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你大概都知道了，因為爺爺的關係，爸爸曾經失去過一個幸福的家庭和一個深愛的女人，以及心愛的女兒。而你媽媽和爸爸的開始，本身就是一個錯誤。這些年，爸爸都沒有放下過往事。爸爸心裏恨，恨爺爺的專橫，恨自己的懦弱，才讓局面變成現在這樣……爸爸把自己的情緒帶到了家裡，這些年，爸爸對你和你媽媽都關心得不夠。以至於你媽媽現在做了一些錯事，爸爸要負很大一部分責任，所以爸爸也不會怪她……」

可是，衛季風是什麼意思？

「爸！」衛季風嗚咽一聲，低泣起來，「爸，對不起，是我錯了……」

我發現他緊抿著薄唇，看也不看汪思琪一眼，完全將她當成了空氣一般。而汪思琪的臉色也不是太好看，再也沒辦法把她「慈母」的形象繼續下去。

「按說，你弟弟與你爸的關係並沒有好到這種讓他不吃不喝、形影不離的程度。而且，你弟弟看起來也不像是這種性格的人……再加上，你不覺得他臉上的傷痕來得有些奇怪嗎？」

「爸爸的愛，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全部給了另外一個女人。」難堪的沉默之後，我聽見衛叔叔低沉的聲音再度響起，「可是爸爸是真的把你媽媽當自己的妻子。如果還有機會，我會盡量去彌補她，彌補你和你哥哥，彌補這個家……所以孩子，不要怪爸爸了好https://m.hetubook.com.com嗎？也不要恨你哥哥。他其實比你還可憐。你好歹還有你媽媽陪在身邊。可是在這之前，你哥哥連自己的母親是誰都不知道。」

這一個星期以來，衛季末以驚人的速度憔悴和消瘦下去。看著他這樣，我心裏難受極了。可是我知道，我不能表現出來。

「走吧。回頭咱們給他帶點兒吃的回來。」我嘆了一口氣，拖著衛季末的手朝醫院門口走去，一邊走，心裏卻一邊暗自疑惑，「季末，你弟弟平時和你爸關係好嗎？」

夏末的微風，穿過長長的走廊拂面而來。我伸手，拭去衛季末臉頰冰涼的淚水。再抬眸時，汪思琪已經哭著跑開了……

吃完飯，我又給衛季風叫了一些外賣，這才拉著衛季末的手朝醫院病房走去。

「我才不要你虛偽的原諒，我寧可你罵我一頓，打我一頓，把這件事告訴所有人，甚至是不認我這個兒子我都能接受，也不要你這樣的忽視和不在意。」

因為，他需要我！

「那你愛過她嗎？」

太好了，看樣子衛叔叔醒過來了。

其實我也很討厭醫院這個地方，到處都充滿了消毒水的味道，隨處都能聽到慟哭的哀號，時刻都伴隨著死亡的離別。

「季風……」衛叔叔的聲音裡帶著明顯的震撼與驚訝，「我的傻孩子，爸爸怎麼可能不愛wwｗ•hｅｔｕｂooｋ•cｏm.com你？你和季末，都是爸爸的孩子，是爸爸最親的人。雖然爸爸也許因為心裏的愧疚，對你哥哥給予了更多的關愛而忽略了你，可是你怎麼能夠說爸爸不愛你呢？」說到這裏，衛爸爸彷彿有些激動。

「我討厭這個地方！」衛季末靠醫院走廊的牆壁上，神情忐忑而無助，「都一個星期了。一寧，你說他怎麼還不醒過來？」

尤其是衛爸爸出車禍住院的這一個星期，我天天都陪衛季末守在醫院。

我下意識地朝衛季末遞過去一個眼神，阻止了他前進的腳步。又拉了拉面色微變，正準備朝病房走去的汪思琪的手，懇切地對她說道：「阿姨，不要去。如果你想了解你兒子心中最真實的想法，那麼此刻，你就不要進去。」

也許是被我的說辭打動了，也許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汪思琪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之後，終於還是悻悻地放棄了衝進病房的打算。

「爸，是我搶了你的方向盤，害你出了車禍，害你差點兒死掉！我守在這裏，整整一個星期，我都是提心弔膽的，生怕你醒不過來。我一刻不離地守在這裏，只是為了等你醒過來責備我。可是，你怎麼能夠這樣輕而易舉地就原諒了我？」

我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拉著衛季末繼續朝病房走去。人還沒走到，我已經聽見病房裡隱約有爭吵聲傳來。而和_圖_書原本一直守在病房門口的衛季風，早已不見了身影。

這一個禮拜以來，衛季風一直守在醫院，寸步不離。就連衛季末也在我的勸說下，回家休息過一晚。可衛季風是任憑誰來勸說，都不肯離開。

「那你不覺得，這次衛季風的表現很奇怪嗎？」

「那麼我媽呢？這麼多年，你愛過她嗎？你有沒有想過，我媽這些年和你在一起，她有多委屈？」

衛爸爸發自肺腑的話語，聽得我熱淚盈眶。我身邊的衛季末和汪思琪，也是神態各異，心事重重。而衛季風，我聽得出他此刻的聲音十分複雜。

「也許是我小人之心了。」我搖了搖昏沉沉的腦袋，也覺得自己想多了，「我只是覺得，憑我這麼多年的經驗，你弟弟的表現很反常。而且醫院說，你爸爸出事的地點就在你家附近，時間也正是你從家離開后沒多久。而打急救電話的是個年輕的男孩。所以……也許，這些都只是巧合吧。」

早已經厭倦了這個地方。

可是此刻，為了衛季末。我依舊得微笑著堅持下去。

難道……

「你是說……」衛季末抿了抿有些乾涸的嘴角，隨即又搖頭否定道，「不可能，季風他再頑皮，再叛逆，也不可能是這種人。他不會壞到連自己的父親也害的……」

艱難地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他才繼續說道：「爸爸不怪你，是因和*圖*書為爸爸知道你是恨爸爸放走了你哥哥，激動之下才會搶爸爸的方向盤，而不是要故意害爸爸的。可是季風，你知道嗎？爸爸如果不愛你，就不會在出事的那一瞬間，避開了對你不利的方向，把方向盤往另一邊打。爸爸如果不愛你，現在躺在病房裡的就是你，而不是爸爸了。人，在生死存亡的時候，表現出來的行為往往才是最真實的。我的傻兒子，你現在還要說，爸爸不愛你嗎？」

「別著急，季末。醫生不是說了嗎？衛叔叔情況已經穩定了，隨時都可能醒過來。」我走到他身旁，輕輕地抱了抱他，「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安靜地等待。還有，照顧好自己。要不然還沒等衛叔叔醒過來，你自己身體先垮掉了。」

衛季風的聲音由小及大，彷彿要發泄什麼一般，越來越暴躁，越來越不能自抑。

「季風，爸爸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爸爸真的沒有生你的氣。」半掩的房門裡，傳來衛叔叔虛弱的聲音，「咱們就讓這件事這麼過去，不好嗎？」

「嗯。」衛季末垂眸，握住我的手卻用力地緊了緊，「肯定是巧合。」

「哈哈，你原諒我，你說你原諒我。你憑什麼原諒我？哈哈哈，我告訴你，爸爸，我不要你這樣假惺惺地原諒。」走近細聽，病房裡傳來的激動而狂躁的聲音，正是衛季風發出的。

還沒走到病房，卻與前來探望的汪思琪在走廊上ｈtｔps://wｗｗ•hｅtuｂooｋ•com.ｃom不期而遇。

「你媽媽……是爸爸對不住她。」病房裡傳來一聲輕輕的嘆息，良久，衛叔叔才開口答道。

衛季風還是不理我，一如這一個星期以來的慣例。他抱著腦袋，蹲在牆角，將頭深埋在雙膝之間，不肯讓人窺視到他現在的表情。

咆哮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衛季風如受傷的小獸一般，嗚咽著問道：「爸，這麼多年，你到底當我是你的兒子嗎？你有真正地愛過我嗎？是不是在你心裏，只有哥哥才是你的孩子，而我什麼都不是？是不是無論我做錯什麼，犯了再不可饒恕的罪孽，你都能這樣輕描淡寫地當成沒有發生一般，隨我去？」

「所以，我們現在先去吃點兒東西吧。你今天一整天就喝了一瓶牛奶，什麼都沒吃呢。」我牽著衛季末的手，目光卻下意識地看向走廊另一邊的身影，「喂，衛季風。你要一起去嗎？」

這一對「母子」，自從上一次爭吵之後，已經勢如水火了。

「汪阿姨。」朝汪思琪點了點頭，我下意識地去看衛季末。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聽出了我話里的言下之意，衛季末停住腳步，低頭沉思了片刻才開口回答，「他們平時的關係……該怎麼說呢？我弟弟是個很叛逆的孩子，而我爸，大概是因為內疚吧。他的精力和心思，大多放在了我的身上。所以季風平時十分嫉妒我，老是做一些事情為難我，然後惹我爸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