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紅眼病（六）
「也就只能這樣了。」我說，「我和他坐在一起吧，這樣在他清醒之後也能好好地監視他。」
雪緒的神色漠然，好像被她撞飛的都只是路障一般。
據現有信息可知，紅眼病是一種只在河狸市傳播的神秘疾病，它自現世以來完全沒有過傳播到外地的跡象。即使是在紅眼病超高頻爆發的如今，它很可能也沒有傳播到外地，只在河狸市一地肆虐；換而言之，只要離開河狸市，就能與這個見鬼的噩夢說再見了。
河狸市從來都不是封閉的城市，它和其他城市一樣與外地保持著高度的人員流通，可是為什麼外地就沒有紅眼病人？也許是外地並不存在令紅眼病發作的條件，即使是感染者也能以正常人的狀態生活下去。
「這是超能力。」我對雪緒解釋，「接下來大家就是一起生存的隊友了，我不會說要相互之間毫不隱瞞，但是至少有必要讓對方知道應該要知道的事情。」
合作意識的薄弱，也許是拒絕交流的紅眼病癥狀所導致的。
「我沒有問題。」我拿出了無所謂的態度。
青葉好像有點生氣了。
「老爸一直在掙扎，我不好搬他下去。」雪緒說，「你可以幫我弄暈他嗎？就像昨天那樣。」
這時候，雪緒從樓上走了下來，接著停在了階梯的中段，對我說：「寧海，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更加重要的是，因為紅眼病的感染途徑依舊沒有得到解明，所有在場的每一個人——包括我在內，都有概率在下一秒就突然雙眼發紅、襲擊他者。三輪先生的發病也十分突然，誰都不知道他是怎麼感染的。
「嗚……」
言歸正傳，現在的話題是前往市政府設立的研究所。
青葉選擇了維持現狀。
三輪先生的脖子上出現了手形狀的凹陷；過了一會兒，他的掙扎完全停止了。
雪緒打開了轎車的後備箱，我試著把三輪先生塞進去，但是失敗了。
「沒事……」青葉連忙坐直了身體。
如果我沒有超能力，肯定也不會願意接近這種病人。
「不，我只是在說你矮，而且也沒有嘲笑。」我解釋了一下。
此刻，m.ｈetｕｂoｏｋ.ｃｏm•ｃom雪緒已經坐到了駕駛席上，而我和青葉則同時地坐在了副駕駛席上。
「這就是在嘲笑啊！」
「我希望你不要隨便對外宣揚。」我說。
「是中褲啊，不過穿在我身上就……」青葉突然反應了過來，「啊！寧海你是在嘲笑我腿短吧？」
「雪緒想要進入研究所，尋找可能存在、更可能不存在的試驗階段的紅眼病特效藥。她也許是希望使用那個來治好三輪先生。」我對青葉說，「但是這和我們沒有關係。我們大可以一走了之，自行離開河狸市。說到底，雪緒並不是你真正的朋友不是嗎？她只是這個世界的涼風青葉的朋友，你其實並不認識她，也對她一無所知，更加談不上友誼什麼的。」
我跟著雪緒來到了三樓，進入了關著三輪先生的空房間，青葉也緊隨其後。
「誒？嗯……」青葉摸了摸自己穿著的衣服，「這其實是雪緒的衣服，昨天晚上洗澡之前她給我準備的，還給了我一件睡衣。」
「我先上樓準備一下。」
對於防範紅眼病的對策，我們唯一知曉的，就是離開河狸市。
青葉不忍地看著被撞飛的病人們。
「太好了！」青葉十分高興，神色明亮了很多。
「你打算幫助雪緒嗎？」
見此，我只好說起正事。
我重新看向了外面的病人們。
青葉沒有回答。也許她根本答不上我的問題，也想不出富有理性的動機，她的選擇只是感情所致；但是她沒有因此就露出動搖的態度，這說明她堅持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她說：「我想要幫助她。」
原來如此，既然是這樣，至少交通手段是有保障了。
直接離開河狸市的方案，我在昨晚也有考慮過。
「我要幫助她。」青葉斬釘截鐵地說。
「說吧。」
「我來幫你把他搬出去吧，是要搬到車上對嗎？」
「麻煩你了。」雪緒看向我。
「這是中褲？不是七分褲嗎？」
我回憶了一番之前與病人們的接觸。
「可能不會再回來了……」雪緒呢喃了一句，重重地踩下了油門。
「是這樣啊……」雪緒吐出了一和-圖-書口氣，說失望也不是失望，只是像在抽獎時抽到謝謝惠顧一樣，就算抽不中也不在意料之外。
不，不對。
雪緒沉默了一下，問：「這是？」
「我啊……」我簡單地思考了一下。
「呃……」青葉被打擊了一下，底氣不足地說，「我會努力的！」
這個世界上可沒有隻要努力就能克服一切的好事。
「交給我吧。」
「超能力可以治好紅眼病嗎？」雪緒在提問時顯然並沒有抱多少期待。
如果青葉堅持與雪緒一路，那麼我就只能一個人行動了。選擇這條路線的問題在於，我並不會開車，也從來沒有接觸過駕駛技術，對於駕駛的了解僅限於「前面有一個五連髮夾彎，就在那裡一決勝負吧，藤原拓海！」和「見鬼，又翻車了，再拖拖拉拉下去就要被條子的車追上了……前面有一輛紅色跑車開過來了，看我把車主拖下來！」的程度，由此可見讓我開車會釀成何等的慘案。當然，雖然我自己不會駕駛，但是我可以找會駕駛的倖存者啊，然而這樣一來又會衍生出第二個問題，那就是……哪來的車？儘管廢置的車輛在外面遍地都是，可我不認為只要扯出兩條電線相互一碰就能啟動車輛的倖存者是隨隨便便就能找到的。
我和青葉在客廳等待。
看來她十分抵觸與異性的親密接觸，不過這也是當然的，我想只要是正常的女孩都會有這種基礎的自愛意識吧？我與女生接觸得不多，所以也不是很清楚。事到如今青葉好像也說不出讓我和三輪先生一起坐在後排座位上的事情了，只要她說出來我也不會拒絕，但是她的體貼心卻成為了導致她現在坐立不安的元兇之一。
「看來只能幫她一把了。」我對青葉說。
我看了一眼雪緒的側臉。
「是嗎？我倒是有一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雪緒說。
駕駛席上的雪緒拿出了一個小巧的遙控器，按了一下。
「因為這條中褲有點松，所以還借了一條皮帶。」青葉補充。
前方，車庫門緩緩打開，耀眼的陽光射了進來。
「你打算怎麼去？」我問雪緒。
「是的，和圖書拜託你了。」雪緒說。
我走向了三輪先生。
「你有什麼理由？」我問。
「開車。」雪緒快速地回答。
她可能想起了之前在我身上出現的諸多不同尋常之處。
不，還不能蓋棺論定。我才見過多少紅眼病人？說不定在河狸市的某一處，就棲息著大規模的病人勢力，他們有組織有計劃地獵殺倖存者，化作沉默的陰影向全城蔓延——想到這裏，即使是作為超能力者的我也不寒而慄。
「什麼忙？」我問。
同時坐在副駕駛席上是什麼概念？簡單地描述一下就是……雪緒先是讓我坐進了副駕駛席，然後再讓青葉坐進來，坐在我張開雙腿之後騰出來的位子上。
如果雪緒認為病人們無藥可救，她也不會對特效藥有期待了。她是在認為病人們可以拯救的基礎上，毫不猶豫地用車子撞擊他們。
現在外面都是紅眼病人，多走一趟路就等於多冒一次險，我們真的要為了雪緒的個人計劃而出力嗎？
「原來如此，是超能力啊。」雪緒恍然大悟，「難怪之前……」
三輪先生說過，紅眼病是治不好的，特效藥也只不過是市政府打出來的假牌；而雪緒卻認為隨著科技的進步，就算是紅眼病也可以治好。這或許也是雪緒對可能不存在的特效藥抱有期待的理由。現在她卻對著病人們橫衝直撞，絲毫不顧及其死活，彷彿也認為他們已經無藥可救了一樣。
「但是你好像打不過那些病人吧。」
之前她看上去還挺正常的，可是現在再一看，她的心理狀態果然已經不對勁了。我不打算做她的心理醫師，只要她能順利地幫助我們離開河狸市，之後也就沒有再合作的必要了。
「是什麼辦法？」青葉好奇地問。
儘管此刻的三輪先生毫無行動力，可青葉卻像是膽小的刺蝟一樣被嚇到了，不由自主地退到了我的身後。
我就站在門口，對著床鋪的方向遙遙一握。
雖然次數不多，但是以我的觀察，多多少少可以推測到，他們在行動時最多只會以小隊形式進行合作，有時單槍匹馬、有時三五成群，而數量一多，就會亂糟糟地一ｈeｔubｏｏｋ.ｃom.cｏm擁而上。
一分鐘之後。
雪緒短暫地思考了一下。
雖然以前偶爾能在電視劇裏面看到匪徒把受害者塞進車子後備箱的畫面，但是實際地嘗試一下卻發現不行，也許是因為三輪先生的身材比較高大的緣故？亦或是因為這個後備箱比較狹窄的緣故？即使我把三輪先生調整成蜷縮起來的姿勢，後備箱的蓋子也始終合不下去。
而三輪先生則被綁住手腳，以稍微蜷縮的側躺姿勢放在了後排座位上。
接下來，我們來到了車庫之中。
即使忽略車子的問題，找到懂駕駛的倖存者的耗時也未必會比去一趟研究所更短。
而且，他們似乎不懂得組織大規模的勢力。
就如同昨天的三輪先生做得那樣，今天的雪緒也貫徹了見車則避、見人就撞的駕駛方針，特別兇悍。
的確，雖然後排會只有我和三輪先生兩個人，看似遊刃有餘，但是假如三輪先生全力掙紮起來，本來就不大的後排座位空間一下子就會變得擁擠起來。哪怕我能用念力壓制他，也不過只能壓制一時，畢竟我也是需要休息的，念力無法無時無刻地發動；不過這種程度的麻煩事我可以忍受，除此之外也沒別的辦法了。
「哇！」青葉驚叫一聲，整個人都在慣性之下貼在了我的身上。
「寧海你呢？你不想幫助雪緒嗎？」青葉問。
「抱歉，沒事吧？」雪緒關心地問。
車子頓時飛馳而出。
「誒？但是這樣的話寧海這邊會很難受吧……」青葉說。
「可以。既然你把秘密告訴我了，那麼為你保密也是我的義務。」雪緒鄭重地點了點頭，「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
「做不到。」我回答她，「我的超能力只能做到隔空移物，通俗地說就是念力，不具備治療的功效。」
床上，三輪先生整個人呈大字型被土黃色的繩子束縛著，一刻不停地掙扎著。一般人在這樣掙扎的同時還會發出喊叫，可三輪先生卻彷彿啞巴了一樣，即使全力掙扎也不會喊叫一聲。這也是所有紅眼病人的共同特點，他們無論做什麼事情都不會發出聲音，只是令人毛骨悚然地沉默著。和-圖-書無論是普通地走動還是殘忍地殺人，他們從來都不會表現出可以交流的徵兆。
雖然看不見，但是我感覺到她已經害羞到渾身顫抖了，就好像平時極少接觸異性一樣；但是我想應該不至於吧？青葉說過她已經是在工作的社會人了，難道她就職的公司的社員們也都是女性不成？
「這就是我說的兩全其美的好辦法。」雪緒認真地說。
路面上有著很多廢置的車輛，還有四處遊盪的病人們。
因為雪緒比青葉更高也更豐|滿，所以她的衣服穿在青葉身上就顯得寬鬆了。難怪我之前覺得青葉穿的帽衫也不怎麼貼身，領口比正常來說大了少許，袖子和衣服下擺也稍長，原來是因為這個理由。這樣一來，本來就顯得矮……訂正，本來就顯得嬌小的青葉在視覺上更加幼齒了。這個人真的是比我年長的社會人嗎？她沒有騙我吧？
「說起來，你換衣服了？」我看向青葉。
車子很快就行駛到了公路上。
「沒、沒關係……」
今早的她穿的是一件海藍色長袖帽衫，從領口隱隱可見裏面的白色毛衣，下面穿著深灰色七分褲，從褲管里伸出來的一雙小腿被黑色的保暖褲|襪包裹著，雙足套著一對毛絨絨的白色兔子拖鞋。
「覺得不好的話我也可以坐到後面。」我說。
「嗯？」青葉愣了一下，「什麼意思？」
雪緒說完，就先離開了客廳。
「塞不進去啊。」我說。
青葉似乎正在哭喪著臉，但是因為從我的角度只能看見她的頭頂和後腦勺，所以不知道她究竟是什麼表情。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啊！」青葉大喊。
這些病人，雖然看上去會思考，懂得利用工具，但是他們果然是完全以殺人為動機中心而行動的。只要附近沒有人，他們就會像是行屍走肉一樣徘徊；直到有人接近，他們才會像是真的活過來了一樣，拿起手中的武器爭先恐後地衝過去展開獵殺。
「我會開車。」雪緒說，「我以前學過，所以你可以放心。」
「可以。」
「你會開車嗎？我先聲明，我是不會開車的。」我說。
「沒辦法，把老爸放進車子的後排座位上吧。」她說。