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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另一個你

作者:奈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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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時間煮雨 三

第四章 時間煮雨

當門打開的剎那,我後悔了,站在門外的是宋鶴雪。她穿著一件粉色蕾絲蝴蝶結毛衣,胖胖的身體將毛衣撐得鼓鼓的,像個滑稽又可笑的球。
她卻置若罔聞,依舊笑眯眯地朝我揮手。我知道,一時半會兒,是甩不掉這個「粉球」了。
我端著酒杯悄悄離開人群,獨自來到院子里,坐在石凳上,一邊小口抿著酒杯里的飲料,一邊回頭望著大廳里的喧囂世界。足足十分鐘過去,沒有任何人發現我已離開,他們沉醉在歡樂的世界里,早已將我這個派對主人拋到九霄雲外。
我迅速地逃離人群,不知不覺中就來到了大門口。外面一輪孤月高掛,月色清寒,正對應了我此刻的心情。
我看著她離去時雀躍的背影,突然有些懊惱起來。宋羲和,不過是一碗面,值得你這樣被人看笑話嗎?
但我並不打算輕易就被一碗面收買,我堵在門口阻止她進入,目光長久地落在她手裡的保溫桶上,做出一副厭惡的表情:「誰要吃你的東西?」
鬼使神差般,我接過了保溫桶。她頓時心滿意足地笑起來,蹦蹦跳跳地離開,不時轉身朝我揮揮手。
那保溫桶彷彿被施了魔咒,令我不由自主地走過去打開它,www•hetubook.com•com香味撲鼻而來。我深吸一口氣,默然看著那一桶早已糊了的麵條,眼淚猝不及防地落了下來。
那一天,是我的生日。
有時候,我冷冷瞥過去時甚至可以看見他正無恥地朝我微笑。我便明了,對付他這麼無賴的人,最好的方法是視而不見。
既然甩不掉,那便只有聽之任之了。因此,我生日過後沒多久,宋鶴雪便成了我眾多小跟班中的一員,我雖然沒給過她好臉色,但也不再拒絕她做我的「小尾巴」。
語氣之熟絡,好像我是她的至交好友一般。
這世間,各人願望不同,有人求榮華富貴,有人求年輕貌美,而我所求的不過是生日時吃上一碗媽媽做的長壽麵,但即便是如此卑微的願望,亦年復一年地破滅。
聽說,當老師質問他沒來的原因時,他居然只輕飄飄回了一句「因為有約會,所以忘了」。那是我拼盡全力想要得到的機會啊,他卻如此不屑一顧。此人,真是可惡至極。
原來她並沒有離開,那麼她就是要等到這一刻來看我出醜吧。我打定主意,即便是被她捉了現形,也絕不承認我心心念念惦記著她這一碗面。
我那一聲https://m.hetubook.com.com叫嚷之後具體發生了什麼我已記得不太清楚,但可想而知,迎接宋鶴雪的是眾人變本加厲的嘲弄。我只記得她拎著保溫桶離開時的眼神。
門鈴聲就是在這時候響起來的,「叮咚叮咚」的輕響聲幾乎被室內震天響的歌聲掩蓋,但我還是聽見了。
我輕輕打開門走出去,一眼便看見了放在門口的那個粉紅色保溫桶。
我有些厭煩地皺皺眉,她卻彷彿絲毫不懂察言觀色般笑嘻嘻地對我說:「羲和,生日快樂!」
她的眼神中沒有哀傷,也沒有憤怒,她的眼神中滿是同情,是的,她同情我,同情我是一個可憐的孤單的人。
生日吃一碗長壽麵是本城人的傳統,一碗面只有細細長長的一根麵條,吃的時候要一口氣吃完不可以咬斷,才能預示長壽安康。
我以為,領教過我的毒舌後,宋鶴雪會對我退避三舍,我和她的人生從此再無交集,卻沒想到,很快,宋鶴雪便以她特有的方式,再次橫衝直撞地闖入我的世界。
「你怎麼知道我沒吃?」也許是因為被她猜中了心思,也許只是因為大廳里傳來的音樂聲太令人煩躁,我的語氣不由得尖銳起來。
是的,我當時和*圖*書用了「胖子」這個詞。後來,細想起來,大約是因為那時的我早已氣急敗壞,誰讓宋鶴雪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內心呢?
她卻突然抓住我的衣角,將保溫桶重新遞到我的面前:「這樣啊,那你繼續慢慢看,我要回去了呢。」
「原來你這麼愛打聽我的事?」我不屑地說道,「宋鶴雪,你就這樣處心積慮要做我的朋友嗎?」
我蹲在地上,貪婪地就著保溫桶喝了一口溫熱的麵湯,還沒來得及咽下去,就被一個聲音嚇得差點兒將麵湯全部噴出來。
為了證明她是錯的,我不惜朝大廳里的人群嚷嚷:「來,你們都來說說看,是我可憐呢,還是門口這個胖子可憐?」
我被她的眼神刺痛,憤然甩上大門,說笑著回到人群中,忘我地跳起舞來。可是,不到五分鐘,我便對這虛假的快樂產生了深深的恐懼。
「誰要吃你的面?我不過是想看看這裏面放了什麼東西,味道這麼難聞!」我將保溫桶重重往她前面的地上一放,站起來轉身就要走。
因此,當宋鶴雪再次轉身朝我揮手時,我毫不客氣地沖她喊:「喂,我可沒答應做你的朋友。」
「我沒有。」她突然抬頭看我,「我,我只是覺得你可憐。」
因為作弊hetubook.com.com,我失去了參加比賽的資格,令我想不到的是,花子尹居然也沒有得到那個名額。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一向淡定的我也忍不住幸災樂禍起來,但轉瞬便因為他失去名額的荒唐理由而憤怒不已——複試那天他居然沒來考試。
「可是,這是長壽麵啊。」她笑得一副天真無害的樣子,「生日不能不吃長壽麵的。」
如果沒有後來的變故,我想這一輩子我和宋鶴雪,也不過就只是校花和追隨者的關係。
我將不能去Z市和媽媽一起過生日的錯歸咎於花子尹,因而每次在校園裡見到他,即使隔得再遠都要狠狠瞪他一眼。一開始,他還擺出一副委屈的樣子,後來大概是漸漸習慣了,居然可以對我的冷眼熟視無睹起來。
「我都打聽過了。」她低頭無措地擺弄著保溫桶,「你爸媽不在家,我想你應該也不會自己做長壽麵,所以……」
我實在疲於應付像她這種死纏爛打的人,便想立刻關上門,她卻突然朝我遞過來一個保溫桶:「羲和,快來吃長壽麵。」
無聊的人和事總是很快會被忘記,比如花子尹,比如宋鶴雪,比如即將到來的沒有家人陪伴的生日。
可我並不想理會,派對快要散場才來的人,可見十分沒www.hetubook•com•com有誠意。然而,那聲音一直不屈不撓地響著。我嘆了一口氣,很不情願地放下酒杯站起來去開門。
很多人舉著酒杯向我祝賀,認識的,不認識的,我都一一微笑著點頭回應。天漸漸暗下去,音樂響起來,我不顧一切地唱歌、跳舞,彷彿那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時刻一般。然而,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落寞因為這喧囂熱鬧的襯托,更顯悲涼。
宋鶴雪突然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走出來,蹲在我面前仰著頭用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望著我。
像往常一樣,爸媽在外地出差,我依然要獨自過生日。彷彿為了宣洩不滿,我特地呼朋喚友,在一樓大廳里舉辦了一個盛大的生日派對。
「面都糊了呢,還是別吃了吧!下次我讓我媽媽再給你做啊。以後每個生日都給你做。」
因為媽媽一心忙於工作,十歲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嘗過長壽麵的味道了,想起來那不過是一碗沒什麼稀奇的素麵,卻不知道為什麼,近年來,每到生日我就越發想念那樣的味道。
那個「粉球」說得一點兒都沒錯啊,我沒有一個朋友。我輕輕抿了一小口飲料,努力微笑,但那又怎樣呢?我宋羲和才不需要朋友。
「你覺得我可憐?」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我不顧形象地叫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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