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女人之間的戰爭，必須由她們自己解決
面對愛情的時候，人都是自私的。劉佳冉並沒有錯，她和邱卓平青梅竹馬，有二十幾年的感情，又怎能容忍她的介入呢？或許劉佳冉從來都沒有預料到陳熠穎的出現，她也許只想單純地等到結婚的年齡，和自己所愛的人幸福地走到最後。
公司大樓響起了一聲巨響，地板的冰涼觸感反而讓熠穎覺得腦袋在無止境地發熱，她的意識短暫地飄離了身體。她努力將自己的意識拉回來，只覺得睜開眼睛看到的一切都是白茫茫的。
「劉佳冉，你幹嗎？開門！」就在陳熠穎走進雜物房找劉佳冉所說的資料時，一聲房門閉合的聲音響起，外面傳來上鎖的聲音。熠穎急忙跑到門邊使勁拉門，但被緊緊鎖著的雜物房門紋絲不動。
他回國了？可偏偏……沒有給她打電話。
鍾家亮說的話，她一句也沒聽進去。當廳堂的音樂響起時，一隻手停在了她面前。伸出手的是鍾家亮，他微微彎腰，想要邀請她跳第一支舞。
或許，她是在意他的，在她心裏，他永遠是那個一身白衣的男孩，既恬靜，又冷漠……
「哦，我是打算回來辦畫展的，做了很多籌劃，地點都定下來了，到時候有空得來捧捧場。」
鍾家亮最先到達她的位置，她抬起手，讓鍾家亮去感受。鍾家亮握了握她的手，微笑著。就在所有人以為鍾家亮會將陳熠穎牽出來的時候。鍾家亮一下子鬆開了她的手，走到了劉佳冉面前。
而就在她一臉決絕地轉身時，邱卓平一把抱住了她。
「醫生，她怎麼樣？前額都腫了，嚴不嚴重？」醫院病房的走廊外，邱卓平微微彎腰，詢問正在填寫病歷的女醫生。
門外的腳步聲漸去漸遠，熠穎放棄了呼喊求助，蹲坐在小小的角落裡發獃。
手機鈴聲是《北京東路的日子》。這首歌讓熠穎的思緒回到了現實。她看著顯示屏上陌生的號碼，不知道是騷擾電話還是客戶電話。
「總不能一直蹲到晚會結束吧？」熠穎環顧著四周，自言自語。
惠美看著熠穎狼狽的模樣，並沒有說安慰的話，而是用她們慣用的交流方式說了句：「你是去參加萬聖節了嗎？」
他並沒有回答熠穎的問題，而是淺笑著。他帶著她旋轉了一圈，優雅地跳著華爾茲。
惠美委婉拒絕了和熠穎一起去機場接徐杍殊的請求，她知道，她只是徐杍殊身影下遮蓋的暗影，只能在陰暗的角落注視著他的光芒。
計程車停在陳熠穎公寓樓下，外牆斑駁的舊公寓就像是龜裂的土地，也沒有電梯。熠穎一瘸一拐地從計程車內走出來，而邱卓平付了錢急忙追過去扶她。
兩年前可以不了了之的感情，為什麼要在兩年後不明不白？
站在門口的惠美看著他們竊笑，按惠美的話來說，他們是不作不死的一對，無比般配。
「我可以自己吃。」病床邊，邱卓平正在給陳熠穎一口一口喂飯，好像她是摔斷了手腳般。
熠穎很久以前就有寫日記的習慣，在大學的時光里，她的日記本里記載了很多關於他的內容。在他莫名失蹤之後，她便將他從自己的生命中剔除，她不願再讓這個左右她情緒的人進入她的人生。可或許，從頭到尾她都沒法徹底將他剔除。因為在很早以前，他便走進了她的心裏，佔據了最重要的那個位置。
高級餐桌上擺著的甜品都是她沒見過的，既可愛又好看。她左右開弓，忘我地吃了起來。
畢業之後，陳熠穎總覺得自己是在公司最忙的時候入職了。為了趕在月底將公司全部舊區的樓盤清出去，公司所有人的生物鍾都被打亂了。他們時常開會直到凌晨。熠穎寫的策劃方案雖經常不被採用，但採用的那些都得到了大家的認可。
「熠穎！」邱卓平穿過馬路急忙來到她身邊，心疼地將她扶起來。
舊區樓盤模型上的小紅旗一支支減少，沒有紅旗的樓層都是成功銷售出去的。熠穎剛來這家公司的時候，許多同事都在為了搶客戶而吵架冷戰。而現在，客戶多得讓人忙不過來，在這樣的忙碌之中，大家似乎都學會了相互幫助——為了共同利益。
進屋后，邱卓平找到醫藥箱，用藥酒給陳熠穎受傷的腳踝揉了十分鐘，然後用紗布簡單地包紮起來。
邱卓平的遊戲很簡單，他們用椅子在廳堂中央擺成一個圓，女生坐在椅子上組成圓心，而男生蒙住眼睛組成外圈的圓，男生通過觸摸女生的手來辨別是不是自己想要邀請的舞伴，認為是，那麼就將女生牽出來，拆開蒙住眼睛的布條。對於結果，不管是不是自己心儀的對象，都不可以以任何理由發脾氣或做出不紳士的舉動。
劉佳冉看著被燈光籠罩的邱卓平和陳熠穎，恨得牙痒痒。她從來都是驕傲的公主，而陳熠穎卻以女王的姿態奪走了她所有的驕傲和光芒。她沒有和鍾家亮跳舞，而是轉身走到飲品區不停地喝酒。她希望自己能醉，能不再被這樣的感情折磨，酒精卻讓她的憤怒逐漸燃燒，最終一發不可收拾。
「好，我兩個小時後去機場等你。」熠穎忙不迭地點頭，雖然知道對方看不到。
鍾家亮看著邱卓平漸漸遠去的背影哀嘆了一聲，身後緊緊將他抱住的劉佳冉一身酒味，似乎已經醉得分不清誰是誰。
「明晚舉行晚會，你是最晚知
m•hetｕｂｏok.ｃom.ｃｏm道的一個，所以肯定沒時間去選購禮服裙，我便順便給你買了一條，你看看喜不喜歡。」就這樣，剛走出大門口的熠穎又被鍾家亮不由分說地拉著走進了廳堂。廳堂內的人看見鍾家亮出現，都紛紛圍上來。
「行，拿這個去繳費，給你申請換一個單獨的病房。」女醫生刷刷幾下開了一張付款單據，遞給邱卓平，並指指拐角的繳費窗口。
熠穎一瘸一拐地往樓上走，雖然她住的樓層不高，但瘸了一隻腳的她只感覺自己在用一輩子的時間去爬樓梯。
邱卓平走到陳熠穎面前，他只是輕輕觸碰到她的手，便緊緊地握住。他抓住她的手腕，將她從位子上拉走。在他走了幾步扯開眼睛上的布條時，全場響起了掌聲。只有劉佳冉氣憤地跺著腳，並狠狠地踩了鍾家亮一腳，說他沒用。
「我已經到了，你走，我不想再多看你一眼。」還在生氣的陳熠穎繼續往公寓的樓梯口走去。她的自尊心不允許她再接受眼前這個男人任何一點好，彷彿一切的好，都會灼傷她。
邱卓平不由得回想起大學時期的事情：陳熠穎是第一個敢沖他吼，敢和他決裂的女生，也是第一個讓他怦然心動的女生。
鍾家亮看著熠穎離去的背影，不由得想起那年的紅五月，那個英姿颯爽的女孩，一身黑裙，在眾多人群中跳著恰恰。那樣的她，與眾不同，就像是一匹脫韁的黑馬，就像是花叢中的黑玫瑰，讓人過目不忘。
熠穎踏著低跟尖頭鞋，沿著綴滿彩燈的小徑，走向敞開的歐式實木門。
最後，陳熠穎將她踹開，爬起身，拿起旁邊一大瓶冷水，迎面潑在了她身上。
邱卓平三兩步邁上了四樓，二話不說將她橫抱起來，健步走上五樓。他用腳踢了踢公寓的門，出來開門的惠美震驚了幾秒，隨後急忙打開門讓他們進去。
熠穎和所有女生一起伸出了手。第一個摸熠穎手的是公司一個稍矮一點的男同事，他摸了摸她的手背，微微搖頭，轉向了另一位女士。熠穎看著椅子上的女生一個個被牽走，邱卓平和鍾家亮依舊沒有走到她面前。最後，整個廳堂只剩下她和劉佳冉。
在這片白茫茫中，只有一個模糊的身影闖入，那個身影的主人逐漸清晰。在清晰地看到那張擔憂的臉龐時，她覺得自己墜入了夢境。
劉佳冉死死掐著陳熠穎的脖子，而陳熠穎狠狠拽著她長長的捲髮往後拉扯。兩人在用最原始的方法搏鬥著，沒有人幫忙，也沒有人勸阻。
「還挺好看的，很貴吧？不過對你來說應該也不算什麼。謝啦！」熠穎比畫了一下那黑色的禮服裙，應該剛好合身。
「每一年都是這樣邀請舞伴，太無趣了，不如我們玩一個遊戲吧。」邱卓平伸手將鍾家亮的手按了下來，唇角揚起一抹淺笑。
簡單的一個字讓邱卓平渾身一顫，他停頓了片刻，轉身乘坐計程車離開了。
「哦，沒關係，我不記仇的。」熠穎禮貌地笑了笑，迫不及待地走向了點心區。
「緊急會議。」一個文件夾毫無預兆地落在了陳熠穎的懷裡，還在發獃的她一怔，急忙接住險些掉落在地的文件夾。而扔給她文件夾的人，正是盤起捲髮從她身邊走過的劉佳冉。
那樣的笑容在鍾家亮的眼裡就像是將軍手中的長戟，充滿了敵意，但他還是很有風度地直起背，回道：「好啊。」
「我送你上去。」
熠穎打開劉佳冉扔過來的文件夾，裏面是一些樓盤銷售的匯總數據，數據右下角空白處寫了幾個字：營銷策劃參考數據。
「卓平哥，你怎麼在這裏？」在二樓看了許久的劉佳冉終於忍不住走下來。
一直以來她都把鍾家亮當成男閨密，儘管他多次表白，她卻依舊忽略這個事實。
「我送你回家再消失可以嗎？」邱卓平的態度軟下來，他保持著一貫的冷靜，內心卻又不知所措。他用盡全力將她扶起來，緊緊地摟在懷裡：「讓我送你回家，我以後不會再介入你的生活，我會消失，好嗎？」
「我不需要你管我，你走好不好？不要再介入我的生活，不要再擾亂我原本平靜的一切。我不想再難過，不想再像兩年前忽然再也找不到你時一樣頹敗，我不想再流眼淚了，也不想假裝堅強和無所謂了。」如果哭泣代表軟弱，那麼這一刻的熠穎是軟弱的。
「我求你不要繼續跟著我，我只想一個人靜靜，我只想過簡單的生活！如果你什麼都不打算告訴我，什麼都把我排除在外，那麼兩年前和兩年後，我都不需要你在，我不需要！」不知為何，她的淚水就這樣墜落，毫無預兆。
「我從五歲開始就一直在卓平哥身邊，我們有二十年的感情，我的理想就是能嫁給卓平哥這樣優秀的男人。任何人在感情面前都會變得自私，我不否認我是自私的人，我只希望卓平哥只屬於我一個人。」劉佳冉抿了一口紅酒，比那紅酒顏色更濃的唇微微上揚，「對於我來說，你就是我感情道路上的障礙，是絆腳石，是荊棘。所以我針對你，厭惡你。」
「我是徐杍殊，現在準備坐飛機回國。邱卓平讓我打電話聯繫你，讓你兩個小時後到機場接我，帶我去找房子先住下來。」
邱卓平的手停頓在半空m.hetubook.com.com，隨後他緩緩收回，神色落寞：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只能用工作來維持彼此的關係？
「這個送給你。」小車停在公寓門口時，鍾家亮掏出了一個紫色包裝的禮盒，上面綴著精緻的絲帶蝴蝶結。
鍾家亮看著她拆包裝的模樣，心裏覺得有些好笑。她的直率是他最喜歡的，不加掩飾，敢作敢為。
熠穎看著惠美一臉的八卦表情，突然覺得惠美才是自己人生中最應該剔除掉的人！
路燈下的影子重疊在一起，然後分開。熠穎揮手，狠狠甩了邱卓平一巴掌。
邱卓平看著她的模樣，感到好笑。陳熠穎在他心裏是一個足夠獨立的女生，她不會因為感情問題想不開，不會尋死覓活，就算沒有他，她也能很快適應過來。這也是他在面臨選擇的時候，沒有選擇她的原因。
在邱卓平離開之後，惠美絮絮叨叨地問了熠穎很久關於摔倒的具體事項。辦公室又沒有香蕉皮，她是怎麼平地摔出這麼大一個包的？
徐杍殊剛出國的頭幾個月還會和惠美聊一些國外的話題——國外的建築、國外的風景和人文。惠美時常為了等待他的回復而熬夜到凌晨三四點。可後來，他們的話題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下朋友圈的點贊。最後的最後，他們都變得不愛發朋友圈，連點贊也省去了。
在看到邱卓平走下車的那一瞬間，她知道，也許她永遠都無法將他從心裏剔除。
「喂，是陳熠穎嗎？」
鍾家亮走到廳堂最前面，慷慨激昂地說了一些慶祝樓盤提前售完的話語。
熠穎覺得，若是自己和劉佳冉沒有衝突，或許也會覺得劉佳冉這樣的女孩很厲害，既擁有女性的嬌媚，又擁有女領導和女強人的氣勢。如果劉佳冉說話沒那麼刻薄，或者她們能成為工作上的朋友，友好相處。
「你有病啊！」
熠穎摸摸頭上的大包想了一會兒，大概是走路的時候太匆忙，沒有看到地上掉了一個訂書機，正好一腳踩下去就往地上栽了。
那是陳熠穎一生中最狼狽的一天，她的長裙被撕開好幾道口子，露出打底的牛仔短褲，她頸間的珍珠項鏈也被扯斷了，珍珠散落一地，燈光映著她的狼狽。
「謝謝你。」熠穎禮貌地笑了笑，抬起手，將垂在臉側的長發勾到耳後，清純的淺笑在和煦的光芒中熠熠生輝。
而探病的人都走了之後，她會到院子里散步，和那些坐在椅子上曬太陽的老人家聊天。她甚至覺得要是能多住幾天就好了，這樣她就可以多享受幾天邱卓平的特殊待遇，可以每天下午都看到溫柔的他，享受他一口一口喂自己吃飯的溫情，儘管她受傷的不是手。她多麼希望這樣的好景可以永遠不要結束，可一想到他說「我們回不去了」，她便黯然神傷。他們明明深愛彼此，為什麼回不去了呢？
「吃那麼多蛋糕，不膩嗎？」
她不想他走，也不想他消失，可她真的累了，對於這段既不能繼續又不能回頭的愛情，她感覺不知所措。
住院的這一個星期里，邱卓平偶爾會來看看她，帶點水果和零食給她。來的次數比較多的是邱父，他經常來噓寒問暖，好像她會在醫院長住般。
在一些舊物里，她看到了以前的日記本。她一直都有寫日記的習慣，她的日記本里總有密密麻麻的文字，字裡行間都是她過去的記憶。
陳熠穎有些緊張地坐在椅子上，劉佳冉就在她身旁坐著，這讓她更加感到緊張，可這緊張既因為期待又因為擔憂。她期待邱卓平能牽自己走，也害怕劉佳冉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而大發雷霆。
「好，那我先回去了，再見。」熠穎隨意地將禮服裙折起來，放回盒子里，揮手跟鍾家亮作別。
在夢境里，邱卓平抱著她，他們穿過人群，在不斷倒退的光影中奔跑。她的眼眸似乎沒有了焦距，只有那熟悉的臉龐揮之不去。
就算我來接你了，我們之間又還剩下什麼話題可以聊呢？不如像現在這樣，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看著你。雖然不圓滿，但那也是我認為的幸福。
她曾經多次想要燒毀這些回憶，可每次看著打火機的火焰燃燒時，她又捨不得地放下了打火機。
因為鍾家亮和邱卓平都沒有出手阻止，廳堂內的其他人也不敢隨便插手。他們看著兩個女人一起摔在了地上，掀翻了幾張擺著甜品和飲料的桌子。她們相互撕扯對方的頭髮，華麗的裙擺也被狠狠撕成好幾塊，凌亂不堪。
她長長的捲髮綰在右側，自然地垂下。她上前，親昵地挽著邱卓平的手臂，似笑非笑地看著陳熠穎。
「開始的開始，我們都是孩子。最後的最後，渴望變成天使。歌謠的歌謠，唱著童話的影子。孩子的孩子，該要飛往哪去……」
「邱卓平，為了你的尊嚴，為了她，你打我？在你心裏，我到底是什麼，我就這麼比不上陳熠穎嗎？」
「這樣最好。對了，我有東西給你看，是關於兩年前邱卓平突然失蹤的事情的。」劉佳冉放下酒杯，朝著背離人群的方向走去。
在失去意識的片刻，她覺得自己墜入了一個白色的空間，在這個空間里，那個有著恬靜容顏的男生不停地呼喚著她。奇怪的是她只能看見他雙唇一張一合的樣子，卻聽不見周圍的任何聲音。她在這個深不見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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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總是陰晴不定，時好時壞，時冷時熱，這樣的你，我該如何抵禦？熠穎望著邱卓平，內心十分矛盾。她急忙自己抽了一張紙巾，往後退了一步，兀自擦拭起唇角的奶油。
冰冷的觸感讓劉佳冉打了個寒戰，陳熠穎趁機朝門外跑去，逃離這讓她狼狽不堪的晚會。
柔和的音樂和燈光籠罩著廳堂，邱卓平攬住熠穎的腰，跳起了華爾茲。
自打扭傷腳之後，熠穎就一直在家裡養著，雖然去醫院檢查並沒有什麼大礙，但她要求醫生開具了一個粉碎性骨折的證明。既然邱卓平給她半個月的假期，那她就好好享受享受休閑生活。
男士們矇著眼睛組成了一個圓，他們先順時針走了一圈，再逆時針走三圈，直到所有的位置都分辨不清的時候，他們停了下來。
「上次的事？」陳熠穎並不明白和自己搭訕的女同事在說什麼，便將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她身上。熠穎微微低頭，這才看清前來和自己搭話的女同事是上次移開自己椅子的那個。她換了米黃色的抹胸裙，把直發弄卷了，讓熠穎有些認不出來。
陳熠穎看著那馳騁而去的計程車，自嘲地冷笑。他永遠都放不下自己的尊嚴，永遠不會為她做出改變。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對他心存期待呢？
「那就留院觀察一周。能不能安排一個好一點、安靜一點的病房？」邱卓平懸著的心終於落下，他不由自主地朝病房裡看了一眼。
「還是你貼心。」向來對禮物不拒絕的陳熠穎爽快地接過了禮盒，毫不客氣地當著鍾家亮的面拆開了包裝。
劉佳冉並沒有跟隨邱卓平的腳步而去，她端起一杯紅酒，以優雅嫵媚的姿態搖晃著杯中的液體。
「不用！」熠穎甩開他的手，努力用單腳保持平衡。
當她到達機場的時候，熠穎正站在乘客出來的位置迎接徐杍殊。拿著機票和護照走出來的徐杍殊衝著熠穎招手，臉上溫暖的笑容依舊很好看。
「回去試試，不合身我給你拿去換。」
「卓平哥，你不要離開我！卓平哥，都是我不好，我認錯行嗎？求你不要再為了她不理我，嗚嗚……」劉佳冉緊緊地抱住那個身影，泣不成聲。
平時只會擺弄自己指甲的劉佳冉也盤起了長長的捲髮，認真地和銷售部的人員商討重要事項。
「有事也不急於一時。」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會淪陷在這樣的溫柔陷阱里，越陷越深，她不能繼續被這樣撲朔迷離的感情蒙蔽雙眼。
「陳熠穎，你把裙子弄那麼短是要做什麼？」一輛小車緩緩停在了豪宅大門口，說話的人正是將車窗降下來的鍾家亮。他有些愕然地看著剛走到門口的陳熠穎。她將裙擺打了幾個結，長裙變成膝蓋三寸以上的短裙，看起來更加有味道。
徐杍殊的聲音似乎變得更加有磁性，原本和徐杍殊接觸便不多的陳熠穎並沒能很快辨認出來。
來回穿梭的車輛不停地按著喇叭，而熠穎不顧死活地往馬路對面跑。
「你的手背上有一塊疤痕，你說過，是你小時候被燙傷的，我一直記得。」邱卓平握著熠穎的手，他看著她手背上那道疤，清冷的笑容中透出一絲溫暖。
對於劉佳冉來說，陳熠穎的確破壞了她的理想和美夢。所以此刻，熠穎蹲坐在雜物房裡，放棄了救助，以免引起更大的騷動。
邱卓平看到她硬闖紅燈，加快了追趕她的步伐。
「滾！」
惠美看著他們走出機場，坐上一輛計程車疾馳而去。
「你以前為什麼喜歡我？」熠穎隨著邱卓平前進、後退，這是他們重逢后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對話，彷彿穿越了時間和空間，彷彿周圍的一切都蕩然無存。
鍾家亮喜歡她的原因也很簡單，因為待在她身邊覺得很輕鬆，那種輕鬆和外界壓力形成鮮明對比。畢竟，好看的女生很多，有趣的女生卻很少。
「你想說什麼？」
正在工作室畫人物設計原稿的惠美停住了筆，筆尖的墨水在紙上的同一個點暈染開。
陳熠穎原本想在路邊攔計程車離開，而來來往往的計程車都坐滿了人。她轉身看著身後的邱卓平漸漸走近，她不想自己用如此狼狽的模樣去面對他。她提起裙擺想要衝過馬路，到達寂靜的彼端。
在出院的那天，邱卓平沒有來，前來接她的是鍾家亮。他換上了休閑T恤，似乎剛從家裡過來。他幫她辦理了出院手續，並捧著一束花送給她。
惠美就在不遠處偷偷地注視著他們，熠穎上前幫他拖一個行李箱，兩人齊齊朝機場出口走去，有說有笑。
惠美釋然地笑了笑，也尾隨著離開了人來人往的機場……
而她用力地推開他，再次摔在了地上，腳踝處的疼痛更加撕心裂肺。
陳熠穎像度假般在醫院度過了愉快的一周。沒有工作的壓力，她覺得自己又年輕了許多。
邱卓平和鍾家亮原本是一起追出去的，但是被潑了一身水的劉佳冉衝上前死死拽住了他們和_圖_書其中一個人的手。
「你受了傷，還是我喂你吧。」
她順著邱卓平提醒的聲音望去，然而，已經避免不了她正面親上地板磚。
徐杍殊看起來更成熟穩重了。他穿著深色的牛仔褲和防風衣，防風衣內是圖案簡單的圓領T恤。他戴著瑞士機械手錶，不時去看上面的時間。
一杯水出現在熠穎的面前，她順著端來那杯水的手往上看，邱卓平露出好看淺笑的臉近在眼前。
在陳熠穎留院觀察的這一個星期里，公司計劃在月底前出售完的樓盤全都賣出去了，公司的員工提前解放。為了慶祝大家的戰績，鍾家亮決定邀請公司所有員工去自己家舉辦慶祝晚會。
邱卓平看了劉佳冉一眼，轉身走入人群中，再也沒有往這個方向望過來。
「沒看到有車啊！」
「我要你現在消失，現在就消失！不要再出現，我不想看到你，我不想！」熠穎掙扎著，最後卻靠在他的懷裡哭了起來。
「你要不要命了啊！」
「看來我的粥只能留著自己吃了。」惠美抿著嘴笑，提著保溫餐具走進病房。
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自從他去加拿大進修開始，他們之間不僅存在距離，還存在時差。
「嗯。」熠穎的目光越過她，落在了她身後的點心和飲品上。
「你不讓我說？」劉佳冉苦笑，淚水頓時溢出眼眶。這是她苦心經營的愛情，這是她付出時間和金錢得到的回報。她知道他不愛她，可她不在乎，只要他在自己身邊就行了。為什麼就連這一點念想，他都要破壞掉，為什麼自己的感情那麼卑微？
她的眼神中依舊帶著深深的敵意和鄙夷，但學財務管理出身的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公司緊急關頭，私人恩怨不能大於公司利益。
「喂，你好。」熠穎禮貌地說道，而電話的另一端傳來飛機即將起飛的廣播聲。
惠美趕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六點。她原本煮了粥給熠穎吃，可當她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卻覺得自己的愛心是多餘的。
對於徐杍殊來說，大學不過是他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一個小驛站，她是他驛站里遇到的其中一個路人。她會記得渾身都是光芒的他，而他會在不同的驛站遇上許許多多像她一樣的人。他們既不像情侶，又不像朋友，既做不成情侶，也難以成為真正的朋友。
身高只到邱卓平胸膛的女醫生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隨即合上病曆本，說：「輕微腦震蕩，除了頭上磕出一個大包之外，沒有瘀血和內傷，但最好是留院觀察一周，看看有沒有出現其他癥狀。」
溫馨的燈光籠罩著一樓廳堂，甜品區和娛樂區並沒有明顯的界限。已經到達廳堂的同事們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談天說地。
「收斂一下你的大小姐脾氣。」
那是邱卓平第一次聽到她用這樣軟弱的語氣說話，他總以為她是堅強的，可以自己過得很好，可其實她的脆弱是他想象不到的。她花了兩年的時間去消化悲傷，而他，卻總以為她過得很開心。
而劉佳冉看了邱卓平一眼，冷笑道：「卓平哥，你知道嗎，我從小就喜歡你，只要是你要求的事情，我都不會拒絕，我都會竭盡所能幫助你。可是你呢？你那麼高高在上，你只會無視我的付出，無視我的努力。這兩年，如果不是我，如果沒有我幫你，你和……」
那一巴掌，在寂靜的夜裡異常響亮；那一巴掌，彷彿粉碎了邱卓平所有的尊嚴和驕傲。
掛斷電話之後，她撥通了惠美的電話，並告知徐杍殊回國的事情。
邱卓平從人群中找到她的時候，她正鼓著腮幫子吞咽小蛋糕，因為咽得太急被噎到，急忙四處找飲品。
「我是。你是……」
「上次的事謝謝你，要不是你，我可能就丟了工作了。」
降下車窗的車主探出頭對著狼狽不堪的陳熠穎吼道。
「惠美，你來啦。」陳熠穎先看到惠美，她輕輕推開邱卓平湊到她嘴邊的勺子。
「既然你來了，我就先走了。」邱卓平將快餐盒放在了床邊的柜子上，起身看了熠穎一眼，便離開了病房。
那是她很久都沒有見過的表情，她愣在了原地，有些發獃。
她翻著日記本那泛黃的紙，明明只有兩年的光景，卻讓回憶變得皺巴巴的。
「我一直把你當成妹妹，僅此而已。」邱卓平知道自己不應該打她，可他不能看著自己喜歡的人被欺負，他不能讓她繼續傷害陳熠穎。他微微啟唇，想要道歉，而劉佳冉已經推開他，跑到了陳熠穎面前，和她打了起來。
「惠美最近怎樣？她怎麼沒來？」途中，徐杍殊問道。
鍾家亮的光輝彷彿比頭頂的吊燈更加明亮，熠穎被這樣的光輝照耀，覺得渾身不自在。
劉佳冉沒能繼續說下去，因為邱卓平在眾目睽睽下扇了她一巴掌。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熠穎還是跟隨而去。
「劉佳冉，你喝多了。」邱卓平見形勢不對，急忙將劉佳冉拉開，和陳熠穎保持一定的距離。
「在晚會結束之前，你就乖乖待在裏面吧。」
「你怎麼知道是我？」
記憶里，她的父母因為工作而分居兩地，她也習慣跟著爸爸或者媽媽生活。因為小時候喜歡看武俠劇，她把自己定義為行俠仗義的女俠，自立自強，來去如風。後來因為她讀書的緣故，他們一家三地分居。她想在這個遠離父母的城市立足，奮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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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熠穎也開始適應這樣高強度的工作和快節奏的生活，她時常看到邱卓平的辦公室徹夜亮著燈，時常感受到從百葉窗內投來的視線，可循著視線望去時，卻恍惚如同幻覺。
人生，有時候就是這麼尷尬，我們無法避免。
邱卓平想要上前阻止，鍾家亮卻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並沖他搖頭：「女人之間的戰爭，必須由她們自己去解決。」
因為陳熠穎不會做飯，是一個飲食不能自理的人，所以每天只能到樓下去買一份快餐，然後折回公寓一邊吃一邊看電視劇。閑得無聊的時候，她會打掃房間，整理一些舊物。
「熠穎，小心腳下！」
劉佳冉也沒好到哪裡去，她的手臂被熠穎咬了一口，原本就細皮嫩肉的她立馬見紅了。她的捲髮被扯斷了許多，脖子也被抓了幾道紅色的血痕。她像憤怒的獅子，不依不饒地撲向認定的獵物。
她在一頁紙上看到了自己曾經寫下的菜譜，那是邱卓平最喜歡的食物，她一一記錄下來，可她還沒來得及學會怎麼做，邱卓平就離開她的世界了。
小徑左邊是游泳池和娛樂設施，右邊是綠化帶，環境好極了。
劉佳冉震驚地看著鍾家亮，遲疑地將手遞給他，並握了握他的手給他暗示，示意自己不是陳熠穎。鍾家亮卻一把抓住她的手，將她從椅子上拉了起來。
如果不是好奇心作祟，熠穎也不會被劉佳冉騙進雜物房，並被鎖在裏面。
次日晚上。
邱卓平從桌上抽了一張紙巾，將她唇角的奶油拭擦乾淨：「以前吃東西也是，總能糊一臉。」
「邱總經理，我自己擦就好了。」
「可我的手沒有受傷啊。」
「我突然想起家裡還有一點事……」
她把頭埋在草坪上，淚如雨下。眼線被不停流淌的淚水沖洗，融化在眼瞼上。
「這是康乃馨，不是玫瑰，不用猶豫。」鍾家亮拉起陳熠穎的手，讓她拿著那束康乃馨花束。
雜物房牆壁上有一扇窗，窗子的大小剛好可以容一個人鑽過。熠穎打起了那扇窗的主意。她使勁地推開那扇窗，觀望了一下外面的環境。外面是走道，可以繞廳堂一圈，走到正門口。也許……她可以偷偷繞出去離開這裏。
為了爬窗出去，熠穎將黑色禮服裙的裙擺擼起來，打了幾個結。運動細胞向來很好的她很快便從雜物房內爬窗出來。她像做賊似的提著裙擺繞過大廳，就在她走出小徑準備從正大門離開時——
「我下午有事，請一下假。」惠美最終還是放下了手中的筆，她帶上斜挎包離開了工作室。
潔白的病床上躺著一個女孩，她安然地睡著，長發自然落在枕頭上，額頭上的大包腫得跟乒乓球似的。
他渾身是汗，白色的襯衫貼著肌膚，顯得有些性感。醫院內來回走動的年輕護士和女病人都忍不住多看幾眼。
她從沒想過劉佳冉會將這些數據整理好給她。看著懷裡的資料，她對劉佳冉不再有成見。心懷感激的她正要邁開步伐跟上劉佳冉，一個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再靠近一分時，苦澀的唇被滋潤，久違的濕潤遊離在唇間。
「給你額外半個月的假期，明天讓惠美帶你去醫院照一下X光，看看有沒有骨折。」邱卓平交代完之後離開了公寓，並隨手帶上了門。
「這是什麼？」
小時候，熠穎不能理解那些拄著拐杖身體殘疾的人為什麼走路那麼慢。而現在，她終於理解身有殘疾的不便。當她爬上二樓時，她看到了邱卓平乘坐的計程車消失在長長的街道盡頭。而當她花了十幾分鐘爬到四樓的時候，那消失的計程車又開了回來，緩緩停在了樓下。
「愛情有時候就像這杯中的紅酒，需要經歷時間的陳釀。有些紅酒是苦澀的，有些是香醇的。」
站在一旁的熠穎尷尬地挪到人群後面，她想要解開裙擺上的結，可打的都是死結，一時半會兒也解不開。
「我跟邱卓平早就不可能了，我來公司之前也不知道會遇到你們，我只想畢業之後有一份穩定的工作，過著穩定的生活。其實你沒有必要針對我，因為我不會跟你搶邱卓平，我對他早已心如死灰。」陳熠穎說這話的時候目光暗淡，卻又忍不住瞟向人群中，想要尋找那抹讓她如此黯然神傷的身影。
巴掌響亮的聲音讓音樂驟停，所有人都看著走路踉蹌的劉佳冉。她雙頰發紅，眼中泛淚。她指著捂著臉做不出反應的陳熠穎，大聲吼道：「你為什麼要跟我搶卓平哥？你到底哪裡比得上我！你比我有錢嗎？比我好看嗎？」
陳熠穎乘坐計程車來到了鍾家亮給的地址，這是一棟三層的大型豪宅，一條小徑通向正門，約莫三十米長。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醫院的大門，朝小車停放的位置走去。
「惠美在做平面設計和遊戲人物設計，最近工作室接的單比較多，忙得不可開交，所以沒時間來。對了，你現在回國是打算定居還是……」
「熠穎，你來啦？」端著飲料、吃著甜品的女同事上前和熠穎搭訕。和其他女同事一樣，她也化著淡淡的妝，只是唇上的口紅已經隨著飲料咽下了肚子。
最後，邱卓平攔了一輛計程車，兩人在車上一言不發，安靜得就像陌生人。
病房的裝修好得跟五星級酒店一樣，想必這樣的病房住一晚得不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