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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說對不對？」我想，他當初出這個難題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料到我會有如此好的記憶力吧，我便更加得意起來，「你說的話還算數嗎？只要我想起你跟我說過的四句話，你就永遠替我保密？」

花子尹聞言鬆開我的胳膊，眼裡的希冀一點點散去后，漆黑的眸子里竟然多了一絲慶幸，他一直緊繃的唇線也漸漸柔和起來，篤定地說：「其他三句你根本沒有記起來，否則……不過，放心，我會遵守我的諾言，你暫時仍然是宋鶴雪。」

我從來不知道我是這樣一個膽小鬼，尚未觸及記憶深處的那堵「圍牆」便已落荒而逃。

神經病！我在心裏暗暗罵他，腦海中卻有什麼一閃而過。

我沒好氣地說：「放心，我會賠你一件一模一樣的。」

「當然算數。」他抓住我的胳膊，迫不及待地追問，「還有呢？其他三句呢？」

有風自樹梢呼嘯而過，彷彿是誰的哀號，將我從回憶中驚醒。

我轉身離開，氣憤難當，卻又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走出去幾步，又不甘心地回頭，對著https://m.hetubook.com.com背對我的花子尹說：「剛才，就當我是找了個樹樁靠著哭。」

「神經病！」我盯著他的背影一字一字地說出這三個字。

「好的，羲和。」他說完突然轉身不再看我，「可是，羲和，如果你不再是宋羲和了，就只剩下我一個人做壞人了啊！我跟你說過吧，那樣會很寂寞呢。」

「什麼？」花子尹將雙手插|進褲兜，又煩躁地拿出來，莫名其妙地就紅了耳根。

我哆嗦著嘴唇，喃喃地說道：「我知道的，我知道我不是宋鶴雪，我是令人厭惡的宋羲和。我知道，鶴雪，她……她已經不在了。我不需要任何人來提醒我這一切……」

我們心照不宣，彷彿剛剛的一切都沒有發生，也沒有任何的尷尬，彷彿他將我攬進懷裡，我伏在他的肩頭痛哭，是這世上最天經地義的事。

為了掩飾內心一閃而過的恐慌，我吸吸鼻子問他：「為什麼？」

我愣在原地，一時有點兒反應不過來。沒想到花子尹會輕易答應遵守承諾。

我任由和-圖-書眼淚無聲又激烈地滑落，側頭望著身旁的花子尹：「你為什麼要來提醒我呢？我本來……我本來就快讓自己相信我就是鶴雪了，我要替她活啊，我要替她吃沒有吃過的東西，看沒有看過的花，愛沒有愛過的人……該死的人是宋羲和啊！你為什麼要來提醒我……」

花子尹說完，大步離開了。

花子尹背對著我，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甚至聽到了他無奈的輕笑聲。

我從不知道陌生人的關心竟是如此厲害的催淚彈，我伏在花子尹的肩頭失聲痛哭。

「我不想知道！」我後退一步，拉開和他的距離，「還有，你以後不許叫我羲和！」

「我跟你說的第一句話，是『神經病』。」我差點兒就要為自己非凡的記憶力喝彩了，「那年數學競賽的選拔賽，你和我並列第一。發榜那天我去看成績，你得意地對著我笑，我罵你是神經病，對不對？我沒記錯吧？」

我十分不喜歡他眼中藏不住的笑意，彷彿我剛才說的話有多孩子氣一般，我忍不住補充道：「大不了，我以hetubook.com.com後也裝樹樁讓你靠著哭一回。」

更讓我覺得奇怪的是，他憑什麼認定我一定沒有想起其他三句話呢？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玄機？

為了不讓悄悄瀰漫的尷尬氣氛有任何可乘之機，我急忙解釋：「為什麼要偶爾做回囂張跋扈、目空一切的宋羲和？」

我眨眨眼，突然明白過來他粉色的耳根代表了什麼，他大概會錯了意，以為我問他為什麼要突然攬我進懷。

我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只覺得他的肩膀溫暖又令人安心，而他輕拍我後背的手彷彿不摻雜任何世俗的感情，讓我可以安心地、無所顧忌地伏在他的肩上盡情宣洩一切情緒。

是的，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了我跟他說過的第一句話。

「好。」花子尹聞言轉身望著我，一雙眼裡溢滿令人恨得牙痒痒的笑意。

我說得理直氣壯，以證明自己沒有說謊，我甚至反問他：「其實，你根本不記得那四句話了吧？」

「好，羲和。」他眯眼看著我，彷彿我走近了，他反而看不清我似的，「你想知道我為什麼要你偶爾做回囂張跋扈、www.hetubook.com.com目空一切的宋羲和嗎？就像剛才命令我那樣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歪頭看向他時，他的臉似乎紅了，但轉瞬便恢復了正常。

他彎了彎嘴角，先笑起來，我也跟著笑起來。

我清楚地看到花子尹的脊背僵了僵，然後他突然轉過身來，兩步就走到我面前，紅著眼睛問：「還有呢？」

「不用。」我賭氣地說，「這麼普通的襯衫，我閉著眼睛都能找到。」

「多謝！藏青色，棉麻質地，W牌，L號。」他毫不客氣，「要我告訴你貨號嗎？」

「好，好，我不提醒你，我以後再也不提醒你了。你去替鶴雪吃她沒有吃過的東西，看她沒有看過的花，愛她……沒有愛過的人……可是，羲和，可不可以，偶爾做回囂張跋扈、目空一切的宋羲和呢？」花子尹撫著我的背，在我耳邊喃喃低語。

這人大概最擅長的便是毀掉他在別人心中剛剛建立起的良好形象，當然，他也沒什麼良好形象。

他低頭將腳邊的石子踢得老遠，然後做出一副嫌棄的表情，歪頭看著被我的眼淚打濕的襯衫：「這是我hｔtps://ｍ•ｈｅtｕboｏｋ.cｏｍ.com最喜歡的一件襯衫。」

花子尹愣了一下，別開頭不看我，目光落在遠處的樹梢上。

他越是這樣我便越不相信，大步朝他走過去，命令道：「不許跟別人說今天的事，提都不許提！」

「還有……」我當然不肯承認我還沒有想起來，便嘴硬地說，「我為什麼要現在都告訴你？反正你說話要算數，我現在已經想起來了，你就要遵守誓言，替我保密。記住了，在這裏，在炳輝學校，我是宋鶴雪，這裏沒有你認識的宋羲和。至於其他三句，我什麼時候心情好再告訴你。」

「宋羲和！」花子尹蹙著眉，厲聲叫我的名字，他用雙手鉗著我的胳膊，彷彿要將我碎屍萬段，但下一秒，他溫柔地將我攬進懷裡，像哄小孩子一樣輕輕拍著我的背。

這樣想著，我突然有點兒恐慌，我不是最討厭陌生人觸碰的嗎？而我和陌生人花子尹又是什麼時候有了這樣的默契？

「好。」花子尹遠遠望著我，又很配合地點頭。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於止住哭聲，抬起頭來望向花子尹，卻發現他也正看著我，黑色的瞳孔里映著我小小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