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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雷忍不住朝她看去，看到她大大的眼睛里盛滿了晶瑩的淚水，卻倔強地並沒有讓它溢出眼眶。他不禁出聲安慰道：「這不是挺好的嗎？我們活了下去，父母的意志在我們的身上延續了下去。他們在我們心裏，永遠的活著。」

于雷看著在場中不知疲倦奔跑著的林開，知道這方舟之上，有他這種情況的不知凡幾。

張書瑤長長的睫毛抖動了兩下，像是從噩夢中驚醒，淡淡地說道：「他誰也沒帶，連他自己都沒來。」

如果他的妻子也上方舟了，那他還用這麼消沉嗎？

一瞬間，他都不確定他是否想要知道答案。

張書瑤抹去眼角的淚水，微微一笑道：「你這話聽起來，倒像是七頻道的那個每天嘮嘮叨叨的心理醫生。」

不管自己長得多大，每次出遠www.hetubook.com.com門，母親都要站在陽台上喊著這些話，然後讓全小區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逝者已去，生者如斯。

張書瑤還緩緩地說著：「還記得，很早很早有一個問題。就是你落水的時候，母親、妻子、孩子，你只能救一個，你會救誰？」

但最後那次，他走得非常非常的慢，直到聽不到母親的聲音，然後悄悄地躲在一幢樓后默默地看著母親站在陽台上張望的身影，看了很久。

「是嗎？那等我籃球打不下去了，就去混個心理醫生做做。」于雷自我調侃道。心裏卻突然想到一事，他如果藉由籃球成名，那豈不是會讓安瑾瑾也通過電視看到他了？可是他已經走到這步，抽身說不做了也很難。只有寄希望于，安瑾瑾並和*圖*書不喜歡看球賽這個習慣並沒有更改吧！

于雷一下子聽懵了，他還不知道方舟還有這樣的規定。

可是他上方舟，目的是要見林半夏，並不是安瑾瑾啊……

「誰也沒想到，多一張船票，居然會是一個更加艱難的選擇題。」

「但是，這個問題，卻真實地擺在梁經理的面前。他帶誰上船？」

「由於方舟計劃的保密協議，我根本就沒有告訴我的父母。他們還以為我是一次很正常的出差。我幾次都差點說出口，可是看著我媽的眼睛，我實在是說不出口。」她的聲音開始有些顫抖。

「所以，很多人都取巧的回答，誰離得近就救誰。」

「母親對於自己有養育之恩，妻子是畢生所愛，孩子是親生骨肉。無論選哪個，拋棄哪個，都是在心頭裡生生地割去一和*圖*書塊。」

張書瑤抿緊了唇，嘆道：「而且不止這樣，他還把方舟的這事，告訴了他妻子。我知道的就這麼多，到底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我也不清楚了。」

一開口，他才發現自己的聲音都變得嘶啞了。

以前他總是覺得丟人，連頭都不回，低著頭能走多快就走多快。

他永遠記得，他拿著行李從樓道里走出來時，母親站在陽台上喊著叮囑他的話。

于雷一愣，反射性地問道：「他妻子沒和他一起上方舟嗎？」他這話剛出口，看到張書瑤的眼神，才覺得自己實在是多此一問。

「我也沒有對他們說實話。」于雷低著頭，看著自己手中的盒飯，胃口全無。

「我們屬於方舟的編製人員，也就是方舟的工作人員，拿的是藍色的方舟船票。這樣的船票，並不像https://m.hetubook.com.com富豪或者高層領導那樣，可以帶家人上方舟。我們只有我們自己的一個床位。」張書瑤淡淡地說道，聲音虛渺地飄在空氣中，幾乎要被場地中那砰砰的籃球聲音掩蓋了過去，「所以，我們現在站在這裏，就證明了我們拋棄了家人。」

因為無論這個人選擇的是什麼，都太殘忍了。

于雷複雜的心思，連自己都弄不清楚，只有安慰自己走一步算一步了。

張書瑤也陷入了沉默，也在回憶著什麼，直到半晌之後，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其實不說也好，說了讓他們徒增擔心。在最後的最後，世界末日恐慌席捲全世界的時候，我第一時間給家裡打了電話，他們很高興……我能活下去……只是剛說完這句話，信號就斷了……」

「路上小心！注意自己的錢包！到了那邊ｈｔｔｐs://wwｗ.ｈｅtｕbooｋ•com.ｃｏm記得來電話……」

「其實，還有更慘的。」耳邊，張書瑤的聲音仍然不斷傳來，「我們項目組的梁育梁經理，因為等級很高，所以可以除了自己之外，多帶一個家人上船。但是問題來了。他今年45歲，上有老母，下有二十歲的兒子，還有相濡以沫的妻子。他帶誰？」

「知道嗎？這個問題最殘酷的地方，就是它給你思考的時間。而並不是讓你在落水的那一刻瞬間選擇。」張書瑤虛弱地笑著，像是在嘲笑著這一切。

張書瑤整理了下心情，繼續說道：「其實我還算好的了。林開，他上方舟前，是剛結婚的……」

還是或者，他內心實際很期待她能主動發現他也在方舟上？

于雷心驚肉跳地聽著，但是許久許久，張書瑤都沒有繼續講下去。他不禁開口問道：「那最後，他帶誰上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