藍色小車在高速公路上超速行駛，它超越了一輛又一輛小車，最後拐彎開入了一條幾乎沒有車輛的公路。

護士正在給坐在病床上的沈千雪拆繃帶，纏繞著她眼睛的紗布被一圈圈揭開。她緩緩地睜開眼睛，外界的光有些刺眼。在紗布完全揭開之後，沈千雪抬手擋了擋外面刺眼的光芒。她閉上眼，又睜開，再閉上，在嘗試了好幾次之後，才習慣了光的存在。

兩輛車一前一後地行駛著，在速度一致的情況下，跟在後面的小車始終追不上前面的小車。

「你說車曉曼開著你的車走了？」警察還在詢問，而夏梓明已經有些著急了。他一邊揉著臉上的瘀青，一邊說：「是XXXXXX，我的車牌號，車曉曼現在應該去找沈千雪了，你們快派人去追。」

沈千雪和貨車司機都被送進了醫院，司機只是輕微腦震蕩，而沈千雪小腿骨折、眼睛失明。

兩個月後。

小車的發動機發出巨大的響聲，彷彿隨時要將小車撕裂。沈千雪捆綁在一起的雙手又死抓著方向盤，和車曉曼爭奪方向的控制。小車的速度一下子慢了下來，車身也在左右擺動。車曉曼揮拳打在沈千雪的太陽穴上。短暫的幾秒，意識脫離身體，沈千雪只覺得眼前白茫茫一片。等她再次恢復意識時，車曉曼已經換擋繼續加速駕駛。

「弋鳴，我的小腿好疼。」沈千雪的世界一片黑暗，她只覺得周圍很冷，渾身都疼。

沈千雪透過後視鏡看到了宋弋鳴的車ｈｔｔps://wwｗ.ｈetｕｂooｋ.com.ｃｏm，他已經離她們不遠了。沈千雪瘋了似的再次撲向車曉曼，這一次，她將捆住的手套上車曉曼的脖子。她從後面死死地勒住車曉曼的脖子，逼迫她鬆開腳下的油門。

車曉曼漂亮的眼睛輕盈地眨了眨，一片雪花飄落，落在她長長的睫毛上。她的眼裡流轉著濃濃的恨意和濃濃的嘲笑：「千雪，我們以前可是很好的閨密呢，如今卻走到這一步，真是可笑啊。」車曉曼故作惋惜，然後從車裡找出了一紮尼龍扎帶。

「好，好，我照做，你不要傷害我媽。」沈千雪急忙撿起地上的尼龍扎帶，將自己的雙手捆起來。捆好之後，沈千雪還舉起雙手，在車曉曼面前晃了晃：「你看，很緊，動不了，你放過我媽吧！」

「嗯，那你不要睡太久，這裏好黑，我一個人好害怕。」沈千雪回應著。

「車曉曼！車曉曼！」宋弋鳴皺著眉頭，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手機另一端已經傳來了嘟嘟聲，再次打過去時，對方已經關機了。

小車失去了控制，在路面上左搖右擺，後方除了宋弋鳴的車之外，已經沒有其他車輛了。車曉曼抓住沈千雪的手，一口咬上去。猩紅的血液從虎口處溢出，沈千雪因為疼痛而微微鬆開了手。車曉曼猛地將方向盤調轉，一個後轉漂移，甩開了沈千雪。沈千雪重重地撞上副駕駛座的車門，車曉曼徹底地鬆開了方向盤，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將她往車窗外按倒。小車保持著一定的速度，逆著行車方向繼續行駛。

車曉曼用餘光瞟著要撞過來的貨車，唇邊露出釋懷的笑容：「沈千雪，就讓我們一起去死吧！」

司機本不想多事，後來覺得良心不安，還是掉頭回來救人，但他太慌張，一開始沒有發現兩人的確切位置，等他下車時，藏藍色車子已經絕塵而去。

可是這樣也好，至少她不用看到他現在的模樣。

千雪，日出很美，世界很美，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貨車上裝著一批鋼筋，在貨車急速轉方向剎車的時候，車后裝載的鋼筋橫著甩了上來。貨車車燈照過來，沈千雪被那強光刺得睜不開眼。強烈撞擊的聲音彷彿要擊碎耳膜，大貨車撞上了圍欄，一半的車身都掛在了崖壁上。車尾甩來的鋼筋在刺眼的燈光下，轟然傾塌。

宋弋鳴曾經說過的話就像一根根刺，在沈千雪的心裏一下一下地扎著。那個笑起來像暖陽的人，化成光消失在她的回憶里。

貨車司機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他眼見一輛逆向行駛的小車開過來，急忙轉動方向盤。

腹部和頭皮的疼痛抽離了沈千雪的力氣，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車門被鎖，看著車曉曼將車開走。

宋弋鳴斜眼看著落在車裡的手機，顫抖著，伸手去夠手機。手機屏幕顯示著數十個爸媽打來的電話，可他一個也沒有接到。一陣咳嗽響起，鐵鏽味佔據整個口腔，宋弋鳴撥通了家裡的電話，卻沒有力氣再拿起手機。

後來，沈千雪在手機上找到了當時事故的新聞報道。

計程車徐緩地停在了板障山下，而在隧道旁的路邊早已停著一輛藏藍色小車。站在車旁的是車曉曼，她一身黑色羽絨服，藏在袖子里的刀子頂住張美文的背後。

她忽然想起現在是白天，宋弋鳴應該在家裡：「弋鳴是在家嗎？還是在特護病房？爸媽，你們怎麼了？為什麼一副想哭的樣子？」

一輛小車逆向而行和大貨車相撞，另一輛逆行的小車在千鈞一髮之際將前一輛小車撞開。貨車司機在轉向時撞上了護欄，貨車打橫傾翻，車上的鋼筋ｗwｗ•ｈeｔuｂｏｏｋ•com•cｏｍ甩出，來不及躲閃的小車被鋼筋砸壓。小車駕駛員因被鋼筋貫穿腹部，失血過多死亡。

「車曉曼，你現在回頭我們不會告你的，你不要一錯再錯了！」宋弋鳴依舊在加速，他的聲音大得能傳到車外去。因為車曉曼那邊太吵了，他必須提高音量讓車曉曼聽見。

所有的言語似乎都化成了風，所有回憶都變成了葉子。風吹過，葉子凋零，而我眼裡的你，卻永不凋零……

宋弋鳴快速打方向盤，避開逆向而來的小車。小車的副駕駛座上，沈千雪的後頸抵在降下的車窗上，脖子被一雙纖瘦有力的手死死地掐住。她想掙扎，卻被狂風吹得連眼睛也睜不開。

鋼筋壓在宋弋鳴的車頂，他透過滿是裂痕的車窗玻璃，望著那輛側翻在綠化帶上的小車。他最終沒能救出沈千雪，但他卻在千鈞一髮之際撞開了她們的車。車內的沈千雪陷入了昏迷，但她的胸口還因呼吸而微微起伏。她還活著。她還活著就好。宋弋鳴又看向倒在駕駛座上的車曉曼，車曉曼的頭部正在流血，她閉著眼，也陷入了昏迷。

警察了解情況之後，連忙聯繫路面監控部門，追蹤車輛。

「我懷孕了？」沈千雪空洞的眼睛里，終於有了一絲光。她望著床邊站著的張美文，張美文點點頭，說：「你懷孕一個月了。」

淚水從沈千雪的眼角墜落，沒入她的髮鬢。原來最鑽心的痛，並不會讓人大聲哭喊。她彷彿陷入了一個巨大的無底洞，她的所有難過、悲傷都被吞噬了，只給她留下一具不再有喜怒哀樂的軀殼。

困在車內的宋弋鳴看著沈千雪，難過得掉眼淚。他已經看出來了，沈千雪失明了，她只能憑藉聲音來判斷他的位置。

「你上車。」車曉曼拉著張美文往旁邊移了移，用眼神示意沈千雪到副駕駛位上去。

「曉曼，我來了，你把我媽放了，我跟你走。」沈千雪做出安撫的手勢，舉著張開的雙手，表示自己沒有帶任何武器過來。

貨車撞上護欄和小車相撞的聲音響起，擾亂了寧靜的夜。

被計程車司機送來醫院的張美文，縫合傷口之後，在護士的攙扶下來到宋父宋母面前，她得知是宋弋鳴救了女兒一命，當即給宋父宋母跪下磕頭。這一跪，是感謝，也是賠罪。

「千雪，聽話，你就待在原地等救援人員來。我在車裡，我的腳被卡住了，我現在動不了。」宋弋鳴努力地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他安撫沈千雪，告訴她不會有事的。

電話接通了，那頭的人慌亂地喊：「弋鳴，是你嗎？弋鳴？」

車曉曼本能地鬆開握著方向盤的手，她掙扎著，試圖擺脫沈千雪。

「宋弋鳴已經跟我們公司解約了……」人事主管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懵懂地說，「但是之前的合約里還是有他的聯繫方式的……」

夏梓明抓狂，喊道：「廢話少說，找到后立馬把電話號碼發給我，人命關天，你給我快點！」說完他掛斷了電話。

「千雪，弋鳴他……」張美文欲言又止，哽咽著說道，「弋鳴已經不在了。」

沈千雪無奈照做，她原本還想做點手腳，卻沒想到車曉曼一連讓她綁了三十幾根！直到她的整個手腕都被尼龍扎帶覆蓋，車曉曼才示意她停下。

「弋鳴，你在說什麼？發生什麼事了嗎？你們在哪裡？我們已經報警了。你在哪裡？你什麼時候回來？弋鳴，弋鳴，你怎麼不說話了？弋鳴……」宋父宋母的聲音從手機擴音器傳出來，宋弋鳴卻漸漸聽不見了。他轉過視線看著另一輛車裡的沈千雪，最後視線也變得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