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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語有云，君子引而不發，躍如也。箭射出去，哪怕勢大力沉，也會失去威懾力。只有沒射出的箭，才是威力最大的。所以大都督不能不管洛陽，又不能直接進洛陽。」

這不可笑么？

劉益守呵呵笑著說道。

「唉，高歡等人都在勸我自立為帝，殺元子攸和洛陽元氏一族，以及他們的親信朝臣。我尚且在考慮之中。」

爾朱榮卧房裡就有文墨，他飛快手書了一份軍令交給劉益守，上面說得也很簡單，就是大軍入洛陽后一切事務交由劉益守統籌安排，沒有特殊情況，依照對方的命令行事就可以了。

所以說這種事情，並沒有硬性標準，那是相當的主觀。

「十年磨一劍。」劉益守平靜地說道，他在石屋裡指導小葉子認字。

「到了這一步，在下就會跟洛陽的那些世家勛貴們好好談談，讓他們拿出一份名單來。」

「請大都督放心，靠搶劫殺人能弄來的東西，卑職可以用手段幫您弄來。靠搶劫殺人都弄不來的東西，卑職也能幫您弄來。」

高歡野心勃勃這是沒跑了，但問題是，高歡是因為想出人頭地而說那樣的話，還是想坑死他爾朱榮說那樣的話呢？

「唉，虎豹不堪騎，人心隔肚皮啊。」

「就是胡太后黨羽的名單啊。我們還沒弄明白天子是怎麼死的呢，胡太后一人辦不成這樣的事情，她應該有黨羽，甚至是有很多黨羽才對吧？我們是不是應該讓這些洛陽勛貴們自己先查一查呢？等他們查清楚了，就可以讓元子攸召開朝會，處置這些人，對吧？」

一時間爾朱榮起了愛才之心。

等劉益守走後，他的面色才變得陰沉下來。

爾朱榮不動聲色問道。

你不過是邊鎮的一個大員，有什麼資格問鼎洛陽，你是憑藉的什麼？要說兵馬強度，你可是遠遠不如當年董卓！

高歡這廝，就像是看熱鬧不怕事大的那些人一樣。

這些人都是自己的重要屬下，折損在了此地，那豈不是太冤枉了？

虛掩的房門被人推開，劉益守身後響起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爾朱榮的聲音。

「名單么？」

「你乃是我心腹，有話直說便是，保管不會有第三人知道。」

「大都督，現在首先要做的事情，其實是清算胡太后和她的黨羽們。用搜刮的財富，空缺的官位，抄沒的田宅，去獎賞麾下將士們，擴軍備戰。待秋收之後，糧草齊備，則大軍揮師北上，擊敗葛榮這個心腹大患，收復河北之地。這樣的話，大都督就能徹底控制魏國的軍政大權。到時候有沒有元子攸，這個重要麼？」

就好比企鵝繞了地球半圈，去找北極熊玩，北極熊說：我不想跟你玩。然後企鵝又繞半圈地球，回南極了。

一般說這種話的，聽的人肯定是要說「但講無妨」，要不對話還怎麼進行下去呢？你把我的臉都打腫了，我還跪著去舔你的鞋子？

能提出問題的，只能算水準以上，但爾朱榮需要的，是能解決問題的人。

屬下勸誡自己登基，其實作為主公，是不方便「秋後算賬」的，因為會有非常壞的示範效應。如此積極推動你稱帝的人都被你殺了，那麼有一天你真的想稱帝時，誰會來幫你呢？

「妙啊！」

爾朱榮大手一揮，豪邁說道。

爾朱榮有點猶疑忸怩地說道，像是大姑娘要出嫁一般。

此時此刻，爾朱榮想起高歡對自己說的那些話，又揣摩了一下劉益守說的這些具體步驟，誰能幹，誰喜歡玩花樣，簡直一目了然。

對方這話也就聽聽而已。

我那天還看到你在皇宮裡跟胡太后密談呢，憑什麼你不是？

劉益守反問了爾朱榮一個拷問靈魂的問題。

「在下替大都督走一趟洛陽，大都督只需要屯兵洛陽城外，引而不發。其他的交給屬下處理便是。不過應該如何布置，一切得聽在下安排。」

是與不是，全在一念之間，關鍵在於是誰的一念之間，是元子攸的，還是爾朱榮的。

他未必是對自己有異心，可這並不是說他不想給高歡上上眼藥。

劉益守疑惑問hｔtｐs://m•heｔubｏoｋ•coｍ•ｃoｍ道。

「大都督謬讚了，深夜來訪，可是為了今日元子攸之事？」

乖乖啊，老子要在洛陽橫著走了，劉益守心中暗爽。

「賀六渾（高歡）果然是狼子野心。眾將皆說不可稱帝，唯獨他力主我稱帝。究竟是因為我稱帝后他能得到更多好處……還是想取而代之？」

「好！詩好，寫這首詩的人更好！」

「霜刃未曾試。」

「你是說……」

「在下還沒說完呢。」

就有些力有不逮了。

「去吧，不必多說，我相信你！」

「如今洛陽局面，十分繁雜，你如何看？」

劉益守隱隱指出爾朱榮現在所面臨的最大問題：眾怒難犯！

「十年磨一劍。」小葉子乖巧的念道，熟練的用毛筆在紙上寫了五個字。看得出來，她應該是很小就接受教育，基本的常用字都會寫。

爾朱榮沉聲問道。

小葉子跟著劉益守念，很是聰慧，這首五言絕句，念過一次她就會背了，看得劉益守嘖嘖稱奇。

劉益守連忙引爾朱榮坐下，又關好房門。

劉益守拱手說道。

她乖乖地拿著那張寫有詩句的紙走了，順手就把門關上。

「依你之見，接下來我要如何應對呢？」

爾朱榮心領神會。

這孩子的家教一定不簡單，肯定不是那位「恩公」可以搞定的。她更像是出自家學淵源的世家女。

「哈哈哈哈哈哈，這個名字起得好，那以後就叫尚方寶劍吧。我一直覺得此劍頗為矯情，艷俗有餘，剛勇不足。叫尚方寶劍，希望可以讓它物盡其用。」

爾朱榮有些心虛的把高歡搬出來了。

「誰有不平事。」

「哦，好吧，霜刃未曾試。」

「今日把示君。」

這樣么？

好比有人想跳樓，他們還在背後叫囂：你跳啊，你怎麼不跳，下面是沙地，跳下去不會摔死的，還會上新聞，跳了你就出名了，何樂不為，快跳啊，我們都拿出手機準備給你拍視頻了。

爾朱榮喃喃自語地說道。

爾朱榮拍了拍劉益守的肩膀，殷切說道：「莫要讓我失望ｈｅｔuｂｏoｋ.coｍ.com。事情辦成了以後，我有一份大禮要送給你，絕不會虧待於你。」

「在下領我新組建的本部人馬，護送元子攸去洛陽。當然啦，如果他出事，那再好不過，大都督就能以為元子攸報仇的名義，帶兵血洗洛陽，誰也說不出什麼來。但這種可能性，幾乎不會有。元子攸定然會組建衛隊，不必搭理他。洛陽的軍械庫在城西北角的百尺樓和金墉城，命賀拔岳領兵兩千，佔領此地，保護軍械庫不被有心人利用。並且這股兵馬，在城內隨時策應在下行事。同時頒布戒嚴令，各坊內，自行組織人員負責治安，但不可出坊！城內若有人聚眾鬧事，按胡太后同黨處理，天子亦不可出宮。若發現天子出宮，則處死皇宮內所有人。」

「這把劍，是當初先帝（元詡）的聘禮之一，現在借給你，以為信物，可以號令三軍。」

「好的大哥，我去找小月姐玩了。」

「你先記下來，讓小月姐教你寫。」

「大哥，霜字怎麼寫？」

爾朱榮欣慰的拍了拍劉益守的肩膀說道，像是故意沒話找話。

劉益守喃喃自語道。

他輕嘆一聲道：「大都督兵馬不過萬余，按多了說，兩萬人頂天。從晉陽到洛陽，其間經過河東要害，又有河橋重鎮。以如此兵力，大都督何以能披荊斬棘，有今日入洛陽之姿呢？」

「大都督有事但講無妨，卑職肯定為大都督分憂的。」

爾朱榮意味深長地說道。

好像有點點道理。

難道直接說自己想當皇帝么？

這話說得真好，爾朱榮亦是無法反駁。

而劉益守則是直接讓爾朱榮說明白到底想幹嘛，可這話，不太好直接說啊！

「今日把示君。」

「也對，那你稍等。」

爾朱榮信誓旦旦的保證道。

「劉軍師啊……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了？」

發現高歡不太對勁，爾朱榮一時間也有些猶疑不定，不知道要如何處理這個人。

「誰有不平事。」

劉益守跟著爾朱榮來到對方的卧房。

卧了個槽的，劉益守一番話說得爾朱榮目瞪口呆。要真搞ｈttｐs://ｗｗｗ.hｅtｕｂｏｏｋ•ｃoｍ•cｏｍ成這樣，洛陽不就像是休克了一樣么？

爾朱榮長嘆了一聲，他的能力，只在戰場上。一旦脫離了戰場，進入沒有硝煙的政治鬥爭，需要玩弄權術的時候。

他有些不自信地問道。

「那你認為應該如何處置比較好？」

所以後者問話，很有保留。

想了想，爾朱榮微微點頭道：「你隨我來。」

「小葉子，把這首詩拿去背，明天我考考你。」

「大都督，卑職有些心裡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劉益守正色道。

但劉益守有沒有私心呢？這可不好說，因為他明顯就跟賀拔岳比較親善，而賀拔岳跟高歡是死對頭。

劉益守不卑不亢道。

劉益守言外之意，就是高歡他們那幫人，可不會買自己的賬，如果沒有爾朱榮親自下的軍令的話。

爾朱榮一時間也有些語塞。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尚方寶劍？」

很多話不需要說得太明白，爾朱榮瞬間明白劉益守打算做什麼。

劉益守雖然聰明，但很顯然跟爾朱榮沒有賀拔岳跟爾朱榮熟悉。

爾朱榮默默點頭，雖然他心中還是有其他想法，但不可否認的是，高歡建議的那些，太過於激進了。劉益守說的，則是擺在眼前的現實，無論想怎麼樣，起碼要先處理好洛陽內部的事情，樹立起威信后，才好辦事。

這種話術，就好比渣男攻略妹子那樣，先從握手開始，到「負距離交流」結束。其間過程彈性掌握，能攻略到哪一步就算哪一步。

爾朱榮嘖嘖感慨了一番。

如果不是忌憚六鎮勢力龐大，不可輕動，爾朱榮現在就想回去直接砍了高歡！

「大都督，軍心士氣，糧餉功勛，在下都可以入洛陽以後幫大都督解決這些。唯有一點，不可大開殺戒！在下斗膽說一句，只要讓在下掌控生死大權，保管讓大都督滿意而歸。到時候若是大都督不滿意，大可以砍了在下，然後自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聽起來很靠譜，但……萬一洛陽世家狗急跳牆，把劉益守這一行人都剁了怎麼辦？

劉益守突然想起對方剛剛就把高歡勸www.hetubook.com.com說他自立為帝的事情告訴自己了，感覺爾朱榮這個人絕對是大嘴巴靠不住的！

爾朱榮將一把劍鞘上還鑲嵌了寶石的華麗佩劍，遞給劉益守。

「這把劍，借給你用，用完以後還給我。」

「托物言志啊，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話說到這個份上，爾朱榮可不是想聽那些夸夸其談的，他是要知道具體的策略如何。

「大都督是已故天子的岳父，為女婿報仇，查清天子年紀輕輕卻殞命的真相，懲罰謀害天子的真兇，這是大道，這是人心所向，這更是做臣子的本分！所以哪怕胡太後有百萬兵馬，那些人，私底下也是暗中向著您的。與其說大都督是帶兵一路打過來的，倒不如說是各地勢力擔心胡太后倒行逆施，故意給大都督放開一條路。大都督能走到洛陽城下，可不是靠著刀兵，而是靠人心向背。」

「大都督，還請手書一份軍令，配合此劍，卑職才放心。」

「大都督請繼續，卑職自有應對之法。」

不僅敗壞名聲，而且還撈不到什麼好處。

爾朱榮微微點頭，很認可劉益守的說法，因為他也是這麼覺得的。

「爾朱家，確實是缺了個聰明腦袋。」

「洛陽乃囚籠，大都督不可入洛陽。入則如猛虎進囚籠，一身力氣都使喚不出來。」

劉益守正色道。

爾朱榮輕嘆一聲，點了點頭。

像于謹這樣的宮衛首領，你也可以說他就是胡太后的親信，應該推出去砍了，對吧？可他現在為什麼活得好好的？

爾朱榮帶兵過境，幾乎秋毫無犯。當然，這並不是說他們就是什麼仁義之師威武之師。而是因為……北魏的大部分財富都在洛陽，他們在沿路上的那些鄉下地方，又能搶到些什麼？

大家都在洛陽，你怎麼知道誰是胡太后的黨羽，誰又不是胡太后的黨羽呢？

他這話讓爾朱榮略有些尷尬。

「也不是不行，只是，我還有一件事，頗有些……嗯，憂心。」

「所以呢？」

「洛陽這些世家勛貴，如同蛆蟲一般，令人作嘔。魏國危在旦夕間，他們竟然還蠅營狗苟。你說，這些人該不該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