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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她雀躍的背影，忍不住追上去確認：「你明天要向誰表白？是不是還是那個許韻？」

我蜷縮在樹旁，冷得身體幾乎快要麻木，思緒卻異常清晰起來。

我看透她內心的自卑，想要以這樣的方式來激勵她。

曾經有一次，她在我的威逼下說出了那個人的名字。

我低著頭，任由眼淚滴落，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發現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四周一片漆黑，而我迷路了。

我走出去，在滂沱大雨里尋找那個孤單的身影，然而，那個熟悉的身影彷彿在眨眼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便知道我猜對了，頓時有點兒恨鐵不成鋼。

「我不知道那個人是不是許韻，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不喜歡你。」我不忍心再讓別人嘲笑她一次，更不忍心讓她再一次感受被拒絕的傷痛，便甩開她的手，一臉決絕地說，「放棄吧。」

直到那時，我才明白，不是所有的錯，上天都會給你改正的機會。

我故意視她為空氣，專心致志地做著舞蹈動作，旋轉、跳躍。

她亮晶晶的眸子慢慢暗淡下去，低著頭，怯怯地站在一旁耐心地等著我的回答。

一道雪亮的閃電就在這時自眼前一片鉛灰色的雨幕和*圖*書里掠過，窗外暴雨傾盆，彷彿是誰在大聲又凄厲地哭。

她退開一步，笑嘻嘻地望著我：「我知道你是關心我的，羲和，你真好。那我走啦，晚上見。」她一步三跳地離開。

旁邊一同練舞的人遠遠望著我和宋鶴雪，捂著嘴竊笑起來。

我以為她已被我徹底罵醒，卻沒想到，她淚流滿面地對我說：「羲和，我知道這樣的自己被別人看不起，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喜歡一個人本就是件身不由己的事啊。」

她衝進學校的練舞房，拉住我的手說：「羲和，羲和，你看我這樣穿好看嗎？」

我不動聲色地甩開她的手，繼續做我的下腰動作。要我怎麼回答呢？她彷彿永遠也捨棄不了那些可笑的粉紅色、蕾絲和蝴蝶結，連累我也要被人笑話：「我們白沙學校號稱品位一流的宋羲和，居然跟那樣一個奇葩當朋友。」

我假裝一臉嫌棄地讓開：「離我遠點兒啦，濕漉漉的，像從水裡爬出來的一樣，趕緊回家換衣服。本來就沒有什麼優勢，難道還想感冒，明天掛著鼻涕表白嗎？」

「羲和！」她彷彿得到了特赦，再抬起頭，臉上又有了那種神采奕奕的光，「ｈetubｏok•cｏｍ.cｏm我想過了，我要去向他表白，就明天，穿這身衣服去好不好？」說完，她在我面前笨拙地轉了一個圈。

我忍不住叫她：「站住，你說你明天要去表白？」

她眨眨眼，一臉無辜地看著我：「因為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啊。」

她怔怔地看著我，慢慢地眨眼，眼淚便在眨眼的瞬間無聲又激烈地落下來。

「羲和，你最好了。」她興奮地跳起來，幾乎要撲到我身上。

我站在宋鶴雪身旁，一邊壓腿，一邊假裝漠不關心地說：「哦，這種事幹嗎要跟我說？」

我狠狠心轉過身，不再理她，卻在心裏無數遍地祈禱，她會在下一秒，走過來扯住我的衣袖輕輕地說：「羲和，我聽你的，我明天不去了。」

「嗯。」她迅速地轉身，點頭，臉上是如釋重負的笑容，「羲和，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理我。」

「你不是我的朋友，我沒有你這樣一次又一次讓別人看輕自己的朋友。」我不知道如何阻止她，只能將話說得更決絕，「喜歡一個人是沒有錯，但為了喜歡一個人如此輕賤自己就是錯，沒有人會喜歡自甘低賤的人。宋鶴雪，你醒一醒，沒有人會喜歡這樣的你。如果你明天執ｈeｔｕｂｏoｋ.ｃoｍ•coｍ意要去，我們就再也不是朋友。」

可惜，這世上並沒有後悔葯，再多的假設也改變不了既定的事實。

「反正，反正就是有那麼一個人啦。」她支吾著，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我這樣說的時候，腦子裡已經快速勾勒出最適合她的洋裝的樣子，就等放學之後衝去最近的商場買回一件來，再摘掉吊牌，假裝是很久之前閑置的衣服。只有她這樣的傻瓜，才會相信我真的有一件大碼的衣服。

「我不會放棄的。」她堅定地搖頭，又不安地喃喃自語起來，「羲和，其實我心裏也沒底呢，你能不能替我打打氣？我只有你這一個朋友啊。」

大概是一年前的初夏，依稀也是這樣的雷雨天，宋鶴雪火急火燎地來找我，連傘都沒有打，渾身濕透，像個落湯雞，卻高興得像個傻子一樣。

然而，她反常地沒有像往常一樣厚臉皮地黏住我，而是低低應了一聲「哦」，便慢吞吞地轉身離開了。

「以前就被拒絕過？被拒絕過一次還不夠嗎？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讓自己這麼卑微呢？宋鶴雪，你知道那些人為什麼總嘲笑你嗎？是你自己總讓他們有嘲笑你的理由。宋鶴雪，你爭氣一點兒行不行hetubook.com.com？」我越說越氣，幾乎快要暴跳如雷。

各種蟲鳴聲在靜謐的黑暗裡顯得刺耳又詭異，不時有不知名的鳥兒凄厲地鳴叫，我站在黑暗裡不知所措，第一反應是給花子尹打電話。可是，當我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時，才想起來，早上出門時，我的手機就已經沒電自動關機了。

雷聲在耳邊炸響，我忍不住瑟縮，猶豫著要不要追出去，最終卻沒有邁開腳步。

我那時並不懂喜歡一個人是怎樣的心情，因此而氣憤於她的不知悔改，更氣憤自己無法說服她，咬緊牙一字一句道：「好，宋鶴雪，你去，你去丟臉，我不攔你。但是，被拒絕了，受傷了，不要哭，也不要回來找我。」

「羲和……」她抽泣著輕聲叫我。

有人忍不住笑出聲來，我順著笑聲傳來的方向冷冷瞥過去，那人便嚇得立刻捂住了嘴。

在她轉身的那一瞬間，我看見了她藏在眼底的失望，像是一把又薄又利的刀，輕輕劃過我的心。

後來，無數個電閃雷鳴的夜晚，我常常做這樣的假設，如果那一天，我追出去結局又會是怎樣？如果那一天，我沒有那麼口是心非地罵她，而是耐心地幫她出主意，關於我們的後來會不會不一樣？

「以和*圖*書後這種事不用跟我說。」我一臉的不耐煩，「要是我的朋友都跟我說，我不是要變成情感信箱了？而且，你知道的，我沒有那種喜歡一個人還要糾結怎麼表白的苦惱，你跟我說了，也沒用。」

她聞言，低下頭，不敢看我，囁嚅了半天，一句話也沒說。

「你是不是以前就向那個人表白過？」我湊近一步逼視她。

很快便起風了，溫度迅速下降。我緊緊抱著自己，蜷縮在一棵大樹旁，安慰自己，沒事的，沒事的，花子尹應該看到了我離開時走的方向。過一會兒，如果他們還不見我回去，應該會來找我的。一定會的。

長久又難挨的等待中，回答我的只是一片寂靜。良久，我忍不住回過頭，我身後原本站著宋鶴雪的地方，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

「對不起，羲和。」她怯怯地抬頭看我，輕輕扯住我的衣袖，一臉乞求，「這次不一樣，這一次，一定會成功的。」

「我沒想理你。」我口是心非，微揚著下巴，上下打量她，「我是怕你的品位連累我也被人笑話。今天晚上來我家，我想起有一套衣服實在太丑，我不想穿，就送給你吧。明天你穿著它去好了。」

我終於忍不住，沒好氣地說：「你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